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波君……？！”回過神來的風間海空擡眸便與那清澈的海藍撞上了視線，意識到自己正被他抱在懷裏的瞬間驀地羞紅了臉，掙紮著從男生身上站起來，想要拉開距離，卻實在身上發虛，才後退了兩步，終於還是摔坐在了地上。面對少年的突然出現，方才的那些胡思亂想也被打散，風間海空的精力一下只放在了要怎麽把這件事糊弄過去的思考上。

“那、那個……我沒事的！就是、就是有點低血糖……那個……”

風間海空解釋得慌亂，真波山岳倒也沒有懷疑，只是很快蹲下去，伸手將她扶了起來，“海空肯定是早上沒好好吃飯吧！你可要註意身體呀！”

“唔……對、對不起……”見他接受了那個解釋，風間海空松下一口氣的同時也完全蔫了下來，乖巧的道了歉。

“好！乖孩子！啊……說起來……”看著少女那樣的反應啞然失笑的真波山岳忍不住擡手輕輕拍了拍她的發頂，又突然想起來了什麽，掏了掏自己騎行服背後的口袋，竟然摸出了一塊水果糖來，遞到了她的手裏，“雖然不知道只有一塊管不管用……我又不像新開學長那樣總是帶著能量棒嘛！這個是剛剛我騎車出去在路邊休息的時候有一個親切的同學給的哦！還好我收下了呢！海空需要補充糖分的吧？”

“誒？不、不是……那個……這個是別人給你的，我、我不能……”雖然在他的印象裏，給他投食的都是“親切的人”的分類，但想想也大概知道能送水果糖的絕對是某個女粉，心下揪痛了一瞬，風間海空還是擺擺手拒絕了。

“哎呀！給了我就是我的東西了，要怎麽使用都是我的自由，這不是海空你說的嗎？好啦，快點吃了它！不然我帶你去保健室也行。”

結果還是被半強迫著餵下了那顆糖果，風間海空有些慌張且尷尬的看著站在不遠處一臉“我什麽都懂了”的入江直樹和想過來卻被丈夫攔住不明所以的入江琴子，酸酸甜甜的味道在口中漫開，正合了心裏酸澀與甜蜜交雜的感觸，不由得低下頭去。

“那個……謝謝你，真波君，不過我已經沒事了！”

“真的嗎？可是你的臉色還是很不好的樣子……果然還是去保健室躺一下……”少年湛藍的眸子裏寫滿了擔憂，就連眉頭都不由得微微蹙起，拉起風間海空就要往校舍方向走，卻被少女反抓住手臂，拼命搖起頭來，“真的沒事！所以……不用啦真波君！拜托……”

看見風間海空那麽抵觸的樣子，真波山岳也不好再勉強她，微微松下力氣，聽見少女開口解釋道：“現在學校裏這麽多人，校醫老師那裏一定也很忙啦，你看，坐在那邊的兩位就是從東京來的醫生先生和護士小姐哦！直樹哥是我媽媽的熟人，我小時候經常去他家玩的，你還不放心嗎？”風間海空伸手指了指坐在一旁的入江夫妻，又很快推著真波山岳的背向部室的方向走了兩步，“而且，今天可有很多專門沖著你來的小同學們，你就別替我操心了，趕快過去，人家都等了好半天了！”

“嗯……那海空你自己小心！”匆匆瞥了入江直樹一眼，雖然她說是她母親的熟人又是醫生，可並不了解個中關系的真波山岳心下莫名閃過了一絲不爽的情緒，一瞬便被風間海空催促的話語所沖散，最後回眸笑著囑咐了一句，才總算進了部室裏。

好容易過了真波山岳這關，坐回椅子上長出了一口氣，就被入江琴子撲上來一把抓住，“等等等等小海空！剛剛那孩子是什麽？男朋友？！你有男朋友的嗎！”

“誒？哇！好痛啊琴子姐！你抓到我的頭發了！”還沒反應過來怎麽回事的風間海空先是條件反射的呼痛，在入江琴子滿帶歉意的放開手之後才稍稍平靜下來，又因著她的問題而不覺紅了臉，“沒、沒有啦！他……真波君是我們社團的隊員，因為和我同班所以才顯得比較熟啦！”

“真的嗎？”入江琴子將信將疑的看著風間海空，很顯然從方才兩人的互動裏看到的不是這樣的答案，卻不知該如何與她說起，入江直樹看著妻子笨拙的提問，到底接上了話茬，“因為是同班同學所以才比較熟嗎？海空你該不會還沒有察覺吧？”

“什麽？”下意識地追問了一句，風間海空茫然的看著入江直樹，他卻只是點點頭，給出了一個十分模糊的回答，“春天的小熊在笑著和你打招呼呀。”

“唔……”那一句話正戳中了風間海空內心深處極力想要掩藏的那個小秘密，連忙擺手搖頭，臉頰上的緋紅卻久久無法散去，“不、不是那樣的！那不一樣的……”

“我們班有個人超級好的女班長和真波君是青梅竹馬，她很喜歡他哦。而且真波君也……”

“那你呢？”沒有理會一旁對他們話中典故不明所以的妻子不停的追問，入江直樹依舊犀利的追問。

“我……我們不一樣的。”中途沈默了片刻，風間海空悄悄低下頭，劉海擋住了視線，“不一樣的，直樹哥。我只希望不要掉進那口深井裏就謝天謝地了。”

