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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夢醒不知真與假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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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從帳子外面進了來。

孟似一進來,滿屋子的人除了行動不便的白蕪,皆或跪或抱拳或半蹲的行禮問安。孟似只淡淡瞥了眼,道了句“免禮”。

“殿下……”白蕪紅了眼,像是看到了天神,他當然知曉,孟似是他唯一的救星了。

當真沒讓人失望,孟似的到來,使得白蕪的腿保住了。他只不過是削了一片木板,當作骨架,放入了白蕪的折斷了的腿中。

然而令人意外的事情發生了,就在那木板夾入白蕪折斷的腿的轉日,白蕪便疼痛得暈厥了過去,又疼醒了過來,如此反覆一次又一次。

什麽止痛丸、止痛湯藥,都餵服過了,止痛香也燃盡了許多支,就是毫無效果。

顧晟南無奈,為此在軍營中焦頭爛額許久,也不管與突厥的戰了,全權交給了副將,自然士氣也是大挫。

白蕪畢竟曾是他最得力的侍衛、助手,又是他最好的兄弟,比自己有血緣關系的兄長顧政啟同他還好,他又怎麽能就這樣看著白蕪在這裏痛苦不堪,自己安心前去戰場?

“白蕪到底怎麽回事?”顧晟南十分焦急地詢問百草,然而百草也是無可奈何,除了搖頭,沒別的可做。

“梁王殿下呢?梁王呢!”顧晟南大聲地喊道。

白蕪現在除了痛就是痛苦,動與不動都是痛,思索與不思索都是痛苦。

“將軍,只能鋸掉這病腿了啊……”百草顫了幾顫,終究是跪地諫道。

顧晟南正猶豫著,馬上便要做出最後的決定了,孟似竟在這緊要關頭出現了。

“且慢,容本王瞧瞧病因。”孟似只揮揮手,連免禮都沒說,徑自走向白蕪塌前。

白蕪滿面痛苦地躺在塌上,連喊痛的力氣都沒有,任由孟似擺布著。

“原來是和這檀香木不容啊。”孟似面無表情地說道,說罷便從白蕪腿中抽出了那塊木板。

“顧將軍,替本王準備一塊梧桐木來,要削成這一樣的,記住了,找個木匠去削。”孟似將那塊染血的檀香木板丟給顧晟南,吩咐道。

顧晟南突然萌生了一股怒火,想罵這孟似一頓,還杏林第一人呢,還能用錯藥!

但是顧晟南忍住了,他知道,孟似是梁王,位何止高他一等,縱使將在外軍命有所不受,孟似的命也得受。

孟似雖非君,可現如今,除了仰仗他,誰還能救好他的部下白蕪?白蕪可是他最得意的部下!

“是。”顧晟南咬咬牙,接好木板,應了吩咐,退出了帳外了。

不出半日,新的木板入了白蕪的腿,再餵止痛湯藥和袪痛藥丸,沒過半個時辰,白蕪便安然無恙了,不痛也不痛苦了,蘇醒了也能靠著塌板坐起身來了。

顧晟南一瞧,也放下心來了,執著稱手兵器,又收回了掌控權,重振了士氣,重布了陣法,更令顧晟南意外的是,代志竟偷偷從都城駕馬而來了。

且不說他是怎麽知曉打起來的事宜,就說他不遠萬裏再次奔波,這門心思,就是不純粹不簡單。

不過,代志的到來,確實是大振士氣,士卒們是一鼓作氣,照著代志的奇招妙陣,先突襲了糧草,再兩面圍堵,又讓顧晟南領精兵打游擊戰,殺的突厥是措手不及,幾乎在此戰中再無力回天。

而軍營這邊,好轉的白蕪已經能言語能跛腳走路了,此間孟似一直未離,悉心觀察照料著他的病患白蕪。

說真的,白蕪是第一個如此長時間孟似未曾離去的病患,因為以他的醫術,令病患短時間內痊愈是毫不困難的,只不過這回他未料及檀香木,害了白蕪多承了痛苦,他深感愧疚。

醫者父母心是自然的,然而畢竟生老病死是常事,為醫不易。

“殿下果然是神醫!”百草甘拜下風地跪在地上拜道。

孟似沒搭理她,百草卻兀自磕了三個響頭,說道:“求梁王殿下收百草做弟子!”

