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重新租個馬車走。本王還有要事，先行一步。”

孟似說完，沒留給沈醉笙任何再說話的機會，徑自推門離去了。

沈醉笙望著孟似的背影，想入非非……

她肚子裏的疑惑已經堆積的成了小山，全是孟似給她帶來的疑惑。

總能莫名其妙出現在她身畔，總能救她於水火之中，莫名其妙的夢，真真假假，似夢亦真。

沈醉笙就在這無限難解的疑問中睡過去了，而夢，也如期而至——

【“孟似小哥哥，伯母冤枉你，你為什麽不解釋呀？”小沈醉笙心疼地瞧著滿身傷痕的小孟似，問道。

小孟似冷著張臉，反問道：“對於一個本身就欲打你的人，解釋，有用麽？”

小沈醉笙嘆口氣，垂眸說道：“那也應該躲開呀。”

小孟似不再接話，只是凝視著小沈醉笙純真的眸子，二人默了良久，小沈醉笙被盯得渾身不自在。

“以後我來保護你。”小沈醉笙鼓起了很大的勇氣，對小孟似說道。

小孟似瞧著她小小面容上的堅毅，那一貫黯冷的眸子，忽地閃過一縷微光。】

……

【一個比小沈醉笙稍高一些的小女孩兒，揪出了樹後的小沈醉笙，那女孩一身白衣白裙，腳踏沈郁黑步履，五官精致，正是小黃魎。

小黃魎力氣很大，死死揪住了小沈醉笙，她一下都動彈不得。

小沈醉笙一直視小孟似那奇怪的娘，就覺汗毛直豎，從頭到腳得發涼，但瞧見小孟似被打腫了的臉，一股子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湧上心間：

“你不要怪孟似小哥哥，大夫人的事都是我惹的！”

小孟似迅疾行至小黃魎身側，用手掌斬了一下她揪住小沈醉笙的手，將小沈醉笙奪過來，護著說道：“母親，與她無關，請勿遷怒與她。”

“原來如此……黃魎，殺了她！”那白面具女子眸中更冷幾分，吩咐道。

小黃魎便不知從什麽地方掏出了一把短刀，便要朝小沈醉笙刺去。

小孟似一把攥住短刀刀刃，也不顧手中有血在滲出和疼痛意了，大聲說道：“母親，她對兒來說很重要，還請莫殺她！”

“很重要？那就必須死了。”女子冷笑一聲，兀自從袖中掏出鳳鏢，拿在手上把玩。

“你真的愛孟似嗎？你是孟似的娘，可你眼裏只有仇恨，你真的把孟似當作你的兒子來待了嗎？還是說僅僅是你覆仇的工具？”

小沈醉笙站定，直視著那白面具女人的眸子，也不管徹骨的寒意了。

那女人眸中閃過徹骨寒光，手中鳳鏢便要射出，小孟似一躍便到了小沈醉笙身前，目光寒凜之意絲毫不亞於他的母親，將她護在懷中。

小孟似伸手便朝小沈醉笙面上扇，一巴掌將小沈醉笙扇暈了。

“母親，我可以為你做任何事，但求你不要殺她。”小孟似一手摟著暈過去的小沈醉笙，一手行禮，畢恭畢敬地說道。

那女人冷哼道：“你以為這樣就可以保住她的性命？”】

……

沈醉笙又一次做了奇怪的夢，這一次醒來，沒有多驚悸，盡管夢中那白面具女人的臉，甚為可怖。

這樣的夢，是第三場了罷？無頭緒的，無關聯的，跳躍的夢境……

是日，沈醉笙再瞧鴛鴦傷時，驚訝地發現，她身上那些傷口已經愈合了，僅僅是面上的傷疤仍在，有些駭人。

“鴛鴦，你快喝了這藥，之後下塌活動活動身子，瞧瞧可舒坦了？”沈醉笙端著湯藥，關切問道。

鴛鴦忙接過湯藥，不管它的苦，一飲而盡，然後更整衣裳下了塌，揮動雕雁匕首施展了一番，答道：“確實沒甚大礙了，只腹部還有些痛，梁王殿下真是杏林第一神醫！”

四十一耽誤行程

沈醉笙笑笑，幫鴛鴦整好了包袱，拍拍她的肩膀，讚道：“昨日裏多虧了你，你總謙虛，說什麽三腳貓功夫，誰知卻是武功極高強之人啊。我的安危，全仰仗你，如今無礙了便好。”

