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向能夠信任的人坦白了自己一直放在心裏的那個秘密，像是卸下了壓抑了數年的包袱，風間海路深深呼吸，努力不讓自己哭出來。那樣的回答對誰來說都不是輕松的話，入江裕樹雖然也聽說過，可這樣的情況真的出現在自己身邊時，卻還是如同被人砸了一棒，一時間有些懵了。

到底是入江直樹更沈著些，確認風間海路已經平靜下來不會再傷害自己以後，叫弟弟放開他，伸手將少年拉了起來。一件厚重的大衣蓋在頭上，擋住風間海路的視線，他只聽見入江直樹清澈的聲音響在耳邊，“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小學五年級，海空手術之後。”來自入江直樹平靜的質問反而讓他冷靜下來，風間海路披著衣服，低下頭回應著。他閉上眼就能想起最初發現自己情感那天的情景，入江裕樹此時沒忍住的驚呼就和他那時的心情根本如出一轍。

“十二三歲情竇初開是很正常的情況，不過海路，戀愛情感往往會帶來性沖動，你確定對海空是……”聽到那樣的回答，入江直樹也是微微蹙眉，暗戀五年這種事雖然並不稀奇，可在這種情況下，也的確不由得讓他產生了一絲懷疑，可還沒等他說完，在聽到那個關鍵詞的時候，風間海路的身子猛的一震，隨即狠狠握緊雙拳，傷口處落下鮮紅的血液，他掙紮般閉上了眼，很快打斷了入江直樹接下來可能發出的質問，“我確定！不然你們以為我為什麽要故意讓她疏遠我？”

“海路，這麽多年哥們兒了我信你，但是你聽我一句，這不是長久之計。事實上你今天也差點失控了，既然只是對她說了些重話都會讓你如此痛苦，我勸你最好還是徹底的離海空遠一點吧。”即使依然處在震驚的狀態下，入江裕樹到底也是個天才，很快反應過來了重點所在，真誠勸誡道。

可風間海路明顯沒有把他的話聽進去，很快反駁：“我早就試過了！我剛開始以為分開就可以解決問題，所以一直在和她保持距離，甚至小學就轉學去了別的地方，但是這並不是方法！我根本沒法抹消掉那份感情啊！”

“……我可沒叫你不要喜歡海空了，感情這種東西誰也無法控制的，我是叫你離她遠點！還是說你準備和她攤牌了？我承認你忍了五年很了不起，但是也已經快要到極限了吧？！既然海空對你完全沒有那方面的意思，那她今後也一定會找到一個自己喜歡的人，真到了那時候你打算要怎麽辦？今天你可以因為她不理解你的心情忍不住兇了她，你拿什麽保證到了那時候不會因為一時沖動做出更過分的事情來？風間海路！你們兄妹倆都是我重要的朋友，我不想看到最後發生那種無法挽回的事情！”

“唔……！！！”入江裕樹一語中的戳破風間海路內心最深處一直下意識的去回避的問題，他一時語塞，擡手緊緊抓住了蓋在頭上的那件外套，將整個腦袋都全部包裹了進去，肩頭不可抑制的顫抖起來……意識到情況並不樂觀，入江直樹趕忙叫停：“夠了！裕樹，別說了……”

“可是，哥！我……”入江裕樹下意識地反駁了一句，卻在看見自家兄長遞過來的那個眼神和微微搖頭的動作後，恍然反應過來現在的情況，驀然止住了話語。

“這個話題就到此為止吧，這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解決的問題。時候也不早了，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先去處理一下海路手上的傷，再好好想想要怎麽跟母親和天阿姨他們解釋你為什麽會受傷的問題吧。”三兩句為之前的矛盾畫上了休止符，入江直樹伸出手去試圖把風間海路捂著腦袋的衣服從他頭上拽下來，意料之中的被他狠狠甩開。

下一秒，卻是擡手揮開了他手臂的那個少年自己，顫抖著用那染血的手，將衣服慢慢拿了開來。風間海路終於緩緩擡起頭來，看向入江裕樹，那大海一樣深邃的藍色雙眸裏，翻卷著怒濤般洶湧的波瀾，像是在與那傳說中的海妖做著最後的抗爭。他張了張嘴，試圖說些什麽，卻似乎無法很好地組織起語言，良久才總算發出聲音，嘶啞、哽咽，卻是無比的堅定而莊重：“裕樹說的沒錯，我一直都在刻意回避這個問題，甚至就算到了現在，我也仍然無法想象如果有那麽一個人站在我面前，我會做出什麽事來……但是、海空她沒有任何過錯，我不能剝奪她的自由、她的幸福……我沒有權利要求她回應我的感情，所以……我會離開的。但現在不行。”

