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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註一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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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臨在承乾宮翻天覆地地鬧了一通,最後還害得自己龍體欠安直接昏過去了,這本來就夠打眼的了,何況承乾宮遍地都是各路眼線。

博果爾在第一時間就從兩條不同的渠道得知了這條消息,其一當然是他在承乾宮安排的人手,這算是明線,至於第二條線,則是黃大夫在太醫院的故舊給行的方便。

他擡手輕輕把手中的紙條給燒掉,掃了一眼坐在下首的黃大夫,笑道:“怎麽好讓您自己破費打點,您去找福晉,讓她從私賬上給您支幾百兩銀子,日後說不定還有用得到人家的地方呢。”

黃大夫每一條皺紋中都帶著笑意,也沒有推脫,幹脆道:“多謝王爺。”

他看得出博果爾明顯是想要幹點驚天動地的大事兒,不然也不會早在三年前就暗示他想辦法打通太醫院的路子。

黃大夫也是個能耐人,從小跟隨名師學醫,在太醫院的知交故舊確實不少,他本來也是在太醫院裏任職,後來隨著博果爾成年離宮,被跟著帶了出來。

他深切懂得什麽事兒該打聽什麽事兒不該打聽,黃大夫只是隱約知道博果爾想幹大事兒,但對方究竟打了什麽主意,他別說是問了,連私底下猜都不會去猜。

他只需要把王爺吩咐的差事漂亮地辦完就好了,這才是當奴才的本份。

黃大夫說完見博果爾笑得高深莫測,忍不住輕聲說道:“王爺,副院首膽子一向小,讓他傳遞點無關緊要的消息倒是無妨,但遇上大事,恐怕是靠不住的。”

“你想到哪裏去了,我又不會讓他做株連九族的大事,不過就是有點關註賢妃娘娘罷了。”博果爾擡手摸了摸下巴,“這次正院首的位子怕是坐不了多久了,能不能謀上這個差事,還得靠他自己多上心。”

黃大夫了然,如果只是用一點董鄂氏的消息來換院首的位置,想必自己的那位朋友樂意之至、求之不得。

不過他覺得這個交換條件未免太低了,明顯董鄂氏眼看著就已經失寵,日後不過就是在冷宮裏虛度餘生的命,還有什麽必要多加監視呢?

博果爾揮揮手讓他下去了,等黃大夫離開後,坐在位子上擡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他相信董鄂氏的本事,一個能頂著那樣糟糕的名聲讓福臨甘願冒千夫所指把她迎進皇宮的女人,是不會被這樣一點挫折打垮的。

誠然這一兩個月她肯定得夾緊尾巴做人了,但等福臨的肝火消下去,她未必沒有翻身的希望,這個女人有一種百折不撓的毅力,她絕不會就這樣放棄的。

博果爾冷笑了一聲,用指尖輕輕碰著自己長出來點硬胡茬的下巴,雙眼瞇成兩條細縫——太醫院那條線沒有給他帶來多有價值的消息,但承乾宮的眼線則提到,太後在皇上蘇醒過來後跟他有過一番密談。

他起身來到娜木鐘的院子裏,先問過自己額娘安好,又把昨日發生的事情給娜木鐘詳細說了一遍,末了,輕笑了一聲:“太後並不知道董鄂氏和岳樂睡在一起是被我設計的,如今岳樂已死,所有證據都已經被消滅,董鄂氏算是唯一可能讓福臨知道真相的人。”

娜木鐘聽完後看了他半晌,詢問道:“那你是怎麽想的,是想讓皇帝知道呢,還是不知道呢?”她說話時很有幾分感慨,兒子是當真長大了,竟然能一環扣一環一步步設計到這種地步,弄得她都有點感覺到陌生了。

博果爾玩味地瞇了一下眼睛:“得看他能從董鄂氏那裏知道多少了——連董鄂氏知道得都是不全的呢。”

從岳樂死前跟他說的一席話中,就能夠明確地聽出來,最起碼岳樂還沒有懷疑到是博果爾動的手腳上面,真正拉岳樂仇恨的人是孝莊。

連岳樂都沒有想到是他,想必董鄂氏也沒有想到過,這兩個人在福臨帶著董鄂氏私奔前,彼此的情報理當是共享的。

博果爾對此也不能百分之百確定,畢竟事關重大,萬一董鄂氏天賦異稟真的找到了蛛絲馬跡,再將之告訴福臨,那他就是搬起石頭來砸自己的腳了。

他低頭沈思了一會兒,低聲道:“太後恐怕會想盡辦法躥攆皇上殺掉董鄂氏,既規避了皇室醜聞,又一了百了,免得這女人再掀風浪。”