孟似瞥了她一眼,暗地裏卻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冷冷說道:“隨本王來偏帳。”

白蕪正睡著,丫鬟侍衛們見梁王和百草走了,忙上前伺候在塌邊。

偏帳,空空無人,黃魎不在,孟似心道是正好,於是前腳引著百草踏進來,後腳便鎖好了帳子。

“你當真要拜本王為師?要知曉,本王至今只收過一個弟子,就是顧將軍的異母兄長顧政啟,他也只是草草學了皮毛便出師了。”孟似一改往日寡語,破天荒地說了這麽多。

百草眼神堅定,再度跪地叩首,近乎是乞求模樣,說道:“百草若有幸得梁王殿下真傳,死而無憾,還望梁王殿下收下百草!”

孟似淡淡地望了百草一眼,兀自走進帳裏,扯了一塊隱蔽角落的帳子布,許許多的瓶瓶罐罐和好一木折架的書籍便顯露了出來。

八十五戰星隕落

“這是違反契約的!說好的戰勝了便是我突厥勝了的!”

“對!趙國不能仗著人多勢眾就肆意違契!”

“判我突厥勝!判我突厥勝!”

……

一時間局面難以控制了,突厥兵卒紛紛大呼,要求不要再戰,而是判勝。

阿史那帛揮舞著軍翎,示意三軍安靜。

“昨日的戰帖中,可是只字未提此戰為決戰,更未提可汗若勝了末將,便算是突厥贏吧?”顧晟南均勻了喘息後,說道。

阿史那帛冷冷地瞥了眼代志,又將目光轉向顧晟南,問道:“你欲如何?”

“贏了代將軍,趙國十座城給你,輸了,則歸還公主,甘為趙國附屬,年年進貢,如何?”顧晟南將長矛丟掉,說完後,牽著馬退後了些。

阿史那帛聞言,心下一驚,略略定神,說道:“然而公主此時已與我兒生米煮成了熟飯,我欲歸還,公主還不一定願意走。”

突厥兵卒一聞十座城池,何止是紅了眼,光宗耀祖與富裕的光芒溢了滿眸。

“這無需可汗掛心,只需選應戰或不應戰,此番我趙若輸了,便與士卒無關,直接簽契認降。”顧晟南再度強調道。

阿史那帛動心了,雖然他之前與顧晟南一戰,已然是筋疲力竭,可這番亮出來的條件,太誘惑了,況且他的士卒們,已然經不起再戰了。

“我應戰。”阿史那帛字字鏗鏘地答應下來了,那執著馬刀的孤傲身軀,在人群中赫然而立。

顧晟南執著韁繩駕馬退後,嘴角掛著詭異的笑,阿史那帛沒註意到,顧晟南的笑容裏,隱匿著的陰謀。

要是李羨文在,一定能看得出顧晟南這陰謀,且會和他談判到改日重整後再戰。可惜,李羨文不在,阿史那帛一派豪爽,又怎知顧晟南會玩陰的呢?

白蕪和顧晟南說過了沈醉笙的吩咐和警告,他正是想著給突厥留些兵卒,留些實力,方便兩三年內緩過來,才出了此策。

代志抽出寶劍,對上阿史那帛的馬刀,一彎一直,針鋒相對,水火不容。

沒出三十回合,阿史那帛便拜了下風,遺露出了弱點,代志趁機將劍刺入,阿史那帛受了傷,卻突然發了癲一樣,沒幾招竟將代志甩到了下風。

眼瞧著阿史那帛的馬刀就要看向代志的的盧馬腿了,代志一引的盧馬,竟繞到了阿史那身後,本欲從身後一劍穿了阿史那帛的心,卻刺入了阿史那帛的臀。

原來阿史那帛猛然從馬上站了起來,故而代志這一劍自然刺入了阿史那帛的臀。

阿史那帛強忍著疼痛,若無其事地繼續揮舞著馬刀,然而殷紅的鮮血已浸染了馬背。

周遭的突厥士卒看的是膽戰心驚,皆是神情緊張,連為阿史那帛鼓舞的聲音也沒敢發出,紛紛靜靜看著。

善惡到頭終有報,古來征戰幾人回!

一劍,兩劍,三劍……代志足足刺了阿史那十七劍,阿史那帛方才徹底支撐不住,從馬上翻將下來,並未滾在地上,而是用馬刀杵地,用盡最後的力氣,大聲喊道:

“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戰士們,莫戀戰,活下去,不過五年,都會再是驍勇善戰的將卒的!”

