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66章

關燈
他深邃的眸中仿佛存在著一個深不可測的漩渦,所有壓抑的情緒都被卷入到了那點幽紫中心。

阿礫直視了他的眼睛好一會兒,在無防備的某刻粲然一笑,擡手打開車門,毫不客氣坐在他的副駕駛上。

“那就請多指教啦,我們往縣外出發!”

她乖乖扒拉好了安全帶,像殿下給車夫下達那般頤氣指使地朝前一指。

從後視鏡裏瞟了她一眼,那位淺金發青年不禁微笑,油門一踩發動了車輛。

“好。”

車尾很快駛離了橫濱當前噩夢般的場景。或許是為了照顧車內公主殿下的感受,這輛車駕駛得還算平穩,除了會偶爾滾過山路上的石子微微顛簸,乘坐體驗基本算是相當舒服。

但坐在副駕駛上的並不是什麽普通女人。

熱愛放飛自我的阿礫默默在心裏給這穩重的車技打了個比她稍遜一籌的評價。

越往目的前行,路似乎就越不好走,不知為何周遭的古木都淩亂地歪折在了路旁,就像是被某重物輾軋過的情景。

“這邊難道是發生過了戰鬥麽……”

乘車過程的空隙裏,阿礫不由得觀察起了周圍的環境。

“會不會是這邊最近在進行道路整改的原因?”操縱著方向盤的安室自然也有看見這一場景,閑聊似的給出了一個猜測。

“唔……”阿礫沒有妄下定論,感覺仍有很多疑點充斥在心裏。

好在行駛中的時間很快一晃而過,穿過闃無人跡的森林,他們終於趕到了那棟被偵探社用作避難所的山間旅館。

原本住在這裏的直美跟綺羅子早就被暗中安排好轉移到了別處,留下來充當誘餌的是他們綁回來的檸檬君,不出意外的話,應該還能在這裏看見那位不幸一腳踩中陷阱的Q君。

只是等到他們開車到旅館門前不遠,則發現眼前的情形跟他們想象的有所出入。

“這……居然被人搶跑了嗎!”

阿礫推開車門出去,神色意外地往山間旅館的方向望去。

整棟旅館都被一種特殊的透明薄膜所包裹,在光線下流轉出異樣的扭曲色澤。而目之所及的地面,橫七豎八倒下了許多穿著沖鋒衣的人。

那些人應該是組合的手下。

“……是造成橫濱現在那副狀況的敵人做的嗎?”安室同樣望向了眼前超越現實的場面,即便事態超越了常理,背地裏的身份依舊使他能始終在這時維持著冷靜。

“你暫時待在這裏不要靠近,裏面的事情就交給我吧,我先去前面探探路。”

阿礫的行動力極快,朝安室如此交代道後就不管他的反應,迅速朝圍觀的方位走去。

即將來到屏障之前的她,邊走邊解開了背後束住劍袋領口的細繩,五指接連搭在刀柄上,緩緩將刀拔出了鞘。

陽光細碎的金色光點,鋪羅在那柄充滿磨砂質感的刃面,熠熠發亮。在刀被緩慢推至中部的時候,握劍的主人猛然加快了抽取的速度,瞄準半空的某點一瞬將刀尖砍向了前方。

如鋒利地割裂了紙張,以刀鋒為分界,薄膜被左右切開那般伴隨著粉碎的金色星辰分開了兩半,露出了內部的真容。

一時有一股詭異的精神壓力像是翻騰的黑泥般順著空氣裏看不見的豁口湧出,沈沈迎面壓來,令人直泛惡心,欲要嘔吐。

連阿礫都忍不住蹙起眉頭,捂住了口鼻,另外揚起手用力扇了扇,那股特殊的無形壓力才在她手揮動的範圍內被迅速推卻。

然而看似是用手扇開了那股不快感,其實是她的異能將湧來的能量體盡數消滅,才稀釋了這份空氣裏的粘稠。

阿礫大膽地往旅館內部行走,鞋跟踏在走廊的木板上,回響出一種特別清脆的腳步聲。

途徑過的地方,旅館裏的老板、旅客,甚至組合的成員,全都不明原因地倒在墻面或是躺在地板。如此詭異的場景,如果是正常人進來冒險,恐怕得時刻緊繃著神經,擔憂角落是否會有突然出來攻擊的怪物,讓他也落得個跟地上昏迷不醒的人一樣的結果。

