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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塵:“…………”

他回去就把那死貓的毛給全拔了!

☆、神仙曲

見他娘出了院子,顧塵便折了回來尋雲染。

一見面,當即扯住了她的後衣襟,將她提溜進了廚房,讓其給那救回的姑娘熬藥。

顧塵還幽幽地在她耳邊說:“你自己好生伺候著吧。”

說完,便拂袖而去。

雲染很是不解,這顧塵見著美女,這態度怎比以前還更惡劣了?

但迫於無奈,她只得照辦了。

她給鳳族神女熬好了藥後,顧塵又叫她端過去伺候人家喝藥,她忙的跟那無頭的蒼蠅似的。

那鳳族神女聞著藥味兒,蹙著眉頭,還不肯喝。

雲染聞著也難受,但——

“快把這藥喝了吧,再不喝就要涼了。”

“喝了才能好啊?”

“不喝怎麽行呢?”

“……”

無論她說什麽,這鳳族神女都不肯開口,雲染額頭的細汗都冒出來了,只好捏著袖擦了擦,忽而瞥見了那坐在桌前慢條斯理品茶的顧塵,嘴角還似是噙著笑意。這心中忽起一個好主意,擡掌小聲覆在那鳳族神女的耳畔道:“這藥啊,可是咱們公子親手熬的呦~”

鳳族神女終有了反應,眸光一閃,臉有紅暈,有些嬌羞道:“……是公子親手熬了嗎?”

顧塵:“……”

“我家公子不大好意思,姑娘快喝吧。”雲染連哄帶騙道。

“恩,多謝公子。”鳳族神女點了點頭,終於接過了這藥湯。

看來有時候,這做好事不留名是被迫的,而不是自願的。

雲染剛想甩一甩這酸疼的手腕,卻聽顧塵冷聲道:“趙姑娘醒來不久,不要擾著她,你隨我出來。”

說完便擡腳出了院子,也不管鳳族神女那戀戀不舍的目光……

甚是無情。

甚是冷酷。

甚不是東西~

雲染清了清嗓子,本想再安慰神女兩句,說說什麽“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我家夫人覺得你和公子十分相配之類”的好話來哄上一哄,卻聽門外一聲冷喝:“姓花的!本公子數到三,你要是再不滾出來,你就準備去街上做個叫花子吧!”

話音剛落,顧塵就聽到身後傳來那狗腿地——“來了!來了!公子我來了!”

雲染跑到顧塵身側,忙奉上笑臉:“公子這麽急著見小的,是有什麽事情嗎?”

顧塵將她從頭到腳的掃了一遍,倏地一笑:“本公子想起來,昨晚累的一聲汗,現在有些不舒服,你去燒點水來。”

雲染摸了摸耳朵:“公子,你這大白天的要洗澡?”

“本公子讓你幹點事情,你還不快點去,擱這裏磨嘰什麽?”顧塵橫眉一掃,眸光冷冽。

“……知道了知道了,這就去了。”雲染垂著頭,又向廚房跑去。

真的。

這見著漂亮姑娘竟變的更壞了。

……

雲染好不容易燒了一大桶熱水,然後更辛苦地將它提到了顧塵的房間。

顧塵放下手裏的書,朝她擡了擡手——“過來。”

“公子還有何吩咐啊?”

雲染欲哭無淚,還是趕緊到晚上吧,這做人太累了!

她不要做人了!

“替本公子沐浴更衣。”顧塵嘴角一扯,笑的甚是陰險。

“……更衣?”雲染眨了眨眼,有些不解,“是要小的……”

顧塵起身,拂了拂袖子後,又指了指身上的長袍,面無表情道:“把它脫下來。”

“……”雲染小臉倏地一紅,“這、這不太好吧?”

“嗯?”顧塵冷哼一聲,“怎麽個不好法?”