鴛鴦連忙搖頭說道：“哪裏是謙虛，明明就是只會些三流功夫，也就兵器好，鑿雲莊造的。昨日裏與二小姐合作默契，抵了一陣子，抵到了救兵來到，只是沒想到這救兵竟是梁王。”

“鑿雲莊造的？”沈醉笙疑惑問道。

鴛鴦撓撓頭，答道：“正是啊，鑿雲莊素來鍛造兵器，全天下最佳的兵器皆在那裏，二小姐不知曉麽？可惜沈氏王朝一覆滅，鑿雲莊也跟著遁了蹤跡。”

言者無心，聽者有意，沈醉笙心裏暗暗記下了鴛鴦的話，沒再接下茬，閑聊了些別的有的沒的，到櫃臺取了包裹，隨後便上了路。

租了輛不錯的馬車，雖然貴了些，可是跑得也快不少。

沈醉笙和鴛鴦被一處堵塞礙住了步子，只得下車去瞧瞧情況。

原來是平荔州的花酒村鎮，在鎮石四周聚集了許多人，熙熙攘攘，人聲嘈雜。

“這樣好的差事，要是我會調香釀香就好嘍，我就可以攬活兒，贏這娟赤曳地裙回去給我媳婦兒穿！我媳婦兒一輩子都沒穿過這麽好的衣裳呢……”

“老張頭你真是異想天開，別說是你了，你想學都沒得學去，咱這窮鄉僻壤的小村鎮，能有啥會調香釀香的人，我只知道個寺廟裏燒的上供的香，那玩意不用釀，現成的！”

“嘖嘖，別瞧不起人家老張，說不定明日裏真贏了這曳地裙給媳婦兒穿，到時候你想借去討好李姑娘都不借你。”

……

眾人七嘴八舌的，沈醉笙和鴛鴦也大概聽出了個所以然來，鴛鴦擠身湊到人群最前面，才看見了懸賞告示和一張圖。

那張圖上繪的正是娟赤曳地裙，妍麗非凡，比嫁衣還美，攝人心魂。哪家姑娘若是穿上這麽一條裙子，與心中良人同走，那可真是沈魚落雁，閉月羞花。

鴛鴦看得呆了，扯下懸賞告示和裙子繪，人群立馬為她開出了道，她很輕松地回到了沈醉笙身畔，將那張圖拿給沈醉笙看。

沈醉笙接過告示和圖，也看得出神，自然，她極想要，以她對曳地裙的熱衷程度，這等佳品，怎能錯過？

況且調香釀香可是她的最擅。拿最擅長的事去獲最喜愛的東西，何樂而不為？

雖然……當務之急是查探代志代蕊爹娘的消息，不過這麽好一件曳地裙不要，太可惜了！而且告示都揭下來了……

沈醉笙猶豫了一會兒，終究是決定前去了，差車夫按照告示上粘貼的地方去走，不過半日，到了貼告示的那家大宅門前。

鴛鴦上前叩叩門，不消一會兒，便有一個家丁探出頭來，看見鴛鴦手裏的懸賞告示，臉瞬露喜悅之色，大開宅門迎接沈醉笙、鴛鴦和車夫。

車夫牽著馬車，隨著另一個家丁去馬廄餵飼料了，鴛鴦跟在沈醉笙身後，來到了正院廳堂。

“姑娘，請上座。”一個滿面慈祥笑的矮個子老頭引著沈醉笙入座，沈醉笙就勢打量他，那老頭一身綢布衣衫，金銀滿身，一派豪氣。

沈醉笙沒推拒，笑著入了坐，然後說道：“小女子不喜遮遮掩掩，既然揭了您的告示，也就不多說什麽客套話了，您就直說了要調什麽香釀什麽香罷。”

那老頭摸胡子哈哈一笑，隨意掀了下後衫便一屁股坐下了，瞇著眼打量了一下沈醉笙，才說道：“姑娘好性格，爽朗，那就廢話少說了，鄙人需要一繡香，為賤內賀生辰。”

“老爺過獎了，繡香，倒是不難，今日裏便可給您，不知您要香能溢到什麽尺寸的？”沈醉笙從容對待他的上下打量，黠笑著問道。

那老頭一楞，沒明白沈醉笙意思，這繡香，還有不同的？而且繡香素來難釀難調，她竟然是今日裏就能給？

沈醉笙捕捉到了那老頭的懵逼，解釋道：“老爺有所不知，繡香自是難調，得取一現時的曇花，至於取幾枚，就要看您夫人要滿屋子的香氣還是滿院子的香氣了。”