將視線從震驚的入江裕樹身上轉向滿臉覆雜的入江直樹，風間海路頓了頓，又繼續開口。伴著順著手臂落下的那一抹猩紅，仿佛生生扯斷了靈魂，在血肉模糊的那顆心上，再度插上利刃，一刀一刀重重砍下，每一擊都戳在最為柔軟脆弱的部分，直到再也看不到一絲原本的模樣……

“直樹哥應該比我更清楚的吧，海空現在的情況……她現在需要有‘哥哥’陪在身邊，她經歷不起那麽大的變故，所以我不能在這種時候扔下她一個人不管。無論結果如何，等這件事塵埃落定以後，我就離開，到一個絕對‘安全’的地方去。我永遠是她在這世界上最‘親近’的人，我們身上流著相同的血液，無論我多麽不願承認，多麽想要否定，我們是雙生子的這個事實依舊無法改變，我這輩子都會是她的哥哥，也永遠……只會是她的哥哥。”

長嘆一口氣，風間海路整理心情一般的慢慢套上外衣，笑了一句真冷，他擡起頭看向天空，笑著卻像是在哭泣。啊……還是說出來了，那其實一早就有的想法，從一開始就決定了要以兄長的身份守護她一生，只是一直都還抱有著僥幸心理，渴望著那背理的奇跡會發生，在夾縫中掙紮，越發放任自己瘋狂下去……只是，這樣的狀態也是時候結束了，那女孩已經沒有那麽多時間能夠留給他在幻想中猶豫不決，也許他早該這樣做……

這邊男孩子在外面凍著，留在家裏的女孩子們倒是暖暖和和的喝著果汁聊著天。從車站旁邊的蛋糕房聊到同學聚會唱了什麽歌，到前幾天放假前的社團活動又有什麽趣聞，天南海北的說了好多，最後還是轉到了戀愛的話題上來。女孩子八卦的心情總比男孩子強更多，剛才還一臉興奮地打趣風間海路的風間海空很快就遭到了“報應”。

“……然後啊，裕樹君就向我告白了！當時真的完全沒反應過來，現在想起來也感覺是在夢裏一樣呢！”佐川好美一臉嬌羞的講完自己和入江裕樹確定關系時的事情，轉而向入江琴子笑道，“不過比起我，琴子姐更厲害，據說直樹哥是直接向她求婚了呢！”

“哎呀！那是因為我對入江君死纏爛打了好幾年……還好最後沒有放棄，總算是功夫不負有心人吧！”說到那個雨夜的事情，一直大大咧咧傻笑著的入江琴子也不由得紅了臉，一臉幸福的表情看得人很是羨慕。

那兩個女孩子都喜歡著比自己優秀太多的對象，卻始終鍥而不舍的努力讓自己變得更好，用行動和堅持打動了對方的心……和她們比起來……

想到自己的戀情，風間海空唇邊的笑容慢慢僵硬，眸中閃過一絲郁色。

可兩個聊得正開心的女孩子很明顯並沒有察覺到她的這份異樣，順著話題的走向，那個問題還是自然而然的落在了她的頭上：“那接下來就輪到小海空啦！怎麽樣？小海空現在有沒有喜歡的男孩子呢？”

“誒？”她要怎麽開口呢？看著兩位姐姐一臉期待的樣子，風間海空實在做不到拒絕回答，可是……她還從未和春日梨櫻以外的人說過關於自己戀情的事情……

見她一時間好像沒反應過來，入江琴子倒是好心的又追了幾個範圍過來給她選擇，“有嗎有嗎？是學校裏的孩子？成績很好嗎？啊，我忘了小海空的成績就很好，哎呀！那不是更簡單了嗎？”

“不、不是的！那個……我、我……”一下子被甩了那麽多的篩選條件過來，在提到學校的時候風間海空的腦海中驀地劃過真波山岳爽朗的笑靨，一下子紅了整張臉，聽著她越說跑偏，竟然條件反射的開口反駁了。這下可好，不說算不說，可一旦開了口，就沒那麽容易糊弄過去了，她也知道自己必須說點什麽，只好把到了嘴邊的那幾句話如實說了出來：“那個……不是像直樹哥和裕樹君那樣的精英！是、是我們社團的孩子……雖然考試不及格，補考還要我們操心，整天就知道騎車，無論上課還是部活都無差別的遲到……但是他是個非常溫柔的人！比起任何人都更喜歡騎行，肩負著正選隊員的責任，是非常非常努力的好孩子！”

