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納達埋在水泥池旁邊，我和詹莫坐在一邊直到夕陽落下，風雪越來越大，我咬緊已經凍得發紫的嘴唇，艱難呼吸著空氣，然後我聽到了歌聲，一個女人的歌聲。

我朝著屋子裏喊詹莫，“詹莫，詹莫……”

“怎麽了大小姐！”詹莫跑出來的時候頭發有些亂，顯然睡著了。

“你聽到了嗎？你聽到了嗎？有人在唱歌。”我努力找歌聲來源，盡量縮成一團貼在水泥池子旁邊。

“怎麽可能有人唱歌，人都沒有，顧北回去好好休息吧，行麽？”

我沒搭理詹莫，那聲音越來越清楚，我很著她哼，“格桑呀花開雪蓮花潔白祈求的幸福朝聖的天路祖先的希望生命的甘露

嘿呀拉索。。。。。。。

展開呀翅膀帶我去飛翔夢想在四方雪域般光芒古老的聖地心中的天堂

嘿呀拉索。。。。。。。

格桑花為誰開千年古老的真愛幸福地放花心海萬丈雪山也澎湃

雪蓮花為誰把世間流傳的珍愛她心似若你明白勇敢把愛說出來他聽到了。”

是的，確確實實聽到有個女人在唱歌。很像央金的聲音隱隱的還有男音合唱，或許是啊納達，他們相聚了，他們相聚了。

我又哭又笑，手做喇叭放在嘴邊對著天邊，“聶冗，央金和啊納達相聚了！你在哪裏？你在哪裏？”

我的聲音被卷上了夜空，再無限擴大，然後……空洞。

離開，這次的飛機，徹底遠離西藏。

我還是沒有找到他……

是否該忘記……

夜晚3點，有別於西藏的寒冷，這邊城市裏已經進入春天，我和詹莫從機場走出來，我在詹莫家住了一晚，接近三年三十的日子，我從詹莫家收拾行李回到醫院宿舍。

詹莫站在走廊對我說：“你那兒房子太陰了，要不別急著搬在我這兒住一段時間，我給你找房子。”

他剛說完，他對門的大姐剛好開門出來，一臉暧昧，“喲！？小兩口吵架了？”

我和詹莫臉同時一黑，我提著東西噔噔噔的下樓。

詹莫說的對，醫院的宿舍太陰了，特別是剛剛經歷那麽一場，出租車尾拋錨著廢氣遠離，我看著坐落在黑幕裏的房子有些心悸。

我吸了兩口氣，說什麽也是自己的家，怕什麽？

憨二死的那個水塘因為出了命案被醫院高幹把水抽幹了，我進大門口那會聽我樓下的大爺遛狗和隔壁的討論。

說，憨二也是背時，憨憨傻傻的還掉進了漏電的水池子，活活生生給電死了。

如果真的是電死的，那一身的黑手印怎麽解釋？人們似乎對解釋不了的事情都選擇忽視，大概也是恐懼吧？

進樓道，住二樓的雙雙正好出來，小姑娘約莫十五歲，高個子，身材纖細，很有禮貌，見到我總要喊一句，北姐姐。

我笑著和她打招呼，聊天中才知道，我隔壁的大姐和樓上憨二的媽都搬走了。

我那一層本來有三戶，很早就走了一戶，現在唯一的鄰居都搬走了，那……只有我了？

我突然有沖動，轉身往詹莫家跑，最後我還是制止了沖動，不合適啊！

進了電梯，回到我家那一層，這天晚上是大年三十，家家戶戶很熱鬧，只有我這一層，詭異的靜，靜的讓人心頭發毛。

我打開門，關上門，拉開家裏所有的燈，桌上遺像笑的很祥和，我點了兩只香，佯裝開心的對著遺忘上的親人說：“我回來了，我平安回來了，今天過年，給你們兩老上香了，媽媽不在家，我也弄不來那些撒酒倒飯的規矩，你們可不能怪我。”

外頭夜空不只是那家在放禮炮，五顏六色的禮炮照亮了天空，我疲憊的洗了個澡，隨便弄了碗面條馬虎著吃了。

其實很疲憊，可是我不願意進房睡覺，這房子太靜了，靜的能聽到我自己的呼吸。

我打開電視看春晚，聲音放到最大，可還是抵不住疲倦，迷迷糊糊中睡著了。

夢裏我媽在家裏忙忙碌碌的做飯，還有我爸。

我媽溫暖的手溫柔的給我剝橘子，我爸走過來拉起我媽的手，兩個人說說笑笑的。

我擡頭，我媽的臉卻突然看不清楚了，她面容模糊的站在廚房門口看著我，臉黑洞洞的，就像一個無形黑洞風口。

我心裏滲的慌，我爸爸也不見了，就我和我媽面對面站著，其實，我現在都不能確定這人是不是我媽。

風，透過廚房的窗口狂灌進來，吹著蓋在我身上的毛毯。

廚房門口的人一直在說話，可是我聽不到她說什麽，她朝著我移動，腳一跛一跛的，她似乎在嘆息黑暗裏的臉顯得悲傷。

她走到我跟前，“******。”她的嘴巴還在動，我聽不到，一個勁問她，“什麽？你說什麽，你是誰？”

“******”

房間裏突然大亮，我看清了她的臉，我啊啊啊叫著往後縮，那張臉，我那個表姐的臉！

她的手抓住了我的腳腕子，我倏地瞪大眼睛，感到了刺骨的寒冷。

我一邊掙紮一邊爬起身，迷迷糊糊她怎麽會在這？

我爬了兩下，突然發現兩道蒼老的身影閃過，表姐嚎叫著飄走了，就在這時候，桌上的遺像啪一聲掉在了地上。

我啊啊啊啊叫著醒過來，汗津津的從我後背冒出來，房裏的燈大亮著，電視機裏春晚還在表演節目。

最後也沒明白剛才是夢還是真的。我活動有些僵硬酸疼的身體。突然看到掉在地上的遺像，我全身僵住了，剛剛，不是夢？

我媽？我媽在哪裏？我跌跌撞撞的找到我手機，翻著我媽號碼撥過去，滴滴滴三聲後。

“對不起，您撥的電話已關機！”

上一次我打她電話是什麽時候？剛剛到西藏一個月之前，也是關機，我媽再不關心我，偶爾也會來個電話，不正常，我媽出事了？

巨大的不安讓我坐立難安，我試著找聯系我媽的方法，最終無果！

我發了會呆，把遺像撿起來，結果玻璃全碎了，這房子太陰沒法呆了，我收了些衣服把遺像收包裏出門找附近的旅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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