“還能滿院子繡香味？”那老頭驚訝地瞪大了雙目，捋了捋胡子，壓低了聲音說道，“那自然要滿院子的，不過不能要她知曉的，想給她驚喜。”

沈醉笙會心一笑，說道：“您盡管放心，最遲明日裏給您這繡香，也希望您不要食言，那件曳地裙……”

那老頭長長地“啊”了一聲，想起來什麽似的，吩咐道：“屐子，快去給姑娘拿那件寶貝裙子來——”

沈醉笙疑惑問道：“怎麽現在就拿來了呢？”

“姑娘瞧著就令人相信，提前給了有何不可？還望姑娘早些時辰釀出繡香，需要什麽盡管吩咐屐子。”老頭笑笑，話說完，屐子便捧了一件包裹錦繡的東西來。

兩個丫鬟連忙上前接過包裹，配合默契地解開來，分別提著曳地裙的兩衣襟，將其懸空，現於眾人眼前。

鴛鴦看得徹底呆住了，那裙子實物比畫上的還好看，刺繡精巧，繡的是正是鴛鴦戲水，顏色並非大紅色，赤色紅艷得恰到好處，鴛鴦鴻雁搭，讓人全挪不開眸子。

沈醉笙倒不至於看呆了，但一下子就喜歡上了它，感覺自己的決定是最最正確的，若是此行沒停滯來此，又怎能獲此希寶？

娟赤曳地裙，比顧晟南送的那件璀石的曳地裙還要好看，卻並非好看在奢華上，而是好看在雅致上。

“當真是至寶，老爺放心，小女定然今日就努力成香，先成一枝滿屋子的，讓您先感受感受。”沈醉笙轉過頭來對那老頭說道。

四十二得來全不費功夫

那老頭滿意地應了，隨即差人將娟赤曳地裙包好遞給沈醉笙，鴛鴦抱著裙子，沈醉笙跟著帶路的家丁，來到了一處雅致偏院中。

“鴛鴦，裙子放在這裏罷，你去幫我吩咐屐子買些曇花來，要最好的，要快綻放的，怕時辰上不容許。”沈醉笙一進了偏院，便吩咐鴛鴦道。

鴛鴦忙應下出去照做，雖然她心裏頭也想勸慰二小姐以查探老爺夫人行蹤為主，可自己也歡喜那裙子歡喜得不得了，倒真希望二小姐徹底贏下它。

兩盞茶的功夫，鴛鴦氣喘籲籲地跑回了偏院，還沒緩過來氣，便著急地說道：“二小姐，老爺、老爺！奴婢瞧見老爺了！”

“老爺？什麽老爺？”沈醉笙一時沒反應過來，見鴛鴦如此焦急，定然是大事情了，心慌的不行。

鴛鴦緩了一下，連忙說道：

“奴婢吩咐完屐子前去采購曇花，便朝偏院回來，在一條小道上瞧見了個人兒神似老爺，奴婢便悄悄跟著，約莫跟到了花草園，那人轉過身來，奴婢瞧的真真的，正是老爺無疑！奴婢本想上前去喊住的，結果人一晃，沒了。”

“你確定瞧的真？沒瞧錯？你我可都有些年頭沒見過老爺了。”沈醉笙已經反應過來鴛鴦在說什麽了，她在說代蕊的爹。

“奴婢怎麽會瞧錯呢！絕對錯不了，正是老爺，沒想到大將軍讓您查探老爺和夫人的消息，竟如此巧合在這裏碰到了。看來您來這一趟真是對的，收獲頗豐啊！”

鴛鴦顯然大喜過望，沒甚思考。

沈醉笙皺著眉頭，低吟道：“不對，若真是爹，怎麽會出現在這裏？大哥不是說他被人擄走了麽？況且又怎麽一晃便沒了？”

沈醉笙還是不敢相信，自己這還沒有開始踏破鐵鞋尋找，怎麽就得來全不費功夫了？而且這疑點頗多啊。

鴛鴦聞言，也楞住了，開始仔細思索，也發現了問題所在，低垂著頭，問道：“奴婢不知……二小姐，現在該怎麽辦呢？”

“我先把繡香釀出來，至於你，偷偷找屐子買一套服飾，切忌要封住他的口，然後你換上服飾打探一番，上次給你的折袖香還留著罷？”沈醉笙輕撫下巴，說道。

鴛鴦擡頭應下：“自然留著了，應是在隨身包袱裏面。不過二小姐，奴婢一直有個疑問，就是二小姐是從哪來得來的這些奇奇怪怪的香，又從哪裏學來的調香釀香呢？”