“非禮勿視啊。”雲染摳著手道。

“……你還知道非禮勿視?”顧塵擰著眉說。

“那是自然。”

雲染有些得意,她可是仙貓,懂的東西可多了,又不是這凡間不開化的小貓兒。

顧塵挪著步子走到她跟前,她不得已只得後退,一直退到了墻邊,眼看著退無可退,只能顫著嗓子說:“公、公子啊,沒、沒地兒了……”

顧塵睨了眼四周,確實,沒地兒躲了。

雲染擡眼,見他微微低著頭,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她,眸子裏有些她看不懂的東西。

“渡氣?”顧塵擡手捏住了她的下巴,“你怎麽知道這東西的?嗯?”

“這、這書上看的呀……”雲染覺得下巴有些痛,想擡手將他的手打掉,不料手還未擡起來,卻被這人按下去了。

“哪裏看的?”顧塵又問。

“就、就在一個白頭發老人家裏看的。”雲染說。

她這回真沒撒謊,確確實實是在白頭發老人家看的。

那月老不僅頭發花白,胡子也白啊!

顧塵眸光一顫,“你只看過麽?”

“那不然呢?”雲染眨巴著眼。

這天上就她一只貓啊。

也沒貓能跟她渡氣啊?

顧塵臉又貼近了些,近到他的鼻尖都抵到了她的耳骨。片刻,就聽一股溫熱的氣息劃過耳畔,隨著這聲音一起來的還有:“你、不想試試嗎?”

“……”

“嗯?”顧塵挑了挑眉。

“不、不了吧?”雲染覺得後背一陣冰涼,這祈風眼下是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他日若是回到天上,知道他與自己渡氣,那不惱羞成怒,要將她大卸八塊做貓餅吃?!

“不?”顧塵重覆了這個字,默了片刻才放開了她的手,側身道:“不的話,就出去。”

“……”

雲染楞了片刻後反應了過來,頓時就逃命似的跑開了。

嗚嗚嗚嗚……

太嚇人了!

老實說,她剛剛是有點想的,但想想回天上的話,別說祈風自己能不能放過她了,那天後也不會饒了她吧?

顧塵望著空蕩蕩地房間,只覺疲憊。

她,真的什麽都不記得了。

.冬天,天黑的很早。

不過卯時,夜色就要覆蓋整座長安城了。

一陣寒風吹來,行人紛紛裹緊了衣衫。

月色尚好,甚是溫柔。

顧塵沏了一壺大紅袍,細細的品著,品完一杯後,低頭看了一眼蹲在地上的某種可憐巴巴的小動物,微笑道:“既然你喜歡做好事,那不如今晚就就去為民除害吧。”

“……”

為民除害?這個大壞蛋難道要指使自己去殺人!

雲染的腦子轉了十八個彎,腦海裏一片血腥,驚得胡子直抖擻。

“喵嗚……”本仙貓才不會幹殺人越貨的勾當!

“你怕了。”顧塵放下茶盞,緩緩地蹲下來,一根手指戳了戳她的鼻子,冷笑道:“膽子這麽小,還大晚上的跑去救人,嗯?”

“喵嗚。”那是因為我佛慈悲!

“喲,膽子並不小嘛,那就走吧!”顧塵對著她的屁股就是一腳。

很快,顧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揪住了雲染的兩只前爪,反手就將她抱在了懷裏,然後將她舉得老高,眼睛對眼睛,鼻子對鼻子地看了好久,而後幽幽吐了六個字——“真是個醜東西。”

“……”

顧塵轉眼間,又換上了陰森可怖的笑容,就連露出的虎牙上都冒著寒光。手裏拿著一枚鑰匙,好不得意的在雲染眼前晃了一晃,“這是糧倉的鑰匙喲!”

雲染那黑白無常合了體的眼毛全都豎了起來,因為糧倉裏好像有老鼠啊啊啊啊!