這最後一句話說完,阿史那帛一口鮮血朝天噴湧而出,便倒在了地上,握著馬刀的手一松,斷了氣。他斷氣時,身旁的馬一聲哀嚎,朝顧晟南的軍隊撞去。

突厥大將軍哥舒何力眼疾手快,連忙張弓搭箭,一箭射中了可汗坐騎那匹馬的馬頭,馬兒應聲倒地,哥舒何力悲戚垂下頭去。

那匹兒馬兒跟了可汗有十年了,早已是通了靈性的,要不是為了能保全突厥剩餘的這些還餓著的士卒們,哥舒何力又怎願一箭射死這陪伴了弟兄們十年的忠實夥伴。

“勝了!勝了!還我們公主!”顧晟南的兵卒紛紛大喊道。

突厥士卒卻一個個垂下了頭,滿臉頹喪。

這場仗,勝負已定,最終由哥舒何力簽了敗契,自此突厥淪為趙國附屬。

邊疆大肆開放了,沈醉笙一行便馬不停蹄地離開了突厥,臨行前,沈醉笙給阿史那戈留書了一封,交給了邸宅的蘇管家。

阿史那戈和子奈沒過幾天逍遙日子,可汗死亡、突厥戰敗的消息便傳來了。

隨後便是阿史那戈要繼位的事,李羨文拿出阿史那帛的遺旨,輔佐阿史那戈安穩地登基為新一任可汗。

阿史那戈拿到的沈醉笙的書信裏有寫如何應對與子奈的問題,阿史那戈照做了,果然安穩保住了子奈,還保住了他的閼氏之位。自然,他對沈醉笙的感激便又多了幾分。

“趙天子我丈人行也。”阿史那戈一登基便將此話差人傳與趙旭,並隨贈五位突厥最美的女子和許多的奇珍異寶,這五位其中連阿史那戈的內戚堂姐阿史那思靜也送了去。

無論是大臣怎麽乞求,內戚怎麽以死相逼,阿史那戈就是要把堂姐阿史那思靜送去,他一直記恨著兒時的事。

其實阿史那思靜知曉,被送去也好,最起碼命能保住。

趙旭見了來禮,自然很是高興,將五位異族美女賜予孟似先行挑選,然而孟似一位不要,趙旭覺得面上掛不住,偏偏要強迫孟似要一個。

“皇上,一來臣早有婚契在身,不得不守約,二來突厥貢品,怎有與臣子共享之說,實在不妥。”孟似拱手而立,說道。

趙旭對前一點倒不甚在意,對這後一點倒是毋庸拒絕了。看來這美人兒是送不出去了,只好都納入了自己的後宮,賜給孟似一些奇珍異寶作賞。

“原定國大將軍麾下先鋒顧晟南上前領封——”太監尖細地嗓音溢滿了朝堂,一遍而出,三遍而傳,顧晟南才入殿來。

八十六只能成全

禮節皆到了位,顧晟南跪在地上,低垂著頭,謙恭萬分,自然也看不清究竟是何神情。

“此番與突厥一戰,顧先鋒立功匪淺啊,拜為撫遠大將軍,眾卿看如何啊?”趙旭威嚴坐在龍椅上,一身明黃,殺伐果斷盡在不言間。

無人提出異議,顧晟南自己卻略略擡起了頭,依禮跪著拱手,說道:“末將有一不情之請,不知皇上可否答允?”

“但說無妨,愛卿立此大功,只要朕能給的,朕都給!”趙旭爽朗一笑,說道。

“末將請娶昭陽公主殿下。”顧晟南半擡著頭,看不出喜怒,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現在有多大膽,以及只有他自己知曉,他的心跳得有多麽快。

趙旭連想都沒多想一下,便應允了,看來突厥一戰,顧晟南真是大快了他心,他站起身,一揮皇袍袖,說道:“好!朕即刻便封你為駙馬,擇一黃道吉日成婚!”

喜訊傳出,得了犒賞的三軍再次振奮起來,各個都為顧晟南欣喜,各個都備了禮給顧晟南,不論薄厚,人人都有這份心便可見顧晟南得不得軍心了。

唯獨顧晟南,不見其樂,卻見其苦著臉,躊躇在定國大將軍府門外不敢進去。

沈醉笙勞累奔波如此之久,回到將軍府上,代萬萬還沒來得及看上一眼,沐浴還沒來得及洗舒服,便聞得此訊。

且還毫無準備的情形下,顧晟南便來了。

沈醉笙剛穿著好新衣裳,便迎了顧晟南個滿懷。

“啪”的一巴掌,打在顧晟南的臉上,顧晟南只覺火辣辣的,他擡起頭一看,果然是沈醉笙。

意料之中啊……

“好你個顧晟南,趁我不備是吧?求了皇帝賜婚是吧?什麽狗屁南哥哥,我看就是耍陰招的偽君子!”沈醉笙出口便是怒罵。

顧晟南只是憨憨地笑了笑,也不怒,依舊是如春風拂面的溫柔,說道:“蕊兒妹妹不歡喜,我意料到了的,嫁過來就好了,我可以慢慢調、教。”

