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生活越來越難了。

夕陽在為哥譚老城的建築鍍上最後一層金黃後, 不情不願地漸漸藏在地平線下。

夜幕降臨，在這個城市深夜的舞臺上，各種勢力開始蠢蠢欲動。

黑黝黝的老宅偏廳沒有開燈，淺色窗簾迎著晚風無聲舞動, 逐漸高上的月光為落地鐘和一尊胸像拉下長長的影子。

帶有繁覆花紋的古老落地鐘前, 一雙大手正在撥動指針, 動作嫻熟——卻突然停頓。

黑暗騎士——布魯斯·韋恩想起今晚還沒有跟寶寶道晚安呢。

總覺得制服會硌到寶寶嬌嫩的皮膚, 最近一段時間, 夜巡前的抱抱哄睡已經改為便裝。

躡手躡腳地上樓, 布魯斯提醒自己要記得給大宅添置寶寶防護的東西——就比如樓梯的防護欄。

她馬上要到會坐會爬的時候了, 阿福說這也就是一眨眼的事, 不要等她摔到了才想起來。

他小時候使用的東西早就在那場老宅大火中燃燒殆盡, 而在他的內心深處，反而覺得燒了挺好的——看，一切都是新的開始。

就比如這個帶給自己歡笑和希望的孩子。

寶寶正在地上厚實的爬爬墊上安靜地自娛自樂, 伴著鋼鐵保姆外放的兒歌，吃吃腳腳, 踢踢健身架上的鋼琴——謝天謝地，鋼鐵保姆的兒歌系統裏, 斯塔克的聲音被替換掉了, 卻被達米安換成了各個語種的兒歌。

也行吧……不過從嬰兒語言習得的角度, 很可能沒什麽用。

達米安卻說他當然也知道沒什麽用，但沒辦法, 你們不讓我訓練她……語氣是咬牙切齒的, 好像布魯斯和阿福阻攔了他去拯救世界（？！）

至於寶貝閨女的教育問題, 布魯斯承認自己每當想到這個問題的時候都很矛盾——矛盾點在於未來是否要提早訓練她。因為家庭其他成員的義警“第二身職業”，以及寶寶自己身為蝙蝠俠女兒的身份, 一個平靜安穩的生活幾乎是做夢。

但，真的要把她像達米安那樣在嚴酷的訓練中長大嗎？

不管怎麽想，都讓布魯斯非常苦惱。所以他幹脆不想了，阿福也心照不宣地沒有提到任何有關寶寶未來的成長規劃問題——她現在還連爬都不會呢。

即使身為正義聯盟的頭腦，蝙蝠俠在某些人之常情的事情上，也未能免俗，比如為人父母後所抑制不住的沖動——花式“曬娃”。

布魯斯曬的並不明顯，也不過分，他有太多需要保密的人和事，所以他只能悄咪咪地把自己聯盟加密級別最高的通訊頻道裏的頭像，改為孩子的照片，並隨著海倫娜的成長，偶爾更換。

有時候是吸著奶嘴睡覺覺的樣子，有時候是看玩具時專註的表情，還有時候是小腳丫的特寫。

這個頻道裏目前只有個位數的人，大家都互相知道對方的身份。

大家在一開始的轟動和不適後，慢慢也習慣了居然會“曬娃”的蝙蝠俠。

——綠燈俠哈爾·喬丹說這樣的“雲養娃”好的，並希望布魯斯換照片換勤點兒，最好一天一換，讓哈爾叔叔在遙遠宇宙裏執行任務的時候也能樂呵呵地看看。

“嘿，晚上好，小寶貝。”布魯斯也在爬爬墊上坐下，靠著軟軟的小沙發，把海倫娜抱上自己膝頭。

“唉、唉唉——”寶寶在看到自己爸爸後，綠眼睛彎彎，笑出了聲。

這是她最近幾天的新變化，開始經常能笑出聲音，而不是只咧嘴了——五六個月的寶寶，真的一天一個樣。

孩子總是需要一個教父教母的，比如布魯斯的教母就是湯普金斯醫生。

克拉克是蹦進他腦海裏的第一個選擇——知曉所有的秘密，且和布魯斯一家人的關系都不錯，甚至能和達米安溝通。

露易絲作為一個堅持原則的成功記者，也是一個女孩子教母的合適人選。

在看到寶寶的笑顏後，布魯斯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也正自然而然地微笑，抱著海倫娜腋下的位置，他溫柔地讓寶寶在自己的大腿上上下跳跳——這是她最喜愛的互動，引得小嬰兒又綻放出一串咯咯笑聲。