顧塵殺氣騰騰地在她耳邊輕輕吐了一口氣,涼涼道:“抓不到的話,回來就等著拔毛吧。一,根一根的全都拔光。”

“……”

他說的很清楚。

她聽的也很清楚。

全都拔光,一根不留。

.白月當空照,寒風四面來。

雲染縮在一袋大米後面,透過一絲縫隙,望著來往如梭的老鼠大軍,渾身哆嗦,要多可憐就有多可憐,心裏哀嚎:“有沒有人來扶本仙貓一下啊。”

“它們怎麽能這麽囂張?這麽不把自己放在眼裏?”雲染此刻心焦的很。

看了好久,她覺得自己不表示一下似乎不太好,這些老鼠在仙貓面前來去自如,卻是不給她面子,但表現太過好像也不妥,萬一打不過,豈不是更沒面子?

於是,她試探地、輕輕地叫了一聲:“苗?”

此“苗?”表明自己來此,不只是觀望風景的。

貓於鼠,所謂“天克”。

這一聲還是有點用的,老鼠們紛紛停下了搬運的動作,縮了縮身子,齊齊望著她。

她也挺了挺脖子,回以對視。

一刻鐘過去了,難道就這麽望著?

老鼠終於按捺不住,試探的鬧了點動靜。

雲染見狀,又“喵嗚”了一聲。

老鼠顫顫巍巍地又縮了回去。

……

一來二回,鼠輩們發現這貓除了叫,似乎什麽本事也沒有。

當雲染“喵嗚”到了第九聲時,一只肥頭大耳的大老鼠按奈不住沖上前來,目露兇光,分明是要咬她。

雲染:“……”

還反了天了!

過了一盞茶的功夫。

雲染:“……”

反了就反了吧!

某貓頓時嚇的魂飛魄散,“咕嚕”的滾進了一旁的筐子裏。

面對筐中肥貓,不咬白不咬。

眼見著越來越多的老鼠圍過來,貓膽快要嚇破了。

命懸一線,奇跡出現。

雲染一蹦竟然八尺高,直接蹦到了房梁上去了。

她望見了瓦上破了一個洞,又掙紮了一番,拼死拼活地終於逃了此地。

見此情形,鼠輩們也是嘆為觀止。

雲染坐在房頂上,驚魂未定,夾著尾巴做貓。

她扒了扒灰瓦上的縫隙,望著裏面忙的不亦樂乎的老鼠,心裏七上八下,這要是任由它們這麽囂張下去,顧塵肯定要把她這一身的貓毛全給拔光。

她毫不懷疑,他必會喜氣洋洋地把這光禿禿的貓架在火爐上,烤著蘸醬吃。

要不,要不就逃走吧!

可萬一叫人逮回去抓黃鼠狼豈不是更恐怖?

冷風一吹,靈光一閃。

她瞥到了不遠處的小樹林。

對呀!小樹林!

可以找那只小野貓幫忙!

雲染一激動,蹦的老高。

她這一蹦不僅高,更是遠的很,直接躥到了數丈之外。

“撲通”一聲,驚起一層塵土。

雲染躺在地上,一只後腿已然摔折了。

☆、神仙曲

雲染想起顧塵那日帶她鉆的狗洞,從那兒走去小樹林,好像要省不少路。

都說這萬事開頭難,這鉆狗洞也是,這回倒也沒那麽難堪了。

這一瘸一拐的走的很是辛酸,正想歇息歇息,順便抹一把眼淚的時候,驚聞一聲慘叫,嚇的她打了一個冷顫。

“人間可真是不太平,哪來的這麽多的幺蛾子。”雲染身子一哆嗦,心裏緊張道。

剛擡腳沒走兩步,就被人攔住了。

一位身著白衣的男子從樹上翩然躍下,枯葉片片落於肩上,竟生出一絲詩意來。

他並未束發,墨發被風吹的有些淩亂,添了一身的慵懶。

一雙秋水般澄澈的眸子卻又有許多情緒,叫人看不透徹。

男子勾唇笑道:“準備去哪兒啊?”

雲染歪著脖子,佯裝聽不懂。

男子笑道:“我知道你會說話的,小貓兒。”

“……喵~”

她當然會說話,這一聲貓語能聽懂不?

