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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房花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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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了董鄂氏冰清玉潔的消息後,福臨第二日起身時當真是神清氣爽,以迫不及待的心情熬了一整個白天,總算是等到了晚間。

自有敬事房的人捧著綠頭牌前來詢問,福臨對今日臨幸人選根本無二意,把手中看了半天其實根本就沒有看進去的奏折隨手一扔,仰頭大笑兩聲,正想說“去賢妃那裏”,頓了頓又覺得不妥,特意讓吳良輔從敬事房管事那裏,把盛放綠頭牌的盒子給自己拿過來。

敬事房的人自然也是人精,特意把新晉賢妃的綠頭牌擺在最顯眼的位置,既方便皇上挑選,又無形中對董鄂氏這位皇上貴寵賣了個好。

福臨用比念誦佛經還專註虔誠的態度,伸出手去細細撫摸著屬於董鄂氏的綠頭牌,一時間感覺到眼眶微澀,長嘆道:“兜兜轉轉這麽久,朕今日要給你一個完美的洞房花燭夜!”

說罷也不翻牌子了,他覺得這種臨幸方式實在是太不莊重了,沒見這裏面有各宮妃嬪卻偏偏沒有皇後的,自然是表示皇後身份尊崇。

福臨告訴自己,他也要給董鄂氏不遜色於皇後的排場,才能對得起自己和她的傾世絕戀,不僅把敬事房的管事給喝退了,還命吳良輔按照漢家嫁娶的習俗,去準備生餃子、蓮子等物,還得備上小臂粗細的龍鳳雙燭,得能夠一夜長燃,不可熄滅。

吳良輔苦哈哈地說不出話來,覺得福臨實在是太不靠譜了,那些娶“早生貴子”意味的吉祥小物件準備了就準備了,可紅燭長明這個是給正妻的榮寵,真準備了豈不是讓皇後臉面全無?

他猶豫了一下,勸道:“皇上,這恐怕不合規矩吧?您不是要推行漢制嗎?”在滿族好歹嫡福晉和側福晉地位相差不大的說法,可對漢人來說,妻就是妻,妾就是妾啊。

“朕說什麽用不著你來瞎議論!”福臨心情正好呢,被人潑了冷水,擡腳踹了他一腳,卻也沒有真正動怒,正色道,“乖乖把東西都準備齊了,這次差事要弄得好,朕送你個大元寶!”

吳良輔也不樂意逆他的意,不過是他得做出勸誡皇上的假樣來給其他人看,否則太後和皇後都不會饒了他。此時有了福臨的話撐腰,便也不在多言,起身離去了。

——既然皇上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了,他吳良輔拼了老命也得把這個差事辦得漂漂亮亮、完美無缺的,在皇上面前露個大臉。

吳良輔擼起袖子,費了不少勁兒,才瞞著太後找來了龍鳳蠟燭,特意去董鄂氏所在的承乾宮叮囑了她一番,還私底下告訴董鄂氏應當怎麽布置喜房,好讓皇上一來就高興啊。

董鄂氏看起來卻並不十分喜悅,反而有些心煩意亂的,看著他時也有點心虛,不知道在苦惱什麽。她一想到自己的秘密今晚就要被揭曉,怕福臨會有芥蒂,但也為福臨此時的真心而感動,得知他要為自己準備一場真正的婚禮,連連應聲,把吳良輔說的話都牢牢記在心中。

等晚間快到就寢的時候,趁著福臨還在批閱奏折的空隙,吳良輔又急急忙忙去了承乾宮一趟,特意檢查了一番裏面的布置,深覺滿意。

他自覺這次辦得萬無一失,事後肯定能得到皇上的褒獎。事實證明,福臨急匆匆敷衍似的把當日的重要奏折都批完,就擡腿去了承乾宮,一進門看到沿床側坐、穿著大紅色喜服、披著喜帕的董鄂氏,確實驚為天人、喜得合不攏嘴。

吳良輔早找了個信得過嘴巴嚴的嬤嬤來充當喜娘,等他們喝了交杯酒,挑了喜帕,自然喜滋滋地領著嬤嬤下去了。

想著皇上和賢妃娘娘兩情相悅,金風玉露一相逢,怕是得大半夜才能叫水洗澡,吳良輔琢磨著自己是不是先在偏殿角房歇上半晚上,剛讓人打好了洗腳水燙了燙,卻聽到正殿傳來福臨的一聲嘶聲怒吼,還夾雜著摔打東西的聲音。

福臨脾氣不好,可也少有叫得聲嘶力竭、周遭數個宮殿都能聽到的時候,吳良輔嚇了一大跳,急忙攏上鞋沖了出去,湊到正殿門口一聽,聽到福臨大喊了一句“你告訴我,有哪個男人碰過你”。

吳良輔被這一句話嚇出了一身的冷汗,急忙把聞聲趕來的宮人們都驅走了,自己坐在門口的石階上,心慌意亂地直念佛。

他是嚇得不輕,屋子裏面的董鄂氏比他驚嚇百倍,她瑟縮在床角裏,扯著被子遮蓋身體,眼中含淚道:“皇上怎可這般責問臣妾?臣妾曾為襄郡王府上側福晉,天下人共知……皇上若是嫌棄臣妾,當初又何必討了臣妾來?”

