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無奈嘆息說著：“毓嬪娘娘體弱，這孩子也不足滿月。折騰了五六個時辰，那毓嬪娘娘也累了，這孩子也是的……唉……”

說罷，太醫看了一眼床上人的面容，似乎是一場好夢卻不知在夢醒之後便要直接迎來噩耗。無奈又悲慟的搖了搖頭，便要出去給皇上稟告實情。

裴元鑒神態疲倦，看著太醫終於出來了，急切地問：“孩子怎麽樣？毓嬪怎麽樣？”

太醫沈了沈聲，先拱手一禮，再回答說：“毓嬪娘娘累了已經昏過去，生下了一位小皇子……”突然的哽住，不敢再說下去。

聞此，裴元鑒眸裏突然有了亮光，那猩紅一夜未睡好的眸子鮮活起來，剛要抓著太醫在詢問，便瞧見了太醫緊蹙的眉。

“怎麽，有什麽狀況發生？”裴元鑒問道。

太醫抿了抿唇，回答說：“小皇子出生了，可是，可是現在已經……已經夭折……”聲音越來越小。

不要說面對的是皇上，就算是常人家的，剛剛得知有了兒子卻在轉眼間又沒了，哪個人不是傷心的？

裴元鑒身形一晃，鐘離眼疾手快上前扶穩了，連忙說：“皇上您……您……”

說著說著，連鐘離都哽咽了，他鮮少看到裴元鑒這樣失落的模樣。

裴元鑒擺了擺手，叫鐘離松開了自己，道：“朕沒事，太醫，那毓嬪已經知道了？”

太醫搖了搖頭，道：“並不知道。”

“那先瞞著她吧。”裴元鑒輕飄飄落了一句話，像是被抽幹了力氣一樣頹然。

“鐘離，陪朕出去走走。”

“是。”鐘離上前去，攙扶好了裴元鑒。

冬雪猶殘，春花將開，清晨的風夾著清新的水汽撲面而來。走著走著，裴元鑒便打算去雲澗池看看了。

鐘離問：“皇上，您去哪兒作甚？”

“昨晚究竟是個什麽情況還未查清楚呢。”說著，裴元鑒闔眸揉了揉眉心，稍歇一會眸子。

鐘離只管扶好了裴元鑒便也再無出聲。

昨晚的事情是聽見了嘈雜之音，一問才知道竟然是陳淑妃和謝容妃落水了。跟皇上帶著人匆匆趕去，卻只聽見毓嬪娘娘呼喊著是皇後娘娘撞了自己，直呼喊著疼痛。

竟沒想到毓嬪娘娘直接早產生下了夭折的小皇子……雖然鐘離並不稀罕這個心腸歹毒的毓嬪娘娘，但他也免不了嘆息。

隔著遠遠地就瞧見了雲澗池那處，在昨夜同樣的地方，立著一位單薄的佳人。

微風拂面，漸次吹動湖水，祁絡繹覺得身上沾了初春的寒氣，遂攏了攏身上的薄衣後再無別的動作。

她一個人，既沒有帶著莞娘也沒有叫上小一小二，就那麽孤零零的一個人站在那裏，一動也不動好像在那裏思考什麽。

裴元鑒示意鐘離不要出聲，便徐步輕輕上前去了。

“皇後今晨起得可真早。”像是平時一般打招個呼無二，裴元鑒說的平淡無奇，但是到了祁絡繹的耳朵中總覺得是他在譏諷自己。

祁絡繹回身，見裴元鑒的衣衫面容和身後的鐘離，大約可以知道裴元鑒這可不是下朝歸來。

盈盈一禮，已然自在自如，問心無愧，早無先前的慌亂和傷心。

祁絡繹冰冷寡淡未施粉黛的小臉展不開笑容，冷冷的說：“給皇上請安。”

“臣妾不是起得早，而是沒有睡，想來皇上也是吧？”

不僅是這二人沒有睡著，昨夜這後宮裏又能有幾個人安眠？說話間，冷風一撩，吹起祁絡繹裙裾的薄紗。

裴元鑒側首睨了一眼湖面，平靜無波，澄如明鏡。

可是誰曉得裏頭可曾沾過血呢——？裴元鑒心下苦笑，面上卻維持著平靜，徐徐言：“皇後是在憂心著什麽事情？”

“憂心皇上所憂。”祁絡繹回答的滴水不漏。

“毓嬪生下了皇子。”裴元鑒直言，微微挑眉，後問：“朕無事可憂。”

祁絡繹勾唇一笑，明眸灼灼，朗聲說：“那是要恭喜皇上，賀喜皇上，還有恭喜毓嬪妹妹了。”

裴元鑒突然的靠近了祁絡繹，四目相對，近在咫尺。但兩人都是勢均力敵不想要認輸的，對峙中裴元鑒問：“你是衷心的？”

祁絡繹疏朗一笑，你又管我是真心還是假意？對你裴元鑒和李持盈的孩子，我祁絡繹分毫都不感興趣的。

只不過是前世之事，糾結著自己，那李持盈的孩子記得是早夭亡了的。並且那女人瘋了，瘋了一樣的要將自己置於死地。

“小皇子怎麽樣？他們母子二人可還平安？”祁絡繹眸裏是真摯的希冀。

她也希望若命運不同，那李持盈能跟她的孩子好好的過這一生。若是命運重蹈覆轍，也……也望她自己能重新的看待自己，不要為自己的孩子憑添罪孽了。

“……平安。”

這兩個字是裴元鑒憋了許久才吐出去的，叫祁絡繹聽了松了一口氣……

“那便好。”祁絡繹輕聲說著：“他們母子平安，毓嬪也是能滿足了。”

同裴元鑒敷衍了兩句，祁絡繹便覺得沒什麽意思了，隨即丟了藏在掌中的石子，一把盡數拋於湖中。

湖上激起浪花漣漪，祁絡繹似孩童心性般貪看了兩眼，這才朝著裴元鑒行禮欲要離開。

“等等——”裴元鑒叫住了祁絡繹，最後才問出心中的話：“昨夜，到底是不是你？”

祁絡繹回首，對上裴元鑒的灼灼目光，心下是不願受人這樣探究的眼神的，開口打斷了接下來他赤裸裸的疑問。

“皇上是認為我撞了毓嬪那最是金貴的肚子嗎？我要說不是，您也是不信。我要是說了是，便是認了。究竟是不是，您心裏有一桿稱，它已經往那兒偏了，又問我做什麽？左右無人能為當時的我證明，您怎麽認為都可以了。”

說罷，祁絡繹又想了想，總不能真的將這平白無故的鍋攬到了自己身上，況且自己被撞的腰也疼著呢。

添上兩句說：“既然毓嬪那裏平安誕下了小皇子，這一切都不過是個誤會，想來毓嬪掛念著小皇子也不會同我再計較這些，我自然也不會同她計較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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