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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關 (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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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付出代價,在這之前,他必須強迫自己忍耐下所有。

暫時還必須忍耐下去。

他吻得忘了情,帶著濃烈的侵略性,疾風驟雨一般。驀的,他吸住她的舌咬了下去,她痛哼了一聲,居然也不甘示弱地回咬了回去。

☆、錦堂春意

? 他沒料到她有膽子咬他,英挺的眉微皺起。看她的模樣,一臉的洋洋得意,似乎心情頗暢快。舌尖有細微的疼痛,他挑高了眉,這丫頭下嘴不知輕重,兩人的舌尖都嘗到了淡淡的血腥味兒。

陸妍笙起初沒反應過來,直到腥味兒彌漫了滿嘴,最初那副得意的神態才僵在了臉上。這是他的血,淡淡的腥味兒混著他嘴裏若有若無的茶葉氣息,說不出的味道,教人心跳加速。

她面上驚慌同錯愕的神情相交錯,心頭擂鼓大作——這可怎麽辦,一不留神居然將他的舌頭咬破了,這會兒見了血,以他狹窄的度量必定不會輕易饒了她!她懊惱不已,沒想到嚴燁竟然這麽不經咬。

她慌亂起來,急急忙忙地要別開臉從他的唇上移開,他卻不依不撓地追過來,雙手從她細細的腰往上移,輕柔地摟過她的背,一下一下地拍撫。

連帶的,唇舌也變得溫柔細膩起來。他勾弄她嬌軟的小舌,恣意游走,她身上的氣息是一種甜膩膩的香,純潔而美好,沒有經受過半分的玷染。他貼得更緊,將她抵在四季迎春櫃上唇舌纏綿,她的氣息愈發不穩起來,腦子裏混沌暈沈。

迷蒙的一個世界,周遭的一切似乎都變得不存在,唯一能感知到的只有這個吻帶來的震撼,鼻息間好聞的烏沈香。後背是細膩的檀木立櫃,冰涼細膩的觸感。前胸抵著的男人卻周身都是熱燙的,她失神,腦子裏像是被糖糊了,亂糟糟作一團。

她在懷裏,媚眼如絲嬌喘籲籲,怎麽瞧都是一副勾人的景致。他有剎那的晃神,修長的右手從那纖美的背脊開始,一寸寸滑落下去……

像是一道驚雷劈進了腦仁兒裏,陸妍笙腦子嗡了一聲,驚瞪了雙眼卯足了力氣將他一把推開。她雙頰潮紅,靠著立櫃微微地喘息著,身上的衣裳也被他弄得淩亂不堪。

忽然感到莫大的羞恥,心中明明是憎恨的,卻總是會因他隨便的一個舉動恍惚心神,真是作踐自己!她懊惱得不能自已,愈發感到委屈起來,再覷一眼嚴燁,他好整以暇,衣冠楚楚地立在她跟前,唇角微微地上揚,面上的神情似乎悠閑自得。

她氣結,猛地擡起來指向他,闊袖幾乎能帶起一陣兒風來,“你……”

“你”了好一會兒,終究沒什麽下文能說出來。陸妍笙一陣頹然,搜腸刮肚了一大堆罵人的話,這會兒卻什麽也不能罵出來。她的理智在將她往回扯,提醒她不要忘了自己的計劃,眼下她得暫時忘了嚴燁同她的深仇大恨,她須柔媚嬌婉,化作一汪春水,對他事事順從,只有這樣才能教他卸下戒心同防備。

強自按壓下心頭噌噌上竄的火氣,妍笙擡眼看向他,扶額低低嘆道,“掌印的膽子太大了,紫禁城裏到處都是耳目,若是被人一句話捅到太後耳朵裏怎麽辦?”