——哪裏還敢奢求去擁抱什麽可愛的小熊呢？

“你真的是這樣想的嗎？”最後的那一聲質問像是震蕩著靈魂，無數次的在風間海空的腦子回蕩著，卻無法給出回答。

許久的靜默，久到連入江琴子都察覺到氣氛的不對，閉上嘴巴擔憂的看過來時，風間海空才總算擡起頭來，像是一只受傷的小動物一樣看向他們，顫抖著問出了一個看似毫不相關的問題：“直樹哥……如果、我是說如果我接受手術的話，以後也可以像正常人一樣騎車嗎？”

那是她第一次主動向他提起有關手術的話題，而聽見最後那個問題的那一刻，入江直樹知道，他這一步棋，大概是走對了。於是難得溫柔地微笑著，給出了肯定的回答，“當然。我也會盡全力幫助你恢覆的。”

“是嗎……！”在聽到回答的那一刻，風間海空的眸子裏閃過一片盈滿喜悅的流光，帶著某種期許，仿佛整個世界都被光華點亮，卻轉瞬間便被徒生陰霾所掩蓋了去，就連開口發出的聲音裏，都帶了些輕輕的顫抖，“可是……我很怕……”

風間海空坐在那裏，下意識地便緊緊抓住了身邊入江琴子的手。而入江琴子在吃痛想要抽開手時，驀地察覺到了那個小姑娘的手掌被緊張的汗水所蒙著，有些潮濕且冰涼，帶著不易察覺的微顫，讓她無論如何也無法放手，於是緊緊回握，柔聲安慰了：“不怕不怕，小海空，到底發生了什麽，可以和我們說說嗎？”

像是在回憶什麽萬分悲痛的過往，風間海空緊緊閉上雙眼，咬住了嘴唇，很久很久，直到額頭都溢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才終於放松下力氣，頗為疲倦地輕輕頷首，輕啟薄唇：“我原本……其實並沒有這麽病弱的。雖然心臟不好是胎裏帶的……但其實也沒有那麽嚴重，只要註意調養的話就不會有什麽大問題。但是……那是我小學時候的事情，爸爸在海外比賽，媽媽有事不在家，我就逼著海路君和我一起去騎車，結果……出了車禍……海路君受傷了，我嚇到發病，再醒來的時候……大家都在，萬幸海路君傷得並不嚴重，就連爸爸也從國外趕回來了……然後我才知道，媽媽簽字讓我進行了心臟的手術……但是……”

“但是手術失敗了。”風間海空講到一半就幾乎痛苦得說不出話來，到底還是入江直樹深深嘆了口氣，替她把那說不出的幾個字講了出來。

聽到這裏的入江琴子猛地倒吸了一口涼氣，驚訝地睜大眼，看向垂著頭的風間海空，忍不住將她抱進了懷裏，細細安撫著。良久，少女才緩緩點點頭，靠在入江琴子的胸前繼續開了口，“雖然我勉強活了下來，但是病非但沒有治好，反而更加惡化了……不止是劇烈的運動，我甚至連正常人可以做的很多簡單的運動都不被允許，而且要終生與藥物相伴……直樹哥，你知道嗎？當我從麻醉的狀態中恢覆過來時，那種連止痛藥都無法平息的劇烈的痛感……幾乎要將我生生撕裂的那種痛……我不知道那是夢想破碎的疼痛還是因為我的軟弱。只是直到現在，當我再次撫摸到那道猙獰的傷疤時，那感覺還像是被烙在了身上一樣，沒有辦法散去，每一次，每一次都記憶猶新。”

“我害怕……如果我再一次上了手術臺，如果我這一次沒能活著回來……那麽，我這一生，到底又算是什麽呢？只是一個可憐的、被醫學的失敗所毀掉的、令人同情的倒黴蛋嗎？我不想那麽簡單的就被別人定義了一生啊！那麽與其這樣，我寧可像現在這樣活著，就算被鄙夷軟弱也好，茍延殘喘也罷……至少我可以做我能做的事情，可以拼盡全力去活一次！”

風間海空緊閉著雙眼，像是要去極力否定些什麽一樣拼命搖著頭，又慢慢平息下來，穩定了情緒後遺留下一片空曠的寂寥，在心裏敲響警鐘，仿佛在告誡著那是錯誤，讓她無所適從。

漫長的沈寂後，入江琴子低頭看見那女孩終於張開的眸子裏痛苦的掙紮，最終化為一聲微弱到幾乎只剩下氣息的呼喊：“但是，我果然還是……好想騎車啊！”

想要實現那個夜晚，月光下小小的約定。

如果是和那個人一起的話，她想，也許她願意再一次去挑戰命運。

作者有話要說：

看，果然還是帶來希望了吧~所以說呀，活著總是會有好事發生的~

小熊和深井的梗都出自村上春樹《挪威的森林》，我之前提到過海空在看這本書，直樹見多識廣自然也知道，琴子就不懂了，所以雖然琴子和直樹都看出了真波喜歡海空，但只有直樹確認了海空也喜歡真波，而海空本人卻還不知道真波喜歡自己，還以為他喜歡班長……哎，真是覆雜OTL……

感謝小天使們的鼓勵和關懷~~特別感謝綾姸醬的地雷~~

有用網頁版看文的小天使註意到我在文案上做的小手腳了嗎？手機端和APP端看不到圖有點遺憾呢~可以大膽猜一下後面的發展哦~雖然猜對也不會有什麽獎勵啦~23333333333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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