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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關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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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熱鬧,也有這許多曲折和離奇。她往日跟在顧塵身邊,三餐不愁,四體也沒怎麽勤,竟還有些五谷不分,這幾日倒叫她開了眼。又覺得這將軍府跟著翠微山莊,真真是兩個人間。

半個時辰後,藥也熬好了。

褐色的一大碗,雲染聞著味兒都覺得眼皮子直跳,頓覺這生老病死可真是可怕的很。

那邊,沈遺將蜜餞拿出哄了哄,孩子為了口“糖”,到底是發狠將藥灌了下去,然後歡喜地接過這蜜餞。

一旁的翠翠,一聲不吭,只捏著衣角擦了擦眼眶。

不一會兒,雲染就聞見了雞湯的鮮香,但沈遺卻不讓她留在這兒吃午飯,只叫她回莊裏再找兩個人來。

☆、人間事

剛進山莊,就看到行舟牽著匹馬,似要出門。

“走吧。”行舟朝她笑道。

“你走你的,”雲染不願與他多說,“我走我的。”

“唉,仙子姑娘不要這麽冷漠嘛,”行舟伸臂攔住她的去路,繼而勾了勾唇,“這是有事兒的樣子?”

雲染想著沈遺叫她找兩個人,於是一擡下巴,“我回山莊找幫手。”

“哎哎,”行舟擡手拽住了她衣袖,眉梢一揚,“我一個就夠了。”

“你?”雲染面露譏諷之色。

“行了行了,”行舟歪頭一笑,“今天就仙子姑娘看看什麽叫萬夫不當之勇。”

雲染:“……”準備數數天上會飛幾頭牛。

一陣勁風掃過,雲染額前碎發飄了飄。

只見行舟已騎在馬背上,伸出一手,遞至她眼前,淺笑道:“上馬。”

“……”

上還是不上?

上去就不用走路了,倒是舒服,可是又離他那麽近,似是不太好吧。

“仙子姑娘不會想說‘男女授受不親’吧。”行舟笑道。

雲染:“……”她可是一只知禮數的仙貓呢。

“仙子姑娘就放寬心吧,”行舟笑出了聲,“您在我心目中的形象就如男子一般偉岸。”

話音剛落,座下的青驄馬也仰天嘶鳴了一聲,似是在符合主人的話。

“……”雲染覺得有人在她臉上點了一把火。

騎馬確實很舒服,何況背後還有個靠背。

小風吹著,小曲哼著,真有股子“鮮衣怒馬少年狂”的感覺,就是這灰不溜秋的袍子抹了些風景。

到了翠翠家門前,行舟先下了馬,而後又遞過手,將雲染牽了下來。

沒過一會兒,沈遺便叫她端碗雞湯來。雲染想起絕念曾說過她的血有治愈的效果,便準備在這雞湯裏滴點血。

就在咬破手指的一剎那,她又想到了一個很美的謀生手段,於是甚是自得道;“我可以去賣血啊,一滴血換三頓飯,肯定很多人來買。”

然而,行舟不知從哪裏冒了出來,覆在她耳邊奸笑一聲:“那仙子姑娘必定會被人當作十全大補湯給燉了,在下不才,願作這喝湯的第一人。”

雲染嚇的手一抖,差點沒將雞湯給潑了出去。

.暮色漸濃。

行舟讓她和沈遺先走,他留下來照看著翠翠娘兒幾個。

雲染本不想走,因為她累了一天,還沒喝到雞湯,怎麽肯“善罷甘休”。

但行舟卻頂著怨毒的目光,大義凜然地將她抓門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掰開,掰的額頭汗涔涔,才將她拖了出去,說莊主等著她背詩呢。