而持著刀闖入那位神擋殺神鬼見都逃的少女二話不說,就是莽。她直接奔向了之前關著檸檬的那個房間,‘唰’的推開紙門。

映入眼簾的,是中間最顯眼的存在。

那是名天生有著黑白發色,打扮可愛,堪比某個吉祥物黑白熊擬人化的小男孩。他整個人被一棵難以想象的巨樹束縛在了墻壁,底盤糾結的粗壯樹根幾乎占滿了整個房間。

在他的腳邊有兩名失去意識的人,一個就是他們用來當誘餌的倒黴蛋梶井,看來他成功存活了下來。而另一個則很意外,竟然是名陌生的金發外國青年。金發青年的脖子青筋迸出,葡萄藤從他脖頸被紮出的血孔裏鉆出,與房間裏的樹枝相互勾連。

是組合裏的成員。

這個原生態樹籠房,看來都是他的異能搞出來的傑作。

“不過包括組合的人都全部昏迷這一點,未免太奇怪了。”阿礫喃喃自語著,眉峰稍微蹙起來,陷入了思索的神情。

邊想著這起事件裏的疑點,邊用自己手裏的‘揚沙’朝前一揮,在刀刃的作用下,像切割豆腐一樣輕而易舉地劃斷了眼前縱橫勾結的葡萄藤。

失去樹枝的支撐作用,小男孩無力地朝下滑落,被阿礫給接到了懷裏。

順手將‘揚沙’收回刀鞘裏,阿礫背著Q往外邊走,暗中查探起了其他房間的情況。

她試著拉開了一扇扇門,發現待在房間裏面的客人也都無一例外地昏迷不醒。

忽然背後的男孩動了動,似乎是因為待在她的身邊,逐漸有了恢覆意識的征兆。

“嗚……”

夢野久作仿佛夢囈般從口中發出不成句子的聲音,正巧一間間房檢查過去查看有沒幸存者的阿礫再次拉開了一扇門,便在往房內投註視線前先回頭看了他一眼。

“嗯?你醒了?”

因為她的聲音而睜開了雙眼的夢野久作,眼睛就這麽撞上了房間裏那位詭異瘆人的白裙女。

窗口的位置,靠坐著一位黑色長發的少女,她正背對著門口,形單影薄,拉開了紙板眺望著窗外的景色。

風將她的裙擺吹揚起來,正像恐怖故事裏才會出現的白衣女鬼。

“鬼、鬼嗚哇啊啊——”

夢野久作腦袋一偏,剛醒沒多久就又在她背上昏古七。

聽見他喊聲的內容,阿礫也顧不得他嚇暈的事情,立馬將頭轉回了房間裏。

好巧不巧,在這個時候中獎。

“……你是這間旅館的住客?”

警惕地觀察了一陣,阿礫通過對方的衣著來推測,她應該是跟此起事件無關的客人,加上沒有從那邊感受到惡意,便試著喊了一聲。

沒有想到會有陌生的聲音擠入此處空間,白裙少女循聲回過了頭。這才讓人發現她其實擁有一張非常清秀的臉龐,可一雙淺綠色的眸子卻如雨後森林般憂郁,為整個人的氣質蒙上一層陰暗。

她的胸膛還有著微微起伏,似是在平覆著從噩夢裏醒來的心情,小小地喘著氣。

“為什麽,你會……”

白裙少女的聲音很是沙啞,像沙漠裏許久沒有遇過綠洲的旅客,又像是在夢裏嘶聲裂肺地喊叫,導致的聲帶受損。

顯然這位少女對出現在這裏的阿礫感到意外,她還是第一次看見有人能夠毫無設防、就在她的能力範圍內自如地行走。

這一事實的發生讓她淺綠色的眸子裏微微染上了一簇幾乎難以察覺的亮光,脆弱地搖曳著。

而阿礫坦然迎上對方的目光,背著身後的Q步入和室,來到白裙少女的面前。

“待在這裏很危險,先跟我離開吧。”

她朝對方伸出了手,白裙少女面對著她攤開在眼前的白皙掌心很明顯的不知所措。

見人像個呆滯的木偶般完全沒有反應,阿礫不由得直接拉住了她的手腕,將人從榻榻米上拉起來。

“別發呆了,趕緊逃離這裏。”

碰觸到少女手腕的那刻,阿礫頓了頓,可她最終什麽也沒說,不容置疑地將人拉出了房間。

“你是什麽人……”白裙少女被拉得磕磕絆絆,忍不住凝視著她的背影問。

對方身體孱弱,阿礫只得配合她的步伐,一邊背著身後的男孩,一邊牽著她往旅館門口走。

“只是不得不趕過來回收‘麻煩’的好心人而已啦。不過如果你是問我身份的話——”

阿礫毫無心理負擔地給自己套上了‘好心人’的馬甲,自我介紹道:“我叫福澤礫,是武裝偵探社的一名偵探。”

少女反應慢半拍地重覆道:“偵探……”

這不是經常跑來說要救她的警察,不是負責看護她精神狀態的護士,也不是那些制造了她噩夢的源頭,而是一名說要帶她逃跑的偵探。

這個詞匯第一次那麽鮮明地落在了她的心底。

到了旅館外面,安室的車依舊停在了原處。

看見阿礫帶著人出來,他趕忙迎了上去。

“旅館裏面的房間我都檢查過了,基本所有人都像是陷入了精神攻擊的狀態昏迷倒地,我只從一個房間裏找到一個依舊保持了清醒的女孩子。”

“就是她麽……”

於是安室的目光順著這句話落到了她旁邊的那位白裙少女身上,露出了人畜無害的溫和笑容:“小姐叫什麽名字?身上有受傷嗎?”

