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涼的碰觸, 軟的如同微風輕撫稻田。

趙筱漾看到周錚的睫毛，黑的濃密。她深吸氣，用力推開周錚。電腦掉到地板上發出聲響, 她捂著臉看周錚，心跳如春雷席卷大地。她嗓子發幹, 就抿了下嘴唇。周錚黑的發沈的眼註視著她，電腦裏游戲音效還在繼續。趙筱漾指甲掐著手心，微微發疼。

病房門突然被推開，周錚動作飛快撿起電腦扔到沙發後面, 一氣呵成。

“在幹什麽？怎麽都站著？”薛琴進門, 笑道, “給你們帶了陳記。”

趙筱漾放下手垂著頭, 找到自己的聲音，“阿姨, 您過來了？”

“臉怎麽這麽紅？感冒了？”薛琴要來摸趙筱漾的額頭，趙筱漾本能躲開, 躲完就覺出尷尬了, “沒有。”

大腦一片空白，什麽都編不出來。

“太陽這麽大, 她坐窗邊曬的。”周錚拿起桌子上的可樂喝了一口, 已經沒了氣泡, 只剩下甜膩膩的水。隨即反應過來, 這是趙筱漾喝過的可樂, 連忙放下。他舔了下嘴唇, 趙筱漾的皮膚真好，軟綿綿的細膩。

薛琴蹙眉，總覺得氣氛不對，走過來摸周錚的額頭，疑惑道，“沒發燒啊，脖子怎麽這麽紅？”

“穿的多。”

薛琴看著周錚身上單薄的襯衣，領口還散開著， “你還穿的多？趕快把外套穿上。發燒的話，對身體的傷害是一輩子的。”

周錚擡腿上床，“頭疼。”

“還得再疼兩天。”薛琴揉了把周錚的頭，“你這邊就養著也沒什麽大問題，跟你商量個事。我得去S市參加個學術交流會，你看你這邊一個人行嗎？”

“我說不行你就不走了？”周錚枕著手臂冷哼。

薛琴敲了下他的頭，“你這孩子。”

趙筱漾給薛琴倒了一杯水，說道，“我去洗手。”轉身躲進了洗手間。

薛琴註視周錚半晌，周錚一臉的叛逆，伸手摸周錚的頭，周錚偏頭避開，歪著頭靠在床上。

“生氣了？”

“沒有。”

“身上還有錢嗎？”

“嗯。”

“你外婆最近身體不太好，我還得去澳洲一趟，要十二月才能回來。”

周錚別開臉，不看薛琴。

“想要什麽？媽媽給你買。”

“不需要。”

“別躺著了，起來吃飯。”

“等會兒。”

“叫筱漾妹妹出來吃飯，你們一起，再放就涼了。”

周錚垂下眼皮，“你煩不煩？有事你先走。”

“嫌我煩？”薛琴還想教訓周錚，進來個電話，她站起來，“你不要欺負妹妹，好好相處，有事跟我打電話。”

接通電話，走出了病房。

房間裏靜了下來，周錚躺在病床上看著慘白的天花板。如果有一天，他從這個世界上消失，恐怕也沒有人發現。

周錚坐起來，“趙筱漾！”

洗手間門哐的一聲拉開，趙筱漾探頭進來，大眼睛黑白分明。臉上還有水，劉海也濕了擼上去露出白凈的額頭，楚楚動人。“啊？”

周錚瞇了下眼，“我媽走了，還躲呢？”

“我沒躲。”趙筱漾的臉紅紅的，她整個人柔軟無害，跟個小兔子似的。周錚又親她，還差點被薛阿姨看到，趙筱漾攥緊拳頭，擡起頭面對周錚漂亮的眼，“你以後別這樣行嗎？”

“這樣是什麽樣？”周錚長腿搭在床上，黑眸含著淺笑，痞浪的不行。

趙筱漾扛不住了，移開視線，“那我回去了。”

“現在回去幹什麽？吃飯。”周錚跳下床，邁開長腿走向趙筱漾，趙筱漾像個受驚的兔子，躲開跳到沙發處拿起自己的背包，“我不想吃。”

“不準走。”周錚擋住趙筱漾的去路，擡起冷冽的下巴，目光沈下去。“陪我吃飯。”

趙筱漾繞開她就跑，下一刻就被周錚打橫抱起來，她倏然瞪大眼抓住周錚的襯衣，心都要從嗓子眼跳出來。

“周錚！”

周錚把她放到沙發上，拉過椅子坐在對面，分開長腿抵著沙發。撈過飯盒打開，把飯放到趙筱漾面前，俊美一張臉冷著命令，“吃。”

趙筱漾覺得空氣裏都是周錚的氣息，鋪天蓋地壓下來讓她喘不過氣，她有些難受。

“要我餵你？”

趙筱漾吃過最艱難的飯，飯的味道是什麽她全不知道，視線裏全是周錚。兩條腿必須得緊緊並攏，稍一松懈就碰到周錚的腿。她把飯囫圇咽下去，放下飯盒，“我吃完了。”

“想出去玩嗎？”

“你的假期作業寫完了？”

周錚：“……”

“你不寫？”

周錚擡起不羈的眼，“你怎麽管的這麽多？”

趙筱漾突然踹了他一腳，速度非常快，周錚怔住。趙筱漾邁過他的長腿，抓起背包，“我寫作業，你自己待著吧。”轉身就跑。

周錚：“……”

趙筱漾一路狂奔到公交站臺才緩一口氣，她狠狠揉了一把臉，公交車開來她上去坐到靠窗的位置戴上耳機。耳機裏什麽都沒有，趙筱漾只是戴著，周錚又親她了。

第二天張姨叫趙筱漾給周錚送飯，趙筱漾堅決不去，她躲閃著低聲說，“我有事，不去了。”

