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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溫和鴻溝-不可跨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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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錄音播放的時間不算長, 畢竟就算轉化成文字版之後看起來再多,在真實的對話節奏裏也只花得了不到一分鐘時間。

娜塔莎聽完錄音後保持了很長時間的沈默。

她的態度讓托尼很慌。

“怎麽了?哪裏出了問題?”他詢問道,“我知道一定有什麽地方不對,但我分辨不出來。”

“溫的精神狀態惡化了。她已經開始產生傷害自己的想法, 或者已經開始對將自己即將受到的傷害樂見其成。”娜塔莎冷靜地說, “她告訴你的話是非常典型的求救信號。”

托尼:“……”

他知道情況一定有什麽不對, 但他沒意識到情況竟然會嚴重到這個地步。

“為什麽?我沒感覺出來, 她給我的感覺根本就不像是你說得那樣, 她不像是快崩潰的樣子。”托尼說, “她的話很有條理, 思維也很具有邏輯性, 除了情緒有點低落以外, 事情真的不至於到你說得那個地步。”

“她生病了,托尼,我們都知道。”娜塔莎平靜地說, “精神類疾病對於患者的摧殘是很嚴峻的,她們很有可能會產生各種感官失調的情況, 比如說應該覺得快樂的時候,他們會覺得自己是完全的局外人, 比如說在應該悲傷的時候, 他們感受到的是異常的亢奮。”

“我看她不像。”托尼說。

“她當然不會表現得像是生病了。精神類疾病最難以察覺的原因, 就在於患者在患有精神疾病的同時,思維和邏輯能力卻並沒有產生嚴重的病變。他們能運用邏輯去理解‘我存在異常’這個事實, 在人際交往中運用邏輯去規避暴露異常。”

娜塔莎的聲音依然平靜, 托尼卻感覺到其中所蘊含的危險的意味。

“所以她剛才……”他喃喃地說。

“標準的求援信號。”娜塔莎打斷他, “溫在試圖告訴你她有多痛苦。”

托尼失去了語言能力:“……”

“……她應該知道她可以和我說實話的。”托尼困惑地說,他很難去否認自己沒有因為溫的遮遮掩掩而產生的迷惑和挫敗, “她應該是可以信任我的,我——我不明白,我從來沒有在她面前……”

“停止你的自怨自艾,托尼。”娜塔莎古井無波,“讓我再重覆一遍我們都理解的事實:她生病了。你不能把她的反應和沒有患病的人作比較,對普通人來說,這種態度是不信任和隱瞞,但對她來說——”

娜塔莎深呼吸,壓抑住自己內心的緊張和不安,說:“但對溫來說,能對你發送求援信號,已經代表了她對你的信任。”

“我馬上調飛機去冰島。”托尼迅速地說,“你在哪裏?要我幫忙準備什麽嗎?證明身份的證件,私人飛機,專車或者最近的航班?全都沒問題。”

“不。”娜塔莎說,她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緒,“我們不去冰島。”

托尼:“……你沒毛病吧?”

“你的反應很正常。但她最不需要的恐怕就是正常的反應。”娜塔莎說。

她厭惡自己過去接受的訓練,厭惡那個控制了她大半個的人生或者整個人生的“紅房子”,然而每當到了真正的危急時刻,讓她感到痛苦和無奈的是,永遠是那段痛苦的經歷幫助她,讓她清楚接下來該怎麽去做,如何去做。

托尼提醒:“我在等你說清楚。”

“對溫這樣的人,過度的關懷或者毫無關懷都是錯誤的。她需要的是最恰當的反應,你明白嗎?最恰當的。”娜塔莎說,“我不喜歡這麽說,但正常人對於朋友、親人和愛人的容錯率很高,正常人會忍耐和理解,但對溫這樣的人來說,他們想要控制住自己就已經用盡了所有的精力。”

“他們要寬容和理解自己已經非常痛苦,所以很難分出更多的寬容和理解給周圍的人。如果你想和他們保持關系,那就不能做錯——哪怕僅有一次,對於你們之間的關系也具有毀滅性的打擊。”

“我覺得她還挺好相處的啊。”托尼忍不住說。

“這就意味著她的精神格外強大。她除了應付自己以外,還有多餘的精力去應付別的情況,尤其是像你這種動不動就能把情況搞砸的人。”娜塔莎哼了一聲,“我仔細聽過她的話了,情況沒有到我們必須趕到的程度。”

“你說了算。”托尼嘆氣,“我再給她打個電話?”

“你對康納有多了解?”娜塔莎反倒是問了另一個問題。

“不錯的男孩,尷尬的出身顯然讓他找不準自己的身份定位,所以幹脆就遠離了這一系列選擇困境,跑到了冰島散心。”托尼聳肩,“然後遇到了溫。我現在開始懷疑是不是溫出了什麽事被他救下了,畢竟你剛剛才說溫的精神狀態非常危險。”

“你有辦法聯系到康納嗎?”