“啪”,又是一巴掌,顧晟南感覺自己的左右臉頰終於對稱了,全是火辣辣的。

“我就是不嫁又能怎樣?”沈醉笙揚眉嘟嘴,滿面不悅直接流露,在顧晟南眼中那是難得的可愛啊……

“不嫁?抗旨不尊是要滅九族的哦。況且我還可以強娶,或者先強要了你,待生米煮成熟飯,我看你不要我這個駙馬也不行了。”顧晟南故作輕松地調侃道。

沈醉笙怎會不知這些,她當然不會這麽就把自己嫁給顧晟南,嫁給這麽一個,她很看不上,很不歡喜的人。

“容我想想,想想總可以罷?你總是要六禮齊全的罷?你總是要擇吉日的罷?先回去準備著罷。”沈醉笙決定,先穩住顧晟南。

顧晟南聞言,那可是大喜過望啊,他覺得這就說明沈醉笙答應了他的求娶,這就說明沈醉笙想嫁給他了!

他歡喜地回了皇帝新賜給他的駙馬府邸,去準備新房,購置奴仆。這麽多年了,他終於要如願以償了,哪怕代蕊已不是代蕊,那又何妨,軀殼還不是一樣。

他恐已時日無多了,能娶得到心上人的軀殼,就已經很滿意了……

況且,好看的皮囊常有,沈醉笙這樣的靈魂卻是萬裏挑一的。就連顧晟南自己,都說不好,他到底愛的是誰。

他只想在僅剩的日子裏,把一切都給沈醉笙的魂、代蕊的軀,什麽百姓安樂、士卒富足,都不敵代蕊一笑。

沈醉笙送走了顧晟南,終是松了口氣,趕忙喚來了鴛鴦商量對策,然而鴛鴦卻是勸沈醉笙接受,畢竟梁王已傳早有婚約。而顧晟南打小與沈醉笙青梅竹馬,自然不會虧待她。

這都什麽和什麽啊?!誰說過要嫁孟似了?他有沒有婚約和她沈醉笙有什麽關系?她怎麽還真的有些心酸呢……

“所以說,不可違背的,要嫁給南哥哥了?”沈醉笙凝視著鴛鴦,問道。

鴛鴦苦著臉,答道:“公主……只能嫁了,抗旨不尊,輕則屠您一人,重則滅九族。”

“那……”沈醉笙緩緩說道,緩慢的令鴛鴦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就嫁罷。”

沈醉笙淡淡地說道,待她說完,鴛鴦霎時舒了口氣,她還以為她家鬼精的公主要逃婚呢!

事實上,沈醉笙是打算逃婚的,只不過,要讓顧晟南先死心,先明白了一切後再逃。

都城中的大事情,總是能遍傳的。這不,與突厥一戰戰敗要送公主和親的事,早已傳了個遍,而今朝突然又戰勝,要把原先送去和親的公主賜給此番戰功卓越的顧將軍時,又傳了個遍。

百姓口中無不在議論這位昭陽公主,而梁王府上的侍衛婢子們,也在議論。畢竟這沈醉笙跑去過梁王府的次數算是所有女子中第二多的了。

這第一多的麽,當數清玉門門主黃魎。

不過世人皆知,黃魎與孟似,毫無情愫瓜葛,要是有,怕也早遍傳了。

而此時的孟似,不在府上,也不在府下,而是在顧晟南的府邸。

“梁王殿下。”顧晟南作揖禮道。

孟似揮揮手,隨即示意所有仆從都退下,並命令他們拴好門閂。

“聞聽你求娶了昭陽公主?”孟似掀袍便坐下,不喜多說廢話,直接開門見山問道。

顧晟南畢恭畢敬地站著,答道:“正是,殿下。”

“本王聽聞你與那昭陽公主代蕊是青梅竹馬,但你若知曉,代蕊已不是代蕊了,你還會待她如初麽?”孟似自顧自倒了茶,一貫冷面地說道。

“當然,娶她便求無悔,無論她是誰。”顧晟南誠懇地答道,其實他心裏早有所疑惑,代蕊已非代蕊,她只是個攜著別人魂魄的軀殼。

並且,他早在私下裏查探了,還洞悉了代蕊軀殼中那魂魄是誰。

“如此,本王便期望你遵守自己的話。告辭了,叨擾了。”孟似撂下茶杯,下床如疾風,開了門便離去了。

八十七鴛鴦被捅了

顧晟南依舊拘著禮,待孟似走遠了,顧晟南才站直了身子,其實他又何嘗不知,代蕊早已不是代蕊了呢?