男子見這貓警惕性還挺強,不覺嘆了口氣,如實道:“我是雨神。”

“……”雲染眨巴了眼:“你怎麽來了?”

“路過,”雨神笑了笑,“所以順道來看看。”

咦!

竟是順道的。

這麽大一只仙貓竟不值得你特意過來看一看?

雲染不滿地撇了撇嘴。

“那個鳳族神女如何了?”雨神問。

“身子好多了。”雲染沒好氣道。

可我的日子更難過了。

雨神捋了捋袖子,“那還行,鳳族對她的敵意暫且能緩一緩了。”

龍鳳不分家,祈風生母身份低微非鳳族所出,且祈風還拒絕與那龍族郡主通婚,自是惹怒了這些神族。

若是救了鳳族這位神女,想必能在鳳族那邊有個好名聲。

“……”

雲染等了半天,也沒聽這人問一句“你過的怎麽樣”,便主動開口抱怨:“我這一會人,一會貓的算怎麽回事啊?”

雨神瞅了她那小委屈樣:“你靈力低微啊,若想長久得人形,得勤加修煉才行。”

“……那你好歹給我本修煉的秘籍心法吧?”雲染不解,難道是要她吸收日月精華?

雨神默了片刻,才問道:“你真想修煉嗎?”

“比起這一會人一會貓的,還是修煉好些罷。”雲染恨恨地抓了兩把雪。

“行吧,那我下次托人帶給你。”雨神微微又嘆了口氣。

眼見這人就要走,雲染趕忙囑咐道:“那你可快一點啊。”

“知道了。”雨神輕聲應道。

雲染不滿的撇撇嘴,又情不自禁的放了個貓屁,便再不理他,拖著殘敗的身軀,一瘸一拐,連走帶跳的去找林子裏的小野貓。

.譙樓的三更鼓傳來,夜風薄涼。

好不容易七拐八彎地繞到了那天的地方,卻遲遲不見小黑黑。

雲染嚎了好幾嗓子,並無第二只貓來,就在這灰心喪氣之時,一團黑影從枯草堆裏沖了出來,就當雲染以為自己要被撞飛的時候,這團黑影十分及時地轉了個彎,姿勢甚是炫酷!

定睛一看,可不就是那只小黑黑嘛!

雲染大喜,覆仇有望啊!

小黑黑眼睛泛著綠光,透著幾分森然,雲染多少還是有些怕的。

“喵嗚喵嗚……”雲染喵了好幾聲,試圖說明了她來不過是請它去抓老鼠。

小黑黑眼睛裏的綠光更綠了。

雲染跟個狗腿子似的在前面帶路,小黑黑威風凜凜地跟在後面走。

有高手在此,雲染的腰桿也硬氣了起來,尾巴一時翹得老高。

救兵一來,這情況便大為改觀。

小黑黑一聲不哼,根本就不啰嗦,上去就是兩爪子,一下子按住了那只剛才要咬雲染的大胖老鼠,一口便將它半個身子都咬了下來。

“啊嗚,啊嗚……”小黑黑狼吞虎咽,不到一盞茶的功夫,這麽大老鼠就剩下了一根小尾巴。

“乖乖,真兇殘”,雲染望的心驚肉跳,目瞪口呆。

就在這緊要的當口,有人打開了糧倉的大門。

小黑黑慌忙藏了起來。

雲染也躲在大米袋子後面,藏起了半個身子。

透過縫隙,看清了來人,原來是顧塵和顧葭。

顧塵走在前頭。

這時披著件大氅,眉頭緊鎖,手裏提著一盞紙皮燈籠。

顧塵一邊走一邊打量著這裏的動靜,見地上滾落了好幾個竹筐,眼皮微微一跳。

這貓成日好吃懶作,應是沒有本事捉老鼠的,老鼠不捉她就不錯了,心中隱隱有些懊悔。

他一腳踢翻腳邊的竹簍,“這醜貓躲到哪裏去了……”

顧葭本想是來瞧瞧胖球大顯神威的,但眼下好像有些不太對勁,沒什麽自信地說:“……是不是鉆到老鼠洞去抓它們了?”