娜木鐘挑眉笑道:“怎麽,你想讓額娘出面把她保下來?這可不大好辦,咱們襄郡王府地位有些尷尬,太後肯定早就防著我作幺呢,真動動手腳,很容易就能讓她看出來,那反倒不美了。”

博果爾搖頭道:“兒子自然不會讓額娘為難,您當然不能表現得太過明顯。若是福臨一心想要殺了董鄂氏,那自然無話可說,可要是他對董鄂氏還有幾分情面,您不妨提點他幾句。俗話說謀事在人、成事在天,算計到這裏,兒子也無計可施了,還得看老天爺肯不肯擡擡手幫我這一把。”

如果按照他對福臨的了解,這位皇帝哥哥未必能狠心殺死董鄂氏,但也說不準,這種狠狠踐踏了福臨身為男人尊嚴的事兒,沒準福臨就受不了了,被孝莊挑撥幾句,就真的把人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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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果爾滿心都在糾結看福臨的動靜,讓他沒有想到的是——連福臨和孝莊都沒有想到——董鄂氏沒等到福臨下旨把她打入冷宮或者賜死,就直接自殺了。

博果爾聽到消息後楞了半天,不可思議地擡手掏了掏自己的耳朵,確認道:“你說的可是真的?”

赫舍裏氏明顯有些驚慌,捏著帕子的手都在輕輕打顫,低聲道:“千真萬確,我同簡親王、顯親王和信郡王等人的福晉一並入宮同太後說話時,有承乾宮的宮女來報的……”

當然,在宮中自戕這個太不吉利了,宮女也沒有說得太明白,只暗示董鄂氏似乎誤食了毒藥昏厥過去,此時正由太醫院院首救治。

博果爾眉梢一動,追問道:“你說的話當真麽?確定董鄂氏是自殺?”

赫舍裏氏明白這是在問她是不是孝莊出手的,遲疑了一下,還是比較確定地點頭道:“我看太後娘娘當時的反應,並不像是事先知情的……”

“她是驚訝?”

“……是憤怒。”赫舍裏氏輕聲道,“本來我想多打聽點消息出來,可惜出了這麽大的事情,誰都不敢再在宮中待著了,那幾位福晉都提出告辭,我也只能跟著出來了。”

她一回來,就火急火燎地把在書房裏看兵書的博果爾給請過來了,這事兒一說,果然看博果爾也是十分震驚的模樣。

赫舍裏氏提供的這條消息十分重要,而且因為事情剛發了沒多久,比宮中眼線傳遞消息要快得多。博果爾眼中異彩閃閃爍爍,哈哈笑道:“她當然應該憤怒了,董鄂氏若是死了,福臨得恨死她了。”

他剛才是太過驚訝了,此時已經完全冷靜下來,當然能夠確定孝莊不可能蠢到做出這種事兒。孝莊就算是想讓福臨把董鄂氏處死,都得小心謹慎地敲著邊鼓不能太露痕跡呢,怎麽可能親自上陣?

董鄂氏要麽活著,要麽只能由福臨下旨賜死,孝莊是絕對不可能插手的,否則非得惹上一身騷不可。

赫舍裏氏見他笑得這樣開心,小心問道:“爺就不怕董鄂氏死了,打亂了您的謀劃?”她一路回來的時候就在擔心,萬一博果爾聽過後大發雷霆,她得怎麽把人哄回來呢。

“她不會死的。”博果爾笑瞇瞇把她摟到了自己的懷裏,“不是太後出的手,不是皇上出的手——更不是我出的手,你說睡會在這個節骨眼上想要置她於死地呢?”

“……爺是說她當真是自殺?”赫舍裏氏半是恐懼半是興奮地輕輕吸了一口氣,頓了頓倒是一下子明白了過來,“啊,我知道了,她這是想往太後娘娘身上潑臟水?”

說完後她倒是一陣後怕,忍不住往博果爾懷裏撲了一下。以往董鄂氏在府上時,赫舍裏氏壓根就沒有把她放在眼裏,覺得此人諸般手段根本就上不了臺面。

——其實不是董鄂氏手段不行,而是博果爾根本就不給她施展的空間,要是董鄂氏在襄郡王府上,用這麽一手來栽贓嫁禍她,赫舍裏氏怎麽想,都找不出能讓自己從中順利脫身的法子來。

“她想的事情多著呢……”博果爾帶著點讚嘆地嘆息了一聲,“連我以前都小看她了。”

上輩子董鄂氏也算過的順風順水,自然沒有這種煩惱,倒顯得她的諸多手段全無用武之地了,到了這輩子,才真正都顯示出來。

博果爾倒是不擔心此人的死活,董鄂氏既然敢用這種法子來打破僵局自救,自然有保住自己性命的訣竅,這女人貪戀的是榮華富貴,才不舍得就這麽撒手咽氣呢。

這灘水真是越攪越渾了,就是不知道誰能夠笑到最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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