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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十分不和諧的聲音,那明明是睡著的呼嚕聲……

趙夫子先望了一眼顧塵,雖面帶倦意,但分明還是醒著的。

看看他的同桌謝憂,眼睛也是睜著的,雖然睜的有些勉為其難。

老夫子狐疑的又走了回去,又惶惑的走了過來,來了七八趟,每每都有這打呼嚕的動靜。

顧塵偏過頭,對著窗子恨恨地說了句:“你小聲點。”

謝憂聞聲,先掃了一下四周,又默默看了一眼同桌,竟對號坐了進去,開始壓著嗓子讀書,聲音小似蚊蠅,而窗外的“真兇”卻根本沒聽見顧塵的話,呼嚕打的仍就舊是熱鬧。

……

不明真相的夫子看著這兩人,分明有欺負他年老眼花之嫌,心中就生了惱意。

這謝憂呢,裝模作樣的動著嘴,卻屁大點聲音都沒有,簡直是在找罵。

顧塵呢,眼神總往窗外瞟,又不知在看些什麽,簡直是在求打。

一怒之下,趙夫子吼道:“你們兩個,都給老夫出去面壁。”

“……”顧塵看著平白遭受牽連的謝憂,心裏微微有些愧疚。

好不容易熬過了這一堂課,少年們從一派病懨懨中還了魂來。

走出屋子的少年,個個都同情地望著站在門口的這對難兄難弟。

傅思齊走上前,拍了拍顧塵的肩膀,“顧兄受苦了。”

顧塵面無表情道:“這外面的風景倒是極好,傅賢弟有機會也來領略領略。”

傅思齊點點頭,想著也“安慰”一下謝憂。

不過手還未沾到謝憂的衣服,謝憂的臉色就陡然變的難看起來,還皺眉冷道:“快把手拿開!不要碰我!”

“……”

傅思齊的手舉在半空中,很是尷尬。

那邊,謝憂轉頭就往屋子裏走,不想在此多待了。

謝憂的書童就站在不遠的樹下。

他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卻並沒上前來安慰他家公子一句。

李意安望著傅思齊窘迫的臉,故作輕松道:“你是不是剛才茅房上完了,忘記洗手了……”

傅思齊恍然,而後大笑:“是嘛,要不你聞聞。”

李意安像是避瘟神似的逃開了,傅思齊跟在後面狂追不止。

老夫子瞧著這些人,上課宛如死雞,下課卻似那林間潑猴,這胡子飄的更遠了。

顧塵找到了雲染,讓她下堂課離自己那位置遠一點,最好到傅思齊那窗戶底下睡上一睡。

雲染本想說“她這一覺睡的甚是舒服,已經沒什麽困意”了,但一瞧這顧塵的臉色麽,還是連連應著“好”。

也不知道這臭小子上個學,為什麽非要拖個貓來活受罪。

這公子們上課,書童們一時閑著無事,便聚在了一處樹下,四周一時彌漫著快樂又神秘的氣息。

雲染見此熱鬧,當然不會錯過。

人群中,陳閑清的書童從包裏拿了一本書出來。又見這書的封面上寫了《樂府詩文》四字,但是麽,嘿嘿,翻到裏面才知道這“掛羊頭賣狗肉”的奧秘。

這白紙上盡是些圖畫,沒兩個黑字。

畫的還都竟是些女子,這些女子衣衫都輕薄的很,比鳳族神女那日穿的還少些,這些女子呢,有在池中沐浴,有在林間捕蝶……

只見那書童拿起這本《樂府詩文》,將其舉過頭頂,頗為慷慨地說道:“這書可我是我家公子傳我的,想要的舉個手來。”

眾人眼巴巴的舉起了手,雲染也跟著舉起了手。

李意安的書童倒是閑坐在一旁,沒有摻和進來,只是笑問道,“你們老爺知道你家公子這本祖傳的《樂府詩文》嗎?”

