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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展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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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龐籍:夠啦!別折騰了,疼死了!你小子是短心眼麽?不曉得進了監獄不能隨便動手麽?在這裏你跟包拯怎麽吵都可以,但動手肯定要被打,這點事都不知道?快點給我揉揉!

展昭伸手揉著身後被打疼的地方。

——展昭:跟月華遭受的比起來,這點疼痛算什麽。

——龐籍:唉,這件事怪不得你。江湖上總說“罪不及父母,禍不及妻兒”,可到了廟堂之上,就沒有這一說了。都說江湖險惡,其實廟堂更甚罷。盡管如此,還是有人一門心思地往廟堂裏鉆、往高處爬……你看看我,一跤摔下來,什麽都沒了,最後還得跟你擠在一起。這算是寄人籬下罷。

展昭慢慢爬起身,倚墻角坐下,他越是思念月華,越自責自己顧慮不周,但一切已無法挽回……這是他心底永遠無法愈合的創傷,他做過很多錯事,可唯獨這件事,他不能原諒自己。

——龐籍:老子在跟你說話!別裝聽不見!

——展昭:在下聽著的。您和包大人的話在下都聽見了。大人,走到今天這步您後悔了麽?

——龐籍:你選擇放棄用破軍反擊突圍後悔了麽?

——展昭:破軍一出,必然生靈塗炭,汴梁城的百姓是無辜的,我不能背叛自己。

——龐籍:呵呵,看來你在衛戍司這兩年沒白待。的確,背叛自己要付出很大代價,對於我也是一樣。黨派相爭、非黑即白,誰都不敢保證自己可以全身而退。我能做的就是盡力保住自己的同僚。

——展昭:大人,您當初執意讓我締結破軍,就是為了未來的某一刻,您那邊的人能利用我發起反擊,打垮對手吧?

兩年來,他一直被一雙看不見的手推動著,一步步走到今日。

——龐籍:呵呵呵,你小子還是這麽直接了當。沒錯,我就是這樣打算的。就算他們整垮了我,也未必能占到多大便宜,我會把隱患給他們留下來。

——展昭:這個隱患就是持有破軍的我。

——龐籍:沒錯。

——展昭:真是老奸巨猾……

——龐籍:你敢罵我。

——展昭:您不高興的話可以打我出氣。

——龐籍:臭小子,這次且放過你。

牢房寂靜無聲,展昭試著扭動枷鎖,讓發僵的手腕活活血。

——龐籍:破貓,就不能消停一會兒。

——展昭:想不到您還有閑心調侃在下。

——龐籍:哼,我沒幾個時辰可活了,最後能跟你小子說話解悶也算不錯。

——展昭:您這是哪的話?在下可沒有趕您走的意思。

——龐籍:我本就不屬於這副身體,被回生術強行融合再被祓異陣強行分開。我現在已經無法控制你的身體,要不了多久,我就會從這世上徹底消亡。之後何去何從,就得你自己拿主意了。

——展昭:既然如此,大人還有什麽要囑咐在下的麽?

——龐籍:呵呵,你小子,就算我囑咐了,你也不會遵從的吧。小時候聽須臾的,長大了聽我的,結了婚還得聽老婆的,到了後來又被包拯管了一陣子……唉,也該自己做回主了。

——展昭:盡管如此,在下還是想聽一下大人的建議。除了師父,我能信任的就只有您了。

——龐籍:不用搬你師父出來,他要是知道我把破軍留給你估計要恨死我了。可為了大局,我只能這麽做,破軍一旦落在他們手裏,我們就會徹底陷入被動。只是委屈你了。

——展昭:從小,師父就教導我,要有為大宋獻出一切的覺悟,我一直不懂,只覺得是要我不怕死的意思。直到投入與西夏的對峙,我才明白,需要我犧牲的太多了,我不得不隱姓埋名,不得不與發妻長期分居,不得不忍受身體的傷病、內心的孤獨,除了這些,還要應對來自後方的誤解和猜疑……這一切遠比獻出生命要沈重得多。

——龐籍:很好,你能看清這一切就很好。想不到過去那個糊裏糊塗的小蠢娃會長成今天的樣子。

——展昭:您見過我小時候?