這丫頭是個自以為是的傻子,總喜歡在他跟前賣弄小聰明。其實她的腦子並不算笨,只是性子使然,往往沈不住氣,加之他們二人的實力懸殊過大,他要看穿她的心思簡直易如反掌。她總說他喜歡使手段對付她,殊不知在他看來她委實傻得可愛,根本狠不下心對她使那些所謂的手段。

方才分明那樣火冒三丈,這會兒卻又忽地壓抑下來,刻意作出一副柔弱順遂的姿態,這伎倆簡直拙劣得讓他想發笑。然而因為心中喜歡著,所以能縱容下她一切的小性子,嚴燁唇角的笑容寡淡,靠近些替她順了順微亂的發髻,“宮裏的耳目再多也多不過東廠,你不用擔心這個,即便是真看見了什麽,他們也不敢說的。”

平淡至極的口吻,卻教人聽得膽寒。他伸手過來,她幾乎是本能地歪過頭躲開了,待她回過神時卻見他幹凈修長的右手僵在半空中,清冷的眸子眼波明滅,面上的神色也變得陰晴不定起來。

她似乎有些尷尬,伸手摸了摸鼻梁道,“對不住,我只是不習慣……”

話還未說完他便接口說了下去,淡漠的表情,“我都明白的。”

不知是否錯覺,他說這話時眼底深處分明有一絲落寞,卻也只是一晃而逝。妍笙微怔,他說他都明白,然而卻什麽都不明白。他不明白她對他的恨從何而來,因為這一世的嚴燁不曾歷經過上一世的點點滴滴,不能體會她的切膚之痛。

她眼中的神色黯下去,像是躍動的火光被人驟然熄滅了,瞳孔裏沒了靈氣。轉過頭張望了一眼明亮的外間,起先還不覺得什麽,此時回過神來卻開始後怕。他權傾朝野膽大包天,她卻不同。她身處後宮,一個不慎教人握去了把柄就要大事不妙。

嚴燁心思太重,絕不能指望他替她料理一切,上一世的教訓鮮血淋漓,他在她心中是普天之下最不可信任依仗的人,事事還得靠她自己親力親為才行。

妍笙略思量,整了整衣衫就要往外頭走,忽然記起來邊兒上還有一個人,因側目看他一眼,“對了,掌印到我宮裏來是有什麽事麽?”

這番話問出來,倒是令嚴燁有些尷尬。方才景晟的話將他惹惱了,氣血上了頭,急於找到她宣洩一番。可這話如何也不能明擺著跟她說出來,他一個男人,總歸還是要給自己留一些餘地。他可以對她寵得肆無忌憚,卻絕不能讓她得意忘形,否則將來生出些什麽變數,只怕吃虧的要成他自己。

這麽思量著,嚴燁臉上的神色不鹹不淡,哦了一聲說:“我有事要辦,路過永和宮,順道進來看看娘娘你。”

“……”陸妍笙被這個說法弄得一楞,居然半晌不知道該回什麽好了。

順道進來看看?這是什麽鬼話?哪兒有人順道順到人嘴皮子上去的?這人撒起慌來氣定神閑,一副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姿態。她嗤了嗤,故作了然地啊了一聲,怪聲怪氣地朝他說:“原來是這麽。掌印果然是個大忙人,從逍興到臨安成天兒都見不著您的人影兒,這才剛回宮居然又有差事找上門兒了啊。”

她陰陽怪氣地酸他,他微挑起眉毛,這丫頭在他面前愈發地恣意了,這是仗著他不敢把她怎麽著?嚴燁撫了撫手腕上的佛珠串兒,徑自撩了袍子在一旁的地罩上坐下來,他擡起眼看她,神情似笑非笑,“從逍興到臨安成天見不著我的影兒?聽你這意思,您心頭還挺掛念我的?”

這是哪兒跟哪兒啊?心頭挺掛念他的?這話說出來也不嫌臊得慌麽?陸妍笙一滯,霎時對督主大人異於常人的厚臉皮佩服得五體投地。

她在下一瞬反應過來,嚴燁故意曲解他話裏的意思,她索性也順著桿子往下爬好了。反正也要先討好著,將來才好謀劃今後的事,因道,“咦,我好歹是個姑娘家,你知道我掛念你也不要說出來嘛。我可是很好面子的人!”

