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錚凝視趙筱漾, 手臂靠在沙發上，“我先唱。”

趙筱漾連忙點頭, 她有些怯。

蔣旭然拿遙控關掉了最亮的燈光，他喝了一口水看著一面墻的屏幕。周錚略沈的嗓音響起, 蔣旭然放下杯子。

“如果那兩個字沒有顫抖……”

王昊和方伶俐本來在玩猜拳，幹凈如同山間清泉的女孩嗓音從音響裏傳出來。輕而空靈，他們停下動作轉頭看過去。

趙筱漾脫掉羽絨服，她裏面是淺色的毛衣, 顯得有些單薄。她坐在周錚旁邊，握著話筒, 昏暗的光下，她安靜的唱歌, 世界都靜了下來。

所有人，包括周錚, 也是第一次聽趙筱漾唱歌。

聲線沒有任何雜質的幹凈, 他頓了下, 音樂走到一半才跟進去。沒有人說話，只有歌聲。

十年對於他們的年紀來說，還是一個很龐大很遙遠的數字。

蔣旭然看著唱歌的兩個人, 目光恍惚, 他忽然有些難過。

唱歌到十一點, 他們打開了春晚直播, 在溫暖的房子裏吃著零食看節目。王昊咬著薯片, 說道, “十二點誰出去倒數？”

方伶俐霍然擡起手，“我！”

趙筱漾看向周錚，周錚慵懶的靠著，接觸到趙筱漾的目光，點頭，“去。”

十一點五十他們就穿上羽絨服出了門，到處都是鞭炮聲，震耳欲聾。什麽都聽不見，王昊吼道，“旭然，鞭炮呢？我們也來。”

蔣旭然轉身回去，一分鐘後，搬著一箱子鞭炮放到臺階上，“在這裏放。”

“嗷！”

十一點五十五，王昊把鞭炮點燃，趙筱漾往後退了一步，耳朵忽然陷入了溫暖的掌心中。趙筱漾擡頭，撞上周錚漆黑的眼，周錚握著趙筱漾的耳朵。

炮已經沖上天空，聲音巨大，方伶俐尖叫著跑向另一邊。趙筱漾很輕的舔了下嘴唇，試探著往後靠了一些，貼到周錚的胸口。

她呼出一口氣，周錚還捂著她的耳朵。前面一家在放煙花，王昊把一把煙花遞給周錚，“玩嗎？”

周錚松開趙筱漾，跳下臺階，臉上還是拽酷，身體卻很誠實，“打火機呢？”

王昊把打火機扔過來，周錚接住點燃了手持小煙花，刷的就燃燒起來。

“趙筱漾。”

趙筱漾跑過去，還捂著耳朵，她跺跺腳，有些冷。

“啊？”

“給你。”趙筱漾手裏被塞了一束煙花，她猝不及防，求生本能立刻把手拿到離自己最遠的地方。

周錚忽的笑了起來，瞇著眼凝視趙筱漾，“新年快樂！”

門開著，電視裏主持人喊道，“二零一三年即將到來，讓我們一起倒數！”

“十——”

王昊點燃了最大的煙花，火樹銀花照亮了院子，王昊喊道，“九！”

“八……”

蔣旭然戴著口罩走過來也拿起一束煙花，點燃，他手捧煙花。絢麗多彩，桃花眼有了精氣神，他喊到，“三！”

“二！”

“一！”

“新年快樂！”

樓上有閃光燈亮，趙筱漾擡起頭看到二樓露臺站著蔣旭然的媽媽，她揮手笑瞇瞇道，“新年好啊，孩子們。”

十七歲，你好。

王昊拿煙花嚇唬方伶俐，方淩厲撿了個炮筒揮著就殺了過去，捶的王昊鬼哭狼嚎。他們先跑回房子，隨即蔣旭然咳嗽起來，他也回去了。

趙筱漾把沒用完的煙花裝回箱子，一側身，周錚大步過來彎腰抱起箱子，走向門口，“走了。”

“生日快樂。”

