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側的裴元鑒點頭接過熱茶，心思就不在孟昭儀那裏了。

孟昭儀看了裴元鑒的樣子不禁有些失落，眸色暗淡，又倏忽想起了什麽才抖擻抖擻了精神，端著一副溫柔寵妃該有的樣子，緊接著吩咐人將晚膳端了上來，又伺候著親自布菜。一舉一動，都盡顯優雅溫婉。

夜色旖旎，星子閃爍，像極了一個人的眼眸。裴元鑒想了好一會兒，卻始終想不起到底是像哪一個人。直到了孟昭儀喚了他好幾遍才恍惚醒過來。

裴元鑒揉了揉太陽穴讓自己清醒，鐘離公公眼賊得很，裴元鑒剛揉一下，他便趕緊上前扶皇帝坐下又幫裴元鑒揉著太陽穴，那手法賢淑，不輕不重的，正好令人舒服。

裴元鑒鎖著的眉頭舒展開來。

鐘離公公這一好手法可是早就得皇帝誇獎的，他有些得意地揚了揚下巴，提醒著孟昭儀：“昭儀娘娘，皇上乃大病初愈，身體還未完全好轉，你這伺候的可怎麽讓人放心，下次可得長點心。”由於下午關於祁絡繹那事鐘離還惱著呢。現在鐘離有點覺得這個孟昭儀對小皇後沒她所說的“心甘情願”呢。

孟昭儀嘴一撇，臉上浮現委屈之意，可是嘴上還是得應承著：“公公教訓的是，孟婉以後定當小心謹慎。”

裴元鑒聽此，接上一句：“孟昭儀她忙著那麽多自然估計不過來，你也不必說她。”畢竟，他現在還需要孟婉這個“寵妃”，寵妃就該有寵妃的樣子。“婉兒不必再忙了，一起坐下用膳吧。”

裴元鑒的一聲“婉兒”叫得親昵，可孟昭儀知道，他不是在叫自己，只是在叫一個他需要的寵妃，隨時隨地他可以換一個人，或許就可以叫著“心兒”、“柔兒”之流的別人……

可她只能點點頭，假裝親密地坐到裴元鑒的身邊，一個看似尊貴的位子上。

孟昭儀還是盡著本分地悉心為裴元鑒布菜。裴元鑒瞧著銀碟子中的葷食，不自覺地想起昭陽宮那位小皇後今天晚上用的該不會還是清粥小菜吧？也不知道祁絡繹有沒有聽他的話，多吃點肉……

裴元鑒腦中不自覺想了太多關於祁絡繹的事情，他察覺這樣控制不住自己思想的行為很不好！

晚膳用畢，鐘離不禁擠在裴元鑒耳邊問一句：“皇上，您今晚要留宿春蘭殿？”

裴元鑒無奈翻個白眼，腹誹著，就你話多。頓了頓，才朗朗說：“回乾陽宮。”那聲音不大不小，恰是讓所有人聽得見尤其是能傳到孟昭儀耳中。

說完便起身，理了理衣擺。裴元鑒起身，並沒有給孟昭儀多留眷戀便要離去。

鐘離踮起步子趕忙又拿起外衣小跑著去追裴元鑒。

春蘭殿的奴婢們連忙跪拜行禮，莊嚴地恭送裴元鑒。那方，孟婉的神色淡漠，心中百感交集，依然屈膝向高高在上的皇帝行拜禮。

孟婉口中感覺酸澀不已，剛用過的佳肴沒了一絲絲的餘香。她心中默默告訴自己，這便是裴元鑒了。

裴元鑒一出宮門，擡頭一看天，星子明亮，那是像極了祁絡繹狡黠的眼睛。

急匆匆跑來的鐘離為裴元鑒披上外衣，呼哧哧念叨著：“我的皇上祖宗啊，您剛大病一場，可別再凍著了。”

裴元鑒聲色冷淡：“這大夏天的，朕還沒那麽嬌弱！”

鐘離聽了不服地撇撇嘴，心裏想著也不知道是誰病得昏迷不醒呢！

扶著裴元鑒上了步輦，一路朝乾陽宮而去。

今夜，註定無眠。

有裴元鑒的迷惑，有孟昭儀的失落，有裴元希的歡喜，也有祁絡繹的抉擇。

此時的昭陽宮中，祁絡繹已梳洗完畢，一襲紅底金鳳的霞被蓋在她的身上，映著祁絡繹的素顏愈發地幹凈。

寢殿裏，包括莞娘在內的所有人都被祁絡繹打發下去了。

平躺著的祁絡繹睜著大大的眼睛，漆黑而有光芒。這一日是自己得以重新來過的第一日呢。

祁絡繹從被子中抽出手來，展開手掌看著，那蔥指芊芊，沒有一點的繭子，細嫩的很。然後再緊緊攥牢，骨節明晰而富有力量。

她心裏暗暗發誓，她要讓所有的以後都得以重來，只憑一人之力扭轉命運之勢。

夜色還在彌漫。

無眠的人兒總覺得是長夜太過漫漫。

祁絡繹眸內疲憊深深，不敵困意才沈沈睡去了……

夏夜光景，星月交輝，宵蟲爭鳴，倒也像極了這後宮景致。

翌日，天朗。

莞娘早早的就候在了寢殿外面，手指繞著帕子，腳步也是著急地停不下。雖然她很希望皇後娘娘每天能睡一個好覺，不必受夢魘的折磨，可是，可是這已經日上三竿了。昨日便讓一宮妃子等了好久，今天若還是這樣，怕是會得罪太多人。

這一會寢殿內終於有了些悉悉索索的聲音，莞娘心中一喜，連忙進去。

“莞娘，幾時了？”剛醒過來的祁絡繹聲音還有些喑啞。

莞娘伺候過去，扭捏回答道：“娘娘，都已經辰時了……”

未料到祁絡繹竟然根本沒著急，只是又重覆地念叨了一遍：“辰時了呢。”想了一會才問，“後宮那些妃子都來了？”

“是呢，娘娘，已經來了一個多時辰了。您昨日已經晾了她們那麽長時間，就算不是侯貴妃之流，怕也是心生芥蒂了。”莞娘為祁絡繹掐一把汗。

祁絡繹鈴瑯一笑：“那便叫她們都回去吧，我今日便也不想見她們了。”這小丫頭脾氣一鬧，讓莞娘哭笑不得。

不得法，莞娘嘆了口氣，只好硬著頭皮去把後宮那些妃子打發走了。

在前殿等著的嬪妃又挨了一場太陽的炙烤，不過這次侯貴妃沒來，孟昭儀來了。

莞娘硬著頭皮，端著她們家主子皇後娘娘身邊的下人該有的範兒，不卑不亢，不高不低的聲音，吟哦道：“皇後娘娘今日不適，不方便見客，勞煩各位娘娘久等了。”

此言一出，少不得嬪妃們一陣子的謾罵碎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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