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老板走半道才想起來許朝明是個傷員：“你這胳膊跑溫泉沒事吧？”

多新鮮吶！

許朝明面不改色地說：“舉起來就好了！”他身上濕透了，不好抱著季一諾，只是捏著小孩子的手。

他發現比起他爹季康成比天坑還大的心眼，季一諾敏感又心思深，他這一陣子都有點蔫，應該是被季康成落水嚇到了，偏偏罪魁禍首毫無知覺地邊開車邊嘚吧，說自己一定要學會游泳。

這一身濕，車裏那點暖氣烘不起溫度，他們選了最近的溫泉，也沒看各個池子的功效，趕緊鉆進了溫熱的水裏，冰冷的肌膚接觸到熱水時有點刺痛，霧氣氤氳裏季康成看著許朝明真半舉著手臂，怪吃力的。

季康成心裏特別過意不去，他又跳出去，問溫泉店老板要了點保鮮膜拿回來，他可憐的常識告訴他，這個東西可以防水，讓許朝明把胳膊放下來。

許朝明看了一眼正認真仔細給自己胳膊上綁保鮮膜的人，嚴肅認真地道：“胳膊個不要緊，反正撈你那一會兒都濕了，我回頭去醫院重新弄一下。季總，咱說個正事，商量一下，以後犯二之前看下地形行不，你把一諾嚇到了。”

季康成：“……哦！”他不是故意的啊，他老大一把年紀，會故意掉魚塘裏喝魚的洗澡水嗎？但兒子是要安慰的，他安慰人的方式和擼貓差不多。

等裹完許朝明的胳膊，季康成手欠地邊在人家腰上捏了一把，邊調侃：“這身材……”他手剛碰上，許朝明怕癢地縮了半尺，回頭瞪他：“你是不是想死一死？”

季康成知道武力值跟人家差了一截，要往遠處躲，可惜退的時候腳下滑了一下，要不是許朝明眼疾手快拉他一把，他又能把自己撩翻在溫泉池子裏。

許朝明拽著他的胳膊一邊氣他的沒記性，一邊又忍不住要被他給蠢笑。

許朝明今日特別流年不利，生無可戀之際還對許朝明特別體貼地說：“行了，這回你可以笑了！”

許朝明哎了一聲，抱著胳膊靠著池壁：“哈哈哈哈哈！”

季康成：“你開心就好，我就不計較了，不過你這身材真是很讚！哎，你這個人一深沈，一副要死不死的樣子，看起來就很憂郁很自閉，而且讓人感覺都是因為黎安你才這樣，哼，偏我主觀上覺著黎安是最不值當的一個！”

許朝明最開始還跟著季康成的誇他身材的話頭打量著季康成的身材，覺著這個人身材也還不錯，沒有多餘的肉，但也算不上瘦，從上到下一層薄肉，看著有點文弱。

後面又聽他毫無關聯地牽扯到別的地方去了，他一不小心又深沈了一下，被季康成指著鼻子叫醒：“對對對，就現在這樣，感覺天陰欲雨似的！”

許朝明：“別糾結我的表情啦，釣魚的時候你不是給我講故事了麽，講哪兒了？”

季康成回憶了一下，好像真有這麽回事，他在給許朝明說前兩天住店客人的故事，他接著說：“好像是說我們的男女主角走到了一起，按童話故事，確實是該結束的時候，可童話故事能拉起幕布，生活卻還要在幕後進行！”

許朝明點著頭嗯了一聲：“這麽文縐縐！”

季康成嬉皮笑臉地：“我可是個文化人！我們的男主角青沙同學拼死拼活地得到了女主角明霜的青睞，丫高興壞了，他想給明霜送個禮物，可惜手頭沒錢，只能加倍努力！別人的熱戀期形影不離，我們青沙同學的熱戀期為了自己的女神疲於奔命！”

許朝明：“那一萬塊呢？”

“當然沒還！”季康成又有點憤懣不平，他跟個古時候行走江湖的俠客似的，特別容易為別人的事情不平：“青沙以能為明霜效力為樂，忙了一個學期給明霜掙生活費，總結下來就是四個字——‘愛的供養’！”

許朝明：“什麽？”

季康成：“愛的供養你不知道？”他說著哼了兩句‘把你捧在手上，虔誠的焚香，剪下一段燭光，將經綸點亮……’”

許朝明到底沒想起來季康成唱的這是個什麽玩意兒：“什麽愛的供養，說人話！”

季康成很受打擊：“我唱歌不跑調啊！人話就是，青沙這人品學兼優，上一學期的獎學金下來也拿了七千多，立刻就給女朋友買了一個水果機！”

許朝明誇張的哦了一聲：“水果機換來了熱戀期？”

“不，換來了一場吵架，水果機當然好，明霜那樣的小仙女難道不要999，不要神仙水不要小黑瓶的嗎？光一個水果機有什麽誠意？”

許朝明：“……”999是什麽？皮炎平嗎？

季康成沒領會到許朝明的疑惑，他繼續嘚吧自己的：“要不說愛情讓人犯賤呢，青沙不會覺得明霜要求多，青沙只會努力掙錢給女朋友買口紅買護膚品，兩個人的感情就這樣維持了到畢業，畢業後青沙更加是個二十四孝的男友，工資卡交給女朋友，自己一個月從女朋友手裏領交通費和夥食費，剩下的錢他從沒問過去向。”

許朝明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聽季康成說：“就算這樣，青沙還準備娶明霜呢！他家裏條件一般，父母東平西湊給他弄了十五萬，想讓他再添一點，付個首付買個房子結婚的！哎，不過人生如戲嘛，前兩天青沙過生日，明霜大手筆，給青沙買了個四萬多的手表，兩人為這禮物吵了一架，掰了！”

許朝明：“四萬多的手表怎麽了？”

“買手表的錢是房款裏出的！”季康成嘆了一口氣：“我總結了下，兩個人談戀愛，要是努力的方向毫不相同，乘早拉倒的好，心累的不是她能花錢，是你在竭盡全力地為未來的生活添磚加瓦的時候，她卻輕易地一腳就踢翻了你壘起來的墻，你心疼不已，她還不以為意，她本來就是故意的！”

許朝明擡頭去看季康成，濕透了的栗色長發有幾縷貼在他的臉頰上，溫熱的水流和升騰的蒸汽讓他膚色紅潤，他垂著眼睛看著水面，長長的睫毛扇了一下，才開口說話。

他說：“許朝明，你聽沒聽過一個詞叫非偶，就是齊大非偶後面的兩個字，是說配偶或者婚姻不適合！有些人無論再好，再美，再沒法替代，也只適合遠觀，卻不適合生活，遇上了只能算是命中一個劫數，仙家凡人都得渡劫，不過是一個考驗，一腳跨過去，前面不遠就是閬苑福地，往前走就對了，不要再去回想回看，你說對不對？”

他這話饒了地球八圈才繞回來，未必高明，背後的心思卻分外溫柔。

許朝明把目光從季康成臉上收回來，他沒回答他的問題，他看著水面說：“等下我請你吃飯吧。”

季康成：“等下？等下我帶你去我的民宿啊，咱們就吃自己釣的魚！一條做成酸辣魚，一條做成清蒸魚，哈哈！”

許朝明：“……”這個人怎麽能這麽二呢！

小孩子不能泡溫泉太久，他倆約莫泡了一刻鐘，就拎起季一諾踏上了去吃魚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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