克拉克作為教父，看似是個完美的選擇。

然而蝙蝠俠總是有所準備，這就意味著自然也要準備最壞的情況。

——萬一有什麽正義聯盟的任務讓他和克拉克都回不來了呢？

信任圈裏，還有誰是合適的人選？

奧利弗？

托尼？

布魯斯一邊陪寶寶玩兒，一邊思索著。

老管家在監控裏看到這幅畫面後，也只能微笑搖頭——蝙蝠俠居然會在夜巡上犯拖延癥。

在爸爸膝頭蹦蹦跳跳的海倫娜，笑得卻越來越勉強。

布魯斯還註意到，寶寶的小胳膊開始在臉上抹——這是她揉眼睛動作。

由於頭顱很大，嬰兒胳膊和腦袋的比例和成人兒童完全不一樣，就比如她的胳膊現在最遠都摸不到自己的頭頂。

所以寶寶揉眼睛的動作，也就是在額前閉著眼睛一通抹——不可能像大人一樣精準。

已經過了海倫娜睡覺的時間，她很困了，她卻在等他。

因為爸爸的抱抱已經成為了“睡前儀式”固定的一部分。

寶寶犯困強撐的樣子，讓布魯斯心裏突然有些酸澀——並意識到這種獨屬於父母身份的酸澀，由於生命裏多了海倫娜這樣一個小家夥，大概會伴隨他的一生。

他親了親寶寶的額頭，希望能把這份愛傳遞給她——這樣一個五個月的孩子，有時候你覺得她啥也不懂，有時候你卻覺得她啥都懂。

簡直一個小機靈鬼。

而且會強烈地表達自己的要求——一餓就急！都不給鋼鐵保姆飛過去拿奶瓶的時間。

但只要奶瓶出現在她的視線裏，她就不哭了，在機器人保姆或者人的懷裏，咧著上半身，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的奶瓶。

然後，喝完會對你笑。

拍嗝、口水吐你一身，也會對你笑。

雖說寶寶的笑看起來都一樣，但每一次都能給人會心一擊。

額頭吻後，布魯斯第一次發現自己不是很想把寶寶交給人工智能保姆。

然而不論是布魯斯·韋恩還是蝙蝠俠，要做的事都太多了——他不可能不夜巡，哥譚的治安，是對父母、對自己的一種承諾。

現在，這也是對海倫娜的承諾。

——如果自己的女兒將要在這個城市長大成人，布魯斯希望能盡其所能，讓哥譚的夜晚變得安穩，讓每一個幼童都能在夜晚安心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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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哥譚的黑幫職場，並不太平。不管是高層中層還是底層打手小嘍啰，都感受到了哥譚夜晚某種潛移默化的變化——有關蝙蝠俠，以及羅賓的行動方式。

但他們發現這個變化很難描述——蝙蝠俠依舊暴力執法是沒錯，但他打的明顯輕了，尤其是對年輕的、二十歲以下的同夥，但作為中層以上的黑幫領導們，都明白局勢實際上是變得嚴峻了。

只要露出一丁點兒馬腳，就會被蝙蝠俠或者羅賓，抓住線索追查到底，並沿著線索把至少一個分片一鍋端了。

然而哥譚的警察們也不好過，往常只有吉姆·戈登在他們耳邊逼逼叨，敲打他們履行職責，現在，誰要上班執勤時不好好幹，或者跟罪犯有那麽一丁點兒利益往來，都會被蝙蝠俠“拜訪”……

這算什麽啊！蝙蝠俠也在考核警察們的績效嗎？！

——不論是罪犯還是警察，在哥譚討生活都越來越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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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要問布魯斯自己在打擊犯罪上有沒有心態的變化，經過短暫的思考，他承認的確是有的。

最明顯的變化是他的心態沒有那麽絕望了——對哥譚在熱愛和痛心的矛盾感情之外，又有了期許。由於新晉爸爸的身份，他看到了很多他以往選擇性忽略了的部分：這個城市，還是有很多嬰兒、很多年輕父母在努力生活，為了孩子在這混亂絕望的城市，盡力撐起一片天。

——有娃前，他看到的是哥譚的黑暗，有娃後，他看到了星光。

但他沒想到今晚居然會碰到金紅色的外來者。

只見鋼鐵俠飄在在他短暫降落的房頂上方，紅黃相間的閃亮配色，在哥譚漆黑的背景下，尤其紮眼。

“想說什麽，滾出我的哥譚？”鋼鐵俠晃晃悠悠地降落，對陰沈的蝙蝠俠展開說教語氣，“哥譚不是你的，年輕人。我負責的範圍可是全美，甚至全地球，所以，哥譚當然也在其中。”

然而托尼預想中的“鋼鐵俠VS蝙蝠俠”名場面並沒有出現，帶著蝙蝠耳朵的黑色身影只是用難辨情緒的眼神看了他一會兒。

“不，我並不打算說那句‘滾出我的哥譚’，”蝙蝠小子面罩下的嘴角居然翹起了弧度，讓托尼反而更加覺得瘆得慌，“哥譚不適合你，小心被賣廢品的盯上。註意安全。”

托尼：“……？？？”

在鋼鐵俠楞神中，蝙蝠小子射出蝙蝠鏢，晃到另一棟樓上，走了。

對了，關於布魯斯在夜巡上另一個心態變化是——他心情好多了。

甚至歡迎可信賴的防衛力量加入守衛哥譚治安的行列，只要他們自己不載進去。

然而布魯斯不知道的是，在他“用一根繩子晃走”（托尼語）後，鋼鐵俠依舊站在那棟房屋的樓頂，對著通訊器的言語收起了面對他時的戲謔，換上了嚴肅的態度。

“Plan B，”托尼壓低聲音，在裝甲的操作界面，對通訊器另一頭的隊友說：“老蝙蝠轉性了，居然不讓我滾……他沒跟我打起來。我拿不到他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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