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4章 來按手印罷

關燈
秦見深的皇帝當得再窩囊,也還是個皇帝,衛君言敢動龍體,那就是謀逆之罪。

你想要我的命,難道我還能死等著你來取不成?衛君言連表情也欠奉,朝門邊擡了擡下頜道,“你可以走了。”

秦見深盯著衛君言,驚疑大於殺意,一來他曾為暗尊之首,本身內家功夫就不弱,就算放在江湖上,那也是中上之流,他好歹也在衛君言的體內呆了月半有餘,這具身體的羸弱程度他最清楚不過,病弱,從未習過武藝,體內也毫無內息,臥房裏連一本與練武相關的書籍都沒有……

可就是這樣一個人,現在一掌將他打成了內傷,速度快得他來不及反應,當真深不可測。

二來這人不聲不響將他的身體從皇宮裏劫了出來,明知他是皇帝,卻一絲尊敬也無,明顯不將皇權勢力放在眼裏,與衛斯年衛持重兩人格格不入,平日倒是裝出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樣,瞅著衛家人那個護他如護眼珠子的勁,明顯全都蒙在了鼓裏,有這等心機,又豈會是個好相與的

這等人,若不能為己所用,定然要殺之已絕後患。

秦見深盯著衛君言的臉,硬生生將那點殺意壓進心底,行禮低頭道,“朕……先生救命之恩……懷玉感激在心,還請先生受懷玉一拜。”

事情可真是急轉直下,衛君言倒忍不住看了秦見深一眼,看著對方頗為生疏僵硬的拱手禮,忍不住笑出了聲,“你拱手禮行錯了,據我觀察,應是左手在上……另外,我並不是什麽高人,你算盤打錯了。”

饒是秦見深臉皮有銅墻鐵壁厚,也忍不住漲紅了一張臉,這一戰,他可謂是面子裏子都丟盡了,交疊的手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十分堵心。

京城裏有仇有怨的人不在少數,面上卻都還是一團和氣,就算忍不住要諷刺兩句,說得也是隱晦之極,哪裏有這等不留情面直言直語之人。

衛家都是些怪胎,照衛斯年那性子,養出衛老三這等性子,也不足為奇。

年輕人不懂事,何必與他計較,秦見深心裏暗自咬牙,面上卻硬是不顯山不露水,站著不走面色如常,臉皮厚成銅墻鐵壁刀槍不入,衛君言想著面前這少年虛歲十六,不過弱冠之年,心裏倒是有些詫異稱奇。

衛君言心裏也有些疑惑,作為一個龍子龍孫,實在不該是這樣一個性子。

衛君言在這胡亂猜測,秦見深也沒閑著,他很清楚現在該怎麽做。

既然無法將對方抹去,那就盡量成為盟友助力。

秦見深見衛君言沒再趕他,開口勸道,“我現在出去在天下人面前,雖是能解一時之局,但朝綱不穩,李詹手握重兵,定要打著清君側的名號將一幹護國忠臣一網打盡,對付衛府,是遲早的事。”

“有把握麽?”衛君言隨口問了一句,想以一人之力,在群雄霸起的靖國爭出一席之地,那可不是想想這麽簡單的。

“那是自然。”秦見深目光堅定,這時候,就算沒有,那也只能打腫臉充胖子,無中生有了。

“你能開出什麽條件?”衛君言不是傻子,衛府本有許多路可走,不管哪一條,都能榮華富貴貴不可言,但衛斯年是個忠君愛國的臣子,死活不肯走明路,衛君言投鼠忌器,也只得放棄那些捷徑,走最難的這一條。

秦見深倒沒想過衛君言這麽好說話,微微一楞,心裏倒是松了一口氣,不是敵便是友,若衛君言肯接下這比買賣,再好不過。

這件事既然是一件買賣,那他要多少東西,就得開出等量甚至更多的條件來。

秦見深看著衛君言清減瘦弱的模樣,一時間倒是拿不準衛君言想要什麽,瞥見衛君言手邊零碎的草藥,思來想去開口道,“太醫院的藥材往後隨你取用……”

衛君言提著毛筆在宣紙上勾勾寫寫,連眼皮都沒擡一下,秦見深想這廝看來也是俗人一個,又接著道,“三公之下的職位任由衛卿挑選。”

衛君言看了秦見深一眼,示意秦見深接著說,秦見深暗自磨牙,笑道,“我親政以後還可將你的姐姐衛君清立為一國之後,衛卿家至此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如何?”

秦見深倒是畫了個大餅,可衛君言不覺得他這個便宜老爹適合做什麽三公四世,在他看來皇後也不是什麽好職業,衛君言將手裏的筆擱回案幾上,把墨跡烘幹,也不管秦見深又暗沈不少的眸色,將擬好的條例遞給秦見深,瞥了一眼秦見深,笑道,“最後一條便算了,我姐姐不想嫁你。”

衛君言那一眼雖是不動聲色,奈何秦見深慣會察言觀色,一眼便瞧出衛君言這是嫌棄他,根本看不上他,心裏頓時被氣了個仰倒,料想是自己昏迷不醒任人宰割的模樣讓對方覺得他是一個無能之輩,這才連皇親國戚都不想做,要知道靖國的國舅爺,那當真是實打實的萬人之上,並非只有虛名……

秦見深想反駁也無從反起,這等事,也不是光說說就可以的,因此他雖然心裏牙癢癢,但還是壓了下來,接過衛君言遞過來的紙箋。

紙箋上整齊清秀的小字與那副羸弱的外表倒是十分相符,只不過通通是表裏不一的東西,不足為信。

秦見深正暗自肺腑,被衛君言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心裏頓時咯噔一跳,低頭裝作若無其事仔細看紙箋上的內容。

