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個有會議室的招待……咳，民宿，季老板很正式要帶人去會議室。

會議室在二樓，上樓的時候迎面碰上熊二和他的女朋友，季老板沒期望這人能起這麽早，還搶著犯賤：“嘿喲，瞧您這黑眼圈，昨晚忙啥了，沒睡吧？”

講真，熊二爺在他們這一幫人裏長得最是細皮嫩肉，不待見他的人常罵他油頭粉臉，他季康成雖然白凈，最多也就能駕馭個栗色齊耳根的卷發，熊二爺卻只要換身衣服就說自己是姑娘人也當他是個招人疼得姑娘。

是以他言語含糊耍流氓的時候有種特別招人欺負的氣質，季康成鑒於後面還跟著著個潛在員工，也就忍了：“哪比得過二爺忙呢，這晚睡早起的！”

熊二：“安安想出去走走，我當然陪著。”

真是不炫會死星人，季康成呵呵，這凍死人的天氣還去散步，怎麽不去上天，他和熊二太熟了，對熊二的腦殘也恨不起來，只好給黎安安上個“禍國殃民”的罪名。

進了會議室季康成靠在桌沿上，揚著下巴點了下沙發：“坐吧。”

兩人在這溫暖的會議室裏“誠心實意”地說出了彼此的見解，但光誠心實意是不夠的，程慕垂眸掃了一眼地板之後決定換個套路，她擡頭看著季老板的眼睛，鼓起腮幫子委屈地訴苦：“可是人家錢不多了呢！”

她的倔強是真的，苦惱是真的，無奈是真的，唯獨撒嬌演的有點浮誇，季康成不由笑了：“神仙姐姐，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男朋友鬧分手季老板不招人，這都是命定的事，我看你不像吃得起苦的人，要不還是回家洗洗逛街去吧。”

程慕吱哼了一聲，多少有點不服氣：“我是沒怎麽吃過苦，那不表示我不能吃苦，我之前還從沒一個人出過省呢，這次不還是一個人一路從南到北找到這兒來了？我昨晚跟著蔡姐幫忙，她今天肯替我說話，至少說明我不差勁。”

程慕說到這裏頓了一下，揚起頭來看著季康成：“季總覺得我會惹麻煩？”她不故作撒嬌的時候臉上有股嬌憨的執著：“我才不是來鬧矛盾的，我只是……想搞清楚，他為什麽要……分手。”

難為她最後一句話一唱三嘆，越說越沒聲音。

“他一天不說，我就等他一天，一個禮拜不說，我就等一個禮拜，可我跟家裏鬧翻了，沒錢幹住店等那麽久，季總，工作時間不談私事這點我懂，上班的時間我絕不招他惹他，我保證！”

季康成聞言站直了些，他腦海裏迅速閃過了一系列情侶因鬧矛盾，分手等問題而引發的血案，又以自己有限的接觸重新審視了兩人的性格和行為方式，估算了下這種事情發生這兩個人身上，發生在自己民宿的概率。

季康成還沒決定好，大概是他沈默的時間有點長，沈默讓人走神，程慕不知想到了哪裏，沒頭沒腦問了他一句：“我這樣是不特煩？”

季康成迎著她年輕忐忑的目光，嘴瓢了一下：“煩算不上吧，充其量有點軸。”他這人二慣了，不太會推心置腹說好話，在這個“我不喜歡你家門鈴的聲音”都能作為分手理由的大環境下，他覺得深情的人不應該被辜負。

程慕輕輕笑了一下：“我不軸，我倆早就分了。季總，不怕你笑話，我長到二十一歲，一路順風順水，爹疼娘愛，無驚無險，無病無痛，受的最重的傷是跌倒蹭破了膝蓋上的皮，從沒體驗過什麽叫患難與共，舍生忘死。”

“那次車禍是我這二十一年裏經過的最驚險的事，拐彎的時候車前胎突然癟了下去，車子不聽使喚，奔著護欄沖了過去，那條路常走，我知道護欄外是一條湍急的河流，河道裏布滿了奇形怪狀的石頭，我當時心裏只有一個念頭——我要掛了。”

“我長這麽大唯一經歷的大險，跟我一起歷險的不是疼我的父母，不是慣著我的阿姨，也不是護著我的老師，而是魏錦，他……他拽了我一把，一把把我的頭按在了他懷裏……車子沒有掉下橋，我們沒掛，卻撞斷了圍欄，撞碎了玻璃……”

她從魏錦懷裏掙出來時兩人滿頭滿臉的血，魏錦都有些不清醒了。

季康成在門後的小櫃子裏找出一包紙巾，抽了兩張遞給程慕，他連他兒子哭起來都不會哄，更不會哄女孩子。

“季總，一個本來陌生的人，因為你笑的時候酒窩好看，他就願意對你好，甚至在說不清道不明不成實質的所謂愛情的作用下，在將死的時候選擇了保護你，可是隨後卻要和你分手，你會怎麽想？”

這個問題難倒了白長了歲數但人生經驗十分有限的季總，季總只能再抽幾張紙巾遞給程慕轉移註意力。

那時候誰知道會不會一頭紮到河底裏和石頭撞成一堆呢？在那之前他們甚至沒談過愛彼此到什麽程度，會不會隨著畢業的到來而分開，會不會最後結婚……

程慕後來在想，在那個情境下，坐在她身邊的人是她的父母，她家的阿姨，他們會不會反應迅捷的抱住她的頭，將所有在一瞬間撲過來的致命之物用同樣的血肉之軀擋住。

她竟然不敢確定。

但她想，換做是她，她未必能做到，她大概會遵從本能，先護住自己。

程慕眼眶早已紅透，但半揚著臉硬生生讓那一串淚珠掛在眼眶上不落下來：“總要有個讓我信服的，不能克服的理由，我才甘心，什麽他不喜歡我了之類的話我並不信，不然他為什麽昨晚不讓我就在大廳裏睡一晚？”

“……”談個戀愛要千裏尋男朋友，還得連苦肉計都使上，也是特別的麻煩了。

季老板不得不折服在年輕人的愛情之下，但還十分正值地說：“這樣，面試還是要的，我問你……”他簡單地問了幾個問題，神仙姐姐答得中規中矩，他就只能把人收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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