她四兩撥千斤,居然大大方方承認了。他明知這番話是她鬼扯,心頭卻仍舊忍不住悸動。

她是他屬意喜歡的人,隨口一句漫不經心的話都能教他記上心。因為這份特殊的感情,他給自己硬生生安進去一塊叫做陸妍笙的軟肋,鑲嵌進身體,深入骨頭縫,仿佛永遠難以拔除。

他心中因為她的一句鬼話暗自欣喜,面上卻還是淡淡的。微挑起左眉朝她道,“這倒是奇怪了,尋常姑娘家遇著這種事不是都羞怯的麽?你還挺誠懇。”

她咧開嘴笑得格外燦爛,心頭在打鼓,面上卻撐得好好兒的,“哎。這你就小看我了。我可是個很坦誠的人,我喜歡你掛念你,這有什麽不好承認的?”

這番話說出來,字裏行間都有理有據,居然令嚴燁感到無言以對。

他幾乎渾身都一震——方才是聽錯了麽?她竟然說喜歡他。盡管知道不是真話,他仍舊難以抑制地歡欣。

嚴燁自記事起就背負得太重,入宮之後的頭三年更是忍耐了太多不可為人道的艱辛。這樣的過往,註定塑就一個陰冷狠辣的人。他曾蒙受過奇恥大辱,心早已被歲月磨成了一塊冷硬的石。

然而她的出現像是一道光,出其不意地照進胸腔裏,融化了些微冰冷堅硬的殼,重新現出溫暖的血肉來。

理智在叫囂,然而內心的喜悅讓人克制不住。他指尖有極輕微的顫抖,伸出來,朝她招手,“你過來。”

陸妍笙不明所以,見他面色溫潤如玉,並不似方才那樣駭人,便松懈下來幾分。當真朝他走過去。

“又怎麽了?”

他攤開手,眼神直勾勾地望著她,示意她再靠近幾分。

他的目光裏頭透著某種詭異的熟悉感,陸妍笙一楞,驚覺此時嚴燁看她的眼神簡直同景晟如出一轍。

她警覺起來,立在原地沒有動,皺眉道,“做什麽?”

嚴燁唇角帶起一絲風輕雲淡的笑,仍舊向她招手。眼波如含秋水,輕易一瞥便令人招架不住。他道:“你怕什麽?我只是要跟你說些話。”

她小臉皺成包子,“有什麽話你說,我聽得見。”

他沒了耐心,語氣強硬起來:“我再說一次,過來,乖乖的。”

她拗不過,憋著嘴又走過去幾分,像是送上虎口的小羊。這幅委屈的小模樣意外地取悅了嚴燁,他冷不丁地伸手將她拉過來抱在膝蓋上,將她的雙手扣得死死的。

他豈止陰險,根本還個不要臉的無賴加騙子!

妍笙動彈不得,面紅耳赤地低叱:“逗我好玩兒還是怎麽?廠公就不能放尊重些麽!”

嚴燁摟著她微微一笑,有些委屈的口吻,嗟嘆道:“我對誰都能放尊重,偏偏對你不能,我也甚苦惱。”

你苦惱個鬼!她心頭暗罵了一句,又聽聞他的語氣忽然變得幾分沈重,低聲在她耳畔道,“卿卿,過些日子你恐怕得進一回養心殿。”

☆、山雨欲來

? 一連幾日相安無事,嚴燁再不曾來過。太後的宣召也遲遲不曾下來,覆命之事也就這麽被擱置在了一旁。

天黑了,燭臺上掌了燈,滿屋子的家當擺設都跟著跳動的火光晃晃悠悠起來。紫禁城內的各處宮闈都通亮起燈火,掛風燈的內監出來撐蒿子,飄飄搖搖的意態。

陸妍笙單手撐著下巴,望著窗外怔怔地出神。她身條纖細,弱不勝衣,夜風吹起時拂動起披散在耳後的發絲,隱約有乘風歸去的架勢。

腦子裏浮現那張似笑非笑的臉,似乎揮之不去。她懊喪地一聲嚶嚀,窩在牙床上翻了個身面朝裏地躺著。忽然夜風大起來,吹得人身上發冷,她蹙緊眉頭撐起半個身子,“把窗戶給我關嚴實了!”