“我沒有他的聯系方式,不過我可以去問問。”托尼說,“這又不是什麽秘密。”

“很好,不要告訴溫和康納你打電話問了我情況,不要暴露你現在知道溫的情緒問題。”娜塔莎說,“打電話給康納,問問現在發生了什麽。”

“……有必要嗎,繞這麽大的圈?”托尼還是覺得無法理解,但他被娜塔莎之前說溫可能會傷害自己給嚇到了,還是聽從了娜塔莎的建議。

“通話過程外放給我聽。”娜塔莎在托尼查找康納聯系方式的時候說,“但不用告訴康納。為了不讓他發現,從現在起,我們用文字交流。”

托尼暗暗翻了個白眼。

不過他沒有違背娜塔莎的話,在花了十分鐘找到康納的聯系方式後,他不帶停地撥了過去。

他一連撥了三遍才接通。

“餵?”康納輕聲說,“你好?”

“托尼·斯塔克。”托尼自報家門,“康納·肯特?”

“就是我。”康納有些驚奇,“我們才剛剛說到你你就打電話過來了,真有意思,斯塔克先生。”

“你們說了我什麽?”托尼情不自禁地問。

“噢沒什麽的,溫剛服了藥有點話多,她一個勁兒地跟我抱怨你的控制欲,跟我罵你是個蠢貨,然後說還好你是個蠢貨,不然她都找不到人說話。”康納輕松地回答。

娜塔莎的字體全大寫:她吃藥了?!!問他詳情!!!

“她吃藥了?”托尼問。

“吃了,不過藥量不是很大,可能距離醫囑還有一段距離,不過不管怎麽說,她願意好好吃藥就是個很好的開始。”康納說,“對了,我還要說一句,她改口了。”

“什麽?”托尼下意識問。

“她跟我說之前你們聊起我的時候她說我不夠完美,然後她又跟我改口說‘你很完美’。”康納一本正經,“你的數據庫要更新了,斯塔克先生,我是超完美小子。”

娜塔莎:問他吃藥的事情!!!

托尼掃了一眼屏幕,咳嗽一聲:“你剛才說她吃藥了……”

“對,而且她保證以後每天都會服藥。”康納說,“但是她不肯按照醫囑來,她說吃太多藥會讓她覺得自己像是一具活著的屍體。”

娜塔莎:問她現在的情況。

“她現在還好嗎?”托尼問。

“她睡著了。”康納回答,“她剛吃完藥就說困,但我覺得這只是心理作用,藥物見效沒這麽快,而且她也沒吃安眠藥,她吃的都是其他類型。”

娜塔莎:問溫吃了什麽。

“她吃了什麽?”托尼覺得自己是個沒有感情的傳話機器。

“這不是你的問題吧?”康納說,“抱歉,無意冒犯,我其實也不是很了解你,但溫說你最讓她覺得放松的一點就是你完全無視她的病情,你不覺得這是什麽值得關註的事情。現在你針對她病情的問題這麽多,讓我覺得有點奇怪。”

好了,托尼想,現在娜塔莎不能給他任何幫助了。

托尼回答:“十幾分鐘前她剛剛和我通了電話,我覺得她的情況有點不對,所以咨詢了相關人士。”

“那就說得通了。”康納說,“她和你說了什麽?”

“一些奇怪的幻覺,還有她覺得自己很糟糕,就這些。”托尼說,“我確實不是非常把她的病情放在心上,對這點我很抱歉,但我實在是不了解這些東西。”

“沒關系,這其實是好事,如果你太了解這些她是不會打電話給你的,就像她不肯打電話給娜塔莎。”康納說,“她想讓別人知道她有多痛苦……但是她又不想讓別人知道,因為她清楚這只能給其他人帶來負擔。她已經快被自己的愧疚壓垮了。”

“我不覺得這是負擔。”托尼毫不猶豫地說。

娜塔莎幾乎同時發來這行字:不要說你不覺得這是負擔。

康納說:“好的,她更愧疚了,謝謝你給她的痛苦添磚加瓦。”

托尼:“……”

他憋屈得要死,同時也感到束手無策。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遇到這種不知道該怎麽下手才對的情況了,他可以戰鬥,他可以忍耐,他可以做很多事,但像是這樣,他做的任何一件試圖給出幫助的事都只是造成更多的麻煩?

他沒有遇到過。

這簡直就是反人類的。

“這種事很難搞。”康納的態度依然很輕松,他用閑聊般的口吻說,“在朋友陷入困境的時候,我們要麽提供幫助,要麽提供陪伴,最好的是提供理解。”

“但對於溫,你提供給不了任何有效的幫助,你提供的陪伴加劇了她的困擾,而你永遠不可能理解她——因為她生病了,而你沒病,這種鴻溝是不可跨越的。”

“一定有什麽辦法……”

“不。”康納平靜地反駁道,“事實是,沒有辦法。”

他說:“最讓她痛苦的就是你們都說‘一定有什麽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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