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醫院, 王昊說, “我沒事了，要不我們回去吧。”

周錚冷冷看過他, 轉身走進醫院，王昊的興奮勁兒還是沒下去。他無處發洩那焦慮，他就那麽突然的親了方伶俐, 以後該怎麽面對方伶俐？她會厭惡自己麽？“我真沒事了, 不用去看。”

“他要看。”趙筱漾回頭, 冷靜註視著王昊。

王昊的腦袋短路, “啊？”

趙筱漾抿了抿嘴唇, “周錚受傷了。”

“啊？”

周錚手腕韌帶拉傷, 身上也多處撞傷。掀起衣服露出後背的青紫, 王昊登時站起來, 怒氣沖沖道, “我去幹死那逼！”

趙筱漾站在門口背對著他們, 聞言倏然轉頭, 猝不及防看到周錚精瘦的腰, 往上白皙肌膚上青紫刺眼。

周錚蹙眉，“別惹事。”

趙筱漾跟周錚對上視線，她猛地轉頭又背對著周錚。

醫生給周錚打繃帶, 叮囑道, “註意休息, 最近別碰手腕, 定時來換藥。”

“嗯。”

周錚起身, 偏頭示意，“趙筱漾，走。”

趙筱漾看了看醫生，醫生已經叫下一位病人進來，她連忙說，“醫生叔叔，他背上的傷不用處理嗎？”

周錚回頭黑眸凝視趙筱漾。

“抹點藥就行，沒傷筋動骨都不是什麽大事。”醫生推了推眼鏡，看王昊身上的球衣，“小姑娘，看著他最近別打籃球就行。”

“好。”

王昊悶悶開口，“我幫你去拿藥吧？”

周錚把藥單遞給王昊，王昊一溜煙跑下了樓，趙筱漾出門跟周錚並行。沈默著，走到電梯口，等了兩分鐘，電梯遲遲不來。

“我們走步梯吧？”趙筱漾建議，又怕周錚不耐煩，補充道，“只有四層。”

“嗯。”周錚邁開長腿先進了樓梯，趙筱漾跟在身後，三樓在施工，地上有泥沙。趙筱漾剛要跳過去，周錚忽然握住了她的手。

趙筱漾嚇了一跳，擡頭。周錚也回頭，視線對上，他的眼漆黑暗沈，猶如深海中的暗湧旋渦。

趙筱漾停住，周錚松開她的手，趙筱漾松一口氣。下一刻，周錚單手抱著她的腰拎了起來，跨過水泥把趙筱漾放到幹凈的臺階上，他移開眼淡淡道，“可以走了。”

趙筱漾心都快從嗓子裏跳出來，她盯著周錚的後腦勺，覺得此刻空氣都逼仄。她咳嗽了一聲，周錚停住腳步，轉身。

趙筱漾也停住，周錚長腿踩到趙筱漾腳下的臺階上，傾身。溫熱的呼吸將至，趙筱漾縮了下脖子，扯回自己的手。

周錚的左手壓在欄桿上，擋住去路。他註視著趙筱漾的嘴唇，水潤紅的很誘人，趙筱漾身上的衣服寬大，“你覺得——”周錚頓了下，嗓音低沈，“你是不是不喜歡王昊？”

“沒有。”趙筱漾抿緊嘴唇，周錚是來替王昊說話的？趙筱漾狂跳的心臟落了一些。

“是嗎？”

趙筱漾皺起秀氣的眉毛，沈默半晌，道，“他很不尊重人。”

周錚直起身，語氣冷下去，那狗東西敢碰趙筱漾，他得弄死王昊，“他欺負你了？”

“不是我。”趙筱漾說，“你是問我下午的態度是嗎？那我就說了。他很不尊重方伶俐，這件事，他做的不對。”

周錚拉上外套的拉鏈，冷沈的臉上看不到情緒，在昏暗的樓梯間一步步往下走，“兩個人在一起的話，這些都是正常的，我們——”

“不正常，他沒有征詢方伶俐的同意，在那麽多人面前，這是逼迫。”趙筱漾難得有自己的觀點，她快步下樓梯跟周錚並排，說道，“你認為他正常？”

周錚停住腳步，註視趙筱漾半晌，點頭，“沒有，是過了。”

電話響了起來，趙筱漾拿起來看到是蔣旭然，她恍然想到中午那條短信，她竟然忘記回了。連忙接通，電話那頭蔣旭然的聲音響起，“你在哪裏？”

“醫院。”

“你怎麽了？”

“不是我，是周錚。”趙筱漾覺得不對，她轉頭。後腦勺就落入手掌之中，她瞪大眼，周錚的臉近在咫尺。他們兩個都睜著眼，周錚的睫毛長的驚人，趙筱漾覺得那睫毛要刮到自己的臉了，她屏住呼吸。

鋪天蓋地全是周錚的氣息，周錚的校服敞開著，裏面是白色的毛衣。松軟的毛衣貼著她的肌膚，有些涼。他的手指修長，落在趙筱漾的頭發上，趙筱漾感受到指腹的力量。他身上的氣息幹凈，趙筱漾只覺得全世界都靜了下來，只有心跳聲，一聲一聲。

窗外一片落葉飄飄揚揚落了地，周錚垂下眼，呼吸靠近，然後落到了嘴角。

趙筱漾瞪大眼，耳朵裏蔣旭然說，“阿錚怎麽了？嚴重麽？”