顧塵抖了抖袍子,不屑的說:“她要能抓來一只老鼠,叫我把這老鼠吃了都行。”

這只醜貓,別真叫老鼠給咬死了。顧塵心裏有些害怕了,他不該將她扔進來……

顧塵站在遠處,對著虛空喊了聲:“你這醜貓要是不出來,今晚的鱸魚羹就別吃了。”

聽到鱸魚羹三個字,某只貓想起來她今晚還沒吃,因為某人今晚連白水泡飯都不給她。

某貓肚子諂媚的響了起來。

“喵嗚喵嗚……”

快看過來呀,本仙貓在這裏呀!

“是胖球”,顧葭聽到聲音,一陣大喜,將燈籠遞到顧塵的手裏便趕緊向雲染跑了過來。

雲染也從上面的糧袋裏慢慢的走下來,她不敢再跳了。

但顧葭個子太小,夠不到她。

“跳呀,胖球,跳下來,我接著你”,顧葭站在地上,眼睛亮晶晶的,裏面都是鼓勵。

“算了,她那只腿好像是瘸了”,顧塵嘆了口氣,“這貓果然是叫老鼠給收拾了……”

顧塵一腳踏在了一個麻布包上,而後借力一點,騰挪到另一個麻布包上,再借勢跳到了更高處,如此才將雲染抱了下來。

低頭時,見這貓雙眼緊閉,一臉乖巧地躺在懷中,似真的是累的狠。

知道她眼下這三魂七魄有些散亂,怕她再出什麽意外,便趕緊動了點靈力,透過這有些醜陋的皮囊,窺見藏於深處的靈魂。

看了會兒,似乎是沒什麽事情。

準備收回目光時,忽地瞥見靈魂深處那一小團“紅霧”,那是師父將她封印起來的記憶。

她已經不記得他了。

可他卻還記得,在雲都初見她時,那一身勝火紅衣,舞著銀鞭、恣意快活的囂張模樣。

又記得她,戴著浮月的面具,佯裝師父嚇唬他卻不巧被師父抓個正行,那連連求饒的小無賴模樣……

他無奈,卻也明白師父的用心良苦。

他的師父、浮月上仙是個奇女子。

浮月出身於雲都靈貓一族,生來便有靈力,能成仙,亦能入魔。細數起來,似是成魔的還多些。

仙界想掌控雲都,魔界亦然。

行走在仙魔兩界,浮月疲憊不堪,不想女兒再重蹈覆轍。

所以在仙魔交戰的前夜,浮月沈思良久,決定封印女兒的記憶和靈力。但仙界還是沒能這般輕易地放過她,終究又是回到了九天之上……

往事扣著心門,扣的他心裏一陣酸澀,最終化成了一縷不深不淺的嘆息——

不記得就不記得吧。

做個什麽都不知道的小傻子,快樂的活著也沒什麽不好。

他不喜歡做祈風,也許她也不喜歡做霽月。

眼下,你是雲染,我是顧塵,只是兩個平平無奇的凡人……

.雲染並不知道顧塵的心思,只知道自己的腿疼的厲害,忍不住直抽氣。

很快,一只手覆上了她的頭,那人好像還拿下巴蹭了蹭她,聲音有些模糊了,好像是要給她找大夫。

這麽溫柔,應該改顧葭吧……

顧塵那小子,應該只會嘲笑她吧……

雲染暈乎乎地想著。

這一回,雲染大概知道了什麽叫因禍得福。

夜裏醒來一回,發現她竟破天荒地睡在了床上,準確地說,是躺在顧塵的懷裏。

要知道,這位大老爺平時連塊破布都不給她墊的,她就這麽一直睡在冰冷僵硬的地面上,感受人間淒涼。

……

唉,好暖和。

她好久都沒睡個好覺了。

嗅著顧塵身上淡淡的檀香,她很快就睡著了。

.清晨。

福伯樂呵呵地來到悠然院。

看見站在門口練劍的顧塵,更是喜上眉梢,“哎呀,公子,這只貓抓起老鼠來還真是厲害,今早李三來打掃糧倉,發現了七根老鼠尾巴呢!”

