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老板還怕這個？他往後靠了一下：“沒問題，讓她寫個辭職報告，這合同簽了三個月，她按合同把違約金交了，就能走了！”後

半句是季老板扯淡的，他簽合同的時候就知道神仙姐姐是個打醬油的，新擬的合同。

顧女士一臉看到屎殼郎咬玫瑰花的不可置信和輕屑：“什麽？”

會議室隔壁有個小小的員工餐廳，門留一條縫，特別適合聽墻角，正在那邊聽墻角的程慕想過去親自給她媽解釋一下這其中的套路，被陪著的小圓扯住了：“小程，這事兒季哥能處理，季哥有分寸的。”

光聽這語氣，小圓也聽出來顧女士眼裏季哥根本不算一回事了，何況門縫裏正好能看見顧女士的側影，那臉上的神情……只怕他們這些季哥手下的“打工妹”在顧女士眼裏都不夠看的。

這一波莫名的鄙視畢竟讓小圓心塞，但娘是娘，兒是兒，這個小圓還分得清：“我還得去前臺，季哥說你要是想聽魏錦跟你分手的答案，就耐心的聽完。”

小圓走的時候察覺程慕有點兒忐忑，她雖然跟著季康成亂叫人家神仙姐姐，但畢竟她比程慕大幾歲，還是安慰程慕：“要是等下方便的話，可以叫季哥過來陪著你。”

小圓出門的時候正聽到季老板說：“魏錦是我們客人，您見他得他自己同意，我們做不了主。”

顧女士說：“我跟他打過招呼了，他同意。”

季老板：“那就好，這樣，您給他打個電話，讓他自己下來。”他就是故意的，絕不去傳話叫人。

小圓隔著玻璃幕墻跟季總使了個眼色。

季康成拐進隔壁的時候有點不自然，總覺得有點誠心探聽隱私的感覺，但程慕的眼神有些莫名的殷切，他對程慕安撫地笑了下，就近坐在了程慕旁邊的椅子上。

程慕挺著兩條腿站的筆直，季康成覺得這姑娘對她男朋友和未來岳母大人的見面挺緊張。

顧女士和魏錦選的這個會面時間，擺明了倆人雖然各有考量，但在不想這事兒被程慕知道一節上，意見卻堅決一致。

但魏錦先開口，就輸在了氣勢上，季康成聽他催了顧女士一句：“您想說什麽，快點說吧。”

顧女士跟季老板PK時估錯了敵方實力，不能游刃有餘，對付魏錦卻足夠得心應手，她說：“急什麽，這兒離醫院遠，慕慕來回少說也得一多小時。”特別氣定神閑。

魏錦捏了下眉心，顯得煩躁。

隔間的兩人都看不到魏錦，只感到一陣沈默，程慕卻能從門縫裏看到她媽媽的側影，她看到她媽媽不認同地挑了下眉：“該說的話我想我早都說明白了，我只是沒想到你還有這本事……”

程慕看著她媽媽纖瘦的手指輕輕在自己右眼眼底下比劃了一下，覺得這一下像是剖在自己心口，但她媽媽卻帶著有些戲謔的笑：“你都這樣了，還不識教訓，騙的慕慕團團轉，你到底說了什麽甜言蜜語？”

她媽媽的疑問十分真切，甚至臉上有些微茫然。

程慕沒見過她媽這麽說話，沒想過她媽媽會說出這樣的話，以至於半晌都沒法把那個平緩冷靜地說著堪稱殘酷的話的女人和她的媽媽聯系起來。

“不識教訓？那次車禍真的是……”魏錦的聲音像被一塊燒盡將敗的木炭燙過。

程慕出竅的靈魂被魏錦含著疑問和不能置信的話語拉回了現實，她看著她媽媽笑的有些天真自負：“我明確地跟你說過，你不聽話，我會給你一個教訓，那是你自找的！”

屋裏屋外的人都被這理所當然的語氣驚得回不過神來，季康成差點兒從椅子上彈起來。

卻聽魏錦又說：“你……”他大概一時之間找不到合適的詞匯表述自己的感情。

好半天才聽魏錦說：“路口的鈦網和鈦屑不是那些加工廠的運貨車不小心漏的，是你讓人放的？你……你知不知道程慕當時就坐在副駕上？”

他這話說的十分吃力，像是使盡了力氣，才用早被炙燙潰爛的喉嚨裏發出的最後的一點聲音。

顧女士眉心微跳，但這動作太小，淚眼朦朧的程慕看不到，她只看著她媽媽臉色都沒變地說：“對，你非要和慕慕談戀愛，你差點害死了她，你還要執迷不悟！”

季康成又坐回了椅子上，卻見神仙姐姐瑟縮著，順著墻根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開始大口地倒氣，那臉色實在算不上好。

季康成顧不上聽墻角的尷尬，伸手扯程慕的袖子：“你哪兒不舒服？”程慕瞪著眼白瞟了他一眼，冷汗從發根裏瘆出來。

季康成嚇了一跳，摸著他額頭叫她：“程慕，程慕！”

他這兩聲根本沒控制音量，會議室裏的人奔了過來，顧女士看到縮在墻根的程慕，有些驚慌地頓住了腳步，魏錦卻顧不得許多，他臉上神情堪稱痛切，擠開了礙事的季老板，從地上撈起了程慕。

他想找個舒適的地方讓程慕躺著休息，程慕卻在被抱住的一剎那，有些癲狂地抱住摟緊了魏錦的脖子，在正式開哭之前，神仙姐姐如被遺棄在大街上的兒童被陌生人抱住了似的喊了一聲：“爸爸，我要找爸爸！”

剛才的消息對柴米油鹽的小老百姓們來說有點勁爆，但季老板沒心情看笑話——他看得出來這孩子可能被嚇著了。

好比小孩子騎自行車下坡的時候沒剎住車，車飛了以後摔斷胳膊，這本來是個小傷，但要是事後知道這車的剎車皮是自己親媽故意拿掉才讓自己摔斷胳膊的，那一定得是個驚嚇，何況這回不是自行車。

程慕方才確實是從頭皮瘆到了腳底，這十來分鐘所見所聞簡直是天方夜譚。

她想起以前她的室友講給她的恐怖故事——一天晚上一個小女孩在樓上寫作業時她媽媽來給她送水果，她媽媽一邊剝桔子一邊小聲對她說：“囡囡，我才是你的媽媽，樓下那個女人不是你媽媽，她叫你你不能答應。”

就在這時樓下傳來了媽媽的聲音：“囡囡，下樓吃飯了。”

程慕現在覺得自己就是那個寫作業的女孩，坐在會議室那幾盆吊蘭和綠蘿下面的女人長了一張她媽媽的臉，卻絕對不是她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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