雲染沒有吃到肉,心裏一陣難過,沈遺還在一旁念叨張大貴與翠翠的事,聽的她更難過了。

難過歸難過,她沒有忘記行舟提醒的事,想起晚上有詩要背,得跟滄浪要間“廣廈”,心中的不平一時消減了些。

.山莊裏。

滄浪依然穿著一成不變的玄色錦袍。

“他怎麽不能換個顏色的穿呢,這黑不溜秋的有什麽好看的。”雲染腹誹道。

“開始吧。”滄浪不知道她的小心思,淡淡道。

一氣喝成,很是流利。

這足以證明雲染這腦袋也是可以靈光的,如果她願意動兩下的話。

雲染有意在“安得廣廈千萬間”這裏加重了語氣,又在“吾廬獨破受凍死亦足”這裏又降低了語調,抑揚頓挫,倒是有些悲憤交加的意思。

滄浪感覺身上有些麻酥酥地,不過語氣還是平淡:“背的倒還流利,明日繼續。”

“等一下,莊主大人,”雲染伸出五根手指,擺了個自以為很厲害的造型,慷慨激昂道,“小的還想談點看法。”

滄浪微微一楞,睨了她一眼後,緩道:“你說吧”

雲染輕咳了一聲,醞釀了一下情緒,準備來個“長篇大論”,迂回委婉地表達自己對現在住處的不滿,卻見滄浪忽地擡頭,目光幽微道:“說重點。”

雲染只得刪繁就簡:“小的覺得‘安得廣廈千萬間’這裏特別好,特別有道理,我們應該讓每個人都有好房子住,您想啊,住在那種缺個大口子的屋子裏,夏有蚊蟲翩翩飛,冬有寒風凍掉牙,多可憐。”

雲染說完又瞄了一下滄浪,見人依舊一副吊喪相,似是無動於衷,剛準備再說道說道,就聽那雷霆起於側也不會抖的唇畔裏飄出了幾個字——“沒有那麽多的好房子。”

雲染:“……”

這就是那一記鐵拳捶在了棉花上。

“你走吧。”滄浪又擺了擺手。

“……”

雲染垂著頭,邁了兩步,終是停住了。

她吸了口氣,決心不辜負剛剛背誦的詩文,今晚一定要把“廣廈”的事情給解決了,於是又轉身踱至滄浪跟前,沈聲道:“小、小的好有話要說。”

“說。”滄浪輕描淡寫地賞了她一個字。

“小、小的要換個住處。”雲染垂眸道。

“為何。”滄浪面無表情地問。

“小的那房子住的不舒服,破破爛爛的,”雲染瞅著這人,雖沒見他笑過但也沒見他怒過,於是壯著膽子又道,“莊子裏明明有很多好屋子的,那房子空著也是空著,為什麽不能給我住呢?”

滄浪睨了眼那一張一合的巧嘴,淡淡道:“知道了。”

“……”

知道了?

知道了有什麽用……

“那能不能給小的換一間。”雲染終於痛快地將目的吐了出來。

“好。”滄浪說。

“……”

噶?

這就完啦?

這麽簡單?

……

“你還有事?”滄浪見人還立在這裏,便問了句。

“無、無事了,”雲染服了服身子,訕笑道,“謝謝莊主大人,大人真是英俊瀟灑風流倜儻舉世無雙……”

她準備搜腸刮肚的要將攢著的好詞好句全給用上,卻不料人家莊主大人擡了擡手,又不親不熱地吐出兩個字——“走吧。”

雲染:“……”

微微有些尷尬。

不過沒關系,目的達到就行了。

路上,她掐了根狗尾巴草,在手上把玩著,心情還是愉悅地很。但一擡頭……遠遠的,就瞧見自己那小破屋的燈竟是亮的。

推開門,雲染就看到了坐在椅子上閉目養神的行舟,不禁蹙眉道:“你怎麽來了?”

