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元鑒這本來到口的話噎了回去，斟酌了片刻，放下對祁絡繹的疑惑，方道：“此事若是你該想如何處理了？”

裴元鑒又是這樣，總愛把問題拋給別人來解答，這答不好還是得罪了皇上。祁絡繹搖頭撇去諸多雜緒，覆歸那幅淡漠模樣，言：“皇上這麽問是想聽實話還是假話？”

裴元鑒笑出聲來，很少見著他這樣笑，許是聽了祁絡繹這沒上沒下的話，宮裏已經沒人會對他放肆了。“你且說說假的來聽聽。”

祁絡繹一挑眉，雖然裴元鑒叫自己說可是自己就偏偏不說，擡了眸，對上他眼，曼聲語：“欺君之罪擔待不起，我自然是沒有假話的。”面色不改地說著違心話。

“朕覺得你這就是假話。”裴元鑒直言。

而祁絡繹無所謂的甩甩袖子，管他裴元鑒知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假話的，他又不會是自己肚子裏的蛔蟲。不理會他的說辭，直接又回答起了那個問題：“皇上問我會如何處理？我又不是當事人，身上一毫一厘都沒少了，這事情自然還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好。”折騰再大的水也濕不了自己的鞋，管下了她們的事情是怕有人出事很危險，但這最後怎麽解決就不是自己要一並解決的了。

當了皇後還真是偷閑不了。祁絡繹自打進宮沒少為了後宮嬪妃一點點小事大動幹戈的。

“記得你之前處理蘇貴人那裏的事情的時候還挺上心，那事情不也沒傷到你？”裴元鑒嗤笑一聲，旋即看向另外一邊的風景，等著祁絡繹回答。

祁絡繹見他不盯著自己了，暗自翻了個白眼後，才解釋說：“皇上您可是忙糊塗了？蘇貴人被害的胭脂原先可是毓嬪送到我那裏讓我用的，只不過陰差陽錯叫蘇貴人受害了。這顯而易見是有人對我居心否側，所以事情才不得不管的。”

可惜管了也沒用，嫌疑最大的謝姝根本就連提審都沒有，編了個理由誆騙了眾人，讓這個後宮看似太平。

“不過這事情能過去的就讓它過去，畢竟日後還要相見，還得過下去。”雖然面上笑靨無雙，美艷至極但祁絡繹的話語裏，絲絲涼意滲出。

若不是一擊致命，又怎好把事情鬧大了呢？

謝姝還有謝家，她終究是會對付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結局，更是要小心謹慎不能輕易顯露了底牌。

裴元鑒眉峰微攏，猜不透、看不穿。

疾言厲色是她、平淡如水亦是她；替人憂心是她，置若罔聞亦是她；春風笑意是她，冷漠冰霜亦是她。

時之薄情，總留美貌少年裏。裴元鑒冷聲道：“昭妃失憶，此事尚可過了，可毓嬪失子怕是心裏難過這個坎兒。”

祁絡繹蹙一彎黛眉，清音向人，也是直接了當：“那毓嬪自個兒腳底滑了，還連累昭妃，她又怎麽地過不去坎兒了？皇上您日後多多陪著，待毓嬪來日有喜，這事情不也就過去了。”

似乎說的很輕巧，左右不是她祁絡繹的活兒。

裴元鑒揉揉眉心，這女人的事情也是覆雜，擡眸，開口直接下旨道：“皇後，這六宮事宜本就該皆由著你一人辦理，禦花園一事跟著往後再多糾葛你都一並解決好了，不必過問。”

祁絡繹錯愕，這是給自己權利呢還是躲清閑？

無奈螓首含，謝禮道：“是，皇上。”饒了繞心思，祁絡繹扭捏問：“可若是解決不了呢？”

裴元鑒冷著臉瞪了她一下，直言說：“依著皇後母儀天下的本事，還有解決不了的事情你這個皇後也不必做了吧？”

風簌簌，楊柳堆煙，花影重重。

祁絡繹低眉承了裴元鑒堆在自己身上的事情，此次沒有反駁他，出乎意料地恭順寧和。

裴元鑒瞧她這副模樣還以為自己說話說重了呢，卻又將些安慰道歉的詞語藏在了心底，半個都蹦不出來。

罷了，拂袖離去，喚著：“鐘離，將延英殿今日的折子盡數送至乾陽宮。”

鐘離答：“回皇上，已經派人送去了。”

向來鐘離都是最了解裴元鑒的人了，知道皇上昨日躑躅定然未能安然入睡，今日也不敢擾了早早就宣了退朝。接而被昭妃和毓嬪的事情又忙碌一上午，所以就早早派人去整理了折子送去了乾陽宮等著皇上批閱。

裴元鑒點了點頭，沿著小徑只身一人走在了前頭。

祁絡繹順著看去，一人背影清冷寂寞，高處不勝寒便是如此吧。一朝登基，六親情絕。皇者寡也，帝者孤也。

高懸的檐牙，迂回的長廊，已然將人心都繞起了高墻。就算是人人捧著，擁簇重重，可還不是困在這一方高墻？祁絡繹翹首，不知自己應不應該也存著一點祈盼，祈盼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出去？可是自己不就是這深宮裏最無法逃脫的那個人之一嗎？

好似金籠裏的鳥兒，居輝煌，食錦繡，無憂無愁，卻終以一生困圈為代價，無法振翅自由。

一如身處這萬頃宮闕的我與他，永與外世相隔。更可惜，所居非在桃源中，而是深淵裏。

莞娘靠了過來，看著祁絡繹有些失落的樣子，柔聲問：“娘娘又與皇上吵架了？”

這一次可真的沒有。祁絡繹搖了搖頭，喟嘆：“沒，皇上還把後宮諸多事宜全都交給我處理了，包括昨日禦花園那場鬧劇。”

莞娘聽了，替著祁絡繹歡喜說：“娘娘！皇上這是對娘娘又有了信任呢，娘娘可別叫皇上失望了！”

祁絡繹真不好破壞了莞娘的美夢，可是裴元鑒讓自己辦這些事情不就是讓自己來替他擋住一個又一個無關緊要的麻煩，倘若真的是謝姝被揪了出來，難道裴元鑒不會看在謝家的勢力上面放她一馬？

想起昨日裴元希告訴了自己前朝發生的事情，思量著這幾日謝相必然會避避風頭，不敢有些大的動作，謝姝那邊也該學學收斂點了吧？

“莞娘，我們再去禦花園走走。”祁絡繹邊說著邊已經往禦花園的方向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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