陳閑清那書童擺了擺手,不甚在意道:“他老人家年輕的時候應該也是見過的吧,所謂人不風流枉少年嘛。”

“……”

人不風流枉少年?

怎麽個風流法?

雲染的耳朵豎了起來,卻沒聽見下文。

陳閑清那書童又嚎了一嗓子:“想要的叫一聲‘兄長好’。”

眾人整齊的喊了一句“兄長好”,雲染也跟著喊了一喊。

傅思齊的書童剛上完茅房,見此情形,不覺笑罵道:“好你個陳小七,要你本書,還要這般占我們便宜。”

陳小七眉毛一揚:“傅小二,那你是要還是不要。”

“這自然是肯定要的嘛。”傅小二說。

“要的話,”陳小七雙手叉腰,“就得喊一聲‘兄長好’。”

“……”傅小二沈聲道:“兄長好!”

陳小七甚是滿意地點了點頭,又從包裏摸出了許多本,一一散給了在場的眾人。

雲染也得到了一本。

陳小七瞧著雲染模樣甚是俊秀,便拉她到一旁,多說了兩句話:“你是顧公子的書童?”

雲染點點頭,又覷了眼他手裏的那書籍,心中好奇的緊呀。

陳小七拍了拍她的肩,“我們家公子與顧公子感情交好,勝過兄弟,以後你也是我陳小七的兄弟。”

雲染又是連連點頭,又是一臉堆笑道:“陳兄好,陳兄與你家公子一樣,都是一表人才呀!”

陳小七聽這話很是受用,當即就攬過雲染的肩,沈聲道:“以後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哥哥吃肉,你也能分碗湯!”

顧塵透過未合的木窗,瞧見了那場景,眸子裏劃過一抹冷意,隨即舉手道:“夫子,我肚子有點痛。”

夫子睨了他一眼,見他不似有假,便讓他去了。

顧塵一掙衣袍,氣勢洶洶地走了出去,心裏竟有點做那烏龜丈夫的悲憤之情。大步走到了雲染跟前,冷聲道:“本公子要如廁,你過來伺候著。”

雲染:“……”

這、這怎麽伺候?

雲染想象那場面,只覺得鼻子裏好像有東西在緩緩流淌,於是捏起袖子擦了一下,害,竟是鼻涕。

顧塵眉頭一蹙:“……”

雲染本想找個什麽“男女授受不親,如廁這等私密之事她還是不摻和的好”之類的話給搪塞過去,但挨不過顧塵那如刀的目光,只好拖著步子跟了過去。

茅房處。

顧塵在裏,雲染在外。

“你剛剛在做什麽?”顧塵問。

“在、在看書。”雲染說。

“看書?你還看書?”顧塵倏地一笑,卻不料一口臭氣灌入鼻腔中,他只得捏著鼻子趕緊出來。

“……”雲染有些驚訝,這茅坑都沒焐熱吧?“這麽快?”

“快?”顧塵聽到這個字,似是想到了什麽,眸子先是一寒,臉又忽地一紅,隨即一巴掌落在了雲染的腦殼上,“本公子剛問你話呢。”

“是看書啊。”雲染揉著腦袋嘟囔道。

“你看什麽書?話本?”顧塵睨了眼樹下那些個書童,覺得沒一個正形的。

“好像叫什麽,”雲染想了想,“什麽樂府詩文。”

顧塵腳步一頓,睨著她,這表情似不是在胡謅,但這心裏卻愈發的迷惑了。

“對對,就是樂府詩文,”雲染仰著頭,看了眼顧塵,“公子可知道這書?”

“自然。”顧塵甚是不屑道。

“公子可真是見多識廣、見多識廣吶!”雲染做出拜服狀。

顧塵擡頭看了樹下眾人那眉飛色舞的樣子,又剜了身邊這人一眼,覺得這人就跟那剛出鍋的傻瓜似的,這腦門上還正騰騰地冒著傻氣,不禁捋了捋袖子、義正言辭道:“放學將那書拿與我瞧瞧。”

“公子不是讀過麽?”雲染不解,“為何還要瞧?”