行舟指了指桌子:“這不是來給仙子姑娘送吃的麽。”

雲染偏頭一看,桌上卻有一碗雞湯,湯裏還泡著個大雞腿,一旁的碗裏還有香噴噴的炒米。

“哇。”雲染頓時眉開眼笑,一時昏了頭,覺得行舟也沒那麽討厭了。

“翠娘叫帶的。”行舟笑道。

“她真是好人吶。”雲染忙不疊地點了點頭。

“給你點吃的就是好人吶?”行舟有些好笑。

“對了,張大貴回來沒鬧騰了吧。”雲染也挺擔心翠翠的。

“沒有。”行舟捧過茶,輕聲道。

“那就好。”雲染舀了一口湯,“希望以後別再鬧騰了。”

“嗯,以後確實不會鬧騰了。”行舟說。

“……?”雲染覺得有些古怪,“你、你這話什麽意思。”

“因為,”行舟偏過頭,咧嘴一笑,“他已經死了。”

“……死了?”

雲染險些被湯嗆著了,猛地想起了今天翠翠磨刀的神情,不禁打了一個冷顫,“翠翠把她丈夫殺了?”

“她沒來得及,被我搶先一步。”行舟勾了勾唇,似是在說什麽沒所謂的事情。

“……”雲染眸子一瑟縮,“你、你殺了人?”

“也不算殺人,我只是請他喝了酒,陳年老酒”行舟摸了摸下巴,“張大貴一生也沒喝過這麽好的酒,於是麽,這不一下就喝了兩壇子。”

“你在酒裏下毒了?”雲染問。

“沒有,我什麽都沒做,”行舟晃了晃脖子,“他暈著腦袋上茅房,不小心掉下去了,然後就沒上來了。”

“……”雲染想了想那場景,又看了看桌子上的東西,嘴角猛地一抽。

“仙子姑娘怎麽不喝?我特意去廚房給仙子姑娘熱了一下呢,你嘗嘗,還熱乎著呢。”行舟擡手將碗往她跟前推了推。

雲染猶豫了片刻,腦子裏的畫面抵不過眼前的鮮香,剛拿起勺子準備嘗一下,就聽行舟咋呼地一聲:“對了,你知道嗎?翠翠在雞湯了下了砒/霜!”

雲染:“……”

噶。

勺子又落回去了,還濺了她一臉湯。

行舟見狀,笑出了聲:“你這碗裏沒有,翠翠那是下給張大貴吃的。”

“……”雲染咬了咬牙,“你為什麽叫行舟?改個名叫‘翻船’算了。”

行舟楞了一下,隨後捧腹大笑,笑的眼淚都落了幾滴,忽而臉又一沈,無奈道:“人家把我的名字搶了,又不準讓我用她的名,所以我只得用這個。”

雲染撇了撇嘴,心道:“我信你個鬼,扯謊都不會扯。”

行舟敲了敲桌子,“仙子姑娘是不是以為,那張大貴死了,她們娘幾個的好日子就來了?”

雲染白了他一眼:“那不然呢?”

行舟轉了轉茶杯,低聲道:“張大貴一死,家裏少了個壯丁,田裏的活只能靠她們自己了,二來寡婦門前是非多,況且還是個漂亮的寡婦,你覺得日子如何能好?”

雲染:“……”這、這麽淒慘麽?

行舟瞧她這臉色嘩啦一變,覺得有些意思,也不再逗她了,緩緩道:“你行舟哥哥呢,這幫人是幫到底的,準備過幾天叫翠翠來莊裏幹活,說不定也能撮合撮合她和方家那小夥子。”

雲染覺得這主意倒也還行,“那你這回倒是積德了。”

行舟點點頭,“我做了這麽大一樁好事情,希望上天垂憐,賞我一個像仙子姑娘這樣的媳婦吧。”

“……”雲染差點一口湯噴到他臉上了。

“對了,這女子呀,一定要擦亮眼睛,有句古話叫‘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可是對的很吶,”行舟扼腕道,“你看那翠翠,當初不顧父母阻攔,執意要跟那張大貴私奔,落的今天這場景,真叫人唏噓呀。”

雲染琢磨了下,覺得這話有幾分道理,但又覺得這人似是話裏有話。

沒等她開口詢問,就見行舟將臉湊與跟前,齜牙笑道:“仙子姑娘將眼屎擦一擦,再仔細瞧瞧我,是不是比將軍府那位好上許多?”

