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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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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銀走後,向雎雖覺清凈了許多,可孤獨落寞卻蔓延開來,因為耳邊再也沒了那嘶嘶的叨叨聲,也沒了時驚時怒的癲狂嚎叫聲,午夜夢回時,總覺得身邊缺了點什麽。

臨近年關下,老陳與明海分別往老家趕去,唯獨竹青又在醫館待了幾日,直至一切打點妥當後才緩緩啟程,所謂打點妥當,只不過是照看了向雎幾日然後又叮囑了幾句,全然是依依不舍之情,以致於不知如何回應的向雎堪堪躲了起來。

各家各戶籌備年下所需物品之際,醫館的生意也寥寥無幾,直待竹青走後,整個醫館看起來更是寡寂。

向雎窩在藥舍,阮子慳在前堂翻看著醫書,屋外飄著鵝毛般的大雪,一切是那麽的靜謐,可向雎的內心卻風起雲湧,因為整個醫館就剩她與阮子慳兩個人了!

向雎想想就別扭,可阮子慳倒沒覺得什麽,一如既往地沈默寡言,偶爾也與向雎說上幾句不著邊際的話,卻始終沒有談到雲笙未歸的問題上。

竹青走後的第二日,向雎起了個大早,小丫頭想著既然陳叔走了,那後院的一應事宜她就該擔起來了,譬如這做飯的事情,譬如給公子準備洗臉水的事情……

望著窗外陰沈的天色,向雎套上了所有能套的衣袍,把自己裹得如粽子般極艱難地挪進了飯堂,瞅著菜籃裏結著冰渣的菜葉,向雎倒抽一口涼氣,縮在袖筒裏的小手不自覺地抖了抖,這大冷天的真不好過活啊!

向雎吸著發紅的鼻頭,抱著木柴直接蹲在了竈臺邊,想她以前隨著母親在木棺裏生活時,也沒做過飯,直至被接到雲山谷,她也只是見嬤嬤做過,並沒有真正下手實踐過,此刻真要生了火淘米做飯,於向雎來說無疑不是一件難事。

向雎尋了火折子對著那些木柴巴巴地忙活到了天明,好不容易起來點火星卻又悄然滅了下去,發潮的木柴自是不易點著,青煙繚繞之際,咳嗽不已的向雎總算見著了突突的小火苗,憋悶的心情瞬間舒暢了許多。

雖說被煙霧嗆的眼淚都流了出來,向雎依然頑強地淘了米蓋好鍋蓋,臨了不忘多添些發潮的木柴。因想著公子愛吃肉,也應該切點肉煮上,向雎便抄著菜刀踮腳從掛在鐵鉤上的肉片了些,一番忙活下來,額頭上是滲出了細密的汗珠,可兩只小手卻凍成了胡蘿蔔。

“我也不會做紅燒肉,幹脆熬成肉粥罷!”喃喃自語的向雎將肉片摁在了案板上就要切成肉末,可奈何個頭太小腕上力氣不足,幾次落刀楞是沒切好。

“你在幹什麽?”手起刀落的向雎忽聽阮子慳那淡淡的聲音自飯堂門外傳了進來。

“啊?我在,我在做飯……”煙霧繚繞中,向雎回眸瞥著那頎長削瘦的身影,有些磕磕絆絆地回應著,心底也慌了神兒,生怕阮子慳責怪她,便忙又補充道:“公子先不要進來!”

憋著咳嗽的向雎回頭時一個不留神竟將那刀落在了自己摁肉的小手上,一霎時痛楚襲遍全身,低聲痛呼的向雎扯起袍角就捏住了血流不止的手指,眼眶裏的淚珠幾欲溢出。

痛的彎下腰的向雎冷不防被一雙大手抄到腋下,然後被攜提著抱了出去。

“誒?公子?你怎麽……”驚呼出口的向雎下意識就要從阮子慳身上跳下,卻愈發被緊抿雙唇的男人給抱的更緊了些,手臂上的力道也直箍的她喘息艱難。

向雎哀怨地瞅了瞅阮子慳那冷漠得不帶半點溫度的臉頰,心下一陣叫苦,公子莫不是要把我扔出醫館?

直到被抱進阮子慳的房間,向雎才打消了惴惴不安的念頭,展眉長舒一口氣,“公子,我錯了,我再也……”

“坐著別動。”阮子慳似是不耐煩向雎的弱弱出聲,扔下一句後話便急忙轉身出去倒了一盆溫水進房。

徹底茫然的向雎待那雙發紅的小手被握起時,才恍然意識到阮子慳要做什麽,便有些慌亂地縮身往回抽手,“公子,我自己來……”

阮子慳依舊寡著面容,一手抓著她的手腕以遏制了她後續的話語,幽邃的深眸也皆是不容抗拒。

向雎有些不知所以地擡了擡眉,卻見阮子慳捏了自己的手指浸在水中仔細擦拭起來,隨著血絲在水中悠悠蔓延,神色凝重的男人略蹙了蹙眉,沈聲道:“以後不準去飯堂。”

“誒?公子,我,我再也不會搞的那麽亂了,以後熟能生巧我就不會……”急急辯解的向雎轉了眸子,激動地就要起身而立,卻又被阮子慳拽著手腕壓了下來,“別動。”

