雨後初晴，空氣濕潤又清新，吸進肺裏都讓人覺得人生幸福，當然，被迫跑步喘成狗不算。

今天有季一諾在，許朝明沒有跑步，他把季一諾架在脖子上快走，就這速度，季康成竟然追不上！

季康成快跑哭了，是真的哭，長久不運動的人，跑上兩步就覺得嗓子裏要著火，疼的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許朝明跟個法西斯似的，在前面走了半圈就改變了策略，落在季康成後面監督他，季康成一跑慢他就踩季康成腳後跟，季一諾跟個傻瓜一樣看他爹的狼狽樣，騎在許朝明脖子裏咯咯直笑。

唯一的安慰是他就跑了不到五公裏，許朝明還給他揉腿，揉腿啊，聽起來就帶勁，能揉到床上去。

可恨的是這麽有情調的事，有季一諾搗亂，就算揉到了床上，除了雞毛亂飛也剩不下什麽了。

知道季康平當天下午回學校的車票，去墓地肯定是早上，季康成用一場回籠覺完美的錯開了季康平的燒紙時間，他躺在床上看微信，全是小圓發來的，跟他匯報今天一早上有五個生客入住，她看著都很可疑，跟人撒謊說民宿客滿了，求原諒。

季康成簡直能想象出錢嘩嘩流走的殘影，他忍著心疼原諒了小圓，爬起床找許朝明要安慰，看見許朝明正奴役著他兒子季一諾給他剝蔥，他溜進廚房從背後抱著許朝無聲的撒嬌，許朝明無情地要推開他：“孩子看著呢！”

季康成看撅著個屁股把蔥皮往垃圾桶裏扔的季一諾，隨口說：“小孩子懂什麽！”

季一諾擡起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看他：“我懂的呀！”他說著撲過來抱住了季康成的腿，笑的要冒口水泡泡。

季康成短時間內從被兒子嚇死過渡到被兒子蠢死，他特別認真地思考了一下怪怨許朝明：“你發現沒？我兒子從認識你起，就越來越傻了！哎喲我的傻兒子呀！”

許朝明訓他：“不能說孩子傻！”

他抱著兒子，把自己也當成個嗷嗷待哺的巨嬰，等著許朝明的投餵，消停吃了飯才買了冥幣和菊花去墓地，季山都去世四十九天了，殺他的兇手還沒一點音訊，從殺了季山起，這個連續殺了三個人的兇手忽然消停了下來，叫人摸不著一點首尾，他一想起來就往局子裏跑問這件案子的進展，問的局子裏的人都和他熟了。

還聽一個老民警說起：“你那兄弟也經常打電話問呢！”

季康成長長吐出一口氣，車子開到公用墓地前面的一條小路時他才開口：“很多時候，我都感覺不到特別的難過，那種感覺，更多像焦慮，想這個事情有個最後的水落石出，就算是個，是個毫無人情和邏輯可言的連環殺手隨即下的手，我也想看看他，到底是何妨神聖！”

他說這話察覺許朝明的情緒也不對，下車後強笑著捏許朝明的手腕：“對不起，我把這氣氛弄壞了……”

許朝明忽然停住了腳步，將他一把摟進懷裏，兩個胸膛撞在一起砰地一聲，將找人牽手的季一諾嚇了一跳，他不太懂他們說些什麽，但對別人的情緒還是有些敏感，他靠過去輕輕抱住了季康成和許朝明的腿。

季康成從地上撈起季一諾，他拿手指摁平了許朝明眉心裏蹙起的一道痕：“怎麽啦？我不會有事的！”

許朝明嗯了一聲，接過他手裏的花，走在前頭，季康成跟在他後面，拍了拍自己的口袋：“我今兒介紹一下你吧。”他口袋裏的酒瓶被他拍的砰砰有聲，許朝明聽見這句話，在墓地狹窄的過道裏豁然轉身，季康成笑著聳了聳肩：“不好麽？”

“好啊！”他伸手牽著季康成。

他有這樣自欺欺人的熱忱，不敢在活著的親人跟前放肆的歡好，只好在故去的親人面前過過門面，如此聊以自慰。

不過這點任性的情懷也沒能得到滿足，他們在季山的墓前看到了另一個不想和別人撞在一起的掃墓人，這是個穿得特別涼快的姑娘，露出一截細腰，她聽著腳步聲有點慌亂地轉過了身，肚臍眼上閃閃發光的飾品，和她指甲上貼的那些發光的貼片一起，差點閃瞎季康成的眼睛。

季康成看著這位姑娘的眼窩，也不知道那是人家的煙熏妝還是哭泣暈花了的眼影，往季山的墓碑前看，那裏有她獻上的一束紅玫瑰，一袋子打開的零食，和兩杯殘酒。

季康成盡量讓自己客氣：“您……您哪位啊？”

那姑娘抹了一把眼淚：“我，我認識你，我就是過來掃個墓，你，你們繼續，我先走了。”

“不是您等等，這，這是家父。”季康成指了指墓碑：“您這什麽情況？”

那姑娘難堪了一下：“女，女朋友……挺正式那種……”

“……”季康成咬著牙一字一句問：“女朋友？你知不知道他有老婆有兒子？”

那姑娘先前還有些畏縮，說起這茬，她的底氣反而來了：“那就是個名分，感情的事你不懂！”

“我不懂？”季康成氣得說不出話：“我是他兒子，我都二十七了，他兒子都奔三的年紀了，你給我解釋下你們這個感情。”

“年齡怎麽啦，他彌補了我缺少的父愛，阿山對我就是個父親一樣……”

季康成恨不能手裏有個石頭能扔到這姑娘臉上，他咬牙切齒地道：“我去他媽的父親！”

還什麽“阿山”？！

那姑娘拿腳在地上狠狠踱了一下：“我們當然是有愛情的，你不懂，我不跟你辯，我下次再來就是了！”她轉身就跑了，留下季康成像有個泵給他充氣似的呼哧帶喘。

許朝明要勸他，被他甩開了，他才想起來許朝明手裏還有一束花，現在拿花砸人是太遲了，他把花扔在季山墓前，狠狠踩了一腳：“去他娘的父親！”冥幣也不燒了，陰著臉往回走。

季康成跑步跑不動，這會兒卻走的飛快，許朝明拉著季一諾追不上，看他氣炸了的樣子，索性放他自己發洩，他抱著季一諾不緊不慢的跟著。

季一諾趴在他肩上糯糯的問：“爸爸怎麽了？”他雖然不太懂爭執的內容，但季康成那生氣的樣子是他沒見過的。

“爸爸他……”許朝明想了下，道：“一諾，爸爸不疼你的時候，你難過嗎？”

季一諾好半天才嗯了一聲，不願意承認似的。

許朝明拍著他的背：“爸爸也有自己爸爸，但是他爸爸不愛他，所以爸爸也難過，你會哄他嗎？”

“好吧。”季一諾想了一會：“我會哄他。”神奇的聽懂了爸爸和爸爸的爸爸之間的關系。

許朝明抱緊他：“那咱們走快點，咱們去追爸爸。”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