——龐籍:見過,我剛認識你師父不久,打算拜訪他,原本找對了門,是你小子害我兜了好一圈才繞回來。結果竟然是因為你不知道自己的師父叫什麽名字。

——展昭:原來那個人就是您啊。

——龐籍:後來須臾把你交給我,我這心裏還真發怵,天曉得這蠢娃子長大了會是什麽樣。不過事實證明,你是個優秀而可靠的法師,我對你很滿意。未來何去何從,你自己選擇,我不會再提要求。

展昭陷入沈思,他看不到未來,沒有月華的未來沒有也罷,他想不出除了月華還有什麽能支持他繼續活下去,大山大河或是人間煙火麽?他已經為之付出太多了,這次,他只想稍微滿足一次自己的私心……

良久,展昭擡起頭望著牢房昏暗的棚頂。

——大人,您在聽麽?

這一次,他並沒有得到另一個靈魂的回應……

“已經離開了麽……大人,一路走好。”展昭垂下頭。最後,到底還是他獨自面對困境,被敵對黨派生擒,下場應該不會太好,他們大概會囚禁自己一輩子,直到能將破軍從自己身上取下。抑或是用回生術將另一個不知名的靈魂塞到自己身體裏,封去自己的記憶和法術,一切戲碼重頭再演……看上去很無情,可這就是黨爭吶……

夜幕降臨,牢房外亮著昏黃的光,瓷碗和木桶的碰撞讓監牢變得熱鬧起來,獄卒正不緊不慢地為每間牢房放飯。

“都給我快點吃,別磨磨蹭蹭的。”

腳步聲漸近,獄卒提著木桶立在牢房門外。“今個沒你的飯。好好餓著反省。”

展昭瞥了獄卒一眼,就算有飯,他現在也吃不下。

許是黑夜的襯托,晚飯之後的監牢無比沈寂,只有零星的鼾聲在空氣中徘徊。

展昭迷迷糊糊地挪了挪令他不適的鐵鏈,一直被反綁的雙臂酸麻不已。走道上忽然傳來的響動引起了他的註意,這樣輕的腳步可不是那幫粗手笨腳的獄卒能走出來的。“有人來了。”他本能地警覺起來,那腳步聲越來越近了。

牢房外,腳步聲止。展昭擡眼觀察,卻並未找到人影,正疑惑間,有什麽東西被扔了進來。

展昭沒有作聲,只是聽著那聲音一步步遠去。

少頃,他扭過身體,用受限的雙手慢慢在地上摸索著,他記得那東西掉落的大致位置。

“唔……”很快,他摸到一個被紙包著的球狀物。“這什麽鬼東西。”他放好那東西,調轉身體,半撅在地上近距離觀察起來。苦澀的藥味沿鼻孔而入,徑直刺激著他有些緊張的精神。“去他大爺的……”展昭苦笑,想不到淪落到這副田地的他竟然還有利用價值。

他直起身體盤腿坐著,思忖究竟是哪個陣營的人如此大費周章地為他送這顆藥丸,這顆藥丸究竟是哪種藥物……倘若想取自己性命,比這簡單的辦法有很多;倘若另有目的,那就只有服下藥丸看藥效才能知道了。

展昭再次俯身湊上前,張口咬住地上的那團東西,吐去紙張仰脖將藥丸咽下。管他怎麽樣,若能就此死去倒也一了百了。“日娘的,赤鶯……”藥丸在體內迅速發揮著效力,它與他的身體十分相配,比街上買來的那些赤鶯要強百倍。體力恢覆和經絡的暢通令展昭覺得格外舒服,果然是量身調配的藥物,他勾起嘴角苦笑:“這種被驅使利用的日子不知道要持續到什麽時候。”

一夜無事,展昭一覺睡到日上三竿,他剛醒不久,監牢的走道便響起雜亂的腳步聲。聽著聲音,來了不少人。

獄卒一路小跑到展昭的牢房前,麻利地打開牢門,將前來提審犯人的官差讓進去。

“你們是誰?”展昭打量著他們,瞧這衣著打扮,極有可能是法安司的。

“展昭,你該換個地方待著了。這裏不適合你。”為首的官差招招手,兩旁的下屬即刻上前壓制住犯人。

“沒有過堂就擅自處理嫌犯,大宋律法可沒這麽寫過。”展昭被按趴在地,這些人正為他更換枷鎖。

“大宋律法也沒寫過可以加害朝廷命官。帶走!”