本來看著風間海空滿臉通紅的細數著自己喜歡的人的特征，結果聽到的全是缺點，還有點驚訝，可她話鋒一轉，又開始極力誇他的好，聲音也害羞般越發減小，臉上不經意間露出的微笑甜美而溫柔，兩個女孩子了然一笑，“呵呵，看來小海空是真的特別喜歡那個孩子呢。”

“那，告白了嗎？”

“唔！我、我……”佐川好美和入江琴子不比春日梨櫻，風間海空實在無法把自己的心情也像對著閨蜜一樣向她們傾吐，可提到那個話題，回想起真波山岳時那溫柔如水、明亮如星的湛藍色雙眸，一度度黯淡下了神采，她張張嘴，努力扯開一個還算得體的笑容，“我沒有向他告白。我還沒有勇氣向他坦白自己的病，而且那個人他……還有一個非常優秀的青梅竹馬的女孩在身邊，他說她對他而言是特別的存在，他在那孩子的面前會露出我從來沒有見過的笑容……如果、如果其實他也喜歡她的話……我……不想變成破壞別人感情的卑鄙者……”

話說到這裏，佐川好美和入江琴子都知道是戳到了別人的傷心處。心想著風間家的這兩個孩子的戀情怎麽都這麽坎坷，佐川好美拉起風間海空的手輕輕拍了拍，溫柔安慰道：“不會的啦！小海空！打起精神來！我知道喜歡的人喜歡著別人是非常難過的事情，不過只是青梅竹馬的話，也許不是你想的那樣哦？我們班的佐藤君和小由美就是青梅竹馬，但是小由美說佐藤君就像家人一樣，佐藤君也說一直把小由美當姐姐呢！”

她們都是沒有經歷過這種情況的人，無論是入江直樹還是入江裕樹，在遇到她們開始戀情之前都從未對誰動過心，身邊也沒有什麽特別親密的女性朋友，自然是不會明白……正因為是青梅竹馬，若彼此不是親人的感情……只怕是沒有誰能將長久以來早已刻進靈魂深處的彼此的存在分開了。

“唔……嗯……也許是這樣吧……”糊弄著應了佐川好美一句，風間海空點點頭，只想起宮原班長和真波山岳在一起時的模樣，實在無法釋懷。

入江琴子看著風間海空略顯寂寞的表情微微心疼，忽然想起之前去參加她們學校文化祭的時候碰見的那個藍發的男孩子，他應該……也是她們社團的吧？好像那時候自家老公還拉著她說了幾句什麽來著？那時自己沒怎麽聽明白，也就沒太在意，不過……那個孩子絕對……

“不要難過啦！小海空！你們社團裏也是有喜歡著你的男孩子在的呀！我們小海空長得這麽漂亮又可愛，頭腦聰明成績又好，他不追求你是他的損失！你呀，就是要讓他看到你不是沒人要的，讓他有危機感才行哦！來來來我給你講，當初我和入江君就是這樣的，就連裕樹和小好美也是哦……”

話題再度被扯遠到曾經的過往上，入江琴子的故事很長，風間海空聽得入神，也只覺得羨慕。她依舊膽怯，心中卻不由得升起幾分期許，或許他真的和她想的不同，或許她真的還有機會……

畢竟，他們之間還有一個新年第一個電話的約定，盡管那可能根本就只是他的一時興起，他一直如此隨性，可對她來說，那已經是非常令人開心的重要之事了。

作者有話要說：

海路和海空兩個人的心情，關於真波的心意，海空是主觀意識上覺得真波喜歡班長，而每次和他相處又忍不住想如果他也喜歡自己是不是可以告白，但最後還是沒有告白，事實上，她從來沒有否認過真波喜歡班長這個假設，所以一直在難過。

下一章真波小天使恢覆出場，新年的電話要來啦！開不開心？期不期待？

寒假結束以後就是第三學期了，三年級的學長們要畢業啦，馬上就要升上二年級啦！悠人君和小步夢要來啦！←好像預告的有點早……還有好幾章呢……233333333

於是，今天是我爸媽的結婚紀念日，所以就算只能用手機也努力更新一章！六月的新娘真的會幸福嗎？嘻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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