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屋後，林維安隨手丟了一雙備用拖鞋給他：“顧先生，我也不跟你客氣了，我是真餓死了。你先坐，我進去炒個飯，很快的。”她實在是快餓昏了，哪有心情給他講故事。她拽了個拖鞋去打開冰箱，翻出了點囤貨來，就進廚房做蛋炒飯去了。

沒多久廚房裏的抽油煙機“呼呼”響起。

顧永安一進門就註意到了那一大缸金魚，就在她家飯桌後放著，那氧氣管子咕嚕咕嚕冒著水泡呢。

他頓時走不動腳了。

金魚缸不大，只能算小型的，和他家的沒法比。裏面養了四條體型中等的普通金魚。金魚甩著婀娜的尾巴，慢悠悠地從這一頭挪到另一頭，生活過得相當滋潤。看那水底挺臟，水質也沒有清可見底，他琢磨著這金魚主人估計也不怎麽打理吧。可以想象完全是放任自流的狀態。

而他自家的魚缸足足占了大半個客廳，儀器先進，飼料講究，換一次水都不是容易事。他在別的事情上都懶，全靠鐘點工解決，對金魚這事卻很上心。

他親自伺候這一缸子魚，勤勞換水，生怕它們長了寄生蟲，定期下藥殺蟲。他疑心病重，餵食也不經過他人的手，自問功夫是做到家了。可養的魚總養不活，沒幾天就死了。

一看別人家的金魚，粗生粗養，卻生命力頑強，真是各種羨慕嫉妒恨。

他跟著進了廚房，“你也養金魚。”

林維安正滿頭大汗在翻鍋鏟，也沒聽清他說什麽，“什麽？”

他滿腹的話都被堵在喉嚨了。因為他剛踏進去就聞到了濃郁的香味，鍋鏟翻炒出芝士香，又有家常菜的煙火味，很是獨特。

顧永安對什麽事都不太感興趣，除了養金魚這麽點愛好，別的都不上心。尤其這附近的快餐不合口味，每天吃飯有點像完成任務。難得聞到這樣的香氣，還真有點食指大動。

其實林維安進廚房前還問過他要不要吃，當時他還說了句“不用客氣。”

林維安看他進來了，回頭問了他一句：“這個要來點不？”

顧永安朝那平底鍋上瞧上一眼，色澤鮮美，估計味道不錯。可他自己幾分鐘前才說了不用，這下要是說來一碗，有點尷尬。最後也只是搖搖頭，轉身出了廚房。

顧永安在沙發上百無聊賴地按著遙控按鈕，等了幾分鐘，林維安端了一碗出來，下巴沖著廚房一揚，笑道：“給你留了點。給個面子，嘗嘗唄。”

這話正中了他下懷，顧永安卻非要擺一擺架子：“嗯，那好吧。”

林維安自認為自己最拿得出手的就是廚藝，當年鄭宇嘗過了她做的魚香肉絲和廣式老火湯，簡直驚為天人，第二天就卯起勁來追她了。她對饞貓的表情了如指掌，隱藏再深的吃貨也逃不過她的金睛火眼。

她將青菜切成粒，混著玉米粒、燈籠椒、肉丁、雞蛋和芝士攪成一碗，加上秘制醬汁，澆在冷飯上炒出來色彩繽紛的一盤。

果然，顧永安嘗了第一口，接著又舀了第二口，最後吃完了整碗，也沒停下來。林維安在旁邊看得嘆為觀止，覺得這人真心悶騷。

顧永安腦子記不住事情，不代表舌頭忘了。大概是之前出身大富之家，他那舌頭被養得刁鉆挑剔。吃快餐時難免郁郁寡歡，這一次的大雜燴炒飯卻讓他覺得不錯，甚至心情也挺愉悅。

飯後，顧永安抓緊一切機會提問蘇珍珍的事。他雙手在桌上交握，神態不自覺就流露出一點傲慢：“那麽來聊聊蘇珍珍吧。”

因為本來就是一句話的事。他瞎了眼，把癡心餵了狗，愛上了蘇珍珍這個綠茶表。她看著純潔如小白花，實際上暗地裏勾他弟。為了他弟，狠心把他一腳踹的悲慘綠帽子故事。

林維安起初有點擔心他的反應，畢竟選擇性失憶都有了，萬一聽了真相，誰知道他會不會受不住刺激發起瘋來，那她可扛不住這麽一個大男人。據說壓抑越久，外表看起來越是冷靜的人，發起瘋來越可怕。

於是，她思考了下，將某些細節潤色了一遍，盡量讓整個故事看起來沒那麽不堪。

林維安的版本就成了這樣：“本來你們好好的在一起，後來蘇珍珍劈腿了，你傷心欲絕和她分了手。”

“她劈腿……”顧永安不置可否，只輕輕呢喃了句，像是在思索著什麽：“那和她劈腿的是誰。”他說話時微微俯身過來，那黑亮的眼睛盯著人看，不自覺流露出幾分居高臨下的感覺。

“幹嘛啊，審犯人呢？”林維安被那審視的眼神看著，渾身不自在，像壓了一塊巨石一樣，充滿了壓迫感。她也不是第一次見這種氣場強大的人，從沒這種感覺。平時也算是見慣大場面了，什麽大老板沒見過。可他這一看，她立刻寒毛倒豎，甚至有種青蛙被蛇盯住的錯覺。

