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藥老神色不定，也不說話，趙七爺擔心起來：“怎麽？難道治不好嗎？”

藥老這才回過神，沒好氣的道：“我手下就沒有治不好的病，讓開！”

藥老按著小狼的脈搏探了探，雖然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不過不管怎麽樣？把人治好總是沒錯的。

小狼的問題不嚴重，之前的毒已經被聞無休清理了，現在不過是內力絮亂造成的腦部混亂。

藥老猜測是因為有人給他灌入了他無法承受的內力，為了防止他爆體而亡，才會用了其他的方法，只是錯亂了神經。

藥老淡定的擺擺手，對阿星道：“行吧，我給他治好，我欠你爹的人情可就還清了。”

阿星道：“自是如此。”

然而問題不在於藥老，而是小狼堅決不肯喝藥，整個人像是野獸一般，滿眼都是殺氣，一個勁的嘶吼，哀嚎。

趙七爺頭疼的安慰道：

“這是可以治好你的藥，不是害你的。”

“我們是你的叔叔，我們不會害你的，明白嗎？陵夷，這個藥喝下去之後你會變的正常，以前的記憶也都會恢覆，所以乖乖喝藥好嗎?”

不知道那句話打動了他，小狼看著他碗裏的藥立在原地，無聲的說著什麽。

趙七爺湊近了些，聽見他說：“正常……變正常……”

趙七爺道：“對，這個藥可以讓你變的正常，陵夷，你爹是個頂天地理的男子漢，你以前也和你爹爹一樣，聰明又堅強，你一定不要一直這樣的對不對，咱們把藥喝下去，好不好？”

小狼眼裏沈浮著不知名的情緒，浮浮沈沈，像是渴望又像是畏懼：

“正常？我會變的正常嗎？”

“會的，快喝吧，涼了就沒有那麽好的效果了。”

小狼聞言終於動了動身體，他收斂了身上的煞氣，湊在碗前盯著那一晚黑乎乎的湯水。

喝了這個，他就可以變的正常嗎？

是不是就可以保護親親了？

小狼慢頓頓的接過湯藥，一股腦的喝了下去。

趙七爺終於放松了下來：“還有六天，你會好起來的。”

小狼沒有看他，只是低頭無聲念叨：“親親……正常……我要變的正常……”

……

“陵夷。”

少年伏在女子的膝蓋上，夏日的晚風吹動著遠處的蓮池，蓮葉的清香輕扣半掩的方言，溫和秀麗的女子微微垂下頭撫摸他的長發：

“陵夷，你頭發也這麽硬，真像你爹爹。”

少年仰頭看像天上的明月，對上女子清明含笑的一雙眼，似是傲嬌般：

“我和爹爹像嗎？”

女子笑：“像極了，我也希望你能如你爹爹一樣，一身剛強筋骨，做一個真正的男子漢。”

少年笑著應道：“我一定會的。”

女子柔柔的撫摸他的頭發，似是寵溺，又像是悲嘆：“我又希望你和你爹爹不像，便能少受一些苦。”

少年被遠處螢火所吸引，沒有註意到女子後面的話，等他註意到的時候只瞧見女子嘴角的血跡順著嘴角滴落，她歪倒在男人的懷中，無悲無喜。

男人靜默雕像，嗓子裏刻著壓抑的哭嚎，半響緩緩擡頭看向少年：

“陵夷，你一定要記得娘親說的話。”

畫面一轉，又是一片天地，少年被男子拿著不斷的朝前面跑，他不知道後面追趕他們的是什麽，只覺得若是在慢一步就要屍骨無存。

前方依舊茫然，黑壓壓的潮水一般無聲的湧來，少年滿臉是淚：

“爹爹，你跟我一起走！你跟我一起走！”

男子將他摟在懷裏，啞聲道：

“對不起，爹爹不能走，爹爹有爹爹的責任。”

少年哭喊道：“爹爹，你不走我也不走，我和你在一起！”

男子眼中含淚，輕撫著少年的頭發：“好孩子，好孩子！”

話落，神色一變，勇猛彭拜的內力如同潮水一般順著掌心朝少年的體內流逝，少年全身都像是著了火，皮膚被燒的通紅，筋脈鼓起，像是承受不住快要炸開一般，可最終還是忍受了下來。

男人將痛到昏迷的孩子藏了起來，起身離開。

少年意識模糊又清醒，可他的身體卻像是碾過一般一點也動不了，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男人逐漸離開，直到連背影都看不到才無力的昏迷了過去。

“娘親！爹爹！”

七天的時間一晃而過，小狼……哦不，杜陵夷終於慢慢清醒了過來，他記起了很多事，比如他高大挺拔的父親是如何慘死在眾人的口誅筆伐下，他記起了自己是如何死裏逃生，卻漸漸瘋癲入狂，他記起了家仇血痕，記起了他身上逃避了多年的責任和重擔。

他看著比記憶中蒼老了很多的兩位叔叔，飽含歉意道：

“對不起，二位叔叔，辛苦你們了。”

趙七爺和侖伍這些年從杜闔離開開始，一直操持著天下一莊，將他從當年瀕臨破滅開始一點點重新站在了巔峰，至今沒覺得苦過。

可這一刻，在這個孩子的一句辛苦中，突然發現，當真苦不堪言。

最好的兄弟突然慘死，他們不能為其報仇，還要面臨正道人士的不信任，面對莊中無數人的小心思，他們兩個從江湖莽漢一點點扛起了責任，學會了算計，這其中的苦怎麽與外人道也。

不過這兩人都不是什麽沒經過世面的年輕人了，不過傷感了一會便說起了正事：

“陵夷，先去祭拜一下大哥大嫂吧，他們應該等你很久了。”

杜陵夷點點頭：“好。”

杜闔夫妻二人的墓碑就蓋在昔日二人住的院子前，這是杜闔曾經在妻子死後對他們說過的，這裏楊柳依依，蓮花開落，是杜闔的妻子生前最愛的地方。

杜闔死後，趙七爺他們找到了他的屍體，偷了回來，就葬在這裏。

杜陵夷看著和記憶中並不太大區別的院子，一時間竟不敢上前。

趙七爺道：“這屋子每隔幾天就會安排人過來打掃，收拾的和大哥在世一模一樣，你去看看，我們就不進去了，我想你和大哥大嫂應該有些話要說。”

杜陵夷誠心彎了彎腰道：“兩位叔叔之恩，侄兒木齒難忘。”

侖伍道：“說這個做什麽，你是大哥的孩子，就是我們的親人，我們是你最堅強的後盾，好了，快進去吧。”

“嗯，好。”

杜陵夷推開院門，發出咿呀的聲響，如同昔日他每次晚歸時那般清脆動人，院內種著不少常青樹，遠遠看去楊柳依依，一派青色。

綠色靈動，這是他娘親最喜歡的顏色。

杜陵夷緩緩走過去，十年前的光陰就在這一步步中走玩了，他跪在二人的墓碑前，微微閉了閉眼，掩去了眼角的淚跡：

“爹，娘，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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