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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論圍觀主子的正確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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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國元三年九月十一,由新帝著領文武百官,於鳳翔山圍獵。

自太[祖開國以來至如今,秋獵已然成了世家子弟直接出仕入相的一條捷徑。

若是能在秋獵裏得個好名次,皇帝例行的賞賜先不說,倘若能力不俗運氣又好,恰巧被皇帝相中了,直接入仕為官,或晉級升官的也不在少數。

就算一時不合皇帝眼緣,秋獵排名靠前些也大有益處,博得頭三名的參與者,下屆科舉可以跳過鄉試、直接進入會試,這樣一來,入仕為官的概率便比旁人足足提高了一倍以上。

有這麽豐厚的彩頭,京城裏的世家子們自然是趨之若鶩,獵場裏寶馬雲集,個個都騎裝颯爽蓄勢待發,只等皇帝一聲令下,便可朝鳳翔山沖去。

秦見深一身黑色騎裝,氣沈內斂,神色肅穆,身下一匹驍勇矯健的神駒悍馬,淩雲飛馳,立馬橫弓。

秦見深手裏的弓拉至月滿,只聽‘錚’的一聲,那箭羽便破空而去,百步穿楊,直直射入前面正奔跑的麋鹿,於兩眼中對穿而過,剛勁的箭力迅猛無比,砰的一聲,直將那麋鹿射翻在地,塵埃喧囂四起,麋鹿哀絕的嘶喊聲猛地高昂拔起,又突地戛然而止,這一箭,射得殺伐果斷,一擊其命斃。

秦見深勒馬回身,將手裏的弓箭遞給北冥淵,肅聲道,“秋獵令一出,生死由命,望諸位好自為之,爾等有何身手能耐,這三日之內盡可都使出來,三日後,鳳翔山門前來見朕,行功論賞自見分曉!”

“臣等遵旨!定不負陛下所望!”

衛君言也在這些人裏面,不過他本就不是來狩獵的,就看著這一地的熱血青年們朝皇帝行禮後齊齊翻身上馬,策馬揚鞭幾下便沖進了獵場,留下一地的塵土飛揚。

淩陽王蘇衍身為武將之首,自是不能落於人後,經過衛君言身邊,示意他萬事小心,便也帶著隨從入山去了。

鳳翔山三面環水,往外便是慕春湖的範圍了,這湖方圓五百裏,中間還圍了些群山島嶼,地勢險要,裏面多養些猛禽蛇虎,熊豹狼獅,幾百年來專門供王公貴族們騎馬圍獵,惡獸虎狼不知幾何,往年進去卻出不來的也不是沒有,這便是秦見深所說的生死由命了。

從某些意義上來說,能進去並且願意進去的,也算是一些可用之才了。

天色還沒黑全,月亮就先升了上來,慕春湖邊天接雲水,日墜西山,紅霞萬丈。

“隨朕來。”

秦見深的聲音傳音入耳,衛君言只好打馬跟上他。

兩人在山林間策馬約莫半個時辰的光景,秦見深才勒馬在湖邊停下。

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衛君言身下的紅棗馬被勒在原地,它跑得不盡性,就胡亂刨著蹄子,不住嘶鳴,馬蹄踱來踱去,顯得煩躁不安。

衛君言想問秦見深傷怎麽樣了,臨到頭卻開不出口,只僵坐在馬上沈默不言,不過十日的光景,兩人似乎就生分成陌生人了。

只是似乎也不需要衛君言說什麽,因為秦見深身體晃了晃,整個人便從馬上滑了下來,他手裏還握著韁繩,掉下去的時候拉扯得身上的馬驚聲嘶吼,前蹄立起甩馬揚頭,極力掙紮顯然想擺脫韁繩的鉗制,它不過一頭畜生,驚慌之下哪裏會顧及主人,眼看腳掌落地就要將秦見深踩成肉泥!

“小心!”衛君言游龍鞭裹著內力直擊出去,他也不敢往馬身上揮,徑直往秦見深身上纏去。

衛君言心說早晚要給這小子嚇得猝死,就算他出手及時,秦見深的背也險險擦著馬蹄而過,後背的衣服也刮開了一大個口子,露出裏衣來。

衛君言將秦見深從受驚的馬蹄下裹了出來,懸在嗓子眼裏的心這才開始砰砰慢慢恢覆了些心跳。

“你不要命了麽?”衛君言心說這小子不把自己折騰死就不甘心,而且是死法越慘越好,他握著秦見深的脈搏聽了一會兒,氣笑了,“宮裏鬧饑荒還是怎麽地,我這還是頭一次見過餓死困死的皇帝,你還真是能耐,找死都別開生面花樣百出!”

