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墻深深，本是晴好的天兒在傍晚時分陰了下去，一宿夜雨砸落了姹紫嫣紅，不至晨曉就又綠了滿園。匆匆雨水，總是有幾分夏日的勁頭兒要來了。

喻子妝從來都是個不貪睡的人，趁著雨下了一夜清洗了不少汙穢，趕忙拉上細雪一道兒出去賞風。

喻子妝也起了頑劣的小性子，一道小跑讓細雪也沒追得上，瞧著未經人沾染過的綠徑水窪，延綿而去的是一片泉水。

此情此景盡入一人眼眸，喻子妝提起裙裾移到貯月泉邊，心底暖色仿若凝繡的花，迎著春風，輕盈芬芳。“細雪細雪你快過來，看這兒！”

喻子妝歡欣鼓舞，她一直就喜歡探尋些美景風光，宮裏頭不少地方都溜去看了，倒是這裏還未曾來過。旁邊立了一塊石頭，上面寫著“貯月泉”三個字，那泉水清冽，約莫等月兒上去正好能映在這泉水中，所以起了這麽個貯月的名字吧。

喻子妝彎腰撩水，這水涼絲絲的，也不知味道如何。這麽想著就又捧起一泓泉水遞到唇邊輕輕一嘗，竟然如此甘甜可口。

細雪瞧了那喻子妝一番動作立馬上前制止說：“娘娘！您怎麽能隨便就喝這泉水呢，要是鬧了肚子可就是您自個兒難受了！”

喻子妝被呵斥了就不開心的將水散了出去，反駁說：“我又不是些什麽矯情的弱女子，況且這泉水半絲沒有汙染正是極其甘甜的水源，若來這兒取水煎藥烹茶做點心，更是錦上添花了。”

細雪卻道：“娘娘，您會煎藥我是知道的，可是烹茶做點心怎不記得您是什麽時候學的了？”

“你這丫頭就會反著我說的來，早知道不帶你入宮了。”說罷，喻子妝轉身要走，尋別處看看。

知道她話雖如此，並沒有半點討厭自己的意思，細雪趕緊跟上來，自家小姐從小就伴著長大，除了自己想來小姐也沒什麽熟悉的奴婢丫頭伺候了，自個兒哪能不盡心盡力呢。

細雪嘆氣，擡頭不厭其煩地又詢問：“娘娘又要去哪裏？”

“叫你說的可哪裏有半分賞玩的意思了，我看這時候也差不多了總該去昭陽宮請安了。”喻子妝提起，因為祁絡繹前一陣又是禁足又是病了的，那些什麽晨昏定省的規矩早就廢了好些時日。

可惜，還沒到那昭陽宮裏頭就在半路見著了謝姝，似乎是從昭陽宮那邊過來的。喻子妝施施然一禮，問安道：“見過謝昭儀，問昭儀娘娘安。”

謝姝仔細打量面前之人，亦是同時與自己進宮的一屆秀麗，是個安分不冒失出頭的人，聽說就是她還未臨了皇上的寵幸就被破例封賞，好像是擅長一些歧黃之術？謝淑莞爾，言：“妹妹起來吧，這是要去昭陽宮？”

喻子妝頷首點了點頭，眉目微垂，羽睫翩翩。

“妹妹回去吧，這幾日裏也無須來了，皇後娘娘擔心著宮裏連續發生這些事情心裏頭不舒坦，就已經請示了皇上去宮外寒寺跟祁太後一起祈福燒香幾日。”謝姝解釋道。

這祁絡繹還真是會避風頭，喻子妝心裏頭偷笑，面上略表遺憾說：“皇後娘娘可真是為咱們宮裏頭盡心盡力了，那我也不便打擾昭儀娘娘了，細雪，咱們回去吧。”

謝姝瞧著二人離去身影漸漸消失，眸中意味覆雜，問起了謝嬤嬤：“她會是那擺弄麝香之人嗎？”

謝嬤嬤聽了謝姝的話，想了想道：“這喻氏世代從醫為宮中禦醫已是三代，那喻修儀也是在醫術上面有些造詣，據聞她那個風熙殿還專門辟了塊地方曬藥，天天熏著些中藥味盡是，倒是喻修儀身上半絲難聞氣味都沒有……”

也是挺奇怪的。

謝姝心底裏又多埋下了一個人。

喻子妝拉了細雪走的那麽快就是不想跟那個謝昭儀牽上什麽關系，宮裏頭的人她大多數都是沒興趣的，能不招惹盡量避著。

細雪又嘮叨地問起：“娘娘這回咱們是回去？”

“回去有什麽意思，去太醫院跟我拿些東西，院子裏頭也是缺了。”喻子妝時不時會研究些東西，既然皇上更是允了她隨意進出太醫院，那她又怎能不好好利用呢。

到了那太醫院，輕車熟路的去了藥間采藥，認識了的人也都恭敬地一聲請安後不去打擾她。

祁連琛手上拿了一卷書，認真看得仔細，剛擡腳跨過了門檻，就覺得周遭似乎有些不一樣，側眸一看，竟是一翩翩佳人的背影。這人，他是認識的……

收起了分散的心思，祁連琛又看周遭只有兩個弄藥小侍也是好打發的。

咳了聲，引起那邊佳人的註意，這才作揖一禮朗朗道：“見過喻修儀——”

喻子妝回眸，正好對上祁連琛擡起來的雙眼，四目而對好似將二人的距離拉到了咫尺之間。

喻子妝知道自己失態了，快速垂下了眸子，微微點頭也並不知道面前這年輕的公子是何人。抿嘴不作聲，這般的邂逅倒讓她想起了三年前的揚州正是煙雨時節——

那時候隨著父親一起南下為人看病，歷練了自己不少經驗，也曾見過一雙近在咫尺的眸子。

那時候自個兒帶了鬥笠和面紗，身為女子就是多有不便。卻偏偏有人就是貪玩，掀開了自己的鬥笠硬是要看看自己的臉，那倏忽咫尺而對的眸子叫自己的心停住了半拍，但還未曾知曉他究竟是誰名何，他就被人提著後領子帶走了，周遭的人都是笑了，而自己卻楞楞的不知所措。

自後魂牽夢繞幾日終是病了，父親說自己是累了才生病的就派人把自己送回了京城。只是那個時候沒有人告訴自己，那個病叫做相思病。

後來就漸漸淡忘了，自己還曾經有過那麽樣一段如夢一樣的經歷。直到了此前一刻，喚起了她諸多的記憶。

可是她已為宮妃，註定陌路，不免讓人唏噓。

“不知……公子是？”喻子妝還是忍不住，稍稍擡起了眸子問起眼前人究竟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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