即便是房間到室外這一短短距離,奔跑出來依舊消耗了白裙少女不少的體力,她喘著氣,不怎麽願意張口似的,有些抗拒地搖了搖頭,只說出了一句話。

“飛鳥井……木記。”

這時阿礫把背後的Q放到地上,調整心情般呼出一口氣。

“裏面目前還有很多人,光憑我一個沒有辦法全部搬出來。其中有很多不知道他們什麽時候就會醒過來的敵人,叫警察過來收拾吧。”

現在這種情況,她也不會拘泥於讓偵探社全部攬下這份功勞。只要Q沒有落在組合的手裏,那麽是在偵探社還是在警察那邊都是一樣。

就是港口黑手黨到時候可能要多花費些力氣將人要回來了。

一想到這個她就開心。

背倚著自己愛車的淺金發青年朝阿礫點點頭,在她的示意下主動拿出自己的手機。

熟練地在鍵盤上撥出了一串號碼,他對著電話那頭交代了一下這邊的事故,而後便掛斷了電話,整個過程沒花費三分鐘。

在等待警察前來的這段時間裏,阿礫半蹲下來,查看被她放置在地面那位黑白偏分發色的男孩。

用手撩開他的劉海測量額溫,並且翻開袖子與領口等衣物,檢查他的身體狀況。

“沒有被敵人虐待過的痕跡,也就是說,之前更多是因為精神上的沖擊而暈倒過去麽……”

阿礫若有所思地小聲道。

精神操控系異能者反倒在心理層面被敵人摧毀了自己的精神,就跟自食了一份屈辱的惡果無差。

趁她在對小正太進行身體檢查時,安室正在詢問著這位出現在旅館裏的少女情況。

“看小姐的樣子,應該是這間旅館裏的住客吧。請問在旅館裏的人都昏迷之前,你是一直都待在房間裏沒有出去過嗎?”

聽見他這麽問,檢查後暫時得出無礙結論的阿礫不由投給了他一個譴責的眼神。安室見狀立馬無奈地舉手投降。

“抱歉,我沒有惡意的。只是作為一個偵探的職業病,讓我忍不住多問了幾句。”

可得知他是偵探以後,對面的少女卻沒有露出反感的表情。聞言,她從那隱隱抗拒的憂郁表情裏擺脫,比想象配合地答覆了他的問題。

“……我是來山裏療養的,自前幾日起就安排住在了這裏。不久前我才剛從噩夢裏醒來,發現外面已經變成了這樣。”

飛鳥井不安地抱著手臂,膚色蒼白得能夠看清皮膚底下遍布的淡青脈絡。她指尖微微移落到了手腕上,還能感覺到先前遺留在那裏的體溫。

不知不覺,因某種逐漸沈落下來的安寧,整棟包裹在建築外的屏障消失,變回了原本的模樣。

“這樣啊,謝謝你的配合。”安室適時禮貌地送上了安撫性質的笑容。

秉著不好刺激受害者的理由,安室暫時停止了打探,反正警察接下來到場會盡職盡責錄取她的證詞。

可是他沒有想到,原先對他露出譴責眼神的那位茶栗發少女,竟然出言比他還要辛辣。

“其實整棟旅館裏外的人都昏迷過去的事情,是你幹的吧。”

聽見這話的安室聳然一驚。

所以那個眼神不是在譴責他追問得不適時宜,而是在譴責他程度問得根本不夠有力嗎……

被拆穿了事實,飛鳥井抓住腕骨的手指無意識加緊了力度,眼神裏一片迷惘,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果然……是我嗎?”

事實上她心裏或多或少知道,造成這一切的元兇正是她的暴走,只是每一次,她都不願意去面對這份真相。因為承認這付出的代價,是她每晚不敢閉眼、生怕一閉眼便會迎來無數夢中被人折磨致死的場景。

“握著你手的時候,我就已經發現了,你身上無意識逸散出來的能量物質,跟包圍著建築的那些是一樣的。”

阿礫看了她一眼說:“不管你究竟為什麽要這麽做,倒算是幫了我個大忙。省去了我一個個去將那幫人全部抓走的功夫。”

異能者在這個世界上並不少見,阿礫也沒有多探查她底細的心思。

只是,飛鳥井找到了她話裏的漏洞。

“……並不是全部都在這裏。”

她猶豫了會,還是如實告之:“有一個人,他不受這個能力的控制。變成了一個前所未見的龐大怪物,往市區的方向離開了。”

“怪物?”