周錚的腳步頓住，回頭。

趙筱漾笑了起來，她揉了揉凍紅的鼻子，把手裝進口袋。她深吸氣，半晌才呼出一口氣，拿出手指伸至空中，“你好，周錚。”

周錚偏了下頭，嘴角漾起笑，但很淺薄，隨即被他耍酷般的收斂。

“什麽？”

“我叫趙筱漾。”

周錚恍然間覺得自己抓住了什麽，又仿佛什麽都沒抓住，他斂起一切情緒，放下箱子走到趙筱漾面前。

他們對視，身後的炮聲漸漸落了下去，天空飄起了雪花，紛紛揚揚而下，飄向了大地，“你好。”

隨即周錚狠狠打了個噴嚏，他別開臉，趙筱漾收回手，“會越來越好。”

“你怎麽知道我生日？”又打了個噴嚏。

“回去吧，外面太冷。”

王昊的媽媽要打通宵的牌，王昊的哥哥過來接。四個人擠進越野車裏，蔣旭然穿著黑色羽絨服外套，出來送他們，站在車邊。

“回去吧，挺冷的。”王昊哥哥說。

“再見。”

車發動，周錚又無法抑制的打了個噴嚏，王昊笑的不行，“錚哥，我就說你穿的有點薄了，肯定會感冒。”

周錚耷拉下眼皮，懶得跟王昊說話。

“過年感冒就很難受了，沒辦法出去玩。”王昊幸災樂禍。

周錚陰測測開口，“你再廢話，我讓你過年也感冒。”

駕駛座的周大哥笑出聲，“昊子你別招惹阿錚，他要揍你我可攔不住。”

他從後視鏡裏看了眼周錚，道，“不過，阿錚，你穿的確實有點少。”

周錚：“……”

周錚打了一路噴嚏，進門直奔廚房，喝了一口熱水，他回望這房子，總覺得冷清。

“叔叔怎麽在這裏睡覺？”客廳裏趙筱漾的聲音傳過來。

周錚放下杯子快步走出去，客廳裏周啟瑞躺在沙發上，酒氣熏天。他什麽都沒蓋，大概是冷，身體蜷縮著。

周錚蹙眉，過去推周啟瑞，“爸？你醒醒，怎麽在這裏睡覺？”

周啟瑞沒反應，趙筱漾說，“他好像喝醉了。”

周錚費力拉起父親，周啟瑞哼了一聲，隨即低語，“阿琴……”

周錚頓了下，才又不耐煩的說道，“喝酒一點都不節制。”

“趙筱漾，扶一下。”

趙筱漾連忙過去扶周啟瑞，周錚半蹲著把周啟瑞扛起來，往樓上走，“去開主臥門。”

“哦。”

趙筱漾跑過去開門，房間裏巨大的煙味沖了出來，趙筱漾打開燈。他們的婚紗照還在墻上掛著，似乎一切都很好，還是原狀。

周錚把周啟瑞放到床上，活動肩膀，才彎腰脫掉周啟瑞的鞋。拿過被子蓋在周啟瑞身上，他看了一會兒，轉身走向門口，“睡覺去吧。”

房門關上，周錚又打噴嚏。

“你感冒了吧？”

“沒有。”

“喝杯姜茶再睡吧？”

“不喝。”周錚蹙眉，“討厭姜味。”

趙筱漾還是看不懂周錚為什麽要穿這套衣服，雖然很好看，但冷啊。

“那——晚安。”

趙筱漾走出兩步，手腕被抓住，她倏然回頭對上周錚的眼。窗外雪落無聲，世界一片安靜，靜到趙筱漾能聽到心跳聲，不知道是自己的還是周錚的。

“你——”

周錚又松開她，捂著臉打噴嚏。

趙筱漾：“……”

“新年快樂。”周錚說，“我回房間了。”

伴著噴嚏，周錚進了房間。

趙筱漾默了半晌，下樓找到感冒沖劑放進杯子加水，端著過去敲門，“感冒沖劑放在門口，你一會兒出來拿，記得喝。”