外頭腳步聲傳來,玢兒急急忙忙掖起袖子把窗子合起來,這時又聽見背後那人又開腔了,仍舊是一副氣呼呼的口吻,詰問她,“我說你這丫頭怎麽回事?大晚上開什麽窗子,不嫌冷啊!”

玢兒無力扶額,轉過身望向她,面上的神情頗委屈,“主子,您在說什麽呢?半個時辰前奴婢進來關窗子,不是您不讓的麽?”

妍笙聞言一楞,“胡說,哪兒有的事。”

玢兒幾乎要給她跪了,朝她走近幾步耐著性子提醒她,“娘娘您忘了?您說合上窗戶悶得慌,這才不讓奴婢關窗的麽。”

呃……似乎確實有這麽一出來著。

她頗為尷尬,探手摸了摸鼻頭,遲遲地哦了一聲,“是這麽回事,我想起來了。”說完又覺得對不住玢兒,因朝她道:“我今天精神不佳,你多擔待擔待。”

玢兒古怪地看著她,半扯起一邊嘴角道,“精神不佳?奴婢看您都幾日神思恍惚了。”她說著微微一頓,朝她挪過去挨著腳踏坐下來,湊近幾分神秘兮兮的模樣,壓低聲音問:“主子,您跟我說實話吧,前些天嚴廠公來找過您,到底和您說了些什麽啊?”

聽她口裏提嚴燁,不自覺地教人想起那個輕薄放浪的吻來。陸妍笙的雙頰紅了紅,卻仍舊死鴨子嘴硬,“沒說什麽啊,你別瞎猜了,這和嚴燁半分的幹系都沒有。”

玢兒哼哼了兩聲,半瞇了眸子湊過去端詳她,“是麽?真和掌印沒幹系?”

她被看得渾身發毛,心虛得厲害,然而下一刻卻又擺出了貴妃的駕子來,從床上做起來叉腰怒視玢兒,威嚇道,“你這是什麽眼神?我說沒幹系就是沒幹系,你這丫頭愈發膽兒肥了,是不是上回的教訓沒吃夠,我合該讓嚴燁好好收拾你!”

上回的事玢兒仍舊心有餘悸,她家主子儼然一副把掌印當靠山的姿態,頗有些狐假虎威的架勢。

玢兒無言以對,只能忙不疊地擺手,癟嘴道,“奴婢錯了奴婢錯了,主子您消消火兒,權當奴婢什麽都沒說過。您這些日子神思恍惚同掌印沒幹系,絕對沒幹系成了不?”

陸妍笙犟起來誰都拿她沒辦法。玢兒敗下陣來,耷拉著肩膀可憐兮兮地望著她。

她側目看玢兒,腦子裏忽地蹦出嚴燁那句沒頭沒尾的話來。他說要讓她進一回養心殿,她聽得一頭霧水,再要追問他卻只字也不提了。玢兒這丫頭腦瓜子好使,興許能洞曉嚴燁話裏的意思呢?

這麽思量著,妍笙朝玢兒勾了勾手指。

玢兒湊過去,她附在她耳旁壓低了聲音道,“我問你,‘進養心殿’是什麽意思?”

這話問得沒頭沒尾,誰知道是什麽意思呢!玢兒皺起小臉望著她,“主子,您說話能不能不要只說半截,誰要進養心殿啊?”

她面上的神色略有遲疑,掙紮了一瞬卻還是應道,“你起先不是問嚴掌印來同我說了什麽麽?”

玢兒咀嚼了一番她的話,隱約了然幾分,回她道,“哦,我明白了,掌印說要您進一回養心殿?”

妍笙點點頭。玢兒長長地哦了一聲,她扶著下巴略想了想,忽地一拍腦門兒道,“養心殿是皇上的寢宮,要您這個當妃子的進萬歲爺的寢宮,除了侍寢難不成進去喝茶麽?”

