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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言蜚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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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臨說出廢後的話後倒是沒有立刻後悔,一來這個皇後必須得廢,二來他對董鄂氏也確確實實是真心實意的。

說是懊惱自己嘴巴大倒也有一點,但福臨反倒覺得說都說了,他能當著這麽多人的面說廢後改立董鄂氏的話,說不定是長生天希望他這樣做,才設計得這樣機緣巧合呢,不然他怎麽著也不會當著博果爾的面開這個口啊。

他是說完後覺得暢快了,乾清宮裏其他人呼啦一聲跪了一地。不說別人,連吳良輔這個伺候著福臨長大的貼身大太監都嚇得不輕,率先叩頭道:“奴才叩請萬歲三思!”

博果爾也配合地做出一副呆住的表情來——他這副模樣看得福臨更是得意萬分——此時倒像是被驚醒過來,敷衍地胡亂一拱手:“這是皇兄的家務事,臣弟不好插手,就此告退了。”

他說完後都不等福臨回話,幹脆無比地扭頭就走,吳良輔連忙緊趕慢趕地追上去,攔道:“王爺,您可得幫著勸勸皇上,奴才們說上一千句,哪裏比得上您一句呢?”

——開玩笑呢,你把人招惹得說出這種話來了,現在拍屁股走人,留下他們頂缸,吳良輔也不幹啊,況且這事兒他也根本頂不住啊!

他恨不能罵死博果爾嘴巴賤,可面上不敢漏出來分毫,見博果爾正眼都不看他仍然大踏步往前走,咬咬牙道:“王爺何苦同奴才等為難呢,回頭太後娘娘問起來,您也不好交差啊。”

這句話說出來,博果爾倒是停住步子扭頭看了他一眼,笑道:“這倒是奇了,那話難道是我避他說得不成?我是罵他了,還是打他了?皇額娘如此明理,怎麽可能因此來發難我?”

他臉上掛了傷,這可是福臨親手給打出來的,就算真傳出去,福臨一個當兄長的,搶了弟媳不算,還把弟弟給打傷了,讓別人評理,是說他的不是,還是都得笑話福臨荒唐呢?

博果爾見把吳良輔問住了,不耐煩地把人推開,快步走回大殿上去。他一路走來時就在試圖調整心情,等出現在人前時,已經是滿面怒容了。

這怒氣沖沖地回來,配上臉上的傷,不用他多說什麽,足夠宗親們腦補出一場場大戲了。

濟度都專門跟博果爾旁邊的多尼換了位置,不可置信道:“他竟然打你了?”這叫誰看也是福臨沒理的事兒,他竟然還有臉反過頭來打苦主?

博果爾摸了摸被打的左臉頰,麻酥酥地倒是不怎麽疼。他早就不把這種小傷小痛放在心上了,自嘲地笑了一下:“除了他還有誰敢在宮裏打我?”

“你有沒有點骨氣,怎麽就不打回去?”濟度牙都咬了起來,“他這也太過分了,當所有宗親都死了不成?”

博果爾嘆息道:“你以為我不想啊,我找他約架,想用男人的方式解決問題,他不肯應,找來侍衛把我制住了,這才上手打我的。”

禦前侍衛都是好手,要說一個兩個的,博果爾還能招架,但十幾二十幾個,他就完全沒有辦法了。

這事兒說出來,丟人的不是他而是福臨,博果爾說完後果然就見周遭的數位宗親紛紛露出點難以言喻的古怪表情來。

濟度皺眉道:“皇上此舉,也未免太失妥當了。你為國家出生入死,剛立了大功回京,轉眼就受了這樣的委屈……”

後面的話再說就有點危險了,站在兄弟的身份上小嘲福臨幾句就算了,以臣子的立場是不能輕易言君主過錯的。

博果爾先一步打斷了他的話,還算平靜道:“行了,再說這個也沒意思了,趕明兒我請你喝酒。”

濟度不太放心地多看了他一眼,見他確實不像是憋火憋得難受的樣子,這才略一點頭,起身離開了。

博果爾是真的不生氣,他所有的憤懣都在上輩子耗幹凈了,想到種種謀劃即將實現,他反而有點期待即將發生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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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臨在宮宴上跟他撕破臉的第二天,倒是沒有如博果爾預料地那樣直接派人把董鄂氏接進宮去。

根據他從宮中安插的眼線傳來的消息,孝莊這次是徹底火了,即使福臨跑去慈寧宮大吵大鬧都不再管用。

她得知此事後第一件事兒就是讓當時在場的所有人都閉嘴——勒令這些人閉嘴當然沒有直接滅口管用,可惜能當上禦前侍衛在乾清宮伺候的,那都是家裏關系過硬的旗人子弟,這個命令無論如何都不能下。