“嗯。”周錚悶聲悶氣的應。

趙筱漾第二天是被鞭炮聲吵醒，她穿上新衣服出門。乍然撞上周錚，周錚的臉泛起不正常的紅，手裏拿著溫度計。

四目相對，周錚很尷尬。

“多少度？”

“三十九度五。”周錚的嗓子都啞了。

趙筱漾：“……”

周錚生日這天沒等到驚喜，先等到了感冒。趙筱漾拿了藥到餐廳給周錚，又去廚房接水，“張奶奶去哪裏了？”

“回家。”周錚蹙眉喝下藥，“她過年不上班。”

趙筱漾楞了下，才想起來張姨在這裏是工作，並非周錚家的親戚。

“你想吃什麽？”

“……面。”

周公子發燒燒的嘴唇幹燥，頭發也亂亂的，原本漆黑銳利的眼此刻有些蔫。

“我每年大年初一都吃面。”周錚趴在餐桌上，哼了一聲。

生日面麽？

“哦。”

趙筱漾打開冰箱取出食材，電話響了一聲，她拿起來看到王昊的信息，“你幾點能出來？”

“周錚感冒，出不去。”

“啊？”

“他發燒三十九度五，可能一會兒要去醫院。”

“讓他浪！浪過頭了吧！”

趙筱漾：“……”

“那我一會兒過去看看，要去醫院的話我就得叫我哥了，讓他開車送我們過去，大年初一不好打車。”

趙筱漾有時候會羨慕他們的感情，純粹炙熱的友誼。

“謝謝。”

趙筱漾把面端到桌子上，周錚睡的眼睛通紅，今天恐怕真要去醫院了。“你先吃點東西。”

周啟瑞下樓，他已經換上了制服，凜步到客廳，一點不見昨天的窘態。

“新年好。”

“叔叔早上好。”趙筱漾說，“你吃早餐嗎？”

“你做的？”周啟瑞意外，隨即道，“筱漾，你會做飯？”

周啟瑞打算帶周錚和趙筱漾去單位蹭飯，他放下帽子，說道，“周錚，你也不幫幫妹妹？”

然後看到周錚泛紅的眼，過去拉開椅子，“怎麽了？”

周錚埋頭吃面，不想跟他爸說話。

趙筱漾把面送到周啟瑞面前，周啟瑞才連忙站起來，說道，“我來吧。”

“就好了。”趙筱漾說，“周錚發燒了，一會兒恐怕要去醫院。”

周啟瑞濃眉皺的更深，“量體溫了？”

“三十九度五。”趙筱漾端著面過來，周錚放下筷子起身去洗手間，隨即聽到嘔吐聲。周啟瑞也放下筷子，起身拿了車鑰匙，又拿下周錚的羽絨服外套，“我送他去醫院，你一個人在家行嗎？”

“沒問題的。”

周錚出洗手間，就被他爹強勢的套上羽絨服，塞進了車裏。

電話響了起來，趙筱漾接通，王昊說，“錚哥沒事吧？我現在過去，你們早上有吃的嗎？我家早上是餃子，我媽讓我送過去。”

“周叔和周錚去醫院了。”趙筱漾說，“不用送，我吃過早飯了。”

話這麽說，九點王昊拎著食盒過來，格外豐盛。

周錚是下午才回來，被陳叔送回來，周啟瑞臨時接到電話，就離開了。忘記了他的生日，趙筱漾昨天說了一句生日快樂後就再沒有表示了。

周錚進門看到王昊和方伶俐坐在電視前打游戲，他進門也只是招呼了一聲，更氣，這都什麽人？

“你家游戲機壞了？來我家打？”

“你家的更好玩。”王昊賤兮兮道。

“那你就玩吧！”周錚快步上樓。

感冒讓周錚昏昏沈沈，他打開手機沒看到有關生日的短信，就把手機扔到一邊埋頭睡覺。他是被巨大的音樂聲吵醒，周錚睜開眼，視線還沒清晰。哪個狗東西敢進他的房間？不想活了吧？周錚瞇了眼看清王昊那張大臉，磨牙霍然而起。

砰的一聲，他被噴了一臉彩紙條，又坐回床上。

“生日快樂！”

“surpri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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