說來也是,一個貴妃給萬歲爺侍寢是再正常不過的一件事。是以玢兒說得理所當然,一副天經地義的口吻。然而這個答案聽在陸妍笙耳朵裏卻完全變了味兒。

玢兒覺得不奇怪,是因為她並不了解皇帝的病情究竟到了何種地步。然而她不同,她知道以皇帝如今的身體,別說是寵幸女人,恐怕連在床上翻個身都得人伺候著。這樣一個半死不活的男人,怎麽可能呢?

她大惑不解,半瞇了眼咋心頭細思量。忽地,一個猜測驀地砸進了腦子裏,教她渾身一涼。她想起幾個月前孫答應的死,想起了景晟看她時那副怪異的目光,想起了嚴燁的欲言又止……

景晟對她意圖不軌,她是一直知道的,可是難道、難道嚴燁要把她送給景晟麽?這個念頭驚出了她一身冷汗,陸妍笙的面上驚惶交錯,雙手死命地絞著月白的衣擺,骨節上青白一片。

這時門外傳來一陣匆匆的腳步聲,是音素慘白著一張臉從外頭進了來。她行色匆匆,一眼瞧見坐在牙床上的陸妍笙,蒼白的唇動了動,“娘娘,方才奴婢路過敬事房,聽見……”

話未說完便被陸妍笙打斷了,“且慢。”

音素行事一貫謹慎小心,鮮少如此大意。此時瞅見她神色慌張,又聽聞她說敬事房,便隱約猜到了下頭的話要說些什麽。事到如今,再慌也無用,她略穩住心神,伸長了脖子朝外頭張望了一眼,又沈聲朝音素道,“你先別慌,有什麽話慢慢說,將門帶上。”

音素頷首,回身反手合上了房門。腳下的步子匆匆朝牙床走過去,皺緊了眉頭說:“娘娘,奴婢從尚膳局回來,路上經過敬事房時裏頭有兩個內監在說話,那兩人說話嗓門兒小,旁的奴婢也沒聽真切,只隱約聽見他們說桂公公去同他們知會過,明兒夜裏萬歲要臨幸貴妃娘娘。”

玢兒蹙眉,“貴妃娘娘?宮裏有哪些貴妃娘娘?”

“你糊塗了?”音素急得滿頭大汗,“合宮裏除了咱們主子,還有誰是貴妃!”

玢兒聞言哦了一聲,仍舊有些不明所以,疑惑道,“這麽說皇上的身子見好了?召幸咱們娘娘,那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姑姑你臉色怎麽這樣難看?”

陸妍笙心頭涼下去大半截,同音素相視一眼。到底是宮中伺候多年的人,音素心思之細膩玢兒望塵莫及。她不曾覺察出什麽,可音素不同,上回孫答應的事她隱約也能猜到內情。他們的太子爺荒唐慣了,背後又有嚴掌印幫襯,什麽不要命的事都做得出來。

上回是個答應,這回胃口更大,竟然把心思動到了陸家嫡女身上,看來嚴燁下的功夫不會少,只是不知景晟許了他多大的好處,竟然能讓他費這樣大的周折!

玢兒的目光在陸妍笙同音素兩邊打轉,終於忍不住問,“你們怎麽了?到底在憂心些什麽?”

音素蹙眉,拉過她的手腕低聲道,“你還不明白麽?皇上的病那樣重,怎麽還能和女人同房,我這麽告訴你,明兒夜裏養心殿裏的不會是萬歲,只會是太子!”

此言一出,玢兒被驚得說不出話來。她瞪大了雙眼好半晌才回過神,怒道,“天底下哪有這樣的道理,還有沒有王法了?”

音素扶額,頗無可奈何的模樣,“王法?什麽是王法?如今太子爺有嚴廠公的幫襯,誰會管,誰敢管?”

“嚴廠公?”玢兒長長地啊了一聲,驚道,“我一直以為他待娘娘好,沒曾想是個人面獸心,怎麽這麽壞哪!”

陸妍笙聽了在一旁冷笑,待她好?嚴燁口裏說什麽喜歡什麽在意,統統都是鬼話,利益面前他做的選擇永遠是棄她如敝履,上一世如此,這一世果然也如此,她到底還是沒看錯他!