秦見深咳了兩聲,垂了垂眼眸道,“吃不下……我也不餓。”

衛君言連氣也不想生了,說真的,他以後要是養個兒子像秦見深這麽能折騰,恐怕就是死了,也得給氣得從墳墓裏跳出來。

衛君言也不跟他廢話,直接勒轉馬頭,硬聲道,“現在就回去吃東西睡覺。”

秦見深拉住韁繩,搖頭道,“回哪裏去,我進了山,怎好空手回去,自然是要狩獵的,再說回去也不過是露宿山頭,在哪兒還不是一樣。”

衛君言心說就你這樣還狩獵,真是要笑掉大牙了。

秦見深硬是要犯渾,衛君言也管不住他,“那陛下你就在這兒過夜罷,草民我是要回去了。”

衛君言說完當真把秦見深送下馬,打馬往來時的路走了。

夜涼如洗,蟲鳴鳥叫也不過讓這山林間平添寂靜,馬蹄聲越來越遠,漸漸就聽不見了。

秦見深一點也不擔心,他現在是這麽個狀況,以衛君言的性子,估計沒一會兒就會回來了。

秦見深瞧著平靜無波的湖面,嘴角勾起了些笑,心說衛君言多好的一個人呀,可惜心不在自己這兒。

秦見深也不幹等他,將藏在袖子裏的匕首拿出來插[進靴子裏,坐了一會兒恢覆了些力氣,便起身去尋了些幹柴,就著湖邊的石子灘,生起一堆火來,然後就這麽坐在火邊,盯著火焰一動不動。

要除掉衛君言這個人。

靠武力乃是下下策,明顯是不可能成功的。

就算現在衛君言手裏沒有那能毀天滅地的神物,就算整個暗部加起來一起上,也困不住衛君言,人多也容易走露風聲。

圍攻不是上策,單打獨鬥他又絕對不是對手,硬殺不行,就只能想別的辦法了。

只要衛君言肯回來,那就說明衛君言還在十分傻缺的當他在耍小孩脾氣,根本不會將他之前的殺意放在心上,那傻子甚至還擔心他的身體,想讓他回去養傷呢。

想到此秦見深心裏一陣尖銳的疼,等他想起這人他留不住,那陣疼又蟄伏了回去,秦見深又接著想,為了不讓衛君言發現,他也不能動用內力,只能趁其不備,找機會讓衛君言一擊斃命。

武功再高又有何用,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乘其不備背後捅刀子可以一捅一個準,他可以現學現賣,胡美人不就是這麽幹的麽?

這樣的機會實在太多了,剛才他被攬在衛君言懷裏的時候,就是個良機,只是匕首藏在袖子裏,他的手都給鞭子裹著實在抽不出來,不然衛君言現在就已經是死屍一具了。

秦見深感受著耳邊越來越近的氣息波動,心說衛老三啊衛老三……可真不枉我十幾日為你吃不下睡不著……

只要今晚一過去,衛君言這個禍害一除,他肯定就能恢覆正常了。

衛君言一回來就見那臭小子自己生了堆火烤起來,兩只眼睛緊緊盯著火焰,似乎是只要一直盯一直盯,吃的東西就能從裏面自己蹦出來。

衛君言見秦見深扭頭朝他看過來,一臉毫不意外我就知道的表情,頓時氣樂了,“你跑這麽遠,就是為了來這烤火麽?”

秦見深絲毫不覺得自己的行為可笑,在他看來,衛老三更可笑,所以他面無表情地吐了一個字,“餓。”

衛君言揉了揉額角,已經不想跟他廢話了,掰了根樹枝做了個魚叉,找了個水淺的地方蹲了下來,這湖是活水,又不許百姓隨意捕撈,積攢了不少年,魚蝦水產就很豐富。

衛君言前世免不了要過風餐露宿的日子,在野外弄點吃的手到擒來,很快便找了個魚最多的地方蹲著點,準備等合適的機會,一叉叉下去,弄些魚上來烤著吃。

秦見深蹲在火邊偏頭瞧著,心說這是個好機會,雖然他看著衛君言認真抓魚的背影有點不想動,但眼前這麽個好機會,可不能輕易讓它溜走了,所以他就站起來。

他也沒刻意隱藏腳步聲,盡量調整自己的呼吸讓它跳得不要太快,就如同正常人一樣,這樣衛君言才不會有發現危險的可能……

匕首也不能拔得太快,太快湖水會反光。

腳步要不急不緩,淡定從容。

秦見深心跳砰砰砰,距離太短,他很快就走到了衛君言背後。

別緊張別緊張,衛老三根本沒發現他。

秦見深心裏說聲好,見距離足夠近了,就彎腰打算把匕首抽出來。

衛君言見一條傻魚在他面前游來游去一點不怕生,心說就是現在!

