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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天昏地暗遭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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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世上的不幸有千千萬萬,總有一款適合你。所以,每當你感到得意,那麽就應該要當心了。

這話,夏梨深覺應該在自己行將就木的時候囑咐身邊人給寫近挽聯裏頭去。因為,她正是這一得意之時的不幸,讓她的人生如脫韁的野馬一般,完全脫離了掌控。

祭祀的那日,天空飄著絮絮的雪末,夏梨從來不知道,南國的雪,也能這麽洋洋灑灑地下上這麽些日子。昆侖殿外,百官垂首素袍而立,沒有簪纓,沒有尨服,就連車乘也都沒有紋線勾描,一切都去繁從簡返璞歸真。

此時天色還是一片的黢黑,東面的天空連一絲光線都沒有。夏梨時不時掩口打著哈欠,就著廊前的青紗燈,瞇眼打量著祭臺那邊的動靜。

祭臺四周設七組神位,皆是用天青緞子搭成臨時的神幄,北側正面設主位——皇天上帝神牌。洛白身著肅穆的祭服,在通往祭臺的青石橋邊拱手而立。

“我說皇後娘娘,再過半刻就要鳴鐘開祭了,快別打哈欠了。”蘇不啼今日是穿的奕帝大婚那日的正經道袍,只不過因著天氣寒冷,裏面塞的衣服有些個多,總顯得臃臃腫腫,怎麽看都有點滑稽。

夏梨一邊打著哈欠,一邊含糊不清道:“知道了,知道了,我看起來是靠不住的人嘛。”

蘇不啼呵呵一笑,沒說話,甩著拂塵就往祭臺走去,卻沒想到被她傳染了哈欠,一個接一個地打,打到祭臺上時,眼裏都汪了兩包淚了。

就在這個時候,遠處突然傳來了響徹雲霄的沈重鐘聲,在這萬籟俱寂的夜裏,這鐘聲如同九重天上傳來的龍鳴,讓人不禁肅然起敬。

洛白踏著鐘聲,開始穩穩地朝祭臺走去,他的神情是夏梨從未見過的嚴肅虔誠,每走一步,那條青石橋的雪地上就會多一個腳印,一直到那均勻沈重的腳印延伸到祭臺中央,鐘擊才戛然而止,只剩下一輪輪鐘鳴回聲在天地穹廬之間激蕩。

鐘聲一停,就有禮儀樂聲響起,在這莊嚴的樂聲之中,祭壇東南燔牛犢,西南懸天燈,煙雲飄渺彌散,燭影搖曳翻動,漫天雪末旋轉飛揚,百人素服獵獵而動,如此濃墨重彩又神秘迷離的場景,當真是算得上一場動人心魄的祭典。

洛白在祭臺上對著諸神位三拜九叩焚香敬酒的時候,夏梨就昂首瞧著那些冉冉升上雪空的天燈,心頭一片被洗滌過似的清明。

待到天燈都徐徐飄遠,只餘下一抹燈影時,她才想起來把頭轉到祭臺上去看看熱鬧。這祭祀的程序,她倒是勉強知道些,先前邵玉壺多多少少跟她提起過,她初聽之時,便覺得很覆雜,如今一看,發現自己倒是覺得錯了。因為這些個哪叫覆雜啊,分明就是真他娘親的忒覆雜了!

她記得有什麽勞什子的奠玉帛、進俎還有什麽獻禮之類的,那時她曾覺得這位玉娘娘說得那麽讓人不明覺厲的,鐵定是在坑她,可如今再一看,那麽玉娘娘分別就是宅心仁厚地口下留情了。

但看祭臺之上,這讓夏梨這些閑雜人等看了都只覺頭疼的繁文縟節,洛白卻是行雲流水地都做了下來,只見他頻頻上前進香獻禮,而後又退回拜位,再上前,再退回,再上前,再退回,走來走去跟走城門一樣,走到東方彤霞初現,走到空中天光微熹,走得她是昏昏欲睡,大有一種走來走去無窮匱之感。

在夏梨困得神智不清之時,她還恍恍惚惚聽見蘇不啼作為祭官讀了一長段佶屈聱牙的祭文,又跳了一段大神(祭祀舞蹈)。

“皇後娘娘,請隨貧道到內殿準備祭地事宜。”不知何時,一個小道士站到了渾渾噩噩的她面前,頷首對著她輕聲道。

夏梨此時有些反應遲鈍,盯著那滑不溜丟的半個腦袋瞧了好一會兒,道:“高,實在是高。”

“什麽高?”小道士下意識地擡頭詢問,卻又立刻低下頭去。

當然是發際線。這發際線可以說是高得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高得人須得仰視啊。

不過,隨後她便清醒了許多,也沒同他繼續這個話題,而是下意識地往祭臺上瞧了一眼。此處的心情與在私塾裏沒聽夫子講學又怕被責怪的書生倒是異曲同工。看到祭臺上似乎已經毫無差錯地進行到了撤饌,她這才呼了一口閑心操得太重的濁氣,道:“稍等片刻,本宮要去喚來侍女卿藍。”

小道士頭又往下低了低,躬身道:“娘娘,昆侖內殿是道家聖地,皇上特別吩咐,宮中當差之人是不能進入的,所以,還要請娘娘孤身隨貧道來了。”說著,便上前一步帶路。

夏梨瞧著他的背影,忽而覺得好像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但也沒多想,小跑了兩步便跟了上去。

小道士步履匆匆,領著她穿過叢叢落了積雪的枯樹和怪石,繞過七拐八彎的幔帶回廊,終於停在了殿後院落的深處。

她心裏一陣狐疑,蹙眉問道:“這祭祀準備,還要這麽藏著掖著作甚?”