她氣得渾身發顫,指甲深深地陷入柔嫩的掌心,死命咬牙不讓淚水往下落。嚴燁已經差人知會了敬事房,可見已做好了充足的準備,人為刀俎她為魚肉,若她不有所行動,明日夜裏養心殿中,恐怕只能任景晟宰割了!

不,她決不能坐以待斃!可如今又能求誰呢?太後皇後麽?她們必然是護著景晟的,到時候若被嚴燁反咬一口,事情只怕更糟,說不定還會連累陸家。

濃烈的無力感襲上心頭,她咬緊了下唇思量好半晌,終於深吸了一口氣又吐出,從床榻上坐起來道,“音素,你去掌印值房將嚴燁請來。”

音素一滯,遲疑道,“娘娘,眼下您千萬別再觸怒掌印了……”

她神色毅然不容反駁,“我的話你沒聽明白麽?”聲音愈發地冷下去,只覺渾身遍體生涼,“他不給我個交待,我寧肯魚死網破!”

音素拗不過,只得福了身退出去,迎著夜色往東安門的方向去了。?

☆、風滿高樓

? 嚴燁出行有個習慣,排場一貫擺得足,赫赫揚揚。可這回有些不同,夜深人靜的時候,去的還是貴妃娘娘的香居,陣仗太大恐驚擾了宮中的其他人。一眾擡宮矯的廠臣昂首闊步,腳下的步子卻是壓著的,一路肅靜無聲,皂靴踏在青石地上的響動也幾不可聞。

今夜是上弦月,清輝灑了一地一片。這回擡轎子的似乎是新手,大蟒轎在半空中有些晃蕩,不似往日的平穩。他合著眸子端坐在轎子裏,忽地皺起眉頭,眼也不睜,聲音裏頭透著股不怒自威的氣度威嚴,“穩著點兒。”

桂嶸跟在轎子旁疾步走著,聽見了他師父的話,因蹙了眉頭轉身狠狠在其中一個廠臣的腦門兒上打下去,“沒聽見督主的話麽?穩著點兒!這顆驢腦袋還想不想要了?”

半大的少年,連個頭都還沒長完範,呵斥起人來卻也有模有樣。嚴掌印唯一的心腹徒弟,單是這麽個身份便能讓桂嶸在大內挺直了腰桿兒頂天立地,他對著一幫年歲比自己大個頭比自己壯的廠臣呼來喝去,他們竟也只敢諾諾地應是。

好一會兒子,大蟒矯在筆直的宮道上轉了個彎,繞進了一條不大幽深的巷道,穿出來後天開地闊,途經禦花園時能嗅見百花的暗香飄來,再往前行小半刻,一扇朱紅的宮門佇立眼前,永和宮已經到了。

修長的手探入懷裏,那裏擱著幾塊錦仁兒酥,摸了摸,由於他一直貼身帶著,仍舊溫熱。

小桂子貓著腰上前打轎簾,嚴燁略弓了身子從蟒矯裏出來。清冷的月華徜徉他周身,筆直挺拔面若秋月,風華教人不敢逼視。他下轎來,伸手略整了整衣冠,面上的神色淡漠,目不斜視,“娘娘只說讓你請我過來,沒有說是什麽事麽?”

音素的臉色霎時更難看,在月光的映照下幾乎慘白。她面上驚惶交錯,按理說,嚴燁才是她的正經主子,自己怎麽也不敢對他有所欺瞞。這樁事她原該裝作不知道的,可卻終究沒法過自己那一關,眼睜睜看陸妍笙入虎口。

聽他這麽問,她覺得手掌心都嚇出汗來。嚴燁的手段人盡皆知,若被他知道是她通風報信,指不定會怎麽整治自己。心頭掙紮了一瞬,音素口裏聲若蚊蚋地囁嚅道,“娘娘只說讓奴婢請廠公過來,並不曾說過是什麽事。”說完她略思量,又低聲補充了一句,“不過奴婢看娘娘面色不善,恐怕不好。”

嚴燁一個眼神掃過去,輕描淡寫的一瞥便教人不寒而栗。他側目看音素,唇角緩緩勾起一絲淡淡的笑容來,“是麽?”他說著略皺眉,似乎思索什麽,換上副疑惑的語氣道,“今兒我聽說你在敬事房外頭鬼祟站了好一會子,你回來都跟她說了什麽?”