她素有心機,敢走到這一步,自然會有所依仗,董鄂氏也早就想好了對策——福臨一直都自陳愛的是她的才而不是貌,更非貪戀女色,自然可以反責問他何必要在意自己是否處子。

董鄂氏料想到福臨可能會不高興,可卻沒想到他會是這樣大的反應,想著他吼得這樣大聲,怕是整個承乾宮都能聽到了,又羞又憤,眼底有些許怨怒閃過。

沒想到福臨根本就不吃這一套,他發覺不對時就從床上下來了,身上著一件淩亂的內袍,臉頰赤紅,狀若瘋狂地吼了幾句,此時一聽董鄂氏所言,大踏步走上前來,一把擰住她的胳膊,嘶聲道:“胡說!博果爾都跟朕說了,他根本就沒有碰過你!”

董鄂氏本來早就打算著讓博果爾頂包呢,既可以解她今日之圍,又可以讓皇上討厭博果爾,萬萬沒料到福臨竟然會說出這種話。

她心頭劇烈一跳,嚇得花容失色,渾身抖如篩糠,卻又轉瞬找到了理由,辯解道:“襄郡王所言就一定是真的嗎?他恨臣妾入骨,加之人品惡劣,潑臟水誹謗我一個弱女子,真是有損皇室顏面……”後面的話她說不下去了,感覺到胳膊幾欲這段,眼淚簌簌直掉,面容因疼痛而扭曲起來。

福臨瞇了瞇眼睛,捏著她的手又用力了一分,就近盯著董鄂氏的雙眸,吼道:“放屁!你全都是放屁!博果爾和他福晉都是這麽說的,他從娶了你當天就怒而離去,日後又怎麽可能還去找你歡好?!”

若單是兩天前赫舍裏氏在宮宴上向孝莊說此事,福臨沒準也會相信董鄂氏的說辭,可早在兩年前,博果爾還未出征時,就已經在一次閑談中跟福臨說過了,兩廂印證,自然再真實不過了。

福臨想到那時候弟弟根本就不知他對董鄂氏有私情,他也確實還未同董鄂氏相見,不過是在岳樂府上見了一張董鄂氏所畫的水牛圖,心向神往,有所眷戀罷了,除非博果爾是先知先能,不然為何要在兩年前就編謊話騙他?

福臨想到岳樂,再看董鄂氏驚駭莫名的樣子,從她面上看出了掩飾不住的心虛和驚恐,一下子就明白了,猙獰道:“你——是岳樂,是岳樂對不對?!”

董鄂氏明白自己大禍臨頭,必須得辯駁他,但喉頭如同堵了糟糠一般口不能言,聽他提到“岳樂”二字,這段時日堵在心頭的惶恐恨怒都湧了上來,用沒有被福臨抓住的手掩面,失聲痛哭。

她哭了半晌,才算是勉強平靜下來,顫聲道:“臣妾……臣妾是被他所迫……臣妾不是自願的……”

“不是自願的?”福臨恨到了極致,反倒異常地冷靜了下來,只是額角青筋暴跳,面容看起來猙獰而可怖,“你的《水牛圖》朕就是在他府上所見,你們在莫子軒相會,你甚至還給他編絡子!你把朕置於何地?!”

他說完猛然間想起了什麽,從腰間扯下一塊無暇美玉來,玉墜上掛著紅絲梅花絡,福臨以往都喜歡拿來把玩,此時再看,卻覺得刺眼而反胃,重重把它摔在地上,尖聲叫道:“你說,你把朕置於何地!!”

他激動間手臂自然用力越來越大,董鄂氏痛得大汗淋漓,更加擾亂思緒了,光在想著脫身之法,一時間也沒有註意到福臨提到絡子之事。

她一邊哭一邊喘著粗氣,好半天後才道:“臣妾愛您愛得至死不渝,我為了您甘願承擔全天下人的指指點點、史書上萬世罵名,我跟岳樂絕無私情,您不要汙蔑我……”

福臨見她到了此時還嘴硬著不肯承認,氣上加氣,在原地蹦跳著瀉火,把能想得到的話毫無章法地往外罵:“不是岳樂,難道還有別人?鄂碩府上的小廝?你這賤人淫婦,勾三搭四,朝秦暮楚!朕敬重你,相識兩年都未曾有所逾禮,哪想到你一點都不知道自愛,早跟岳樂顛龍倒鳳、幹起了見不得人的勾當!”

董鄂氏對福臨雖有幾分利用之心,兩年來得他殷勤追求,早就自覺自己情根深種,也戀上了福臨。再者,一個從來都對她柔聲細氣、敬若天人的人冷不丁翻了臉,罵得這樣難聽,她自然受用不住。

加上福臨蹦跳間還死拽著她的胳膊,董鄂氏劇痛無比,覺得半邊膀子都要被扯下來了,涕淚橫流,哭得氣噎聲阻。

她也是驚慌之下自亂了腳跟,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辯解,僅存的理智卻又讓她知道,決不能把自己和岳樂勾結來算計福臨的事兒和盤托出,否則自己就真是陷入無底深淵了。

福臨指著她大罵了一通,覺得心口氣得發疼,再看她哭的這樣慘痛,全無以往哭泣時梨花帶雨的美感,反倒醜陋無比,心中厭惡更甚。

他一把甩開董鄂氏的胳膊,扭頭大踏步離開,走到大殿門口,一腳把門踹開,見了低頭耷腦、戰戰兢兢跪在外面的吳良輔,一下子就聯想到自己白天還歡天喜地要布置喜房呢,可笑新娘子早是不潔之身了,憤怒更勝,擡腿想直接踹死這個礙眼的奴才。

福臨肝火過旺,加之從達成所願的大喜到大怒大悲過於驟然,心口疼得不行,剛擡起腿來,就眼前發黑,胸口悶痛不說,還感到喉頭腥甜,直接仰面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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