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墨看了紙上的式子半響，眼神覆雜地看著她，指著紙上：“這是何意，我在算術書上未曾看到。”

柳依依眨了眨了，下意識的將紙抓到手上，揉了揉，揉到一半又覺得不對，幹笑一聲，慢慢地將紙展平。

看著上面的方程式，她實在想擡手打自個一巴掌。她一時居然忘了，這裏的算術水平，和以前相比，落後太多。

“我自己瞎琢磨的，”柳依依無辜地眨眨眼，“我也不知道是不是都是正確的，算了之後還特意把總數帶進去算了算。”

秦墨抿了抿唇：“我對算術不太懂，照你說的，先種五百株吧，若是成功了，再移栽也不遲。”

柳依依點點頭，笑起來：“我也是這樣想的。”她說著歪著腦袋邊想邊道，“只有錢家兄弟兩人人手肯定不夠，從山裏運出來至少要兩人一組，運之前還要先挖好，速度快不了。”

秦墨沈吟片刻：“挖茶和運茶分開，應該會快點。”

柳依依點頭：“按照男人的步程，兩人一組，每半個時辰大概能運三株，一天工作四個時辰，兩個人能運二十四株，若是十個人分為五組，最少也要四天。”

秦墨一邊聽她說，一邊飛快的計算著，只是他出血算術，心算更是沒什麽基礎，提筆將她說的寫下來，略略思索，發現她說的一點沒錯。

柳依依以為他寫下來做記錄，於是繼續道：“按照五組算，每半個時辰要挖十五株茶樹，以你看，得多少人挖茶樹才行？”

秦墨又寫下來，心裏默默算了片刻，忍不住問：“這些計算，你隨口說的時候就能算出來？”

“當……”柳依依幾乎脫口而出‘當然’，突然靈光一閃，這些乘法對她而言十分簡單，但是對這裏的人卻不易，“當然不是，我下午已經算過了。”

秦墨點點頭：“最多三人就可。”

“每天三十文的工錢可夠？”她又問。

秦墨點頭：“很夠了，這個價，我們不必管飯。”

“那就好，這麽多人，我也管不了飯，反正我是準備請村裏的人幫忙，他們離得近，可以回家吃。”她頓了頓，“除了錢家兄弟，也就是說還要十一人，不對……還要在地裏種樹的人！”

她苦笑著揉揉額角：“想的時候覺得簡單，怎麽做起來這麽麻煩，要請不少人呢！”

秦墨勸道：“這會兒農閑，村裏有空的人很多，你不必擔心，種樹也只要三個就行，少一個也成，你還沒有算我呢！”

柳依依搖頭：“你不能算，我在山裏監工，你在地裏監工，最多幫點小忙，不能動手。”她頓了頓，“這樣說還要請十四個人，每天三十文，一共四天，工錢就是一千六百八十文，也就是一兩六錢八十文。”

秦墨飛快的將數字寫下來，一時卻也算不清，心裏越來越驚異，她分明是剛剛才想起需要種樹的人，也就是說，這些都是她隨口算出來的。如果說之前的數字小，可是這最後的工錢，卻不是簡單的算學了。

他心裏突然升起恐慌的情緒，她真的是窮苦人家賣身的女子嗎？如若不是，這般才學，又是怎樣的人家才能養得出來的？

“想什麽呢？”柳依依見他楞著，墨滴到紙上都沒有反應，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可是擔心銀子？沒事，家裏一共還有十八兩多，等樹種好，我們閑下來就去山裏挖三七根，這可是好東西，很快就有進賬了。”

秦墨回神，將筆靠在硯上，想了想又拿起來，重新拿了一張紙：“按你說的來，明日錢氏兄弟來了後，我在在村裏請兩位熟手，先把地整理好。”

柳依依點點頭：“這地荒久了，估摸著也不好處理，多請幾個人，最好兩天之內弄完。”

“一日就成，”秦墨一邊在紙上寫字一邊道，“今兒不早了，你先歇著。”

柳依依也覺得疲憊，站起身，探頭看他寫啥，看著看著就笑起來：“還是你想的周到。”

她靠的近，熱氣撲扇到秦墨耳邊，登時將他左邊側臉染紅一片，秦墨身體僵了僵，手上的動作一頓，正在寫的字不自然的折了一下。

柳依依沒有註意，她說完去床上躺著了。

秦墨微不可察的吐口氣，穩了穩心神，巧妙的將那字改了回來，然後繼續寫著。

第二天，柳依依吃完早餐就牽著小耳朵，抱著小白出去吃草，回來時，就見院門大開，她將小耳朵牽到墻邊，小白放回靠墻的竹籃，進了大廳。

秦墨和錢氏兄弟正坐著，三人手上都沾了印泥。見她進來，錢二道：“你莫不是不相信我們？”

柳依依看著桌上的紙笑了笑，那正是昨晚秦墨寫的長工契約，一式兩份，約定時間是一年。

“你可別誤會，這也是為你們著想，萬一你們替我們做事，我們連工錢也不給，只說你們自願幫忙的，到時候你們去哪說去？有了這契約，就不用擔心了。”她一臉誠懇。

秦墨眼裏溢出一抹笑意，看了她一眼，覆又低頭。

錢大楞了楞，而後一臉感動：“墨大家的，你真是個好人。”

柳依依摸了摸鼻子：“客氣客氣，你們好好做事，工錢不會少你們的。”

錢二將手印按上契約：“我和大哥去房子看過，那地方比我們家要好不少，雖然工錢不高，我們也認了。”

柳依依道：“那是我們朋友的屋子，你們最少也要住一年，希望你們好生愛惜。”

“這是自然。”錢大點頭。

柳依依想著兩人第一次來村裏時的情景，嚴肅地道：“你們在村裏住下來，一定要和氣，不能再動不好的心思，不然後果我也不能保證。”

兩人神色一凜，錢二道：“你給我們重新改過的機會，還讓我們有了安穩的工作，我們絕對再做壞事。”

柳依依笑：“那我就期待你們的表現了。”

秦墨將蓋了手印的契約晾了晾，幹了後便折了起來，起身道：“我去找人，你們去鐘叔家拿鐵鍬鋤頭，等會兒和我去地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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