冷汗驀地浸出來,濕了一背一身。音素腦子一懵,沒料到他對自己的行蹤這樣了如指掌,知道想瞞也瞞不住了,因雙膝一彎跪在地上,顫聲瑟瑟道,“什麽事都逃不過廠公的法眼,奴婢自知死罪,廠公要如何處置奴婢絕無二話。”她眼中淚光盈盈,邊朝嚴燁磕頭邊說,“只望廠公不要遷怒奴婢的哥哥,求您了!”

他面無表情俯視地上哭啼啼的女人,低嘆道,“當初我將你放在她身旁自有我的道理。你和姚尉都是妥當人,你對她忠心,這沒什麽不好的。”說著又嗟嘆一聲,“只是這回你確實誤了我的事,死罪可免活罪難逃,皮肉上的刑法你一介女流受不住,權讓姚掌班代你受了吧。”

音素聽了卻哭得更厲害,膝蓋在地上挪過去扯他的蟒袍衣角,“求廠公別為難姚掌班,他對您忠心不二,有什麽責罰奴婢都願一人承擔,求您了廠公!”

她哭得涕泗滂沱,見者無不動容。然而嚴燁卻只是略皺眉,眼中夾雜一股悲天憫人的神色,嘆息說:“我早同你說過,別輕易出什麽錯兒,到時候吃苦的是你兄長。行了別哭了,回頭讓她瞧見了只怕要起疑。”說完轉身頭也不回地擺手,漠然道,“娘娘那兒我自會應付。”

音素還是伏在地上哭,雙肩孱弱地抽動,看上去無助又可憐。桂嶸有些不忍,他師父馭人自有一套章法。折磨人的身體哪裏比得上折磨人的心神,這兩兄妹也著實怪可憐。他上前幾步蹲下來撫她的肩,無奈道,“姑姑快起了吧,督主的脾氣你是知道的,再求也沒用處。”

她被扶著緩緩從地上直起身子,憂色滿面,“只希望督主能念及往日的情分,對哥哥手下留情。”

桂嶸聞言只是嗟嘆,“姑姑若心疼姚掌班,今後可千萬記著,天底下誰你都能開罪,唯獨那一位,”他悄悄指了指那背影,“沒人開罪得起。”

******

嚴燁到永和宮,宮中的宮人除了問安外連一個驚訝的表情也不敢往臉上擺。前頭急匆匆地走過來一個笑容滿面的人,待走得近了,宮燈的映照下是一張不大陌生的臉,總管內監遠遠地喲了一聲迎過來,“督主好。”

他側目朝那內監一哂,“娘娘呢?”

吳公公臉上盡是諂媚的笑意,恭恭敬敬地回道,“回督主,娘娘在合歡堂裏頭呢。”

他握著佛串子嗯一聲,熟門熟路,旋過大屏門往正殿去,曳撒的下擺微動,飄渺流麗。略提起衣擺跨門檻,再繞過仕女圖屏風,只見後頭的花梨木椅子上端端坐著一個舉世無雙的美人兒。

她在那裏正襟危坐,怒氣沖沖,一眼瞥見嚴燁,立時擺出如臨大敵的架勢。

不知從何時起心裏開始有了牽掛,人無論是在何時何地,腦子裏總會縈繞著個纖細柔弱的身影。這幾日朝堂上事忙,地方上的官員都進了臨安,要給皇帝稟呈一年以來地方上發生的大小事務,文宗帝臥病在床,聽政的自然而然成了太子。無奈景晟是個繡花枕頭,對治理國事一竅不通,大事小事都得靠嚴燁料理,幾日下來頗覺疲累。

此時見到她,卻似乎一切的疲憊一掃而光,滿心只覺難得的適意舒暢。

陸妍笙心頭的怒火幾乎要燒上九重天去,再看他呢,似笑非笑的神情,看她的眼神仍舊直勾勾的,一副沒事人兒的奸詐姿態,更叫她氣不打一處來。

真沒見過這樣無恥的!她在這邊氣得要死不活,人家在那邊跟看戲似的,指不定心裏在怎麽嘲笑她呢!