雲染:“……”

“仙子姑娘看看我,人帥心也善,對仙子姑娘又這麽體貼,”行舟眨了眨眼,樂呵呵地說,“不比你那將軍府的小相好強上百倍、千倍?不如仙子姑娘將人家甩了,從了我吧?”

“……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雲染瞧著這嬉皮笑臉的小模樣,頓時一陣牙癢癢,“蹭”地起身,義正言辭道:“我那小相好可比你厲害多了,我瞎了眼才會瞧上你呢!”

行舟“嘖”了聲,幽幽道:“那我今晚非得將那小相好的腿給打折了,仙子姑娘想必不會喜歡一個小……”

話未說完,就見雲染便掄起剛坐的椅子,朝他撲來,一邊撲一邊道:“那我就先砸死你這個小兔崽子!”

行舟一邊躲一邊笑,“仙子姑娘這還沒成親呢,就這麽護著那小子?這以後還了得?”

雲染則吼道:“要你管!”

兩人打鬧了許久,行舟忽地不躲了,待雲染跑至近處,擡手將椅子打落在地,而後一個大力將她困在身前,再慢慢抵至墻上。

“……”

雲染腿有些酸軟,但眼睛還是不慫,瞪的像銅鈴似的,可聲音卻又很不配合地洩露了她的慌亂:“你、你想幹嘛?你、你……”

行舟輕捏著她的下顎,微微往前擡了一擡,一字一句道:“你,就那麽喜歡將軍府的小相好嗎?”

“……昂。”雲染梗著脖子應道。

“有多喜歡?”行舟倏地一笑,一手覆上她的唇畔。

“……”

有多喜歡?

雲染琢磨了一會兒,估摸著應該“跟雞腿差不多吧。”

行舟:“……”

良辰美景、綿綿情意終究是抵不過一個二傻子。

見這人分神,雲染趕緊用盡全力,在他腳上踩了一下,行舟吃痛,終是松開了撐在墻上的手。

行舟偏過頭,見雲染又是擼起袖子,又是抄起椅子,似要跟他拼命,不得已,只得一路退至門邊。

雲染“砰”地一聲關上門後,聽見外面一聲“做人呢,吃飯得用筷子,喝湯得用勺子,沒人的時候也不要用手抓哦。”

“……”

他怎麽知道?

自己四下無人時,吃飯好像就是用手抓的。

☆、人間事

滄浪的效率很快。

次日,雲染就被安排到全山莊最好的院子裏。

她非常有幸的和莊主同享一個屋檐,更值得一提的是,雲染的隔壁鄰居正是預謀打斷她小相好的行舟哥哥。

滄浪並不知道雲染是如何定義“好房子”的這個“好”,為避免多次糾纏,幹脆就讓她住進來。滄浪自以為,與莊主本人住的差不多,這人應該沒什麽異議了。

然而,沒想的是,命賤的雲染住在這墻沒有縫、頂沒有洞的豪宅裏,竟覺得渾身不舒服。

晚上,這雲染在床上滾了兩百個來回,哀嚎了三百多句,竟遲遲睡不著——“又悶又熱,要熱死了啊~”

最後,只得滾到地上睡了。

躺在冰冷的地面,竟覺得渾身舒坦,迷迷糊糊睡著了,還做了個夢。

她又夢見了祈風和那個紅衣姑娘。

祈風似是受了傷,胳膊上還纏著紗布,那紅衣姑娘正俯身給他換藥。這時,一位老婆婆端著藥湯進來了,走至跟前,問那紅衣姑娘:“小娘子怎麽稱呼啊?”

紅衣姑娘睨著那半躺在床的祈風,忽地眨了眨眼,狡黠笑道:“老人家,我叫祈風。”

“呦,竟是姓齊的呀,咱們國姓呀。”老婆婆將那碗藥湯遞與那紅衣姑娘,又側身問祈風:“小相公又怎麽稱呼啊?”

祈風薄唇剛微微一動,就被紅衣姑娘瞪了一眼,祈風無奈一笑:“那我就叫行舟吧。”

“……”

那我就叫行舟吧?