向雎聽著那近似威嚴的口吻,滿心的不舒服起來,想要再說些什麽卻又覺得是多餘的,便幹脆扁了嘴不再出聲。

阮子慳只垂眸關註著那皮肉外翻的手指,以幹布巾擦拭的動作也潛意識地輕了又輕,自是沒註意到身側的小人兒出現了情緒波動。

“忍著點。”阮子慳邊說邊將備好的膏藥以指腹挑出,然後緩緩地塗抹在了傷口處,向雎緊抿嘴忍著痛,直至阮子慳給她包紮完,小丫頭抽回自己的手側過頭轉了眸子,扁著小嘴既有些委屈又有些不甘,終於現出了小孩子的心性,一種想要努力卻得不到認可的憤懣。

阮子慳擡起頭時,向來冷淡的面容上忽有些迷楞,只見向雎半垂的睫毛上沾染著透亮的淚珠,泛著蒼白的雙唇還扁著,讓人看了就心生不忍。他還以為向雎還在忍著痛,便探出手掌撫著那小小的臉頰以手指拂去眼睫上的淚珠,很是親昵的動作卻再自然不過。

向雎感受著臉頰上那手掌的溫度,只覺心跳驟然慢了一拍,近在咫尺的接觸,就像是撫在心尖上,在對上阮子慳那深邃的眼眸時,向雎一個沒忍住,眼眶裏湧動的淚珠吧嗒吧嗒地滴了下來,扁著小嘴哭噎道:“公子,我以後會好好學著做飯,你不要趕我走……”

阮子慳微地一楞,繼而發出一陣清冽宛若甘泉的笑聲,與他那時常板著的臉全然不符,“等你長大些再給我做飯吃罷,現如今就不要去飯堂倒騰了。”

誒?長大些?不趕我走了?向雎見阮子慳難得的展了笑容,心情隨之舒暢起來,嘴角下意識地彎翹著,可笑著笑著驀然蹙了眉,“公子,什麽味?”

向雎邊說邊使勁嗅著,好像什麽東西糊了!

阮子慳循味往外瞧了瞧,轉身時倏地苦了臉,“你熬的飯糊了,那咱們只能出去吃了。”

向雎仰頭望著苦臉的阮子慳,咯咯地笑了起來,如此一個豐神俊逸的男子擺了個囧字臉倒也可愛。

阮子慳作勢敲了敲她的腦袋,兩人收拾了飯堂後便往外走去,瑩白的雪地裏大手牽小手,濃濃的年味氣息下倒顯得有些孤寂。

向雎沒想到早飯還能在飯館裏吃,紅撲撲的小臉上不禁現出了興奮之情,可待到街角對面的飯館時,她又高興不起來了,因為空落落的大堂裏只有她與阮子慳兩個人,店主婆婆卻很熱情地接待了他們。

“阮大夫,您好久沒來小店了,按照您的吩咐去年備下的酒還在地窖裏呢。”滿面皺紋的老婆婆端上湯面時順道坐在了另一凳上與他們拉起了家常。

“多謝婆婆的好心意,等在下有空了再來將酒取走。”阮子慳邊頷首回道邊順手將看起來面多的那一碗推到了向雎面前。

略有些佝僂的老婆婆側頭打量了眼一直埋頭不語的向雎,忽而抿嘴笑道:“原來今年不止阮大夫一人,看來年節是不需要來小店自斟自飲了。”

豎著耳朵聽兩人談話的向雎本在拘謹地吃著面,待聽到老婆婆語義指自己時,慌忙間吞咽著面條就擡起了頭。

“姑娘多大了?”面容慈祥的老婆婆略前傾了傾身子,對著向雎瞇眼瞧了又瞧,砸吧嘴道,“莫不是那位醫館剛招的那位藥童?”

“呃?嗯。”向雎訥訥地點了點頭,思緒卻還停留在阮子慳年節下自斟自飲的事情上,難道公子過年時向來是一個人?

“女娃兒好運氣,跟著阮大夫多學些醫人之術,日後也好糊口。”猶自喃喃的老婆婆忽地憶及了什麽般,兩眼放光道,“看到這女娃兒,老身倒想起件事來,阮大夫這幾年獨身一人總也不是個事,老身看幾家姑娘不錯,也配得上阮大夫,要不等來年開春讓老身說掇說掇?”

說親?向雎腦袋蹦出這兩個詞時便不由自主地偷瞄了眼阮子慳,心下不禁好奇他到底是何反應,可眼光所觸之下仍是她家公子那寡淡的面容,“多謝婆婆好心,只是在下|體質向來不好,怕誤了人家姑娘,還是延幾年再說罷。”

“唉!再延上幾年……”本是興致盎然的婆婆忽地斂了身子嘆氣道,“怕是沒那個機會了,外頭相傳荊地與韓地就要開打了,韓地若是失陷,咱們滕地也還不知會是什麽境況呢。”

荊韓交戰?向雎驚愕地咬緊了竹筷,難怪雲笙師叔至今沒有消息,原來是有事情將他困在了韓地……

阮子慳聽到這消息時,並沒有太過強烈的反應,只是握竹筷的手稍微停滯了下,一絲波瀾隱藏在了略縮緊的幽暗深眸裏。

靜默無言裏,屋外又飄起了鵝毛般的大雪,仿似要將這人世間的一切陰霾覆蓋,只留透徹無暇。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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