趙筱漾握著手機的那只手在抖，她不知道周錚嚴不嚴重，她就知道自己快瘋了。她渾身滾燙，周錚的鼻尖似乎劃過他的皮膚，他的鼻梁那麽高。長的那麽白，瞳仁也黑的令人心驚膽戰。

周錚直起身，左手插兜，踢了下臺階。懶懶站著，黑眸中的情緒很淡，等趙筱漾打電話。

“打球傷到了。”趙筱漾說，“周錚在這裏，你要跟他說話嗎？”

然後電話落到周錚的手裏，趙筱漾咬著下嘴唇，隨即舔了下嘴角。周錚拿到電話，直接道，“出院了？”

“是啊，沒死。”蔣旭然說，“傷的怎麽樣？”

“沒事，小姑娘就是喜歡擔心。”周錚慢條斯理道。

蔣旭然：“……”

電話那頭沈默的時間有些長，許久後，蔣旭然說，“明天到學校見面再聊。”

掛斷電話，周錚把手機遞給趙筱漾，“走了。”

趙筱漾漆黑明亮的大眼看他，收起手機裝進書包，“他有什麽事？”

“沒說。”周錚瞇了眼，但也沒有太多的情緒表露出來。

走到門診大廳，王昊拎著藥狂奔過來，氣喘籲籲，“你們去哪裏了？我等不到你們，上樓找還是沒找到。”

“走安全通道。”周錚說。

王昊把藥遞給周錚，擰眉心事重重，也沒註意到周錚和趙筱漾為什麽在安全出口待那麽久。

“先回家吧。”

路上難得王昊沒聲音，他端坐著，情緒焦灼。他的手機在學校，沒帶，他看著窗外飛快後退的建築。

“你們先回家，我得去學校拿衣服和書包，你們要拿嗎？”

“今天沒作業，不用。”周錚審視王昊，“你——真的不冷？”

“啊？”

周錚：“……”

車到小區是下午六點，夕陽西斜，把大地都染成了金色。周錚走在前面，趙筱漾跟在他身邊，兩人一前一後走的很安靜，只有腳步聲。

到了家門口，周錚拿出鑰匙開門，驟然聽到重物落地的聲音，應該是花瓶，碎裂的聲音十分清晰，隨即響起薛琴尖銳的怒，“周啟瑞，我現在就要跟你離婚！”

周錚轉身擡手捂住趙筱漾的耳朵，趙筱漾楞住，周錚的目光陰沈沈的。他們站在門口，裏面是瘋狂的爭吵聲，還伴隨著哭。

周錚緊緊捂著趙筱漾的耳朵，風卷秋葉滾到了腳邊，周錚放下手拉著趙筱漾就走，“你想吃什麽？我帶你去。”

薛琴什麽時候回來了？他們在吵什麽呢？

走到小區門口，周錚才松開趙筱漾，“去吃火鍋吧？”

周錚招手攔車，表情已經恢覆平靜，趙筱漾坐到車裏轉頭，“醫生好像說你不能吃辣的。”

周錚：“……”

“我請你喝粥吧？”

半個小時後，他們兩個坐在很小的粥店裏，四下都是人。趙筱漾端粥回來放到周錚面前，又去拿勺子和筷子。

周錚環視四周，這麽小這麽破的店到底是怎麽被趙筱漾發現的？到處都是聲音，小孩的哭鬧，隔壁還有老人。

周錚俊眉緊攏，非常不滿意現在的環境。趙筱漾把餐具重新洗了一遍，放到周錚面前，低聲說，“網上有人說這家很好。”

周錚冷哼。

“不臟，人家的餐具在消毒櫃裏。”周錚很挑剔，脾氣還巨差，趙筱漾真怕他掀桌走人了。

周錚看趙筱漾的指間上有水滴，抽紙遞給她。粥的味道還可以，就是清淡。他們都沒有提周啟瑞和薛琴吵架的事，熱氣騰騰的白粥，清雅的小菜。周圍是來來往往的人，飯香夾雜帶著本地口音的寒暄。

也不是那麽差。

他們很晚才到家，客廳已經恢覆原樣，只是少了幾樣瓷器裝飾。薛琴和周啟瑞都不在家，趙筱漾松一口氣，她的父母從來沒吵過架，她也是到了周家才知道原來夫妻會吵的那麽兇，他們吵架的時候，自己的處境就很尷尬，幸好都不在家。

第二天早上依舊沒見著人，趙筱漾匆匆吃完早餐看時間，周錚還在慢吞吞的吃飯，趙筱漾皺眉，“得趕六點五十那趟公交車，不然就遲到了。”

“我騎車帶你。”周錚擡起眼皮，看趙筱漾又穿寬大黑漆漆的毛衣，她沒衣服了嗎？是不是該買衣服了？

“你的手能騎車？”

左手吃飯的周錚：“……”

周錚這輩子第一次追公交車，不知人間疾苦的大少爺面對擠成沙丁魚罐頭的公交車，果斷決定坐出租車去學校。

趙筱漾被扯的踉蹌，她回頭，“幹什麽？車要走了？”

“打車去。”周錚擡起冷冽的下巴，目光不悅，“我不允許別人碰你。”

趙筱漾：“……”

“不爽。”周錚言簡意賅表達了自己的傲氣。

沒攔到出租車，黑色奔馳開了過來，車窗落下許久未見的蔣旭然蒼白的臉落入視線，他穿純白色的襯衣，一絲不茍的校服外套穿在身上，桃花眼浸了寒露，他的目光從趙筱漾和周錚身上落下去，看到交握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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