阿礫的神色一下就怔住,接連追問:“是什麽時候的事情?你看見他到底往哪個地方走了?”

“是在你們趕到前20分鐘離開的,現在應該已經走了很遠。剛蘇醒的時候,我聽見隔壁聲音在說,他們接到了關於某個地下據點的情報,那個怪物……是有目的往橫濱那邊去的。”

地下據點……是晚香堂!

“原來先前在路邊看見的那些被摧毀的樹木,是因為那個敵人造成的……”

一下想通這一點,阿礫瞬間變了臉色。她焦躁地咬起了指甲,打開手機想要聯絡偵探社那邊的人,提醒他們這一消息。

可是不知道遠在橫濱那邊是發生了什麽緊急狀況,電話遲遲沒有人接通。

“偏偏是這個時候……難道說是港黑故意暴露給他們的?是想要報覆和牽引火力嗎……”

阿礫試著在腦海裏進行推斷,這件事情可能性最大的就只有是港口黑手黨幹的,他們是除了偵探社全員,唯一知道晚香堂位置的人選。

“礫小姐,我們趁現在趕回去應該還來得及。”

安室見她神態焦急,便在旁邊給出一個建議。

可阿礫逐漸冷靜了下來,咬牙道:“不,我們得等警察過來,不然沒人看住旅館裏那幫人。”

這是她自己必須要完成的任務,偵探社的所有人都在努力著,她也必需要在內心相信著亂步他們。亂步肯定已經看穿事情的所有發展,有所準備才對。

說是這麽說,可她眼神裏的火焰越燒越旺。足尖微微挪動,腳邊完全沒有碰到她的樹枝,就這麽在擴散開來的異能裏消失成了金色的沙塵。

“亂步該不會還乖乖待在晚香堂裏吧……”阿礫不厭其煩地重撥著聯絡的號碼,內心焦躁地等候著能有接通的一刻。

——要是一開始沒有說讓亂步呆在那裏等就好了,那樣他可就會沒有任何心理負擔提前離開了,可惡。

終於,被呼叫過來的警車在關鍵時刻趕到了現場。

“我是東京警視廳公安部的刑警風見,是你們報的案麽?”

來人是一位戴著黑框眼鏡、神態氣質都較為嚴肅的警官。帶著一隊持著警棍槍支等防爆武器的同事趕赴到了現場,走近便率先看了他們後面那個淺金發青年一眼。

可安室還沒跟他交換眼神,阿礫就已兇巴巴地沖上去揪住了風見的衣領搖晃。

“是的!快來幫助我們聽見沒有!”

被強硬拽得前後搖晃說不出話來的風見裕也:“……”

這根本不像是要尋求幫助,而是來尋仇的樣子。

以繞口令般飛快的口速為警官們提供了證詞,而後將飛鳥井和Q他們全部交托給警察,跟他們說清楚裏面這些危險人物的身份,阿礫總算能夠卸下這份重任的擔子。

在她馬不停蹄地想要轉身快些離開返回橫濱的時候,被警察們掩護帶走的白裙少女,在擦肩而過之際對阿礫說了一句話。

“明明將我們這些無關緊要的人拋下,去做你更重要的事情,不是更好嗎?”

阿礫驀地停下腳步,回頭看她。

雖然情況緊急,可做人的原則還是要堅守的。

“你們不是什麽無關緊要的人。既然是我接下的任務,我就不會隨便放棄。”阿礫擺了擺手說,“而且,我怎麽可能任由自己拋下一個明顯很害怕的女孩子單獨待在這裏啊。”

飛鳥井一怔,半晌後而後垂落了眼睫。

“你真是個奇怪的人……”

她沈思的這段時間裏,阿礫早已飛快奔往車輛,不再拖延,只轉身給她留下一個道背影。

阿礫比之前每一次都要更快地鉆進了安室的馬自達裏,邊系安全帶邊催促同樣回歸駕駛座上的安室。

“你知道我趕時間吧,不管你是抄近道闖紅燈逛鐵路還是當俠盜獵車手,給我半個小時內飛回橫濱!”

阿礫緊握著胸前的安全帶,在座位上不安分地蹬著腿,恨不得當場奪過他手裏的方向盤,橫沖直撞跨越地圖開回去。

聽見她這麽說,靈魂車手安室透的臉龐浮現出了一絲微妙的神情,可很快,他將雙眸轉回了前方,棱角分明的側顏輪廓顯露出幾分自信。

“既然你都那麽請求了,接下來可不要後悔哦。”

畢竟他可是個在新加坡野過的男人。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