雲染驀地嚇醒了,半坐起身,感覺這心突突狂跳,瞧著月色清寒,便推開窗戶,吸了好幾口冷風,拍了好幾下拍胸脯,不斷安慰自己這是夢、是夢……這才將心神平覆了下來,

發了小半宿地呆,終於是挨不過困意,又倒頭睡了。

卻沒想到,這夢竟然還能接著做。

這會子,那老婆婆已經不在了,屋子裏就紅衣姑娘和祈風兩人。

紅衣姑娘似在哄那祈風喝藥。她先舀了一勺藥湯吹了吹,紅唇微微碰了碰藥湯,應是涼了差不多,便遞與祈風唇前,只見那祈風蹙著眉頭,將臉偏至一邊,似是不想喝。

紅衣姑娘溫言好語地哄了幾句,但祈風還不肯喝,於是這紅衣姑娘就惱了,當即將碗擱在一旁,厲色道:“你今天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我打不過魔尊,我還治不了你!”說著說著,還卷起衣袖,擡手將祈風的臉掰了過來,繼而打開手掌,捏住祈風臉頰兩側,祈風那勾人的薄唇就倏地嘟了起來……

“……”

龜龜。

同是女子,瞧瞧人家這紅衣姑娘的氣勢,跪服啊跪服!

但這祈風嘟嘴的模樣還真是有那幾分可愛呢。

紅衣姑娘一手將祈風的嘴掰開,一手持碗,直接灌藥,甚是霸道。沒過一會兒,就瞧著祈風那可憐見的,臉都嗆紅了。

祈風一陣猛咳後,似也惱了:“你這丫頭,想改嫁也不至於要謀害親夫吧!”

“誰讓你不乖乖喝藥?”紅衣姑娘翻了個白眼。

“你知道這藥有多苦嗎?”祈風擰著眉,“這是人喝的嗎?”

紅衣姑娘似乎沒喝過藥,便好奇地嘗了一嘗,舌尖舔舐了那褐色藥汁後,眉頭也跟著一蹙。

祈風見狀,忽地笑了:“小傻子,你還真喝啊?”

紅衣姑娘偏過頭,恨恨地剜了他一眼,而後捧起碗便灌了一大口,卻未吞下。鼓著腮幫子來到祈風跟前,而後緩緩傾下身子,這姑娘的紅唇就輕輕覆在祈風的嘴邊,一口藥就這麽灌了進去,一碗藥竟也就這樣喝完了。但藥喝完了,那兩人還沒完,祈風捧著姑娘的臉不肯撒手,不知何時,又將那紅衣姑娘困於身下……

“……”

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

做夢做的心還怪酸的。

.一晚上沒睡好,雲染精神恍惚,睨了眼又冷又硬的地面,眸光很是哀怨:“早知道就不換了,這地比那破床還硬呢。”

在廚房裏接連打碎了三個碗後,胡婆婆實在忍不了,便叫她去外面擇菜。

雲染便尋了一處榕樹坐下,在樹蔭下擇著一籃子菜。

山風吹過,腦子似是清醒了一些。

但沒過一會兒,卻又聽見廚房裏傳來哭鬧聲,似是有人要上吊?吵的她的頭又有些發昏。

雲染只好先放下手裏的活計,跑過去看看情況。

只見那方婆婆正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一把鼻涕一把淚地絮叨:“唉,我的二十兩銀子啊!這些日子的活都白幹了喲!我的那些銀子喲……”

“吃一塹長一智,下次把錢放好,別大意了。”胡婆婆勸慰道。

“掉了就掉了吧,這麽哭把身體哭壞了可不值當。”李婆婆也勸。

“……”

但眾人越勸,方婆婆哭的越兇,最後還斥起人來:“你們站著說話不腰疼,丟錢的又不是你們。”

幾個婆子也沒辦法,二十兩銀子對她們來說的確不是小數目,擱誰誰都受不了。

這時,方阿牛也送柴火過來了。

他也巴巴地來勸慰:“不、不哭、哭了,我、我那裏還、還有…銀子,拿、拿給、給您。”