“溫故而知新。”顧塵面無表情地說。

這話雖文縐縐的,但太有名了,雲染也知道是句好話,忙不疊地就拍著馬屁:“……公子好學好學的很吶!”

.顧塵視察完後,便又回了課堂,雲染則又折回到了那樹下。

陳小七又悄摸摸地將她拉於一旁,從懷中一下子摸出了三本書,遞給了她。

雲染瞧著那書名,都赫然寫著“樂府詩文”四個大字,忙又給陳小七道了謝。

陳小七又擡起手,覆在雲染的耳邊神秘秘地說:“可莫要叫他人曉得了。”

雲染連連點頭:“自然自然。”

又瞥見這一幕的顧塵:“……”

☆、神仙曲

暮色四合,鴻鵠書院終是散學了。

回顧府後,顧塵便要雲染將那《樂府詩文》拿與他瞧上一瞧。

雲染哪敢怠慢,便獻寶似地將那三本書獻了上去。

顧塵接過來,翻至第一頁,“……”

又往後翻了一頁,“…………”

再往後翻了一頁,“………………”

這一天閑來無事的,雲染早就將這三本書翻完,這書啊——

第一頁。恩,是一副畫,畫了一個正在穿衣服的女人。

第二頁。恩,也是一幅畫,畫了兩個正在脫衣服的女人。

第三頁。恩,還是一幅畫,畫了一群正在河裏嬉戲的女人。

……

好像都是女人。

顧塵冷著臉,將這書扔到一旁,“這書,你都看完了?”

雲染神色謙虛地點了點頭。

顧塵卻“嘶”地抽了口涼氣,後又冷冷道:“既然都看完了,那你又看出什麽了?”

雲染摸了摸下巴,神色還有幾分濃重,琢磨了許久,才謹慎地啟唇道:“都是美女。”

“……”顧塵扶了扶額,“然後呢?”

“嘿嘿,”雲染搓了搓手,悻悻一笑,“都是些衣服穿的少的美女。”

“…………”顧塵咬了咬牙,“還有麽?”

“……”雲染瞧著他這臉色似是難看的很,隱隱覺得有些不大對勁,又思忖了片刻,似是想到了重點——“這書上竟是女子,卻沒半個男子,有些不妥當。”

顧塵氣笑了,遂擡眸看她:“你還想看男子?”

“哎呀,”雲染擺了擺手,故作謙恭裝,“也不是我想看,公子難道不覺得這光有美人,沒得那才子很是不得勁麽?”

顧塵:“……”

雲染又做沈痛狀:“這美女也要有才子伴吶,這畫書的也忒心狠了,心狠吶!”

顧塵睨著她,睨了半晌,才語氣幽幽道:“才子配美人,你倒是會配的很。”

“那是,這可不得小心配麽,”雲染常被月老帶去推線球,耳濡目染,對這配對一事,十分有心得,此刻又起了點賣弄的小心思,於是沈聲道:“這配對呀,配的不好就是一朵鮮花插在那牛糞上,配的好啊,那就是美如畫的交頸鴛鴦。”

“……”顧塵一甩袖袍,語氣冷凝,“你倒是懂的很多。”

“不敢不敢,不及公子一根小指。”雲染恭維道。

顧塵走到桌前,撿過一把椅子,一拂衣袍後,大馬金刀地坐了下來,又朝她擡了擡下巴:“本公子問你,這書是誰給你的?”

“……”雲染瞧著顧塵這面相,感覺好像哪裏出了點問題,一時不太敢將今日才認的兄弟給供出來。

顧塵見她這小嘴抿地甚緊,心中又起了那烏龜丈夫的心思,這夫人不僅給他戴了頂小綠帽,還緊巴巴地護著她那小相好?心思一起,眸子又寒了幾分來,“你不說,今晚就別吃飯了。”

雲染垂著頭,摳了摳手,心想:“一頓不吃餓不死,況且這再餓也不能賣了兄弟啊。”

她雖不明白顧塵為何又動了火氣,但總歸是有了火氣,這牽連別人可不太好。

做貓的,雖骨頭是軟的,但心氣可是硬的呢。

顧塵見“不讓吃飯”都嚇唬不了她,這火氣更大了,咬牙道:“你竟還維護他?”