那些侍衛也是惜命之人,生怕給家裏惹上禍患,甚至不用孝莊嚴令,都自覺三緘其口,可過了幾日消息仍然漸漸流傳了出來,說是皇上迷戀董鄂氏,吵嚷著要廢掉皇後改立她為後。

世上不要命的人終究是少數,孝莊自然不相信這話能是那幫侍衛們傳出來的——就算他們敢傳,這消息也不該傳得這麽快。

她在宮中的威望確實無兩,下狠手去查,費了小半月的功夫把流言的來源給查明了。孝莊抓了一大批太監宮女,知道這些人應該就是娜木鐘留在皇宮中的絕大部分眼線了。

她一時間倒摸不準該如何處置他們了,真要把這批人都殺了,反而顯得確有其事她這是在給兒子遮羞找補,才拿這群奴才們填坑。可要是不殺,光小小懲治一番,這口氣又實在是咽不下。

孝莊倒是想明白了,她是沒有料到福臨對董鄂氏的迷戀竟然已經到了這樣的地步。她先前不管,也是怕福臨對自己有天生的反感和敵意,她越阻撓反而可能會讓他們兩個走得更近。

但此時再不管已經不行了,孝莊再也不跟福臨來軟的裝病示弱什麽的了,她一強硬起來,福臨根本就不是她的對手。

於是皇上病了,暫歇了早朝,在乾清宮靜養,據說還是皇後衣不解帶地伺候湯藥,敬事房接連記了五天的皇上在中宮就寢。

流言也跟著轉了一個方向,皇上同皇後情深意重,夫妻兩個感情好著呢,廢後更是沒影的事兒。

這些傳言博果爾一字沒拉地全都讓看守的章嬤嬤和李嬤嬤傳給董鄂氏聽了,不過沒有把人給放出來,仍然在佛堂鎖著她。

博果爾本人被孝莊召入宮中了,太後娘娘看著他的目光比見了福臨還親切慈祥,眼角眉梢都帶著“兒子長大了,有出息了”的欣慰之色,忍不住嘆息道:“好孩子,先帝在世就最疼愛你了,記得出宮前去奉先殿給先帝上柱香。”

這話細細品起來說得挺微妙的,博果爾笑道:“兒臣倒覺得,皇阿瑪是想著橫豎是小兒子,平時嬌寵些也就罷了,真論起來,自然比不得皇兄自小得皇阿瑪器重。”

這孩子當真是長進了,句句都說得滴水不漏的。孝莊想到也就四五年前吧,博果爾還能因為先帝更寵誰跟福臨說著說著打起來,她那時覺得兩人一般幼稚,如今再看,自己兒子沒多大長進,娜木鐘的兒子言行模樣都大不相同了。

上戰場上歷練過就是不一樣,孝莊見他沒有上當,就轉而說起了別的:“哀家聽聞,你福晉又有喜信了?”

博果爾答道:“是,昨日大夫剛診斷出來,不過摸著還不到兩個月呢,還有點拿不準。”

這個年代哪裏有人嫌孩子多的呢,還是從嫡福晉肚子裏出來的。這算算時間,該是他剛從戰場上回來那半個月就懷上的,叫博果爾說,也是高興赫舍裏氏肚皮夠爭氣。

孝莊心中如何想不好說,面上倒是十分喜悅,還特意讓蘇麻喇姑把佛前開光的手鏈拿來讓博果爾帶回去給赫舍裏氏,還關切道:“你媳婦胃口可還好,用不用從宮中帶個廚子出去伺候著?”

“承蒙皇額娘關心,她進得還算香,就是懷念在府中用過的口味,兒臣已經向岳家把廚子借來了。”博果爾說完後忍不住微微一笑。

赫舍裏氏在他出征的幾個月迅速瘦了下來,剛回來時還能明顯看到下巴尖。她本身五官很美,就是年紀小些,還沒有完全長開,變瘦了後就顯了出來,漂亮得像是會發光。

——可惜赫舍裏氏這一個月沒管住自己的嘴,尤其博果爾特意把索尼府上的廚子給要到自家去,她摸著肚皮想著餓了誰都不能餓著自家寶貝兒子,吃得心安理得,下巴又圓了回去。

“先帝賓天時,你們兄弟兩個才都多大小啊,現在連兒子女兒都有好幾個了。”孝莊極為欣慰道,“你們這麽多兄弟,你皇兄同你最為親近了。他日前還同哀家說過,想封你個親王,幫他辦差呢。”

戲肉就在這兒了,博果爾連忙從位子上起身,正色道:“皇額娘言重了,作為弟弟,為兄長效勞不敢推脫;身為臣子,向皇上效忠更是本份。”

開玩笑,雖說是打一個大棒給個甜棗,可這甜棗孝莊肯給,也得先看看他不樂意接。這種時節外面鬧得滿城風雨的,他要是封了親王,外面罵福臨的那幫人就得改罵他拿女人換親王尊位了。

本來這次他活捉了永歷帝,這個功勞就能封個親王已經足夠了,偏偏福臨壓了他一把,只給了個郡王。

博果爾壓根就沒把親王位份放在心上,憑他的本事就算不反福臨,這個年代八旗議政會還沒有被皇權壓得說不出話來,只要他有拿得出手的政績,自有宗親會幫他說話。

他當然不可能讓孝莊用一個親王之位來拿捏他,當現成的人情塞過來,因而不論孝莊說什麽,都頂著一張忠心耿耿的臉推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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