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如果當時真的沒有辦法了，我一定會自己逃跑的。”

她說的是實話，林筠亭雖然對她有恩，可是憑著這恩和這段時間的相處卻並不足以讓她犧牲自己，她見過太多的生離死別，心中自有她在這末世之中的形成的行事準則，這世間如今除了陸無言沒有什麽是值得她必須犧牲性命而去保全的。

或許她會難過，會悔恨，會在老去的時光中懺悔，可是她更加明白，即便如此，她也還是想活著，只是活著一切才有意義。

愧疚，悔恨，活著的時候再痛苦絕望，死去了也就什麽都沒有了。

她這樣的行事準則即便在末世之中都是被人不理解的，或許有人幹著比她更殘忍的事，但他們並不會說出來。

可陸淒淒說出來了，在這個人性更為美好正面的古人面前，而林筠亭卻只是道：

“自然是如此的，你幫我是道義，生死存亡之際能活下去的話自然還是要活下去的，況且之前你不是便說過，若是到時候遇見危險，自己便先逃走嗎，這不算什麽。”

他說的坦然，甚至還帶著幾分寬慰，陸淒淒心裏卻燒的厲害，她好半天才道：

“林筠亭，千鳶說的沒錯，你真的是一個溫柔的大好人。”

林筠亭笑笑：“陸姑娘也是一個率性真誠之人。”

陸淒淒知道自己幾斤幾兩，有人說她殘暴，說她兇狠，卻從未聽說過率性真誠，這樣的褒義詞她太久沒聽過了，一時間竟有些說不出話來。

半響，她像是自暴自棄的呢喃道：

“死亡是這個世界最沒有價值的事情，很多人說唯有死亡才能永恒，其實都是扯淡，死了就什麽都沒有了，活著的人或許會傷心那麽一段時間，但總有新的感情新的思想填補他的身體，等到活著的人也不在記得你，你就真的什麽也沒有了。”

林筠亭卻道：“死亡或許對有些人來說是最沒有價值的事情，可是也會有那麽一些人對死亡銘記於心，她的一生都奉獻給了那個已故之人，她心裏念著他，想著他，因為他而變的強大，學著成長，對於她來說存活在這世間的每時每秒都是為了他。”

陸淒淒以為他在說他的妻子，可即便如此她也不理解這樣的想法：

“活著只是為了一個死去的人，難道不會痛苦嗎？這樣有什麽好處呢？”

林筠亭沒想到她會用好處這個冷漠的詞，想了想道：

“並不是說這樣好不好，而是一種選擇，有的人選擇忘記痛苦，尋找新的人生，可有的人選擇守在原地，但這並非是需要整日活在傷痛之中，或許她也會為此難過，但是更多時候當她想到那個人的時候是開心的。一個人的價值並不是單單體現在他活著的時候，他死後依舊能有力量讓活著的人變的更好。”

陸淒淒雖然並不太能理解他的意思，但也不在繼續反駁，反而是林筠亭偏頭看向她道：

“當然，陸姑娘，在死亡來臨之前，拼命的活著是對自己他人和生命的最大尊重。”

陸淒淒沒想到他繞來繞去又安慰起了自己，吶吶道：

“你這人還真是……”

陸淒淒嘀嘀咕咕半響沒見著林筠亭的回應，低頭一看，瞧見他面色如霜，眉目之間可見冰棱，陸淒淒知道他寒毒發作了，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見林筠亭腳下一空，不知踩到了哪裏，帶著陸淒淒從山上滾了下來。

陸淒淒最後的視野裏只瞧見林筠亭發抖抽搐的身影，接著眼前一黑，便什麽都不知道了。

……

水雲袖舊屋。

秋冬來看者破舊荒廢的院子，想起下午在客棧聽的話滿是懷疑的問道：

“流火，你覺得咱們教主和水雲袖之間真有貓膩？”

流火手上動作一頓，隨即關上房門朝後堂走去：

“辦正事要緊，你問東問西的想什麽呢。”

這院子不算大，只一個四合院的形式，如今過了這麽些年裏面幾乎空了，唯有的案桌和兩把椅子也被蟲蟻啃噬的破破爛爛，房間裏發出腐敗的氣味。

秋冬來跟著流火到院子後的墳前，那墳墓立在一顆梧桐樹下，周圍的土壤又被翻新的字樣，流火默不作聲的勘察著周圍的情況：

“這是什麽？像是被火燒過？有人在這裏燒紙？”

秋冬湊過來看看，沒看出什麽究竟，無所事事的道：

“你說咱們教主年紀也不小了，這麽多年也沒見他身邊有過什麽人，我都覺得他是不是不行了？”

流火正撿起一片指甲大小的紙片打算仔細研究一下，聽他大不敬的話一陣惡寒，罵道：

“你胡說什麽呢，下次再背後議論教主，信不信我告訴教主，讓你洗一個月的臭襪子。”

秋冬來聞言頓時一陣後怕，連忙做閉嘴狀，半響又作死的嘀咕了一句:

“反正我覺得教主那個方面肯定有問題。”

“秋冬來！”流火咬牙看向他：“給我閉嘴。”

秋冬來見他真的發火了，立馬做乖巧狀，此時不知打哪來的妖風一起，卷著流火手那片燒毀的白色紙片飛向空中，在晦暗的夜色裏眨眼沒了蹤跡。

秋冬來誇張的縮了縮脖子，只覺得那風聲越大，呼啦啦的吹動著頭頂的梧桐樹枝像是夜襲的吸血蝙蝠揮動著翅膀。

“好冷！”

“閉嘴。”流火皺眉。

秋冬來委屈道：“我連說冷都不醒嗎？”

流火感受著這突來的寒風，慢慢走向秋冬來身旁，沈聲道：

“我感覺這陣風有些奇怪。”

秋冬來不解：“風有什麽好奇怪的？”

流火聞言搖了搖頭，他也不清楚，只是覺得這風吹的太過怪異了，警惕的看向周圍這才驚覺，這風只吹動了院子裏的梧桐和他們的衣衫，那扇他們進來時沒有帶動的門前落下的梧桐葉卻動也不動。

“小心！”流火想也沒想，護在秋冬來身前舉手一掌，與黑暗中一股強大的力量頓時撞在一起，那力量不似內力渾厚，也不似利器堅硬，反而像是一層柔軟的綢緞，卻又帶著肅殺之氣。

此時突然傳來一聲嬌滴滴的笑聲：

“啊，竟然發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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