雲染雖被這語氣嚇的又一縮脖子,甚至頭都不敢擡只敢看著自己的腳尖,但為了證明自己是只有骨氣的小仙貓,跟人間這些凡品不一樣,她還是鼓足勇氣道:“公子是不是沒看過這書啊?”

“……嗯,”顧塵定定望著書,“本公子怎麽可能看過這書。”

“那、那明明是公子先吹牛在先麽。”雲染一邊用腳尖在地上畫著大餅,一邊小聲道。

“……”顧塵氣樂了,瞧著這人慫嘴不慫的模樣,真真是那好氣又好笑,虛咳一聲,緩緩道:“本公子吹什麽牛了?”

“你,”雲染想了想,決定先往後退了兩步,再將這事實說與他聽,“你那時候明明說過自己看過這《樂府詩文》的。”

顧塵:“……”

“公子你不能因為人家看過,你沒看過就、就……”雲染支支吾吾,一時沒想出個貼切的詞。

“就、就什麽?”顧塵將袖子往上挽了挽,“你要是說不出個所以然,看本公子怎麽收拾你。”

“你就惱羞成怒!”情急之下,雲染肚子裏的墨水堪堪見漲,終於是將這個好詞憋了出來。

顧塵:“……”

這貓,真真是成了精了。

雲染看這顧塵半天沒什麽反應,似是被她說楞了,剛準備趁機拔腿跑,就見顧塵擡手一招,“過來。”

“……”

過去?

她怎麽會過去?

長了腿的,這回子還不跑?要留著給人家打折了麽?

於是雲染拔腿就往外沖,但顧塵這腿更長些,先她一步到了門口,還將這門給關了起來,堪堪將她堵在了屋子裏。

不得已,雲染只得後退,這退呀退呀,就退至了床邊。

顧塵見她無路可退,十分滿意,兩手放在她身子兩側,將她困於身下,薄唇輕啟,淡淡道:

“你跑啊。”

雲染:“……”

“嗯?怎麽不跑了?”顧塵又陰惻惻一笑。

“這、這……”雲染欲哭無淚。

“這什麽這?”顧塵朝她耳畔吐了口溫軟的氣,“嗯?”

“這不是公子你擋著我了麽?”雲染委屈地很,“你剛剛要不擋著我,我不就跑了麽?”

“……所以,”顧塵打量著這小眼神,“你是在怪本公子麽?”

“我、我哪敢啊?”雲染脖子一縮,怯怯地說。

“那你,”顧塵擡起一只手,接而捏住了她的下顎,又輕輕地將它往上擡了一擡,“可知讓本公子惱羞成怒的下場是什麽?”

“……”

雲染剛想說點“公子大人有大量”之類的好話哄上一哄,卻不料這人頭往下又低了一寸,紅唇將她的嘴堵的死死的,叫她除了“嗯”、“啊”之外發不出別的聲音了。

又是一場摧枯拉朽式的渡氣,渡的她渾身跟散了架似的,渡的她快窒息而死了。

渡完之後,雲染望著房梁,只疑惑這用抽氣不更貼切些嗎?

這身體裏的氣好似都被顧塵抽幹了呢。

她回過神,見顧塵又坐在桌旁,擡手用指腹擦拭著唇角,眉頭微蹙著。

“……”

雲染咂了砸嘴,只覺自己這嘴裏好像有股子淡淡的血腥味兒。於是眼珠子又轉了轉,想起來她剛剛跟顧塵渡氣的時候,好像是咬了人家?好像還給人家咬出了血?

她咬了顧塵?!

思及至此,雲染一個鯉魚打挺就從床上翻了下來,剛躡手躡腳地走了兩步,又聽見那涼颼颼地聲音——“站住。”

“……”

又很沒出息地放下了腳步。

顧塵微微一擡頭,淡淡地問:“餓了麽?”