他至今不知,自己愛的究竟是什麽,但恐怕很快就知曉了。

多想無益,無論魂魄是不是代蕊的,軀殼至少是。何況現在還是個活生生的人,這個魂魄,更令顧晟南歡喜異常。

不管這些,先依照六禮,先請媒人納彩去……

其實本無需管沈醉笙有意無意,畢竟皇帝都下了旨意,不過走個形式。

但顧晟南真真挺上心的,斥了萬貫家財,沒日沒夜地吩咐都城第一裁縫為沈醉笙趕制了六件曳地裙出來,作為彩禮的一部分,專門送給沈醉笙。

做好後,顧晟南便親自攜著曳地裙前往將軍府,親自給沈醉笙送去。

“南哥哥有心了。”沈醉笙冷著面,瞧不出半點歡喜意來,接下曳地裙,只是吩咐鴛鴦收好而已,連打開看都未看。

顧晟南也不想多碰釘子找不爽了,索性沒多逗留,也就離去了。

顧晟南前腳剛走,長素後腳就來了,因是她剛收下顧晟南送來的彩禮,前來轉交沈醉笙。

“妹妹,這是清單,東西一會兒就到了。”長素一進來,便十分著急地將彩禮單子給了沈醉笙。看得出,她怕擔責,尤其是錢財方面。

沈醉笙見是長素,之前的冷臉立馬變了,笑靨如花,接了清單過來,便向長素噓寒問暖道:

“長素嫂嫂,許久不見,這產後身體可是安然?近日裏太忙,沒來及前去看望你,聽大哥在回程路上說了,你生了一對女娃,模樣討喜的很,蕊兒真是替嫂嫂開心。”

“勞煩妹妹記掛了,這身體確實無恙,唯遺乏力而已。兩個女娃依著‘大同小異’一詞,分別命名代桐、代漪,這個妹妹也聽將軍講了嗎?”長素笑著說道,一提起此事,看上去便是很歡喜的。