阿牛火上澆油的本領是一絕。聽聞此話,方婆婆的眼淚宛如那奔流不息的黃河之水,又是哭又是打滾地:“老婆子要你的錢幹什麽!老婆子有手游有腳的!老婆子就要自己的二十兩銀子……”

雲染撓了撓頭,她也不知該怎麽辦。自己不僅身無分文還欠著一屁股債呢,又想著這裏這麽多人,她與那婆子關系也著實一般的很,怎麽著也輪不到她多管閑事,於是便又折回那樹下擇菜去了。

但沒想到,她這菜都擇完了,婆子竟還在哭。

她將擇好的菜與籃子一道拎了進去,舀了一葫蘆瓢兒的水沖了沖手,又在衣服上揩了揩,這才向方婆婆走了,路上也想了想兩句話準備安慰一下,於是清了清嗓子,緩道:“你這二十兩銀子一掉,講不準你的子孫就免了一災,不是都說‘花錢消災’麽。”

不料話一出口,眾人的臉色都變了,胡婆婆把她拽到一旁,低聲道:“你這倒黴孩子,哪壺不開提哪壺,她兩個兒子都死了,哪裏來的子孫,你趕緊一邊待著去吧。”

胡婆婆邊說邊把雲染往門外推。

雲染很是後悔自己明明是貓,為何要做那狗拿耗子之事,變悻悻地夾著尾巴準備遠離這是非之地,卻又被倚在門框上的行舟擡手攔了下來。

這人嘴裏叼著根狗尾巴草,笑的不懷好意:“別走啊,接著勸,勸的挺好,善始善終嘛。”

“……”雲染確信這人是來看自己出醜的。

這時,那方婆婆一拍大腿,大喊一聲:“我還有一個小兒子,鬧饑荒那年走丟了!”

眾人驚訝:“……”

但!這可是挽回顏面的大好機會!雲染忙接過話:“對,您這錢就是給那孩子消災避禍的!”

方婆婆淚跡未幹,將信將疑道:“是、是嗎?”

雲染故作高深道:“這銀子該找的地方都找了吧?”

方婆婆點了點頭。

雲染接著道:“連個影兒都沒找到吧?”

方婆婆揩了揩鼻涕,“你這不廢話麽,要是有影,我還哭什麽哭。”

眾人:“……”

行舟笑出了聲。

雲染嘆了口氣,環顧了一下四周:“你們知道方婆婆的錢為什麽不見了嗎?”

“……”一片安靜,沒人理她。

片刻後,還是行舟給了幾分薄面,憋笑道:“不知,還請仙子姑娘指點一二。”

雲染虛咳一聲,緩緩道:“這錢吶,掉到地上就會被那些窮神仙給撿走的,他們平時沒人供奉,只能靠撿撿錢才能勉強維持生活啊。”

方婆婆楞了片刻,半信半疑道:“神仙還缺錢?”

雲染嘆道:“本來是不缺的,但是你們這些凡人啊,總是厚此薄彼,供奉這個卻不供那個,同時位列仙班的,眾仙一比較不就有窮富之分了,你看那福祿壽三星就是富得流油,竈王卻窮的叮當響,他們神仙也是要見見面的麽,這衣服好壞一下子不就看出來了?”

“……”眾人一聽,覺得好像還有點道理。

雲染在屋子裏邊轉邊道:“你這錢要是在這廚房丟了,準是給竈王爺撿去吃酒了。”

方婆婆怨憤道:“他一個神仙怎麽還貪我這麽點小錢!”