“……嗯。”雲染點了點頭。

渡氣真的很累,不光累,嘴都酸了。

這麽累,這肚子自然也空了。

“過來。”顧塵朝她招了招手。

“……”

雲染有些不敢動。

問了這個“餓”問題,此刻不應該讓她“去吃吧”更妥當些嗎?

顧塵低頭一笑,不緊不慢地說:“你若是覺得你跑的過我呢,你就跑。”

雲染暗戳戳地比較了一下她和顧塵的腿:“……”

“還有,”顧塵往椅子上一靠,閑閑懶懶地瞧著她,“你就算逃到九天之上,亦或是藏在黃泉之下,本公子都能將你翻出來。”

雲染欲哭無淚:“……”

就咬了一下下,不至於這麽窮追猛打吧?

“還不過來?”顧塵歪頭一笑,“過來,我不動你。”

雲染想著這跑也跑不掉,打麽也不能打,只得硬著頭皮,捏著衣角,邁著小碎步,踱到了他跟前。

“坐下。”顧塵說。

雲染看了一下四周,覺得可能是叫她去找把椅子坐,但這手剛劃拉一下,卻被顧塵拽了過去。

“坐我膝上。”顧塵輕聲說。

雲染:“……”

咦!

她這身子怎麽麻酥酥的?

顧塵見她還傻站著,於是又一使力,將她拽了下來。

雲染:“……”

這身子現在不僅麻酥酥,還熱乎乎了?!

“嘴張開。”顧塵凝著她,聲色溫柔道。

雲染也望著這眸子,裏面有少見的溫情脈脈。忽地覺得,顧塵溫和起來,這姿色竟不比雨神遜色,似是也能爭一爭那天宮第一美男子的名號。

“乖,”顧塵的語氣有些寵溺,“張嘴。”

像被下了蠱似的,雲染粉唇微啟,顧塵看了看,似沒有傷口,又擡手撫了撫這叫他迷戀的不行的唇畔,輕聲道:“疼不疼?”

“……”雲染先是搖了搖頭,而後想了想這腮幫子似是有點疼,於是又點了點頭。

顧塵的手往下移了一寸,捏住了她的下巴,讓她與自己對視,“那下回我輕點。”

雲染:“……”

啊?這還有下回?!

這要是回到天上,那日子可怎、怎麽辦?

顧塵又將臉往前湊上一湊,他倆便鼻尖抵著鼻尖,見她想躲,顧塵又擡手覆上了她的後腦,讓她動彈不得,忽而,自己又將頭偏過一寸,將薄唇抵在她的耳骨上輕輕地喝了一口氣,淡淡道:“渡氣也是會上癮的,知道了麽?”

雲染:“……”

“莫要輕易與人渡氣。”顧塵又說。

.第二日,鴻鵠書院。

雲染今天沒再見著陳小七了,陳閑清換了個小書童,叫陳小八。

雲染便拉著陳小八問了問她的兄弟陳小七去哪兒了?

陳小八說:“小七今早被公子送到老爺身邊伺候去了。”

雲染又問:“那以後豈不是都見不著小七兄了?”

陳小八點了點頭。

雲染嘆了口氣,又搖了搖頭,心中很是想念她的小七兄,但偏過頭,瞧著一旁甚是安靜的陳小八,似有些不對勁,琢磨一琢磨,好像也是個做男子打扮的女娃娃。

雲染便試著問了問:“你是女子麽?”

陳小八微微一楞,而後小臉一紅,點了點頭。

雲染難得見到個姑娘,心中很是高興,“我也是女子。”

陳小八:“……”

公子早上叫她多與顧公子的書童聊聊天,解解悶,沒想到顧公子的書童竟也是個女子呀。

.一連幾日的午膳都是在書院用的。

公子們對這一桌子清湯寡水倒是習以為常了,傅思齊夾了一根小青菜,沈痛地嘆了句“我終於知道何謂民間疾苦”後倒也將它咽了下去。

陳閑清更是沒什麽所謂,夾了一筷子馬齒莧,邊吃邊道:“子曰‘飽暖思淫/欲’,此番正好可以少吃點,下午便不會想睡了。”

但是雲染受不了啊,貓怎麽能吃素呢?