“第一,錄屬靖國皇室的藥材隨衛君言取用,不得有異。”

“第二,三公之下職位任由衛斯年挑選,無論官職大小,不得有異。”

“第三,皇帝私庫及內務府各類珍寶玉石任由衛君言挑選,不得有異。”

“第四,靖國存國之年,秦見深不得為難衛府及衛府中任何一人,不得有異。”

“第五,若秦見深違背以上四條任意一條,後果自負。”

這條條款款,當真是通俗易懂之極……秦見深看著白紙黑字上最後兩條,心裏只道這少年雖是神秘莫測內功高強,但畢竟年紀少小,沒什麽經驗,真當這一紙文書能約束住他不成?他可不是什麽君子,並不看重那些虛無縹緲的諾言,事成之後他若翻臉,隨便找上一條理由,這契約不但對他沒有效用,反倒會是一個能至對方死地的證據和把柄,這其中的彎彎道道,這少年是真不知,還是假不知?

事情過分順利,秦見深心裏狐疑不定,直覺前面有坑,但又看不出什麽痕跡,當下不容他猶豫,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衛君言擦幹凈自己手上的血跡,將慣常切藥用的薄刀片遞給秦見深,“按手印罷。”

衛君言這等隨便簽訂承諾的舉動,倒是放了個煙、霧彈,讓秦見深放心不少,因為靖國國人重諾,對簽訂文書這等事也很敬重,牽扯重大的,一般還需更衣沐浴,焚香敬天,再不濟,也得有個能作證的人在場,就算現在形勢特殊,但衛家老三這樣草草了事,也太兒戲了,想來是因為衛三少要做世外高人,對這些俗事不怎麽了解,才會犯下這等可笑的錯誤。

話是這麽說,但秦見深也斷沒有提醒對方的道理,滴了滴血,扣在了自己的名字上,瞧著衛君言將那份紙契約仔細收好,心裏暗道自己是否看走了眼,這般缺心眼沒經驗的深閨少年,當真能成為他的助力麽?

衛君言眼見著秦見深十分爽快的簽訂了不平等條約,沒錯過秦見深眼裏一閃而過的疑惑,登時明白這廝是打算空手套白狼,估計真到事成之時,壓根就不想兌現諾言。

這一紙契約,也不是他想不兌現就能不兌現的。

衛君言看了眼十分淡定的秦見深,猜測這廝心裏定是樂開了花,忍不住哼笑了一聲,也不點破,他能用他的能量條保證,他以上說的每個字,都是認真的。

論起裝模作樣,兩人都是一打一的好手,雖是各懷鬼胎,但現在也算目標一致,事情談定,衛君言也懶得跟他廢話,叫了衛小郎進來,朝秦見深道,“衛府也沒有多餘的房間,你就和衛小郎同住一間,我沒記錯的話,他那裏有兩張床,對了,讓衛小郎給你換一套衣服,明天一早過來伺候。”

“…………”這樣理所當然的語氣,秦見深想問,自己一國之君的君威在哪裏。

這當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游龍擱淺被蝦戲。

秦見深咬牙,皮笑肉不笑,“你還真是不將朕放在眼裏。”

衛君言見他擺皇帝的譜,似笑非笑,“不將你放在眼裏,還能放在心裏不成?”

論插科打諢,一本正經的皇帝豈會是衛君言的對手,秦見深臉色鐵青,朝立在一旁目光呆滯的衛小郎道,“房間在哪兒,前面帶路!”

衛君言點頭頷首,衛小郎這才前面領著秦見深要出去,秦見深一只腳踏出門,剛覺得心裏空氣好了些,又聽衛君言叫他等等。

秦見深轉身時,心裏未必沒有想過衛君言這小子肯讓床給他,或者留他一同住,但明顯是他想多了。

衛君言想起那些他在皇帝寢宮裏搜刮的珠寶玉石,頭也沒擡,“把你懷裏的東西拿出來放在桌子上。”

衛君言一開口那個冷淡的語氣就有讓人把肝氣炸的本事,秦見深將懷裏的東西掏出來放在桌子上,勉力將‘你會後悔的!’這幾個幼稚之極的話咽下肚裏,轉身跟著衛小郎出去了。

你現在不將落魄的皇帝當人看,遲早要吃點苦頭,做人就不能謙遜平和一些嗎少年!

秦見深頭一次遇見這樣的人,難免被氣得有些頭暈,在外面深吸了兩口氣,好歹冷靜了些,讓衛小郎給他找一身衣服來。

秦見深身材挺拔修長,面貌清俊,又加之這些年養尊處優出生貴胄,渾身自有一股出挑的氣度,不是這一身青灰的小廝服能掩蓋的,衣服一上身,對比出來的效果立竿見影,連明顯被迫做了陪襯的衛小郎都多看了好幾眼,嘖嘖稱奇。

秦見深倒也清楚衛君言的用意,任誰也想不到,一國之君會在衛府裏給衛家的病秧子衛三少端茶倒水,再加上臉上特意做的手腳,連來探望衛君言的衛斯年和衛持重,也只當他是個會走動的屏風背景,連眼角都沒多瞥來一個。

皇宮失竊在京城裏引起了軒然大波,刑部打著宮廷失竊的名義四處搜捕探查,暗中搜尋的高手也來來去去,一波接一波,不甚其擾。

秦見深衛君言二人耐心等了足足半月,朝堂之上終於有人按捺不住,明目張膽地跳了出來,京城裏真正的硝煙,也才初初見了點規模。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