展昭被他們一路拖到戒備森嚴的大堂之上,這裏由禁衛軍層層守衛,堂上肅然端坐的是開封府尹包拯。

“呵……”展昭望著頭上的四個燙金大字,明鏡高懸,這是他曾拼命維護過的四個字,如今再看,真是諷刺啊。

“跪下!”押送犯人的官差照其膝腘踹了一腳。

展昭淡然跪在堂下,“大人不用再繞彎子,我知道與您分屬兩個陣營的我下場會是怎樣。”從一開始,這就不是一場公平公正的庭審,而是一個陣營對另一個陣營的傾軋。

“犯人不要隨便講話。”一旁的禁衛軍副將呵斥道。

“從當前結果來看,這場鬥爭是您那一方贏了。但展某要告訴您,凡事有定數就有變數,別太高估自己。”展昭暗中蓄力,約束他手臂的重枷被震出道裂痕。

“攔住他!”包拯猛省,這小子口出狂言必有後手,真是大意了。

“晚了!”展昭掙脫枷鎖,閃身跳開,前來捕捉他的官差撲了個空。他撂倒圍上來的士兵,拾起武器,這是一把鋒利的快刀。

包拯瞪大眼睛,展昭正盯著他,目光交錯,他讀到了對方蓄勢待發的敵意。

“當心他使用幻術!”在場的許多士兵和法師知道展昭的厲害,並不敢貿然上前送死,只緊緊護住包拯。

“一個個都自詡為江山社稷著想,打著效忠的旗號卻做著見不得人的事,你們,真的對得起忠臣二字麽?”展昭將刀遞到左手,“死心吧,哈哈哈哈哈……”他疾速揮刀,斬下自己的右臂。

“你!”包拯恨恨地指著他。

“從此世間,再無破軍……”展昭咬牙笑著,他再不想做棋盤,任由他們在自己身上落子,毀掉破軍,這就是他對未來做出的選擇。

周圍的守衛趁勢包圍上來,展昭昏倒在血泊中……

“真是精彩的鬧劇。”混亂中,有人高聲讚了一句。

“皇上……”包拯睜大眼睛,趕緊行禮迎接。“微臣叩見皇上,接駕不及,請皇上恕罪。”

“都平身。”皇帝的目光落在昏厥在地的展昭身上。“這是怎麽回事?”

“呃,啟稟聖上,他就是大鬧汴梁城、殺死禦前法師的展昭。”

“說些朕不知道的。”皇帝望向包拯。

“是。微臣正主持庭審,展昭突然掙脫約束,奪刀自斷右臂,我們失去了附於其上的重要法術。”

“嗯,朕也有些你不知道的要說給你聽。昨夜,朕派人送了顆藥丸給他,助他恢覆法術。”皇帝看著包拯驚愕的臉正色道:“爾等朝廷重臣該收收心了,不要把精力都用在內耗上。”“展昭已付出足夠代價,不要再為難他了,這是旨意。”皇帝的眼中閃過一絲悲憫。

入秋的寧安市熱鬧非凡,秋老虎從來擋不住各大店鋪的生意,送餐的跑腿夥計們勤快地穿梭在汴梁的大街小巷。

“您請慢用。”年輕的夥計左手提起食盒,他雖然只有單手,但動作幹凈利落。他是汴梁城內為數不多只幹半天活的夥計,也是為數不多對城內大小街巷了如指掌的夥計。

閑下來的時候,他時常尋個清靜的地方坐上一陣,或者到寧安市看法術表演,有時會與路過的巡查法師打招呼。他偶爾會頭疼暈倒,鄰居問起時,他會告訴他們“這是老毛病犯了。”每到這時,他會用稻草編織些小物件分散註意力減輕疼痛。

每逢佳節,他都會去看望自己的妻子,在她的墓碑前放上祭品,以及自己最得意的作品——稻草戒指。

“月華,你是這人間最美麗的風景。”

全文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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