就算是人,這天天吃這些綠幽幽的東西也是很受不了的,擡手摸了摸臉頰,害,都凹下去了。

雲染面有為難地看著菜,遲遲下不去口,又想著書院後面有個山坡,山坡下有條河,河裏麽,嘿嘿,自然是有魚的。

於是,雲染趁著眾人午休,便偷偷溜去了河邊,想著捉兩條魚上來補補身子。

撲騰了半天,終於叫她捉到了一條小鯉魚。

不料,這魚在手上還沒焐熱,就聽身後一聲冷喝——“你在做什麽?”

猝不及防的一聲,嚇的雲染手一滑,這魚就這麽又回到了河裏。

雲染沒好氣地轉過身,只見岸上站著一個穿著紅衣服的姑娘,生的倒是明艷動人,就是一臉怒氣,叫人不太敢親近。

紅衣服?

姑娘?

莫非……

那女子見雲染這烏溜溜的眼睛一直盯著她看,臉又唰地紅了,“你這般盯著人家看作甚?”

“我、我這……”雲染撓了撓頭,悻悻一笑,“這不是瞧這姑娘生的如此貌美,就、就挪不開眼了。”

“……你這人真討厭。”紅衣姑娘一跺腳,撅著嘴跑了,跑了幾步又跑回來了,指著還在河裏的雲染道:“你這小子是書院的麽?”

“是呀。”雲染連連點頭,想著這怕是顧塵那心上人,怕是得罪不起,又忙齜牙一笑,呈上一碗笑意遞了過去。

紅衣姑娘臉更紅了,聲音還軟了幾分下來,瞧著雲染這模樣和打扮,便問道:“你是哪位公子跟前的?”

“我?”雲染想了想,將手在衣服上擦了擦,而後拱了拱手,“我就是遼遠將軍家的顧塵顧公子跟前的。”

紅衣姑娘又看了她兩眼,哼了一句“本姑娘記住你了”,然後就又捏著裙角跑開了。

一連幾天,顧塵發現這“貓精”本事是真大,跟人家書童勾勾搭搭不算,眼下又招惹了這些姑娘來,竟還有人給她寫了兩封情書!

顧塵終於發現這人是帶不得了,他還是帶貓去吧。

於是藏著雲染一魂一魄的胖球便又得到了顧塵的“青睞”,一連幾日,都將它藏於書袋中,背去了學堂。

後這貓也被傅思齊瞧見了,這人不愧是“養鳥尚書”的孫子,天天跟個八哥似的在他耳邊念叨“前有劉兄金屋藏嬌,後有顧弟寶袋匿貓”。

☆、神仙曲

這日,天朗氣清。

上學路上。

李意安偶遇瀟灑的璧玉公子,看著他背了一把琴,奇怪道:“今日沒有禮樂課啊,你怎麽帶它來了?”

陳閑清笑的高深莫測:“自有用處。”

李意安不明所以,卻也懶的深究,只覺自己沒少帶東西就好。

一到書院,眾人就發覺了今天的情況有些不對勁。

書院外停了許多輛馬車。

李意安瞄了眼,估摸著少說得有二十輛。

書院中,院長晏沈古站在榕樹下,看著不明真相的少年郎們,笑的像那成了精的老狐貍。

傅思齊這會子也來了,搗了搗李意安的胳膊,面有困惑道:“你不覺得今日有些詭異嗎?”

李意安看著晏沈古,小聲道:“稍安勿燥,眼前的這位道長就快要賜藥了。”

傅思齊狐疑道:“賜什麽藥?”