雲染忙道:“唉,這話可萬萬說不得,神仙拿錢又不是白拿的,所謂‘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軟’,他拿你的錢肯定會給你辦事的,要不你們在背後罵他,他也沒顏面吶。”

“還有這麽回事?”眾人嘀嘀咕咕。

雲染講的口幹舌燥,倒了一碗粗茶,咕嚕灌了下去,又接著道:“神仙要是有錢也會還給你的,講不準哪天你就撿到錢了,那錢就是神仙還你的。”

方婆婆一聽神仙會還錢,心情又好了一點。

“還有呢,你們想啊,你們有時候找東西,是不是找的頭昏也找不到,但是過一段時間它自己就跟長了腿似地突然出現了呢。”

眾人紛紛點頭,“可不是嘛……”

“這找不到啊也別著急,許是神仙給借走了,再過一段時間,他們就會還回來的,所以你們就又看到了。”雲染信誓旦旦地說。

“神仙怎麽盡添亂?”那王婆婆是個人精,聽著聽著就聽出了不對勁。

“奧,許你們有事求他們,他們有事不能來找你們啊。”雲染回頂了一句。但心裏卻想著,他們那日子也是無聊地狠吶,也就靠這些凡人急的團團轉找點樂子了。

“也是。”眾人一時也覺得這話沒什麽毛病。

“你怎麽知道這麽多?”方婆婆仰頭問。

“嘿嘿,這不是莊主大人叫我多看書嗎,我從書上看的。”她剛看見行舟走了,便將滄浪當做編瞎話的素材。

“你還認識字?”王婆婆驚奇。

“認的啊,認字又不難。”雲染滿不在乎道,仿佛自己認的萬八千個字。

雲染將方婆婆哄的興高采烈。中午,方婆婆知道她愛吃魚,還特意給她做了一條紅燒鯽魚。

到此,雲染覺得這偶爾幫助下別人的感覺竟還不錯。

.傍晚,雲染特意回了趟院子,見行舟正坐在屋中,手上還捧著塊木頭,似在刻著什麽。

但她覺得自己與那人關系十分惡劣,恰巧昨晚還做了那個鬼夢,一時也不好意思進去找他。

見雲染在門口晃蕩了許久,行舟無奈,只得先開口:“有事就說。”

“嘿嘿,那個,你給我點錢唄。”雲染見人主動開口,便也就坡下驢,這樣尬著也著實不是事,遂轉身訕笑道。

行舟細細瞧著這討好的小模樣,確是來求人的,於是低笑一聲,解下了腰間的錦袋,朝她拋了過去:“自己拿。”

“好嘞。”雲染忙接住錢袋,心裏覺著這借錢似也挺容易的。

打開行舟的錢袋,發現裏面竟還有個金元寶?

那肯定要拿這金元寶的呀!

雲染道了聲謝後,便握著這金元寶就飛一般的沖了出去,她“飛”的太快,所以沒聽到行舟的話——

“不客氣,反正也是要還的。”

懷裏揣著金元寶的雲染,鬼鬼祟祟的跟在方婆婆後面,跟了好些路,直到四下無人時,才將這金元寶摸了出來,朝那方婆婆砸了過去。

“哎呦,什麽東西?”方婆婆嚇了一跳。

回頭一看,只見地上躺著一個金燦燦的大元寶,方婆婆揉了好幾下眼珠子,確定不是眼花,這才敢蹲下來,小心翼翼地將這金元寶捧起來,片刻後,一陣手舞足蹈地歡呼聲——

“啊!神仙還錢了!神仙還錢了!連本帶利的還吶……”

雲染覺得這助人為樂的滋味真是妙的很,一時也是心情歡愉。

打道回府時,卻見行舟黑了一張臉守在她門口。

“……”怎麽了?這是?

“仙子姑娘拿了多少銀子?”行舟冷道。

“我就拿了一個。”雲染道。

“一個?那是一個金元寶!敢問仙子姑娘,您拿什麽還?”行舟嚴肅道。

“……”她壓根就沒想過要還。

“這樣吧,仙子姑娘就先每晚給我倒洗腳水,我一時還沒想到其他法子,想到了再過去找你。”說完,行舟便哼著小曲,大搖大擺的從她面前走了過去。

雲染欲哭無淚:“……”

這借錢卻是容易,但這還錢難啊!