沈醉笙一剎都沒楞，直接答道：“不過是讀書偶然瞧到了，付諸實踐，結果竟成了。”代蕊的藏書不少，以書做借口，是為最佳。

果然，鴛鴦沒甚懷疑，反投之以羨讚目光，應了吩咐便退下了。

不久，屐子送來了曇花，沈醉笙醉心於釀繡香，倒也沒想別的，約莫四個時辰，香料初調好了，沈醉笙一直不見鴛鴦，倒有些擔憂起來了。

又過了兩個多時辰，繡香初成短的，鴛鴦仍舊毫無訊息，沈醉笙開始憂愁的做不下去了，索性起身去尋。

剛出院子，就見到了渾身是傷的鴛鴦，被一個男子攙扶著，那男子，有些眼熟。

鴛鴦的白裏襯上滲著斑斑血跡，面上嘴畔仍有絲絲血，服飾外衣應是拿在了男子手裏。男子攙扶著鴛鴦，攙扶著的手臂上掛著血色不明顯的玄色服飾。

“末將顧先鋒近身小衛將白蕪拜見昭陽郡主。”那男子單手朝沈醉笙行了個禮。

沈醉笙連忙攙過鴛鴦，白蕪跟著一同進了偏院。

沈醉笙將半昏迷的鴛鴦安置在塌上，正欲問那白蕪怎麽回事的時候，鴛鴦一把拉住了沈醉笙的手腕，斷斷續續地說道：

“老爺……被人……惑了心智，那人……”

鴛鴦說到這，再吐露不出一個字來，腹部傷口開裂了，汩汩湧著鮮血，終是昏沈了過去。

“鴛鴦！鴛鴦別睡……”沈醉笙心“咯噔”一下，孟似又不在，她有些怕，怕鴛鴦這一睡便再醒不過來。

“白蕪！快，快去請醫士……”沈醉笙也不管能不能吩咐他，只顧焦急派遣他。

而白蕪當真飛也似的跑出去了，沒多久就請了醫士來，請來的竟不是別人，正是神醫梁王孟似。

孟似一到，未多說話，也未多瞧沈醉笙一眼，兀自來到鴛鴦塌前，為她診治，也不顧什麽別的，褪下衣物就為她上藥。

醫者父母心，無論是誰，病或傷在孟似面前，都只不過是個患恙人，貧窮富貴在他眼中沒兩樣，長幼尊卑在他也沒用處。

神醫就是神醫，藥上上沒過一個時辰，鴛鴦竟轉醒了，雖然醒來依舊虛弱地不能言語。

沈醉笙沒急著拜謝孟似，也沒急著鬧清楚白蕪為什麽會出現在她面前，又是怎麽請來的孟似，她更急著搞清楚代蕊爹突然出現到底是怎麽回事。

“鴛鴦，喝點水，”沈醉笙端來一小盅清水，餵給鴛鴦，鴛鴦喝了後，嗓子確實不那麽澀了，只是吐露出的話還難以聽清，沈醉笙有些急，問孟似道：“殿下，有沒有什麽法子？”

孟似瞧見沈醉笙面露急色，似乎是笑了一下，答道：“差人煮碗白米混粟的粥，餵服下去。”

沈醉笙聞言忙要出門親自去差人，她現在冷靜下來了，剖析白蕪身份，不是她能使喚得起的。然而白蕪攔下了她，自己跑出去了。

沈醉笙便也沒阻攔，當是時，鴛鴦在塌上虛弱地捭闔眸子，孟似平靜地站在她的塌前，沈醉笙算著煮粥得有些時辰，幹脆也不浪費，繼續釀繡香。

畢竟繡香不成，沈醉笙便沒甚機會與那老頭搭話，當然，娟赤曳地裙也將與她失之交臂……

總之白蕪端粥進來時，沈醉笙的繡香已成，雖然成的是那個尺寸是滿屋子溢香的。

鴛鴦喝了粥，過了一會兒，果真可以說出些聽得懂的話了——

四十三總角之宴

“老爺……不在這宅子裏，他只是受控，似乎被人蠱惑了，替人來宅裏取東西，花草園假山下有暗道，但機關重重……奴婢就是損在了那裏。”

白蕪此時接道：“末將是受的顧先鋒命，前來護郡主安全。雖說將軍自然派了暗衛護著，可先鋒依舊放心不下。先鋒在突厥戰脫不開身，故而遣了末將來。末將藏身郡主馬車下隨著進了宅子，盜了身服飾，本想一直暗中護著不暴露身份，偶遇鴛鴦姑娘危難，便救下了她。”