李意安答道:“長生不老藥。”

傅思齊:“……”

聲勢有些浩大,“胖球”也從書袋裏探出腦袋,瞅了瞅四周,不是很明白這些凡夫俗子腦子裏都在想些什麽鬼東西,很快便興致缺缺地打了個哈欠,於是又將小腦袋縮回了書袋裏,繼續睡它的安穩覺。

晏沈古先清了清嗓子,後又挺了挺身子,這才朗笑道:“好了,諸位請站好。”

於是,幾十位少年站成了三排。

晏沈古捋了捋自己引以為豪的白胡子,笑道:“近日書院不開課。”

這話一出口,底下瞬時就炸開了鍋——

“哇,不上課!”

“去春游嗎?”

“游山玩水!”

“賞花論月!”

……

眾生手舞足蹈,歡呼雀躍。

在顧府的“花仙子”一聽這話,耳朵立刻就豎了起來,頓時收拾東西,就從屋子裏沖了出去。

游山玩水?

賞花論月?

有這等好事,竟將本仙貓落在家裏?

這時,晏沈古又虛咳兩聲,沈聲道:“書院少說半月不能開課,有勞諸位去掙些銀子回來。”

少年們先是面面相覷,而後嘀嘀咕咕,最後嘰嘰喳喳——

“我們書院這麽窮的嗎?”

“還要學生去掙銀子的?”

“我們不是交了那麽多的束脩麽?”

……

“要掙多少回來?”傅思齊伸了伸脖子,用著心虛的語氣說了句有用的話。

傅小公子的確是心虛的很,他長這麽大,只會花錢,哪曾掙過什麽銀子。

不過從眾人的面色上來看,心虛的可不止傅思齊一個。

晏沈古又捋了一把胡子,反問道:“你們覺得自己能掙多少銀子?”

眾人一時不敢答,答的多了怕人家取笑自己說大話,答少了又叫人鄙夷不大氣。

晏沈古笑道:“這樣吧,每人發一張紙,寫上你們各自的姓名,還有要掙回來的數目。”

這時,又聞李意安弱弱的問了一句:“那……那要是沒掙回來怎麽辦?”

晏沈古那炯炯有神的眼睛已經瞇成了一條線:“嗯,我們書院這麽大,雜活也是很多的,沒有掙回來的便就用打雜的補上吧。”

這平時意氣風發的少年們,此時對著發下來的一張白紙卻有些發怵,遲遲不肯下筆。

晏沈古面色驟變,拂了拂袖子,嗔怒道:“這般畏畏縮縮,哪有我大齊男兒的樣子!”

少年們聽聞此話,精神為之一怔,為自己的怯懦黯然羞愧,紛紛大筆一揮,瀟瀟灑灑地寫下了不菲的數目。

夫子們望見年輕人終於上套了,頓即相視一笑。

晏沈古更是擊掌三聲,又滿意地連說了三個“好”字。

在這“好”“好”“好”中,少年們激情澎湃的踏出了鴻臚書院的大門。

夭夭三月。

糾糾少年。

少年們每五人乘坐一輛車,顧塵、陳閑清、傅思齊、李意安和謝憂同坐一輛車。

顧塵他們都知道謝憂“生人勿近,熟人勿碰”的性子,四個人十分默契地擠在了一條凳子上,將對面的那個長條凳留給了謝憂。

但謝憂似還不是很待見他們,主動出去與駕馬的老伯坐在一起。

傅思齊屁股一坐穩,便環顧了一下四周,忍不住問了一句:“你們都寫了多少?”

李意安伸出了一只手,在傅思齊眼前晃了晃。

陳閑清笑問:“五兩?”

李意安搖了搖頭。

傅思齊跟著猜測:“五十兩?”

李意安還是搖頭。

傅思齊大驚:“你……你小子不會是寫了五百兩吧?”