顧塵臉變了七種顏色,只覺不可思議。

聞聲,剛準備出門的雲染又心虛的縮回了屋子,但想了想,她白天可是花仙子,不是那小貓兒了。

只聽福伯又幹咳了一聲,支支吾吾地說道:“近日……近日平陽郡主要到府上來。”

顧塵停下了運動,面無表情地望著福伯,許久不說話。

福伯被他看的心裏一陣發怵,他哪裏不知道這自家的這位主子很不待見那小郡主……

他也不想說啊……無奈是夫人交代的事情。

平陽郡主的父親就是顧塵的舅舅,母親是當今皇上的親姐姐,所以破例封了“郡主”的稱號。

兩家本來就很親近,常來走動也是避免不了的事情。無奈這小郡主實在是太過活潑,顧塵一看見她就覺得頭疼。

顧塵盯著門前的那棵光禿禿的梧桐樹,盯了許久,嘆了口氣,緩緩應道:“我知道了”。

“以後這種事情在我用完膳之後說吧。”顧塵擺了擺手,一旁的侍女將剛端上來的早膳又撤走了。

“是,老奴知道了。”福伯的眉毛抖了抖,“公子多少還是吃點吧。”

顧塵語氣冷淡,“我現在還吃的下嗎?”

福伯面有愧疚,喃喃道:“都怪老奴多嘴。”

“這貓腿受傷了,得找個大夫來看看。”顧塵收起劍,蹙眉道。

福伯先是一楞。

給貓找大夫?

哪有給貓治病的大夫?

他緩了緩心神,再望一眼顧塵,不像是說笑的樣子,便連忙應聲道:“老奴立刻去找。”

過了半個時辰,福伯領來了一個須發皆白,望上去有幾分厲害的老者。

所謂的大夫看了看雲染,又捏了捏她的腿,痛的雲染一陣“喵嗚”。

老者卻笑著擺了擺手,“沒什麽大事,抹上一點紅花油就行了。”

他不敢對顧塵說實話,自己只會給人看病,哪裏給過貓貓狗狗看過病。

這望聞問切的手法全然是照著治人來的,當然也只好按著醫人的法子來醫治這只貓了。

可憐了胖球受了好些的活罪……

☆、神仙曲

雲染看著藏著自己一魂一魄的胖球,眼皮子直跳。

這鮮紅的腿毛,這刺激的味道,別說胖球在那裏鬼哭狼嚎了,她也受不了啊。

她深吸了一口氣,試圖讓自己平靜下來,卻沒想到那紅花油的味道趁機而入,就這麽直接地灌進了五臟六腑中。

隨後是一陣翻江倒海的惡心……

“嘔!”

雲染心裏淒然,恨恨然地立誓要回天上去。

……

憤懣之際,只見侍女端來了一盤子鮮魚羹。

“據說這叫什麽太陽魚,南方才有……”侍女邊走邊道,瞅著胖球道:“你這小貓可真是有福氣。”

“太陽魚?”一旁的雲染眨了眨眼睛,她也是第一次聽說,那有沒有月亮魚呢?

俗話說:心寬體胖。

雲染就是這樣的物種,看見吃的就走不動路,好了傷疤便忘了痛。

紅花油的什麽就隨它去吧!

回天上的誓言就這麽飄走吧!

看著胖球吃的香,她這心情也跟著好起來了。

胖球吃了幾口後,就屁顛顛的就跑去顧塵跟前示好,尾巴立的直挺挺的,大臉盤子還要往人家身上蹭。

“你離我遠點,這一身的紅花油,真是臟死了。”顧塵對著它的屁股就是一腳:“吃你的魚去吧!”

