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留，喻子妝覺得蘇貴人在一旁受到的拘束太多，不免覺得渾身不對勁，采花也沒了雅興。張口道：“我去那邊看看，蘇貴人請便。”

蘇貴人頷首，謙和的折身送別喻子妝，待她的身姿沒入花林之後，眸子一閃而過隱藏著的思緒。仍立於原處看景賞花，少頃興致沒了，便歸攜著婢子歸去。

喻子妝隔著遠遠地就瞥見了蘇貴人離去的背影。嘆了聲氣，當真把她只若稚女，怕是要吃虧的了。無人知道暗處滋生的人心到底是變成了什麽模樣，無人能猜到殺伐決斷的瞬間適合淩厲。

道阻且長，她只閑庭信步，喻子妝捧著花籃子，風拂花叢，擡臂，堪堪接下一朵芙蓉，手上拿捏幾何，覺得放進籃子裏不妥，便順手簪去發髻間，悠閑的一路往風熙殿裏回去。

這幾日裏宮裏忙裏忙外的諸多事情，連祁太後都是無心禮佛。

祁絡繹陪同著在玉屏橋閑逛，一邊溫聲慰問：“太後您也是的，只消在上陽宮裏等著便是，這些事務我來幹就好，何必你再費心？”

祁太後笑意盈盈，一指伸來戳在祁絡繹的額頭上，一點溫熱襲來，祁絡繹嬌嗔的喚聲：“太後。”與她挽臂而行，盡情撒嬌著。

“哎，繹兒，你是不曉得哇，這人閑著的時候覺得無事可做，忙著的時候卻又想貪閑，我呢現在便是這樣。”祁太後的話裏帶著久經時光的磨礪的滄桑。

“您要是無聊，你便找我或是旁人一道去看看戲聽聽曲兒，開春請去了一個新來的戲班子，唱的那穆桂英掛帥可是甚好的。”祁絡繹眸子中亮晶晶的，想起那咿呀聲音，還算是有趣。

“行行，我該日叫著竹因陪著我便好。這家宴的事情你可真的能做好？”說著不惦記這事情，還是忍不住想去搭手幫忙。這祁太後也是這輩子耗在宮裏的人了。

祁絡繹嗔怪著說：“不是說皇上都把大權交由我了嗎？辦理家宴的事情是為了迎接父親叔伯他們回來，您說我能做的不好嗎？”

“行，行……就是啊，皇上怎麽如此直接交由你來處理六宮事宜了。以往，他總愛派人絆著你一腳的，如今可是大方了？”祁絡繹不猜測，那祁太後也是覺得略有疑惑的。

裴元鑒對於祁絡繹什麽樣子，這三年她都看的清清楚楚的。年少的青梅竹馬，現在的舉案齊眉。但是，沒有一點兒讓她順心的不是？

祁太後凝著祁絡繹，面目盡是和善的慈悲。

祁絡繹就怕祁太後多擔心了，連忙笑著應她：“您放心吧，我只要好好去做皇上吩咐的事情，他也挑不出刺兒來不是？”調皮的一吐舌頭，緩和氛圍。接著又道：“我不知道皇上是真的為了不多摻和後宮的煩心事情才將所有事宜放在我身上，還是——別有用心呢。”

聲音漸漸小了，淹沒在一步步的腳印之下。

“等等罷——等等再過些日子，便可以看到了，您放心吧。”即使，她所希望看到的並不一定會出現。祁絡繹咽下心裏的話，她總是不想讓旁人替自己擔心，卻總愛擔負下他人的命運。

祁絡繹拖著的餘音悠長，似是有什麽特別的意思，但是祁太後便不深究了。這後宮不就是她們愈來愈年輕的一輩的天下嗎？

在這宮裏過了多少個十載都記不清楚了，應該也是像她這樣十五六歲的年紀。而這一路上，聽到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等。可時至今日，有時候想想都不知道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等什麽。

等著這個人死，等著那個人亡，等到所有與自己有仇的人皆魂斷歸去，可是然後呢？然後自己登上了太後之位便是等來最好的結果了嗎？

別人看自己在深宮禁苑中等來的是萬丈榮光，得償所願——但是於自己而言，這樣的等，不過是空待。

“繹兒，等，只不過是在指望別人。”祁太後停下步子，也不看祁絡繹，極目遠眺去遠山重疊，有些飄渺的雲朵在上面，飄飄欲仙的聲音傳來，“但是你永遠不知道等來的會是些什麽。唯有你自己取掌控，自己去做些什麽，才會得償所願呢。”

可是願望又是什麽？她祁絡繹不想要這榮華富貴，不想要這萬人之下。垂下的眼眸帶著星光燦燦不叫他人看去，有些事情自己會去做，有些事情自己不會去做。從來沒有完全能掌控的事情，盡管是自己重生而來又如何？所有的一切都隨著自己每一步而接而發生改變，然後眼睜睜看著發生了什麽自己無法扭轉的事情罷了。

身處宮闈，縱然還風平浪靜，相安無事，誰知道明日會不會依舊會被卷入明爭暗鬥中去。

沒有人逃得過。

在這裏面都是身不由己的。

“是，繹兒明白了。”祁絡繹低吟一聲，帶著無可奈何，帶著無法否認。

“我也該回去誦經了，你不是還要忙著置辦家宴？我就不耽誤你了。”祁太後伸手招來竹因扶著。

祁絡繹癟著嘴，似是很委屈的嗔怪說：“太後說什麽耽誤不耽誤的，繹兒想來孝敬您的怎麽能說是耽誤我的時間。”

祁太後笑意盈盈，也不在乎會因此多了一兩道褶子，歡心說：“有你陪我這麽一會兒就夠了的，你不是說叫我去看穆桂英掛帥？我今晚就去瞧瞧。”

“行呢，您去看，那戲子必定比平常更賣力。”嬉笑著說，祁絡繹又看著竹因吩咐說：“竹因姑姑辛苦了。”

竹因點點頭，和善笑著說：“都是分內之事，娘娘也無需說什麽辛苦。”

說罷，祁太後攜著竹因等人遙遙離去。

祁絡繹還站在橋頭，望著看透的風景，孤身一人也沒什麽意思了。這樣的等待，還真是漫長。

感慨兩句，亦是離開。

春山不展，衣袂拂過一枝嫣紅，眼瞧著夏天就要來了，難免的燥熱。天上紅日高懸，越過飛鳥成群，掠影一剎。“莞娘，我想吃冰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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