於是。

這晚上,雲染就燒了一桶水,拎與行舟大爺洗腳。半道上,覺得眼下這畫面有些熟悉,“……”

這行舟大爺,似是閑來無事,一邊泡腳還一邊不忘傳授她做人的道理:“這做人吶,不能隨便拿別人的錢,還有啊,這借錢是要還的,不還是要進官府的,進了官府啊,是要受那大刑伺候的,譬如說拿那竹夾子夾你這白白嫩嫩的小手啊!拿大板子打你的小屁股啊!疼的你哭天喊地啊!

雲染心疼地看了眼自己的小嫩手:“……”

“明白了嗎?仙子姑娘?”行舟又問。

“……知道了,”雲染沒好氣道,“絕不敢忘!”

☆、人間事

幫行舟倒掉洗腳水後,她其實已經很累了,真想倒頭就睡。但自從搬到這裏,這睡覺就成了一種煎熬,體內像是棲著一團火,又似是有東西在隱隱竄動著,翻來覆去睡不著,便只好推門而出吹吹涼風。

忽地瞥見滄浪的房間燭火依然透亮,窗戶紙上映著兩個人的身影。

“……”

這麽晚了,誰在那裏?

雲染想著反正也沒法睡,便決定要過去看個究竟。

擡腳走了兩步,身側一陣勁風掃過。

“好奇害死貓。”行舟從屋脊上跳了下來,擋在她跟前。

雲染:“……”真是人嚇人,會嚇死人啊。

“不該看的別看。”行舟語氣幽幽。

.“你這麽晚不睡,擱屋頂上做甚?”雲染沒好氣道。

“我在思念心上人。”行舟齜牙一笑,“那仙子姑娘又是為何?”

“……我熱。”雲染撓了撓頭。

“還是那破房子舒服吧,房子雖破,但四面透風,適合你呀。”行舟擡手拍了拍她的頭,“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有時候看著好的不一定好,自己適合才最重要。”

“……”這人怎麽什麽都能拿來講大道理呢?不過微微一琢磨,好像也是這麽回事。

行舟拉起她的衣袖,輕輕一越,便越上了房頂。

坐在屋脊上,寒月鍍著身子,感覺身子自在了許多。

偏過頭一看,只見行舟從袖子裏摸出一截木頭,正是她昨天看見的那個,似成了個形狀。

“你那心上人是個什麽樣的姑娘?”雲染想到了這人剛剛說的話,便來問一問,這麽幹坐著是很折磨人的。

行舟一邊雕著木頭一邊道:“脾氣大,動不動就打我。”

雲染撇了撇嘴:“你怕是找打的。”

行舟又道:“還常常打著我的名號幹壞事。”

雲染回道:“你自己幹的壞事怕也不少。”

行舟嘆了口氣:“她還把我忘了。”

雲染嘖了聲,道:“那你也是活該。”

行舟氣極:“你怎麽總幫她說話?”

雲染:“……”

行舟似是惱了,也不再與她說那心上人的事情。

她此時又想到了顧塵,顧塵說她的心上人是個“醜姑娘”,腦子還有點問題,喜歡上是因為當時眼睛瞎了。看來這天下情緣,妙就妙在這陰差陽錯身上。

夜風徐徐,雲染覺得很愜意,竟就這麽睡過去了。

好似還是靠在行舟身上睡著的?

“……”

應該是錯覺。

.但第二天一睜開眼,卻發現自己躺在床上,而天空已然透亮,又似是做了一場夢。

推開門,就見行舟攤著一張臉立於門前。

“仙子姑娘早啊!”行舟齜牙一笑,“莊主等你很久了。”

.滄浪一萬年不變的黑色衣裳,讓雲染不禁懷疑這人似乎是靠打家劫舍發跡的。

楞神之際,滄浪遞來了一張地契,淡道:“去把這租子收來吧。”

雲染一時不敢接:“……就、就我一個人?”

滄浪面無表情道:“據說你口吐蓮花,才思敏捷,是收租的不二人選。”

行舟又是一笑:“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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