“少爺一個人在醫院無聊。”

“王昊在。”

趙筱漾第一次拒絕張姨，張姨盯著她半晌，說道，“少爺欺負你了？”

趙筱漾搖頭，“沒有。”

“你自己心裏有點數，你在B市無依無靠，將來畢業了也還是要靠周家。”張姨一般很少把話說的這麽直白，就是看趙筱漾傻的過頭，“跟少爺處好關系沒錯。”

婚約什麽都是玩笑話，現在的人誰會真的履行呢？周錚的脾性，也不是逆來順受的主兒。處好關系了，掛個周家小女兒的名號，將來就算不跟周錚，也不會找太差的工作，嫁太差的人家。

“哦。”

“那你在家寫作業吧。”張姨說，“我去醫院了。”

張姨離開，趙筱漾在客廳站了一會兒，轉身上樓。一輩子靠別人的施舍過日子？趙筱漾搖頭，絕無可能。

七號開學，早上六點張姨就去醫院了，趙筱漾坐公交車到學校。剛下車就看到了方伶俐，方伶俐看了她一眼，移開眼徑直走了。趙筱漾背好書包，走進了校門。

坐到位置上，聽到有人在低聲討論月考成績，還有一個月一次的排位。很快老師就進來，趙筱漾拿出英語課本。

“第三屆金語杯舉辦開始了。”班長說，“你如果想報名的話可以找英語老師要報名表，我們學校有名額。”

趙筱漾轉頭，“什麽？”

班長規規矩矩穿著校服，她偏瘦，扶了下眼鏡從書包裏取出一個宣傳頁遞給趙筱漾，“如果能拿到獎，高考會加分。”

趙筱漾拿過宣傳頁看到上面的全國英語演講競賽，獎金是兩萬，進全國前三的話可以得到名師培訓機會。

“謝謝。”

班長沒說話，又看向了自己的書包，英語老師敲了下趙筱漾的桌子，“幹什麽呢？”

趙筱漾連忙把宣傳頁放回去，開始讀英語課文。

課間五分鐘，趙筱漾拿出手機查詢金語杯的資料，看到了好幾個名人，決賽的時候還會現場直播。

桌子被敲了一下，趙筱漾以為是課代表來收作業，連忙拿出來，“給你。”

“是我。”低沈的男音。

趙筱漾猛地擡頭，周錚松垮垮的穿著校服外套，裏面是一塵不染的白襯衣。嘴唇還有些白，黑色發絲耷拉在額頭。“給你。”

周錚當著全班人的面在趙筱漾的桌子上放了一瓶酸奶，走向後排，拉開椅子大喇喇的坐下，書包扔在桌子上。

趙筱漾臉上火辣辣的燒，看著桌子上的酸奶又不能不收，上課鈴聲響起，趙筱漾連忙把酸奶塞進書包裏。班主任拿著成績單進了教室，宣布成績。

趙筱漾的成績很穩，教過她的老師都已經心裏有數了，讀到周錚的成績，班主任看了眼周錚。“這次出了個並列第一，班長，把試卷發下去。”

趙筱漾和周錚考了個一樣的分數，並列全年級第一。蔣旭然比他們低0.5分，年紀第二。

趙筱漾拿到試卷開始檢查丟分項目，班主任說，“還是按照分數，自選位置，從第一名開始選，沒意見吧？”

這種形式上的民主，沒有絲毫的意義，不會有人反對。

“趙筱漾和周錚，你們誰先選？”

“她。”周錚嗓音淡淡，擡起眼。

“我選現在的位置。”趙筱漾不想折騰，這裏挺好的，同桌也很好。

“周錚呢？”

周錚起身，高瘦挺拔，邁著長腿走到班長的位置，“這裏。”

上課睡覺，下課打球的人，坐第一排真不會被老師打死？

趙筱漾被周錚驚到了，盯著周錚，周錚就頂著她的目光拉開椅子坐下，他把書包丟到桌子上，松散的靠著。

按照成績自選座位，成績差的自然要坐沒人選的位置。這個操作簡單直接粗暴又功利，很快全班都換完了，後排有人舉手，“老師，我近視，坐後面看不清楚。”

趙筱漾回頭看到班長也在後排，班長也矮，幾乎淹沒在人群中，班長這次考砸了嗎？成績好像不是很理想。她坐在周錚原來的位置，班長近視也很嚴重。

“有沒有人想跟她換座位？”

趙筱漾想了想，舉手，“我視力很好。”

周錚：“……”

“好，你跟她換。”趙筱漾拎著書包起身，周錚的目光陰沈沈的，透著股戾氣。忽然胳膊被碰了下，周錚擡頭，趙筱漾口型說，“你跟班長換。”

趙筱漾剛坐下周錚就換了過來，目的非常明確，就是要跟趙筱漾坐同桌。班主任本來就看周錚不順眼，他坐後排眼不見為凈，前排壓力可太大了。她還想多活幾年，於是周錚提出換位的時候她毫不猶豫的答應了。

“現在開始上課。”班主任說。“個別同學，不要仗著聰明就不好好聽，一次兩次考得好，不代表回回都有這麽好的運氣。”

個別人周錚充耳不聞，翻開書道，“為什麽要換？”

趙筱漾不想說私人原因，周錚霸道起來不講道理，誰知道能幹出來什麽事？“你在前排睡覺合適嗎？”

周錚長手一攤，搭在桌子上，轉頭凝視趙筱漾，忽的一偏頭笑了起來。他的笑短暫又迷人， 如同雪山上的蓮花綻放在陽光下，“所以你就換到了後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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