李意安還是搖了搖頭。

眾人都不說話了,以這小子人來瘋的性子,這麽一搭理,關子怕是能賣到明天早上。

見眾人皆是沈默,李意安便只好自己找個坡又牽了驢就這麽下了,慷慨激昂道:“本公子寫了五千兩。”

眾人:“……”

一直沒開口的顧塵也被這豪放的“五千兩”驚得眉梢一揚。

李意安被眾人的目光盯的有些不自在,訕笑道:“我現在也覺得自己寫的多了些。”

陳閑清搖了搖頭,有些無奈。

傅思齊撇了撇嘴,說道:“你小子的心倒是真大。”

李意安忙問道:“你寫了多少?”

傅思齊揶揄道:“沒有你李大公子財大氣粗,不過五百兩而已。”

“那也不少了。”陳閑清笑道。

“你呢?”傅思齊搗了搗陳閑清的胳膊。

“不是說我一曲千金嗎?”陳閑清笑的甚是輕松。

“呦,我們這裏還有個大財主。”傅思齊打趣道。

“不過,我只寫了一百兩。”陳閑清拂了車簾,看了一眼窗外的景色,又接著道:“以我們坐的這些車來看,我們此番不是要在長安城掙銀子的。那‘一曲千金’是長安的價,其他的地方自然是不會給我這麽多。”

傅思齊和李意安心中一抖,恍然發覺這層聯系,看這架勢,怕是要出了這長安城啊!

見顧塵到現在都一言不發,似是心情不好,眾人有些疑惑。

傅思齊先開口道:“顧兄這是怎麽了?魂不守舍的,一副愛妻被人拐了的樣子?”

顧塵:“……”

這貨素日是狗嘴吐不出象牙,但這回子還真叫他說對了一半。

這一走,怕是要走好些天啊。

“你呢?”陳閑清也看著顧塵,問道:“寫了多少?”

“一兩。”顧塵淡淡道。

“咦?”李意安楞住了,“還能這麽寫?”

“就一兩?”傅思齊不敢相信:“你顧大公子平時的一頓飯都不值這個價吧?”

……

幾人七嘴八舌的拿著顧塵打趣。

顧塵沒好氣地說:“本公子想早點掙完錢,回去享福不行麽?”

眾人這回又覺得顧塵說的很有道理,不禁連連誇他有先見之明。

顧塵這回心情似微微好了點,也揶揄起了傅思齊和李意安:“你們二位寫了這麽多,這肩不能扛的,手也不能提的,準備拿什麽掙銀子?”

陳閑清這時也打開畫扇,扇了幾下,嘆道:“我們還不知道這是去哪兒呢?要是去個偏僻之地,我這一百兩銀子也是掙不回來的。”

李意安額頭開始冒冷汗了:“那我可怎麽辦?我可是寫了五千兩的!”

晏沈古並未說掙錢的地點,一眾人都以為是在長安城,以這些小公子們金貴的身份,掙錢其實也不是什麽難事。但是出了城,可就不好說了,人家連皇帝老兒都不認識,自然也不會認識這些名門世家的公子哥。

顧塵幽幽道:“就叫你子子孫孫都去給鴻鵠書院看家護院吧!”

傅思齊也忙著附和:“看它個千秋萬代的!”

陳閑清笑道:“看來意安兄這百年之後,棺材板都怕是要給孫兒們揭開了。”

李意安這你一言我一語的唬的一楞一楞的,差點落下兩行清淚了。

.出了長安城,車馬便“分道揚鑣”了。

胖球被顛的七葷八素的,撓了幾下顧塵的腿,又“喵嗚”了幾聲。

顧塵望著腳步的貓,斂了斂眉:“你在作什麽妖?”

微微思忖了下,覺著這貓似乎是暈車?

於是將這貓抱了起來,抱下了車,胖球下車後,神色似是好了很多,醜臉也舒展開了,但是這爪子似是不太/安分,在顧塵懷裏撲騰來撲騰去。

顧塵不耐,便將這貓放了下來。

只見胖球撒開四腿就往身後跑。

顧塵一驚,只得跟在胖球後面追。

他這靈力已經探出了這貓身上是藏著雲染的魂魄的,見胖球這會子跟著了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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