不知那小道士是不是因為修道而不便與女子過於親近,他始終與她保持一臂的距離,且從頭到尾都垂首塌肩,就如此時,他的腦袋都已經險些要垂到胸口去了。

“貧道不知,這是皇上吩咐的,還請娘娘先行進去準備。”

夏梨探頭望了望這屋子緊閉的門窗,又湊到窗紗上往裏頭瞧了瞧,卻是朦朦朧朧的什麽都看不清楚。

“皇後娘娘,祭地的時辰就要到了,還請娘娘不要為難貧道。”小道士瞧她不願進門,頭垂得更低了。

為了避免他再這麽下去把自己的脖子給折了,她決定體恤人情一把,於是“嗯”了一聲,便推開了門。這門似乎年久失修,輕輕一碰就發出吱吱呀呀的刺耳聲響,聽得人好似在被貓爪撓心一般。她皺著眉回頭,剛想同小道士提議沒事將殿裏的舊門整修整修,卻發現,身後只有打著旋兒翩舞的飛雪,哪裏還有害羞小道士的影子。

於是乎,她不禁要感慨,不愧是蘇不啼的人,腳底抹油的功夫都是打遍天下無敵手的專業級水準。

這人都走了,她也沒地兒告狀,只能暗自腹誹一番,便小心翼翼地走了進去。這間廂房地處朝北背陰之處,可能因為長久不見陽光,有些陰濕的黴味。此時時辰尚早,所以沒什麽天光,處於一種只見五指,其他什麽都看不見的狀態。總之,就是彌漫著一種詭異的陰森感。

夏梨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冷顫,對著濃得化不開的黑暗道:“有沒有人啊,不是讓我來準備祭地麽,怎麽連燈也不點個?”

她的聲音徘徊在陰森森的屋子裏,瘆人得就如臘月天裏頭的風聲。她咽了咽口水,拼命睜大著雙眼,在房中摸索中找燭臺燈架。

她的腳在房裏趟了好一會兒,卻沒找到任何類似燈架的物什,心中頓時升起了一陣煩躁的憤怒。

這到底是洛白故意整她,還是那小道士故意整她啊,這個地方怎麽看都不像是個準備祭地的地方吧。要說這祭祀要求簡單,卻也沒要求寒酸哪,這麽個地方,明顯是被遺忘的角落,哪可能派上那麽大的用場。

如此作想,夏梨便利落地轉身準備退出去,約摸是因為她轉身轉得急,一時忘記了註意腳下。許是她天生走背字,她這身子才轉了一半,就感覺腳下踩上了什麽圓滾滾的東西,下一刻,她便張牙舞爪地扭腰躍起,而後便在一聲驚呼中狠狠地摔躺到了地上。

“哎喲,我的腰。”

她躺在冰冷冷的地上,呲牙咧嘴地呻~吟著,疼得好半晌都沒能站起身來。

“有沒有這麽倒黴,走錯路就算了,還莫名其妙摔一跤……”她口中一陣亂七八糟的埋怨,撐著手肘想爬起身來趕緊離開這個陰森詭異的地方。

可這手剛剛撐起,她就突然感覺到手上濕濕涼涼的,像是蘸了水一般,她有些疑惑,凝神湊近了去瞧,卻只能隱隱看出手上一片暗暗的陰影,鼻間還聞到了強烈的鐵銹味。

變數來得太快,她方才被摔傻了無暇去想,可一聞到這個味道,她的靈臺就瞬間清明了起來。

這個味道,是血。

她根本來不及去想這裏會什麽有會有血,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離開。她就這麽坐在地上往慌忙拖行後退了好幾步,卻始終沒法撐起發軟的膝蓋。

倏地,她的手好像碰上了一個冰涼堅硬的東西,一瞬間,她覺得自己的心就要嗓子眼裏蹦出來了。

老天,來個響雷吧,有人真心求暈倒。

“鐺鐺鐺……”令人毛骨悚然的寂靜中,驟然響起了一陣短促的連續聲響,聽起來像是什麽東西在地上滾動的聲音。

這下,她才意識到,自己後退的過程中似乎碰到了什麽東西。

此時,外頭還是天色暗淡,她深呼了一口氣,用手循著聲響摸索過去。那物什沒有滾多遠,因此她不一會兒就摸到了。

那是一個柱形的金屬物件,冰冰涼涼的,她將那東西拿起湊到眼前,才能勉強看清是個燭臺。

就在這時,房門猝然被人推開,一陣雜亂的腳步聲近在咫尺地響了起來。她驚惶地呆在原地,手中握著燭臺,木然地望著門的方向。

那些腳步聲須臾便停了下來,所有人都提著宮燈圍著她,那明晃晃的光,讓她那習慣了黑暗的眼睛一陣鉆心的刺痛。

漸漸地,她習慣了這強烈的光,也看清了人群中央的自己。她的素衣遍布著斑駁的血跡,雙手也是紅得刺眼。

而更觸目驚心的是,在她身體的不遠處,邵玉壺如一尊美麗的雕塑一般靜靜地躺在血泊中,她的胸口綻開了一朵血雲,黑發白衣通通被血染透,那滿地血跡就如一朵盛放的曼珠沙華,既美麗又詭異。

夏梨手中捏著滿是血跡的燭臺,突然覺得連呼吸都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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