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錦眼裏湧出感激，但他的言辭總慢一份，到最後說出來的卻是：“那不至於吧。”

聽季老板的，這個世界好像時刻處在陰謀和謀殺之中，他只是想談了個戀愛的大學生而已呀！

季老板也覺得自己有點過，趕緊打圓場：“玩笑玩笑，沒那麽邪乎！我看這顧女士就是有點搞不清狀況，但也不是個殺人越貨的主，這樣，顧女士估計一時半會也不走，程慕的爸又要來，我先給你們安排住處，這顧女士和程先生得來一個套房，你和程慕……就一個大床房得了！”

魏錦笑了一下：“算了，這個時期，還是讓他們一家人住一起吧。”

不過這事兒最終也沒按他們預演的那樣來。

程先生愛女心切，程慕召喚他的時候將近中午，他緊接著就訂了個下午最近的航班來了，等他一路折騰到藏在太妍山裏的這家客棧，已經過了晚上九點。

北方天幹，冬天供暖時更幹，等一路突風冒雪的程先生終於進了一個暖和的屋子歇下來，楞是剛一進門就被這天氣刺激地流了兩串鼻血。

季康成有幸目睹了當時情形——原本離得最近的魏錦給程先生遞了紙巾，程慕像魏錦衣服上的一個大型掛件，這時候跟魏錦同手同腳，可憐兮兮地叫了聲爸爸。

顧女士像慣常做的那樣，她手肘一別，魏錦就識相地往後退了一步，看顧女士嫻熟的給程先生又是擦鼻血又是捏鼻子，折騰了一陣止了血，又絞毛巾給他擦臉上手上的血跡，儼然一個親力親為的大總管。

不過程先生並沒見的享受，反倒微蹙了眉頭有點抗拒。

這位程先生並不矮，中年發福使他不顯身高，有些圓潤的臉上顯一層笑，他收拾體面了先跟季康成客套：“不好意思，給季總添麻煩了。”

季老板也算混了三年，看得出這位程先生是有真精明在的，不像顧女士是個紙老虎，於是回話直截了當：“哪裏，小程勤快又上進，在這裏是屈才了。”

他們你來我往了一陣，季老板繼續客套：“程先生旅途勞頓，我就不打擾了，這個是套間，專門為小家庭出游準備的，程先生有什麽需要，只管按呼叫鈴，或者打前臺電話。”

他給魏錦遞了個眼神，希望魏錦自己機靈點，雖然他腦洞偏大，但這年頭實在是什麽人都有。

程先生：“季總留步，不怕季總笑話，我這邊生意上有些困難，約好了明早九點和投資人見面，定了淩晨五點的機票，過一陣還得麻煩季總安排人送我一趟。”

季老板生意精上身，趕緊給自己打廣告：“那是應該的，人性化的服務是我們民宿追求的宗旨呢，一會兒我親自給程先生送過去，保證不誤了飛機。”

其實他不過心裏想的是：菜了，傍晚他堂妹打電話說要出差學習半個月，借了人的東西不好拖太久，要他趕明兒給還一趟，他這奔三的人今晚要熬到送走程先生，估計明天能睡成豬，還東西什麽的，他能記得起？

他開個小差的功夫站在門口沒動彈，程先生多想了一步，反倒開口：“我看季總和……”他拿下巴點了魏錦一下：“和這位頗有交情的樣子，不如進來坐一坐。”

季老板：“打擾打擾。”他毫無推辭，罔顧顧女士的眼刀，自覺地進去坐了。

程先生：“事情都在季總的地盤上發生了，剩下的也沒什麽好顧忌，不如先說說是怎麽回事。”

顧女士搶先開了口，季老板料中了她說話的策略，沒料到顧女士跟自家人說話時工作報告似的方式。

顧女士發言的宗旨是程慕談了個不景氣的男朋友，還為了男朋友逃學翹課，這都是她這管家的工作沒做好，沒把女兒教好，不過事情不大，還在她的控制範圍裏，只要把這個纏著自己女兒的窮癟三打發了，事情就解決了，驚動這麽忙的丈夫，實在不是她的本意。

季老板看著程先生臉上滑過一絲微薄的尷尬，好半晌沒吱聲。

季康成多數時候自稱年長，其實是個年方二十六歲半的……中年，身處別人家事中間的蜜汁尷尬讓他如坐針氈，都快在座位上扭一扭了。

好在程先生適時地結束了沈默，他笑了一下：“讓季總見笑了。”

季老板除了笑的更加誠懇之外，實在沒有好的應對之詞：“不會不會。”他想雙手合十說不會。

但程先生的笑轉瞬即逝，他這時候才註意到魏錦似的，只一眼就將魏錦上下打量了個遍，看得魏錦有些局促，但魏錦還是很上臺面地自我介紹了一番：“您好，我就是程慕的男朋友，魏錦。”

顧女士輕哼了一聲。

魏錦被刺激了一下，反倒有些豁出去了：“程先生，論目前的家境和……和相貌，我和程慕差著不止一截，不過我還年輕，我會努力。”

魏錦準備用數據說話，被程先生伸手打斷了。

程先生：“年輕人談個戀愛不是什麽了不起的事，我倒是想問，這既非周末，又非節假日，你們念書的學生，為什麽不在學校？”

這個問題真是孩兒沒娘，說來話長。

但這個問題給了程慕搶答的機會，神仙姐姐一手拽著魏錦的胳膊，一手抱著她爸的腿，開始了聲情並茂加聲淚俱下的講述。

季老板連個遞紙巾的活都沒撈著，幹聽了半宿車軲轆話，目睹了優雅傲慢的顧女士最後的驚慌失措，給趕夜場走路的程先生磨了杯咖啡，最後才親力親為送人去機場。

二半夜路上沒人，車開得無比順暢，季老板怕自己一不留神睡過去，只能開啟海嘮模式，還得賣個人情：“程先生早上還有事要辦，不如先在車上瞇一會兒養養精神。”

程先生本來快瞇過去的人給他一句話驚醒了：“不用，登機後再睡，辛苦季總親自送一趟……唉，慕慕這幾天也給你添麻煩了吧。”

季總都親眼目睹了這一場家變，這時候也不好裝蒜：“沒有，程慕本來就挺懂事兒的，孩子是嬌慣了些，但她有那份兒擔當的心就成，那個程太……顧女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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