衛君言心隨意動,腳跟使力猛地直起身,後背卻猛地撞上了什麽東西,只聽啊的一聲悶響,有什麽砰地倒在地上,石子咕嚕咕嚕滾到湖水裏,動靜大得山林間棲息的鳥全都飛了起來,悉悉索索慌成一片!

衛君言不用看也知道是秦見深那個幼稚小子,一回頭就見那小子正一手捂著鼻子倒在地上,一只手還去揉屁股,臉色有點慘白,估計摔得不輕。

衛君言看他那模樣實在搞笑,就想起這小子先前害他流了不少鼻血,頓時樂出了聲,“小子你也有今天。”

秦見深:“…………”

雖然衛君言不知道,但秦見深確實是經歷了一場驚心動魄的生死之戰,雖然計劃陣亡了。

不知是太餓了還是怎地,秦見深躺在地上腿軟得不行,又怕一動衛君言就會發現他靴子裏拔了一半出來的匕首,只得半死不活地躺在地上,心裏罵了兩聲廢物點心。

那點雪白的顏色在黑暗裏確實會反光,衛君言伸手就把匕首拔了出來。

“…………”秦見深心臟都快跳出來了,心裏也不知是恐慌還是釋然一齊湧了上來,心說這下好了,暗殺變明殺,也好。

衛君言比劃了兩下,比較稱手,說了聲正好,就轉身接著搞魚去了,他手腕靈活,三兩下就將四條活魚剔的幹幹凈凈。

“………”秦見深看那柄曾經插[進他和胡美人身體、未來還會插[進衛君言身體的匕首在魚肚子裏進進出出,心裏滋味難言,有些艱難地別開了眼睛。

衛君言用完,擦幹凈又給他插回靴桶裏,順便一個打橫就將秦見深抱了起來往回走。

秦見深被嚇了一跳,臉色漲得通紅,蹬腿蹬手想下去,一改之前半死不活的模樣,憋得胸膛起伏呼吸急促,“你這麽對我,你會後悔的!”

就他現在這副慘樣,色厲內荏也只是外強中幹,衛君言見他中氣十足,心裏倒放心不少,也懶得跟他廢話,直接把人抱回了火堆邊,給他拉了拉揉成一團的衣衫,拍了拍他的後腦勺無奈道,“你好好坐著就是,馬上就好了。”

衛君言在秦見深對面坐了下來,把魚架在火上烤,見秦見深盯著烤魚挪不動眼,心說這死孩子不發瘋的時候,不就挺不錯的麽?就像現在,如果他屁股後面有條尾巴,估計早饞得搖起來了。

秦見深心說好在他沒在匕首上淬毒,不然還得找個借口圓回去。

魚香四溢,油炸出滋滋滋的響聲,惹人食欲,衛君言將烤好的魚遞給秦見深,囑咐道,“小心燙,這魚刺多,你吃慢點。”

十幾天都沒什麽胃口的秦見深突然就有了食欲,肚子給勾得咕咕叫了起來,猶豫掙紮了一會兒,還是決定先吃了魚再說。

衛君言瞧他那副究竟吃不吃最後還得吃的模樣就覺得可樂,起身去洗了片荷葉來,他又沒什麽事可做,索性給剩下的魚仔細挑出魚刺來,擱在一旁先涼著,臭小子吃起來也方便些。

遠遠隱在暗處,蹲點蹲的腿腳發麻的暗無風聞著鼻尖若有若無的香氣,楞了好一會兒,捅了捅旁邊同樣蹲著的暗清,傳音問,“主子到底是來幹嘛的。”

暗清盯著兩裏開外在他這個殺手看來溫馨過頭的一幕,面無表情道,“來搞笑的。”

暗無風:“……這就是主子不許我們插手的原因?”

暗清:“你猜?”

暗無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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