白蕪只說是受命，卻沒按實情說——他其實是主動請纓前來的，目的嘛，自然是為了護一個人兒。

而偶然跟著鴛鴦，也是假，他明明一直在暗地裏保護著她，可惜還是沒護住，讓她傷的如此慘。

還好他早知曉梁王請了聖旨在此處尋長生草，很快地請來了梁王，這才救鴛鴦及時，否則鴛鴦丟了命，他何止是後悔一輩子！

沈醉笙大抵明白了目前事態發展了，接下來要做的就是搞清楚代蕊爹到底是受誰所控，跟這宅子有何關系，到這裏取的什麽東西，花草園假山下暗道能通向哪兒，代蕊爹又在哪。

當然，沈醉笙還是先拜謝了孟似，孟似似乎有些不悅，旋即沒多說什麽便離開了，沈醉笙送他到宅門前，與他拜別，猶猶豫豫，終是問了：

“梁王殿下，你為何總能出現在小女周圍？”

孟似轉身，凝視著沈醉笙的眸子，眼中似含柔情笑意，但剎那就消失，徒剩冷峻意，答道：“本王不過是接了聖旨，要在這一片尋個藥草，以保陛下容顏永駐，長生不老。”

沈醉笙有些失落，隨即沒再多言，只是輕輕施禮，說道：“梁王殿下好走，祝願殿下早日尋得藥草。”

送走了孟似，沈醉笙也沒再多思忖他什麽，匆匆回了偏院，卻是無意聽到其中對話……

“鴛鴦，你當真寧死不願接受我？”

“我沒有寧死不願，只不過早已心有所屬，恕難從命。”

“可是鴛鴦……咱、咱們是總角之宴，很小就拉過勾的，雖然後來出了變故，讓你我算不得青梅竹馬了，可我依舊思你念你，這許多年月的。”

“鴛鴦佩世間只兩只，我心自然也只能傾心另一只鴛鴦佩所屬的人……”

“你不知曉……”

沈醉笙推門進了去，瞧見鴛鴦氣色已大有好轉，白蕪坐在塌邊，正溫情伺候著，見沈醉笙一進來，趕忙站起身，斂了神情，若無其事地站了起來。

沈醉笙已明晰了這白蕪真正來的目的——為了美人兒。她倒也不想幹預什麽，說不定男女搭配，幹活不累呢。

“二小姐，之後該怎麽辦呢？”鴛鴦見沈醉笙進來，不慌不忙地下了塌，蹙眉問道。

沈醉笙沒有回答她，轉身走到八仙桌上拿了張宣紙，鋪平了在上面寫下了之後要做的，遞給鴛鴦，鴛鴦恭恭敬敬接過來，正看時，白蕪也毫不在乎地湊身過去瞧。

鴛鴦瞪了他一眼，白蕪沒說話也沒回瞪，只是訕訕地低下了頭，眼神卻仍瞥著上面內容。

沈醉笙瞧鴛鴦一人霸占著那張紙，白蕪斜著眼看著費勁，幹脆幫他一把，於是吩咐道：“鴛鴦，一同看，還須得你二人多加配合呢，莫要窩裏反。”

鴛鴦一聽，癟了，極不情願地將紙舉到他面前給他瞧，白蕪一下子喜上眉梢，油嘴滑舌道：“郡主果然女中豪傑，運籌帷幄，決勝千裏！”

計劃已熟知，那便各幹各事。

沈醉笙捧著繡香試品前去找那老頭，那老頭是這宅子的男主人，他不似旁人妻妾成群，他只有一個妻，故而偌大的宅子空曠寂寥。

老頭姓魏名子廷，爹曾是富賈，但他不擅經商，便拿積蓄開了個當鋪，日子也過得滋潤。

現在兒子大了接管過去，他也難得清閑，老來便舞個文弄個墨寵個妻，他可是一貫寵妻成性。

“老爺，繡香釀制好了，這香可溢滿屋子，沁人心脾之味不僅僅好聞，亦可調理脾胃。”沈醉笙捧著用宣紙簡單包裹的繡香，給魏子廷看。

魏子廷摸摸胡子，接了過來，細細端詳一番，將它放入香臺，燃火點著。

“呲”的一聲，香味便蔓延開來，煙霧繚繞，呈現的是女子在繡花狀，婷婷裊裊，婀娜美人兒懷中抱布，一針一線繡不盡情意綿綿，美其名曰“繡香”。

“妙！這繡香當真名不虛傳，”魏子廷滿面喜色地一拍手，“不過美中不足的是，這要是溢了滿院子香，此等佳妙霧氣可怎麽被人周知？”