“好名字,當真是好名字,人兒自是差不了的!話說代萬萬的生辰快到了罷?”沈醉笙對長素之女讚嘆了幾句,便將話題引向了代萬萬。

沈醉笙對長素的娃的喜愛程度,無論如何都是不如代萬萬的。畢竟王鳳嬈間接被她害死了,是她讓代萬萬一出生就沒了親媽的,她除了歡喜代萬萬這孩子,還對他愧疚非凡。

“確實是,萬萬那孩子聰穎得很,百天抓的時候,他可是抓了書和短刀,將來必定是文武雙全的大器,是棟梁之材。”長素欣喜地說道,對代萬萬的讚美中瞧不出絲毫嫉妒神色。

瞧著長素對代萬萬是真的欣喜,沈醉笙便放心了許多,長素不像是什麽會裝之人,再加之長素生的是兩個女娃,對代萬萬影響便更小了,如此甚好。

此後沈醉笙與長素又寒暄了幾句有的沒的,就不細述了。只道是日子一天比一天快,六禮已進行到了請期一項。

然而這日卻發生了極不好的事——鴛鴦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被人拿匕首給捅了。

這日顧晟南到將軍府與沈醉笙來共商黃道吉日,攜著白蕪和顧政啟一同來了,隨著白蕪同來的,還有個女子。

那女子以粉面紗遮臉,身姿姣好,容貌似乎完美無瑕,粉面紗下若隱若現、若有若無的笑意,倒是吊人胃口。

不錯,這女子正是周美眷,多好的名字,美眷,可是要知曉,容貌與名字是大相徑庭的。

“日子就選它罷,巧在代萬萬生辰後整一月。”沈醉笙瞧著顧晟南給他的歷算,最終敲定道。

顧晟南對此毫無異議,畢竟什麽都備好了,無非是早拜天地早洞房,晚拜天地晚洞房而已。

“請期”一項就算是也畢了,顧晟南便要離去,白蕪和顧政啟好容易來一趟,便沒隨著顧晟南一同離去。

白蕪和顧政啟同去尋鴛鴦,在鴛鴦寢屋外吵的不可開交。

而鴛鴦早晨應了沈醉笙的安排,給沈醉笙準備一種香料去了,沈醉笙恰此番去尋鴛鴦要這香料,正好瞧見白蕪和顧政啟幹嘴架。

“你也得有點自知之明啊白將軍,鴛鴦她心悅誰,你又不是不知曉。”顧政啟趾高氣揚的,眼瞧著爭吵就要進入白熱化階段。

“畢竟曾是總角之宴,兒時的交情,你們有嗎?況且本將軍還位次高,你憑弟弟做官拿俸祿,算什麽本事。鴛鴦總會念舊情的,她也沒說過她就非你不嫁不是麽?”白蕪不甘落後。

“鴛鴦佩只世間兩只,她可是送了我一只的,難道還不算信物,還不算是在說,非我不嫁嗎?放棄罷。”顧政啟從腰間拿起青綠色的鴛鴦佩,頗有些顯擺意。

白蕪頗有些占了下風,只擠出了個“你”字,看在一旁的沈醉笙除了有些不耐煩,倒略有些心疼白蕪了。

畢竟白蕪嘴還是很討喜的,人嘛,也挺不錯的。而且此番偷渡回趙,還折了腿,一跛一跛的,算是半殘了。這其實也可以賴沈醉笙。

“君子動手不動口,情敵見面分外眼紅是罷?下次直接動手。”沈醉笙走上前來,半開玩笑地說道。

說完後,沈醉笙並沒站在原處望著怔楞的二人,而是邁腳進了屋去。

這一進屋不要緊,竟瞧見鴛鴦腹部插著一把匕首,滿地的殷紅中有一粉面紗,鴛鴦倒在血泊中,模樣痛苦。

“白蕪,快,快去喚梁王來!顧政啟,你進來。”沈醉笙鎮定住心神,連忙吩咐屋外人道。

白蕪雖不知是什麽事,卻也依著沈醉笙的吩咐,一刻也沒耽誤的去請了孟似。

顧政啟連忙進屋去,瞧見鴛鴦倒在血泊中,心下一驚,又瞧見那粉面紗,一瞬便想到行兇之人是誰了。

“公主,兇手恐怕是白蕪從突厥帶回的那個誓要追尋他的周姑娘!”顧政啟撿起粉面紗,抖了抖上面的血,說道。

八十八原來又是癡情人

沈醉笙忍住了一切情緒,淡淡地只說了句知道了,心裏卻已有了計策。

白蕪倒是沒讓人失望,用三寸不爛之舌,請來了梁王孟似,孟似一到,鴛鴦的性命便不至於堪憂了。

隨著孟似來的,還有百草。此番孟似沒有上前,而是先叫了百草上前為鴛鴦作診。

“殿下,這婢子腹部原先便有傷口,此番又受創,怕是老法子難以令她愈合。”百草憂心忡忡地對孟似說道。

孟似倒是不焦急不憂愁,只是淡淡地說了句:“那就用新法子。”

百草應了聲,便開始著手救治鴛鴦了,動作遲緩的看的沈醉笙著急,她可真怕時辰這一耽誤,害了鴛鴦的命。

“莫慌莫急,本王的徒弟,本王相信。”孟似破天荒的語氣中帶了些許溫柔。

這一句話,在沈醉笙聽來,像是在安慰她,在百草聽來,像是在鼓勵她,故而到底對誰說的,兩人都摸不著頭腦。

不過,沈醉笙並未因這句話就對孟似多幾分沈淪,反倒是百草,因為這句話,信心大振,加快了手下動作,不一會兒竟為鴛鴦包紮完了,還餵服完了藥。

孟似看著百草所做的這一切,竟微微笑了一下,這一下巧被回頭瞧孟似的百草給看見了,百草的心啊,開始狂跳。

十八載過著跟男人無異生活的百草,也是會動心的。她終究是個女子,孟似這樣一個貌若仙人又清高得可望不可即的男子,不但口出鼓勵的話,還對她笑了,這讓她如何把持的住自己的心?