顧永安這才意識到自己又嚇著人了，指腹揉了下鼻骨，低聲說：“我是太緊張了。不好意思。”

林維安稍稍松了口氣，“我也不清楚她跟誰劈腿。”

顧永安沒說話，但看去十分失望。

接下來的時間裏，他連珠炮似的發問：“我怎麽認識蘇珍珍的”“為什麽蘇珍珍會劈腿”“我當時怎麽發現他們劈腿的”“你聽誰說的”這些問題。每一個問題都跟刀子似的尖銳刺人。

顧永安刨根究底地問起每一個細節，最後發現自己真的一點印象都沒有，實在有些焦躁。

林維安琢磨著這回真是給自己挖了個坑。起初她還能應付著說一兩個，後面就被問得亂了陣腳，毫無還擊之力。被問到最後，只好無奈地搖頭： “我是聽趙璐說的，哎其實我也不太清楚。”

顧永安將她那粗淺的答案反覆思考過後，得出一個大概的結論：蘇珍珍起碼不可能是害他的人。他稍稍放心：“你能幫我聯系到蘇珍珍麽？”

“早就沒有她的號碼了。”

顧永安點點頭，“那趙璐呢？”

“我和趙璐是閨蜜。她的號碼你要麽？”林維安看他低頭喝著茶，也不說話。盡管表情看不出什麽，估計心裏挺糾結的吧。

顧永安問：“你可以幫我約趙璐麽。”

“可以啊。”林維安看他吃完了飯，順手幫他收起了碗筷，往廚房裏搬，“不過你能幫我一個忙麽。”

“什麽忙。”他也跟著進了廚房，他雖然懶，可人情世故也是懂的。“我來洗碗吧。”

“理財。”說出這句時，林維安還真不是一般地緊張，故意做出輕松的樣子來，努力用洗碗來分散臉頰升騰起來的熱氣而已。

顧永安沒答話。他的眼睛盯著那水龍頭源源不斷沖刷出的水，手上的動作也慢下來了。他並不是討厭林維安，甚至很感激林維安。就在剛才他看見那野貓時，心裏想起的畫面是看著車子直直撞向了一只過路的貓。

那畫面非常有真實感，似曾相識，讓他有點喘不過氣來，一瞬間他簡直分不清楚到底這是真實還是虛擬。他真這麽殘忍會開車撞向那只貓？

他幾乎有點不敢面對，恐懼驚愕逼得他無處可逃。所以林維安幫他餵了貓，很大程度上算是幫了他，替他解圍了，他對林維安是很感激的。

但是他不願意替林維安炒股票。人的欲望是無窮盡的，吃飽了，就想穿衣服，穿好了衣服又想要尊嚴，名望地位。

譬如買房這事，買了一個二手房，就寄望著換一個新房。買了一個新房，開始講究有幾個房間，幾個陽臺，幾個大廳。或許嫌棄這房子鄰居吵雜，外面車聲震天，夜夜喧囂。慢慢地，開始希望在郊區擁有一棟別墅，前後最好有花園，私家泳池，獨立酒窖。有了一棟別墅不夠，要兩棟、三棟……好了，最後什麽度假別墅，什麽私人島嶼都來了。

擁有多少錢都不夠。老何已經來找過他幾次，希望他能幫自己再炒一回，好擴大自家五金生意。而那個飯館老板娘也問過他是否能幫忙，攢夠了錢後就能擴充飯館子的規模，因為平時都坐不下。

他理解他們，貪得無厭是人的本性，但這種本性真讓人厭煩。

他沒說話，思維不知道飛到哪裏去了，可林維安在等著他回話呢。眼看著時間一秒一秒溜走，每一寸空白沈默都讓她煎熬，她忍不住又問一遍：“可以嗎。”

顧永安說：“你想過嗎，股票怎麽炒起來的，就像能量守恒一樣。有人在高位賣出，意味著必定有人在高位買入。我幫老吳賺了錢，就有人輸得傾家蕩產。我信因果循環，所以這種事我不想多做。何況人的運氣也是守恒的，用光了就沒有了，誰也不會倒黴一輩子，誰也不會走運一輩子。”

林維安聽他扯東扯西的，很是不耐煩地撇撇嘴。“我沒讓你幫忙炒股啊，我就讓你推薦兩個理財產品。”她性子急：“行就行，不行就不行。墨跡什麽呢，給個痛快。”

“行。”一聽不是炒股票，他不假思索就點頭了。這事對顧永安來說就跟吃飯喝水一樣簡單：“除了趙璐的電話號碼，我還需要別的。”

“什麽別的？”

“養金魚。”

林維安差點不敢信，一口水險些直撲他臉去了：“養金魚？”

作者有話要說： 對林維安來說，攢錢是她的人生大事，養魚就是雞毛蒜皮事

對顧永安來說，金魚是他的人生大事，理財就是雞毛蒜皮事

三觀不合怎麽在一起啊╮(╯_╰)╭不過跟男主一樣把金魚當成人生大事的，估計也不多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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