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完年後，祁世武請願帶著妻兒去了極北鎮守，在那裏定居下來。祁世安、祁世允被留在京城，頭上戴了宣威、驃騎大將軍的帽子，實則多賦閑在家中。

裴元鑒的目的，祁絡繹幫他達成了。是了，上次對話祁絡繹跟裴元鑒打了一個賭，若是戰敗她願交上祁家全部兵權，自刎謝罪；若是凱旋，裴元鑒不得再刁難祁家，祁家也不會因功高蓋主威脅裴元鑒帝位。

此事後，帝後二人皆是默不作聲，心中各自有各自的盤算，依然相敬如賓。

祁絡繹的自信、勇敢、堅韌，裴元鑒看得見，後宮嬪妃也看得見。待祁絡繹從韶山回來就受到了後宮那群女人的莫名愛戴，這些後續工作怕是讓孟婉費心了。如此到今日，後宮裏就成了皇後、孟昭儀與侯貴妃、陳淑妃兩支。

祁絡繹收了回憶，懶懶起身，瞧見了腰間掛著的白玉菡萏墜子免不得又細細摩挲幾下。哦，她還忘了，那個人再也沒出現過，直到過了很長時間才聽祁太後嘮叨說他去了他師傅那裏閉關修煉……

也好，也好，做你的快活王逍遙快活一生，也比拖累你受牽連強得多。

莞娘精神頭好的不行，虛扶著祁絡繹，道：“娘娘可是得出門了？”

祁絡繹點頭，拾過一旁銀藍色的軟緞大袖衫披上，這春分時節也是冷瑟瑟的。“莞娘你看我這簪子有沒有歪斜？”

莞娘笑說：“沒有沒有，娘娘啊再耽擱就不好了。”

“哦？”祁絡繹忍不住調侃，“莞娘以前可在我這頭發上費了不少心思的，少則一盞茶的功夫，如今怎的就不顧了？”

一邊笑一邊拉著莞娘出了外殿，邁過高高的臺階，不見紫金高墻浸沒紛爭，負盡酴醿。但見孟婉伊人而立，著一身鵝黃色雲錦，內領上繡好一層薄而密的白狐毛，映的她的小臉愈發白皙可人。

一眾嬪妃終於見著皇後娘娘現身，齊齊行禮，乖巧的緊。祁絡繹也不是像某人是個不近人情、囂張跋扈的主兒，笑著扶起孟婉，喚她們一並起身：“自家姐妹，何須多禮，今日梨園賞花踏春，大家盡管放了性子玩。”聽了祁絡繹的話都高興極了，忍不住竊竊私語起來。

是啊，宮中的妃嬪哪個不恨此樓高墻深鎖朱顏，哪個不喜那高山流水閑散快活？可是皇宮如深淵泥沼，變化莫測不得人心。

一行人洋洋灑灑地從昭陽宮去了梨園，梨園中春水相映花影，重重疊疊，迷花了人眼。

祁絡繹示意一下，年紀小貪玩的妃子一溜煙就跑沒了。餘下祁絡繹孟婉等六七人一同到了梨園中庭，相攜而坐。

“此番坐著賞花似乎少了個中趣味。”祁絡繹開口。

“是娘娘想聽人唱曲兒還是彈琴，還是要看美人作舞？”一旁的袁婕妤問。

“都好都好，不過是你們誰要來呢？”祁絡繹打趣問。

幾個嬪妃面面相覷，不知道這出還是不出好呢？

孟婉支著手肘，柔荑擰著下巴，似乎想了不少主意，最後才敲定一個。“曲水流觴，娘娘您看如何？”

“好呀，曲水流觴，這主意極好。前有澹齋先生曲水流觴作《蘭亭序》，你們呀唱曲兒彈琴跳舞作詩吟詞皆可。今日誰拔頭籌，我必重重有賞。”祁絡繹此話一出，連忙派人伺候來酒水杯盞，在梨園的水渠旁設好雅座。

把酒醇醚，吟歌長嘯，文人風雅，好不自在。

莞娘拿來羽觴在上流處放置好了，羽觴順流而下，停在誰的面前，誰就取杯飲酒並來獻藝。第一局裏是擅笛的陳貴人中籌，這陳貴人的父親中過探花，在禮部當值，是個斯文清白世家。陳貴人的貼身婢女拿來陳貴人的玉笛，陳貴人輕輕接過，看得出陳貴人對此玉笛的重視。朝上座的祁絡繹欠身，說：“那臣妾就獻醜了。”

祁絡繹頷首，素衣淡裝的陳貴人將玉笛橫放，置於緊抿的妃唇之上，微風蹙水魚鱗浪，蔻丹輕叩梅式小幾，呵氣如蘭，一曲《有鳳來儀》裊裊婉轉。

曲畢，贏得一片叫好掌聲。

祁絡繹不想浪費時間，瞥了一眼莞娘叫她又開一局。羽觴順流而下，此番有風習習，不免跑得有些慢了。袁婕妤莞爾一笑，說：“難不成是因為陳姐姐的技藝太好了，這杯子呀，也不知道接下來選誰好了呢。”

陳貴人羞赧地扯了扯袁婕妤的衣袖，靦腆說：“袁妹妹就知道打趣我，這姐姐們都是一頂一的才貌雙全佳人。”鳳位之下，何人得此殊榮也怕冠冕堂皇一句閑言亂語。

聽她二人的交談博得大家喜笑顏開。

祁絡繹面上也笑的開心，貪戀這悠閑光景，可惜宮墻之內，寧和清靜的生活只可遙望而已。舉杯飲酒，不減愁緒萬千，徒增悵然。

“哎呀，竟然是皇後娘娘！”袁婕妤尖聲訝異，幸好自己這嘴沒冒出什麽大不敬的話，否則不都全套在了皇後娘娘的頭上？

祁絡繹被扯回了神思，不巧竟然杯子正在自己的眼底。無奈拾起，敬謝天地，一飲而盡。方才開口，推搡說：“姐妹們皆是書香門第，才藝比肩天宮仙子，我就更拿不出手了。”

“皇後娘娘莫要謙虛了，娘娘是要唱曲兒彈琴還是跳舞作詩吟詞呢？”孟婉學起了祁絡繹剛剛的語氣，笑靨如花，很是期待祁絡繹的才情。

祁絡繹搖搖頭嘆口氣，腹誹這孟婉也不幫自己說話。清了清嗓子說：“我可不會什麽名腔，只是喜歡的小調能哼上一哼罷了，所做唱詞的才氣也不如名秀。如此一來，還是婉姐姐為我伴奏一曲，也不至於我太過無聊。”靈眸脈脈，非是要帶著孟婉一起不可。

“娘娘相邀，臣妾自然歡喜的緊。”孟婉亦是拿來了自己的“焦尾”琴，覆問起：“娘娘想唱的可是那首《剎那芳華曲》？”

祁絡繹青鴉鵝睫有一下沒一下的扇動著，靈巧生動。點點頭，說：“正是。婉姐姐可還記得音調？”

孟婉嫻熟地撥弄琴弦，自信說：“娘娘教的曲兒，自然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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