百草強定下心神,書寫好了藥方,先遞給了孟似,孟似清瞧了一番後,點了頭,百草才捧給沈醉笙,交代道:“公主照方抓藥即可。”

沈醉笙接過藥方,對孟似和百草道了謝,孟似便攜著百草離去了。

沈醉笙差遣侍衛前去抓藥,自顧自打量起屋內這水火不相容的兩人來。

白蕪在一旁憂心的模樣,瞧著竟比顧政啟還烈,待沈醉笙瞧著鴛鴦呼吸平穩了,便叫了白蕪出了裏屋,囑咐顧政啟好生照顧鴛鴦。

“白蕪,你從突厥帶回的那個周氏女子,可了解清楚背景了?”沈醉笙毫不拐彎抹角地問道。

白蕪拱手而立,答道:“自然是做了了解。這女子五歲時,家中失了火,她爹為了救她喪命火場了,而她也是被燒成了不堪模樣,她娘在外地采購才躲過了一劫,後來她娘不顧左鄰右舍異樣眼光一人將她拉扯大,也是不易,性格便是日漸偏激。而她,倒還不算是個不好的性子。”

“哦對了,她娘便是那個害末將和鴛鴦等人入獄的那個瘋子一樣的女子,亦是在偷渡時救了末將一命的那個無私可敬的女子。”白蕪又補充道。

“那你可知,此番鴛鴦受傷,極有可能是這位周姑娘所為?”沈醉笙尋了把椅子坐了下,望著依舊弓著身子的白蕪,叱問道。

白蕪驚詫,不敢相信地說道:“她所為?不會罷?小的還特意和她說過,認她做妹妹,要她好生相待小的喜歡的人鴛鴦姑娘,她還很歡喜地答應了,這不,今日吵鬧著要來看鴛鴦的。”

“這便是了,”沈醉笙將粉面紗丟到白蕪身前,冷眼瞧著白蕪,“須知周姑娘這種自小經歷磨難的人,大多同表面看上去的單純相反,她很可能不會告訴你她的想法。也許她本是想嫁給你的,這一番被你認作妹妹,自然會嫉妒你歡喜的人,恨由心生,便會對你所歡喜的人痛下殺手。”

她的鴛鴦,不能再出岔子,可卻幾番出岔子,兩個大男人護著都護不好,還要來何用?

白蕪聞言也是怔楞住了,因為腿傷的緣故,費很久力才撿起那帶血的粉面紗來,改口道:“是小的思慮不周,小的這便回去問問,若當真是她做的,絕不心軟護內,定帶她來讓公主親自懲罰。”

“去罷。”沈醉笙冷冷地說道。

白蕪聞言,應了聲,滿面歉疚,弓著身子、跛著腳退下了。

不多時,那面容醜陋的周美眷便到了,一到便是跪在地上磕頭,接連磕了有二三十個,沈醉笙也沒阻攔,任由她磕得一下比一下重,磕得頭破血流。

鮮血從周美眷額頭的傷疤出流出,遍流了周美眷那滿是灼燒傷疤的臉,更為駭人,使人不忍直視。

“你是不是磕完頭想告訴本宮,你只是無心之失?”沈醉笙冷冷地凝望著周美眷,問道。

周美眷顫巍巍地起身,依禮弓著身子,答道:“不,不是……公主,小女不是無心的……不不不,小女,小女……”

“把舌頭捋直了再說話。”

沈醉笙這一語出,嚇得周美眷連連小步挪退後了好幾布。屋子外臨近傍晚,天又陰的厲害,屋子中僅沈醉笙與周美眷兩人而已。

裏屋的門關上了,鴛鴦在裏面仍舊未醒過來,顧政啟在一旁伺候著。

“是白將軍……白將軍他夜夜借酒消愁,只因得不到鴛鴦,只因思念鴛鴦。”周美眷哆哆嗦嗦地答道。

“所以你嫉妒鴛鴦被白蕪喜歡,被白蕪思念,便來傷她?”沈醉笙站起身來,朝周美眷走近,居高臨下地問道。

周美眷雙腿一軟,跪在了地上,強作鎮定,答道:“不是的不是的……是看著白將軍痛苦,小女便更痛苦,小女子不想讓白將軍痛苦,所以才會去做殺掉鴛鴦姑娘的事。”

竟是如此麽……

沈醉笙在心中默嘆,她倒真是沒想到這一層,單單以為這周美眷是嫉妒了。原來又是癡心人,又是個愛而不可得的癡情人。沈醉笙不由得也替周美眷覺得悲哀起來。

“你退下罷,下次記住了,莫以他人喜怒指使自己行為,更莫再傷我周遭人。否則,本宮必會殺了你。”沈醉笙依舊是面容冷酷,然而語氣明顯比之前緩和了許多。

八十九命由天定?