沈醉笙上前一步，輕扇香臺上的曼妙煙霧，那煙霧隨即堆作一團，沈醉笙將其揉在手掌心中，那煙霧竟像是她的寵物什子一樣聽話，任其揉成字或圖畫。

忽而“戀卿久長”，忽而女子逗子，忽而“此心悅君，生生世世”，忽而春宮圖看得魏子廷是老臉一紅……

“此等佳妙，為外人婢子屐子看了去，有什麽好？不如就在一屋子內，獻給令夫人一人賞玩。這揉香霧手藝，小女可以教授給您，極好學，您若自己給令夫人現此佳景，令夫定然喜出望外。”

沈醉笙說話間揉出了“喜出望外”四個字，小篆的煙霧，格外喜人，看的魏子廷全挪不開眼。

“鄙人愚笨，姑娘若能不吝賜教，教會鄙人，鄙人定當再有重酬，曳地裙不過是個開端。”魏子廷作揖，謙遜道。

沈醉笙笑笑推辭，喚魏子廷靠近些，教他把雙手橫空平舉，握成碗狀，兜香霧於掌心間，合，以手心書寫或作圖，不久張開，放香霧，成。

漫天香霧收一碗，飲盡相思又一年。

魏子廷自己從頭至尾做了一次，他寫了個“壽”字，圓圓潤潤，也是不差。

“姑娘真乃神人也！”魏子廷由衷誇讚道。

殊不知沈醉笙的前世身份，可是沈氏王朝公主，試問沈氏皇族的女子，哪個不會制香，哪個不是手藝獨到。

四十四活春宮圖

不過沈醉笙確是個會創新的，她的手藝在沈皇族中也可謂獨樹一幟。

“老爺過獎。”沈醉笙頷首，作揖回禮。

魏子廷又滿心歡喜地玩弄香霧好一陣子，方才罷手，見沈醉笙似乎有話要言語，便主動問道：“姑娘可是有話要講？”

“啊，是想朝老爺打聽個事的，”沈醉笙抿抿嘴，緩緩說道，“您最近宅子上有沒有倒賣什麽寶物？比較珍稀的那種？”

“倒賣珍惜寶物？嗯……”魏子廷摸摸胡須，沈思片刻，答道，“近日來只有幾件太貂皮子，被人高價買了去，哦，對了，還有一琉璃暗器匣子！”

“琉璃暗器匣子？”沈醉笙聞言心中驚疑，她前世耳聞過此等匣子，乃是上古寶物，世間多有高仿，真跡卻不曉得在哪裏，“不知買主可是女子？”

“正是，是個穿著白衣的貌美女子，”魏子廷眸子一亮，隨即生疑，“姑娘問這作甚？”

“只不過是隨口問問，老爺莫多疑慮，沒什麽事這便退下了，趕工去做那個滿院子溢香的。”沈醉笙岔回做繡香的話題，魏子廷一聽也沒再多問，便差人送她回偏院了。

真琉璃匣子恐怕魏子廷經營的當鋪怕是沒有的，但琉璃匣子的贗品，倒有可能，那也是上等的寶貝，沈醉笙之所以猜女子，她是猜清玉門的人來收購此寶物。

而清玉門，黃魎，一想起她，便能想起上次那場無緣由的夢，還有劉鳶歌那次莫名其妙的失蹤與她之間的聯結。

這回，該不會又與她有甚麽必要聯結罷？

若是黃魎本就來者不善，這人還要不要交好……她在這天下的勢力……

沈醉笙回到魏宅偏院，便開始思忖。

而鴛鴦和白蕪這邊，破了花草園假山後的機關棧道，順著暗道，竟然來到了一處青樓中！

鴛鴦和白蕪從狹窄的暗道內走出，燭光搖曳，琵琶聲惹情欲，映入眼簾便是一活春宮圖。

蓬門竹捅進，興盡晚回舟，水光瀲灩，噗滋噗滋，喘息連綿，纏綿繾倦……

而鴛鴦眼尖，瞧見一個熟悉的身影一晃而過，是孟似。

孟似怎麽會在這種地方？鴛鴦心中陡生疑慮，莫非孟似一直都在蓄謀害二小姐？救二小姐不過是計策之中？不對啊，那為什麽要救她呢……

“你們……你們是誰！？”塌上姌合的男女才分離開了，異口同聲地問道。

那塌上男子，與魏子廷長得頗像，難不成他是魏子廷的兒子？鴛鴦心中猜測道。

“官府的人，”白蕪掏出令牌，“奉命查探一命案，從魏宅探查至此。”