“哼,不蹭就不蹭,誰稀罕啊?”雲染心道,手指微微一動,胖球就開心的跑去吃魚了。

這魚不僅肉質鮮嫩,還沒什麽刺,鮮美可口。

胖球吃的簡直不要太開心。

吃飽了,貓生就沒什麽遺憾了,也沒什麽不滿了。雲染的一魂一魄也就不跟著憤懣了。

胖球挺著大肚子晃晃悠悠的出了門,尋了一處風水寶地去見周公了。

雲染則留在屋子裏,百無聊賴地陪著顧塵看書。

看著看著,覺得這做人還不如做貓舒坦。

也不對。

顧塵就過的很舒服。

這院子裏住著一鳳族神女,過幾天還要再來個人族的郡主,真是艷福不淺吶!

雲染想著那鳳族神女,不禁往窗外一瞥……

嘖。

好巧不巧地,這鳳族神女眼下正朝著他們這屋子走來,似是要找他們說說話?看來這休息了一日,身子似是好了不少。

也對,這心病麽,還得心藥醫呀!這怕是來他們這屋子找藥來了?

這邊。

顧塵頭也不擡,冷冷道:“將門關上。”

“……可那、那趙姑娘好像要來咱們這兒……”雲染覷了一眼顧塵的神色,謹慎地說。

“你要是敢讓她進門,小心我把你的腿打折了,跟那醜貓一起抹紅花油去吧。”顧塵惡狠狠地說。

“……”

雲染脖子一涼,趕緊出門,攔住剛要踏進門檻的鳳族神女,將她拉至一邊,拿捏著語氣小心勸慰:“咱們公子讀書時,不喜人打擾。”

鳳族神女輕聲問:“公子素日喜歡看什麽書啊?”

“……”

什麽書?

額。

什麽書呢?

她除了知道修煉仙法的書之外,只知道有那些話本了,那就——

“公子在看話本呢,看的正在興頭上呢。”

“……”神女也楞住了,香帕輕掩道,“那公子看的是什麽話本呢?”

雲染琢磨了下:“好像是那書生和女鬼的故事。”

神女:“……”

見神女不說話了,似有懼意?

雲染便又嚇唬了一通,說些“公子最恨看書時被人打擾了,上一個打擾他的已經被丟到河裏餵魚了”、“你若是此時進去,他可能會把你腿打折了”之類的話,這才將神女給誆走了。

見神女回自己的廂房後,她才搓搓手,回了顧塵的書房。

顧塵咧了咧嘴,“將那書生和女鬼的故事說來與我聽聽。”

雲染思忖了下,那故事裏可有好些渡氣的畫面,這要是說出來,顧塵要問她想不想試試可怎麽好?只好道了句“小的忘了”,想打個哈哈蒙過去。

但這回,真還給她蒙混過去了。

.恰巧福伯來了。

福伯扣了扣門,對著和她大眼瞪小眼的顧塵說:“丞相的小公子來了。”

丞相有兩個兒子,大兒子前些年出家了,今天來的是小兒子,姓陳,名閑清。

顧塵唇角一勾,淡淡道了聲:“好,馬上就來。”

出門時,又對福伯說:“派兩個丫鬟去給對面那趙姑娘梳洗打扮一下,讓她待會也去前廳。”

福伯楞了一楞,緩過神後,趕緊道了聲“好”。

顧塵心裏清楚,這年一過,就到了十五歲,她娘也是有意讓那趙半夏做填房,一來二去,始終是個隱患。

顧塵剛出院門,就見到了顧葭。

她那時剛好在與母親說話,聽見有人說“丞相家的小公子來了”,可是興奮的不得了呢。

顧葭拽了拽顧塵的袖子,溫柔道:“哥哥,我也要去。”

“把手松開,”顧塵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問道:“你去做什麽?”

“……聽聞陳公子的才名,想去看一看”顧葭不情願地松開他的袖子,一雙小手縮在袖子裏攢的緊緊的,心想著“這個大壞蛋若是不讓我去,就捶他一頓,捶完就跑。”

陳閑清,才名遠播,江湖人稱璧玉公子。

放眼長安三萬戶,哪家女子不知道這璧玉公子的名號。

無論是品性、才學、樣貌、家世,陳閑清都稱的上當世一品,這滿大街的都是仰慕他的癡心女子。

這個笨蛋哥哥竟然還問她為什麽要去?