愈想愈覺得生氣,她斜眼乜他,上下打量,冷哼了一聲,“廠公心情頗不錯麽。”

又是這副令人牙酸的語氣。她冷嘲熱諷,嚴燁卻早已經習以為常,他面上仍舊淡淡的,從懷裏摸出個小包袱。握在掌心裏隨意一擺手,殿裏侍候的人甚至沒有看她的臉色便紛紛退了出去,順道反手帶上了殿門。

方才人多,她還能勉強端起架子擺出威儀,這會兒人教他遣完了,整個偌大的合歡堂裏只剩下她和嚴燁兩個人,陸妍笙霎時幾分慌神。

她皺起眉頭擡起手怒指他,“這是我的寢宮,你憑什麽使喚我的宮人?”

這反應著實有些離奇,她思考事情的方式果真和正常人不同。看這情形,這丫頭是覺得自己當著她的面兒使喚了她的人,讓她折了面子?嚴燁覺得好笑,挑高了眉毛笑瞇瞇地反問她,“不然呢?你要她們都在這兒伺候著?我其實沒什麽意見,你要是覺得人手不夠,我還能把小桂子他們都叫進來給你使喚。”

他沒臉沒皮的姿態,陸妍笙看得愈發生氣,她一拍桌子從椅子上噌地站了起來,大袖揮得呼呼響,“你少在這兒嬉皮笑臉的!今兒我打定主意了,你要是不把話給我說清楚了,我馬上到慈寧宮去告發你!”

嚴燁卻仿佛沒聽見這句話,他眉眼間都是笑意,朝她走近幾步把手中的東西放到她跟前兒,“餓了麽?我給你帶了錦仁兒酥。”

什麽?錦仁兒酥?

情況出乎意料,陸妍笙一勁兒的火氣被生生堵在了喉嚨裏。他在她身旁坐下來,將那小包袱拆開來,裏頭裝著幾個晶瑩酥黃的小圓餅子,他伸手探了探,還溫著,又說,“這是蜀地的特產,州官給帶來的。你是北方人,我估摸著你沒吃過,便給你帶了些來。”接著掖起袖子撚起一塊遞到她紅艷艷的小嘴邊上,“來,我餵你。”

又是這種體貼入微的情態!天底下居然真的有這種人,他做了那樣對不起她的事,還好意思在她面前虛情假意,難道就不覺得心虛麽!真教人惡心得反胃!

她氣悶難忍,一把將他的手佛開,連帶著手中的錦仁兒酥也落在地上摔成了幾瓣兒,“嚴燁,這麽裝模作樣有意思麽!我問你,太子許了你多大的好處你要這樣害我?景晟荒淫無道,你為虎作倀,就不怕遭天譴麽!”

他垂眸瞥一眼地上的糕餅,伸手從懷裏摸出只冰白的手帕揩了揩手,面上的神色隨之冷下去,聲音出口也沒有絲毫溫度,“臣不明白娘娘在說什麽。”

“到這時候你還要跟我裝傻充楞?”妍笙氣得渾身發顫,抖著手指他,“你以為我還被蒙在鼓裏麽!今日我就明白地告訴你,若明日你敢將我送入養心殿,我就跟你魚死網破!你若不信咱們盡可以試試看!”

嚴燁怒極反笑,伸手扣住她的手腕將她拉過來,半瞇了眸子沈聲道,“橫豎在你心裏我就是壞到底了,是不是?”

她氣得哭起來,卯足了力氣掙紮,邊聲嘶力竭地喊“是”,“你豈止是壞到底了,你根本不是人!你口口聲聲不是說喜歡我麽,你看看你自己做了些什麽事!你覺得我人傻好糊弄還是怎麽?你從頭到尾都在騙我算計我!”

他氣得嘴唇都開始顫抖,沖口而出:“李景晟若敢對你有半分不敬,我有幾千種法子讓他生不如死!你以為明日養心殿中的人真的是太子麽!”

這番話說出口,不只是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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