這天下有太多人愛而不得,為愛而癡,因為這人的心啊,一旦付予他人,就猶如覆水,難以收回了。

周美眷顯然沒想到,沈醉笙居然會這麽輕易就放過了她,戰戰兢兢地擡頭望著沈醉笙,有些不知所措。

“還不快離去,是在等本宮反悔嗎?還是在等本宮懲處你?”沈醉笙淡淡地瞟了周美眷一眼,眸中不帶喜怒顏色,語氣卻不怒自威。

周美眷連忙起身,連衣裙上的塵都沒敢拍,匆匆行了一禮便退下了。

“公主殿下,鴛鴦醒了!”周美眷剛走不久,顧政啟在裏屋便喚道。

沈醉笙忙推開裏殿的門,走了進去。鴛鴦虛弱地臥在塌上,血跡皆被清了,倒顯不出什麽了。

“你說說你,對熟人的防範未免太差了些,怎麽能毫無反擊之力就叫人捅了?”沈醉笙語中捎帶責怪意,卻更多的是關懷。

鴛鴦當然聽得出沈醉笙對她的關懷與所謂焦急責備,虛弱地致歉道:“是奴婢過於信任周遭人了……奴婢以為,周遭人的熟絡人,都不會是壞人,都不會傷人的。”

“你也真是……”沈醉笙只是嘆了口氣,說道,沒再多說什麽。她知道,現在說什麽都不如讓鴛鴦多休息。

“公主殿下,一切交給在下罷。”顧政啟見沈醉笙有意離去,便順水推舟說道。

沈醉笙點點頭,便起身欲離。

然而她步子還沒行至殿門,有個熟悉的面龐便急匆匆闖入了她的視野——

“誒?公主殿下……虔請恭安。”劉鳶歌瞧見沈醉笙,連忙施禮。

打沈醉笙被封昭陽公主,前往突厥和親,劉鳶歌便依舊以易容貌、以剪蝶名留在將軍府中,不過被管家調往了長素身側去照顧代萬萬。

在沈醉笙離了都城後一月不到,劉鳶歌便安分不住了,傳了訊息給黃魎,詢問該如何做。畢竟身家性命還在黃魎手上把握著,定期不予解藥,她便會七竅流血而亡。

然而黃魎一直聯系不上,眼瞧著日子就快到了,劉鳶歌日日提心吊膽,怕自己已成了棄子,已毫無用處,只能自生自滅了。

直到有一日,劉鳶歌等不及了,打算出府前往藥鋪自行求醫問藥。

然而在前往藥鋪的路上,在劉鳶歌拐進一個小巷時,一鏢從她面前擦臉而過,鏢下還掛著這一階段的解藥和一張紙。

紙上書:靜待即可,代蕊遲早會回將軍府。

自打收到這紙和解藥,劉鳶歌的心瞬間踏實了。她就靜靜地在將軍府等啊等,解藥定時走到那個巷子,總能拿到。

這不,劉鳶歌終於等到了,昭陽公主回來了,昭陽公主被賜婚顧晟南了,昭陽公主婚期將至了。

然而,她始終沒被長素調回沈醉笙身邊,沈醉笙倒也一直沒找長素要她。她就像是被人遺棄了一樣,一直未被記起。

鴛鴦受了傷的消息剛一傳出,她便急匆匆趕來。緣何?因為她知曉,要想讓別人記得她,就只能自己去爭取。

“剪蝶?”沈醉笙有些驚訝,理智是在的,在將軍府上,萬不可喚她劉鳶歌的。畢竟剪蝶是劉鳶歌的事,連長素也不知曉。

若是叫長素知曉,怕是劉鳶歌便不能在將軍府繼續待下去了。

“正是奴婢,奴婢好生想念小姐啊。”劉鳶歌楚楚可憐地說道。

“怎麽?長素嫂嫂待你不好麽?你現在在做什麽工?”沈醉笙見狀,忙問道。她馬上便要“嫁”到顧晟南府上去,多個得力幫手也著實不錯。

“沒有沒有,長素平妻待奴婢很好,給奴婢分了個極閑散的活兒,照看代萬萬小公子。然而長素平妻對代萬萬極上心,自打出了月子,便事事親力親為,故而奴婢時常清閑。”

劉鳶歌撚著衣角,緊張兮兮地解釋道。

沈醉笙一聽,不由得對長素多了幾分敬佩,內心便更加希望這樣的女子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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