天哪,所謂“百聞不如一見”,她就沒差在丞相府大門口裏蹲守了。

顧塵瞥了一眼滿臉期待的妹妹,眉眼一彎,冷笑道:“行啊,那你待會可別哭啊。”

“……那怎麽會哭呢……”

她高興還來不及呢!

又喚了兩聲“胖球”,抱著貓,歡喜的跟在顧塵的身後,步伐輕快地向前廳走去。

雲染也跟著一起去了,但隱隱覺得有些不大對勁。

.走到前廳,只見一位穿著月白色錦袍的公子靜默地立在窗前,神色淡然地凝著窗外紅梅。

正是陳閑清。

聽聞腳步聲,陳閑清側過身,朝眾人微微一笑,眉目裏刻著一股風雅。

顧塵笑了笑:“沒想到你這麽快就來了。”

陳閑清捋了捋袖袍:“反正近日無事,接到信,可不就來了嗎。”

顧葭這會子倒沒剛剛那麽大膽了,連個小臉都不敢露,還是顧塵將她從身後拽了出來。

陳閑清這才看見了她,也朝顧葭作了個揖,微笑道:“葭兒妹妹也好。”

“……”顧葭心跳漏了半拍,竟忘記了回禮,好在陳閑清並未在意。

陳閑清這時也註意到了立在一旁的雲染,不禁問道:“你說的那姑娘,是她嗎?”

顧塵睨了她一眼:“你覺得像嗎?”

“這姑娘雖不至於傾國傾城,但貴在靈動啊。”陳閑清含笑道。

“……”

聽聽!

聽聽!

這才是人話嘛!

目光如炬!如炬啊!

雲染大喜,忙給陳閑清倒了杯茶,又說了“陳公子可真是貌比潘安”、“閑情公子真是一表人才”之類的話。

陳閑清眼裏含笑,卻也連連拱手:“不敢不敢。”

顧塵瞪了她一眼:“陳公子心善,讚你兩句,你可別飛上天了。”

雲染不予理會,只對著陳閑清一個勁兒的點頭微笑,又是端茶又是遞點心地獻殷勤,直到腦袋上挨了顧塵一巴掌,才消停了些。

陳閑清又與顧塵閑聊了兩句後,才緩緩道:“我這次來,也有事與你商議,家嚴昨日對我說,鴻鵠書院開始收弟子了,勸我去報名讀書,我想著你我年紀相仿,不如結伴一起去。”

鴻鵠書院是天下第一書院,不僅有當世名儒,還喜出高徒。

不過這鴻臚書院的日子可不怎麽好過,一般的紈絝子弟是萬萬不敢打它的註意,因為事實會告訴他們什麽叫“吃不了兜著走”。

顧塵思忖了片刻,應道:“好啊,這讀書自是一件好事情,我家自也會支持的,不知這書院報名什麽時候開始呢?”

陳閑清回道:“正月初八。”

顧塵說:“那好,到時候我們一起去。”

“……”

雲染覺得這個“一起”倒有些玄妙,想那祈風在天上,素是獨來獨往,除了雨神,便沒再見過他與別人“一起”過。眼下卻對這凡人主動相邀,倒是有些蹊蹺。雲染又將這陳閑清細細地瞧上一瞧,又覺得這人是男生女相,俊是俊的很,柔也柔的妙啊,難道說這……

沒等她再品出什麽來,這胳膊又挨了顧塵一巴掌,“你這眼,怕不是要在陳公子臉上鑿兩個窟窿?”

雲染:“……”

她這不是想辨辨這狡兔是雌還是雄麽?

“對了,我也有東西給你,”說著說著,陳閑清從袖中拿出了一個黑色的八寶匣子,遞給了顧塵,“你贈我美人,我自當贈你寶書了。”

顧塵打開匣子,只見裏面是一卷兵書,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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