那男子連忙扯了件遮擋就跳下了塌，跪拜道：“魏宅假山下那個密道，只是小的為了來找映卉的，怎得摻和了命案啊！”

那女子也連忙裹衣，跳下美人塌，連連抹淚，說道：“大人，映卉可以作證，魏郎他只是為了尋我才特地挖的呀。”

鴛鴦和白蕪見這一幕，反倒覺得這男女二人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意味。

“沒說你二人與命案有關呀，”白蕪攤攤手，收好令牌，“還未自報名姓，著哪門子急解釋假山下的暗道？”

男女聞言，轉頭面面相覷，然後分別說道：“小的魏承言，現打理魏家當鋪，在花酒鎮開了幾家酒樓。”“小女子映卉，只是這平彤樓內數不上名的一員。”

白蕪聞言，望了望鴛鴦，鴛鴦便明白了，於是後面皆是她問，白蕪負責察言觀色，尋其漏洞。

“你爹不讓你迎娶這映卉，因她身份低微只不過一青樓女子，你便偷偷在宅子花草園內挖了地道，方便與她私會，是這樣吧？”

鴛鴦學著平日裏沈醉笙的模樣，將自己的推測一並說出。

誰知魏承言反應極大，慌張又驚悸，讚嘆道：“這些姑娘是怎麽知曉的？莫非姑娘未蔔先知？還是提前調查過小的……”

“猜的罷了，話本子不都這麽寫麽，”鴛鴦尷尬一笑，隨即正色道，“既然如此，那假山下的機關也都是你安的了？你會機巧之術？”

魏承言的眸中閃過一絲慌亂，頷首答道：“正是，幼時裏偶然得知，便好奇，常常自己鉆研，故而修得此機關棧道。”

“哦——”鴛鴦似大徹大悟一般，捏著下巴，說道，“那勞煩公子同我二人回魏宅一趟了。”

魏承言連忙應聲，起身到屏風後，極快地穿著好了衣衫，攜著鴛鴦白蕪入了暗道。

他路子確實極熟的，七拐八拐的，便帶著鴛鴦白蕪二人回到了魏宅花草園的假山處，時長才用了二人來時的一半。

三人一出來，便看見了站在一畔若有所思的沈醉笙。

鴛鴦見是沈醉笙，歡悅喚道：“二小姐！”

沈醉笙聞聲擡頭，見了三人，鴛鴦為她介紹了魏承言，沈醉笙笑而示好道：“原來是魏公子，幸會。”

“姑娘是家父邀的調香釀香奇人，小生才是幸得相見。”魏承言笑著回應道。

他之前在鴛鴦白蕪面前行房被發現，狼狽得很，全看不出什麽長相五官，現在衣著整齊，正襟一笑，倒確實是個翩翩公子模樣。

三人進了沈醉笙暫住的偏院，白蕪借著命案的幌子對他問了許多，他亦不敢不答，畢竟被人活捉行房，內心恐懼。

白蕪問完後，鴛鴦還特意叮囑魏承言不要對別人講，畢竟他們是微服私訪來探案，秘密查探，若是被人知悉，他定吃不了兜著走。

魏承言本就害怕，連聲答應，甚至發誓不會說出去。

“花草園假山的線，至此不知是不是已挖空了？”白蕪見魏承言已走遠，發問道。

沈醉笙搖搖頭，凝眸答道：“不，你差人私下裏去查問查問那映卉的友人知己，看看她是不是善機巧。”

四十五鬼影迷蹤和樹咚

白蕪應下此事便退下了，畢竟天色也晚。

鴛鴦侍奉些許時辰，沈醉笙便上了塌，許是近日過於奔波，尚未有思，便已然沈沈眠去。

亥時，突厥與趙氏王朝邊疆，軍營帳內，顧晟南獨自一人捂頭翻滾，疼痛意已然陡增幾倍。

“蕊兒，我思你念你，不求你同思同念，只求你安樂一世，可我總護你不成，沒甚用處……”

“你怕已不是蕊兒了……而我這身子……還能護你多久？”

同是亥時，孟似執著一大塊璀石在手，跟著一只羽毛艷麗光鮮的大鳥的飛舞，向前如傀儡般行走著。他在尋兩樣東西，一樣是所謂的長生草，一樣是還魂靈芝。

璀石與這鯤雁，自生便想吸，鯤雁可被馴養，只是這馴養方法比養蠱蟲還難，還耗精力，非常人可駕馭的。

沈醉笙一夜無夢，睡得踏實又香。

是日清晨，沈醉笙與鴛鴦出門去采購，兩條街坊，大大小小的攤車，各式各樣琳瑯滿目。

一對老嫗老翁挽著手，從沈醉笙和鴛鴦身畔經過，僅僅一瞬，鴛鴦便認出了他們，大叫道：“是老爺和夫人！二小姐……”

沈醉笙循著望去，瞧著陌生，但那老翁與她現下軀殼的顏確實有許多神似之處，老嫗更不用說，頗為相像。

“走，追！”沈醉笙牽起鴛鴦，疾步追上那老翁老嫗。

人是追上了，可是他們只是神情淡漠的瞥了沈醉笙一眼，便繞開她和鴛鴦繼續向前走了。手挽著手，宛如正常老夫老妻上街采購。

眸子中神情雖然冷漠，卻並不呆滯，不似中了蠱毒，難道這二人真已重男輕女到此等地步？見了代蕊正眼都不瞧一下便走開？

不對！沈醉笙腦中有個念想一晃而過，低聲吩咐了鴛鴦一句：“你悄尾隨，看看他們回哪裏去，千萬小心些。”

鴛鴦連忙應下，緊追代蕊爹娘，悄悄跟在其身後。沈醉笙兀自采購了所需物什，便回了魏宅，專心釀起香來。

正在調香試香環節，院子內忽生躁動音，沈醉笙循聲走出去，竟見孟似與李凰然扭打在一起。

李凰然也會武？孟似的身形怎麽看著搖搖欲墜？他面色極慘白，全不如往日裏……

“李凰然！”沈醉笙喚道，李凰然目光狠炙，一腳踹開孟似，孟似身子並未飛出去，只是踉蹌退了幾步，捂著胸口，嘴角掛血，似乎很沒力氣。

李凰然並未朝沈醉笙走過來，而是一溜煙跑走了。

沈醉笙忙走過去扶孟似進屋，此時在香臺上試著的香已然耗盡，也就意味著，沈醉笙還得重釀重調重試了。

沈醉笙也不管那個香了，只顧攙著孟似上了她的臥榻，孟似剛一平躺下，便條件反射地坐了起來，強忍著沒齜牙咧嘴。

他的背，已然爛成不堪模樣。其疼痛意，自是不用說。

“你……會釀愈神香麽……”孟似虛弱地問道，問完，才松下臂膀側身躺在塌上了。

“會。”沈醉笙聞聲望去，心中竟萌生出些心疼意，釀香的事，她最為擅長，何況還是個極容易釀成的愈神香。沈醉笙應下來，便著手去釀了。

香成，沈醉笙抱了個小香爐來，放在塌畔地上，燃了愈神香。孟似只覺一聞頭腦便舒坦了許多，可不消一會兒，他竟昏昏沈沈睡去了。

沈醉笙在釀時往裏面加了一味，這時看孟似已然睡熟，心安了些。

愈神香本是無此效果的，可她見孟似虛弱模樣，似是氣血虧空，若只用愈神香，只會適得其反。

孟似不是釀香門內人，可她是。她明晰，愈神香對氣血虧空之人的副作用。畢竟孟似救過她，她為他著想些也是應該應分的。

沈醉笙靠近臥榻，近近凝視孟似容顏，那俊朗，讓人忍不住想親近。此時沈醉笙的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一幅畫面，小沈醉笙被小孟似錮在樹下吻住唇的畫面……

沈醉笙連忙搖晃頭腦使自己忘掉那個畫面，臉卻倏地紅了，連忙站起身，離開了裏屋，前去重釀繡香。

明天就生辰了，此時還沒釀成，莫不是娟赤曳地裙不要了？前世趙旭害你還不夠慘麽，怎麽還能隨便付癡心。

不知是因為時間緊迫不容許她再專心，還是因為孟似在裏屋，她的心思總是沒多久就又飄忽到了之前那個畫面上——小孟似樹咚小沈醉笙……

盡管如此，在孟似醒來之前，沈醉笙也釀成了繡香了，尺寸是滿院子的。

孟似醒來之後，面上有了血色，沒多逗留也沒多問什麽，便離去了。他自己知曉，他背上的傷，再耽擱不得。

沈醉笙做好繡香後便親自送給了魏子廷去，本想即刻攜著娟赤曳地裙和鴛鴦白蕪二人離開，奈何天色也晚，加之魏子廷非要留下她們參加生辰宴，盛情難卻，沈醉笙只得留下。

轉眼便是魏子廷妻的生辰，沈醉笙和鴛鴦坐在賓席，靜靜看著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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