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筱漾飛快的跑進教室，把書包放到桌子上才緩一口氣。周錚那群人也就蔣旭然面善一些，可蔣旭然和他們關系更好，同桌把登記表遞過來，“寫你的尺碼，要發軍訓的衣服。”

趙筱漾寫下名字，同桌分給她一顆水果糖，自我介紹，“我叫董珊。”

趙筱漾擡頭看了眼董珊，董珊戴著厚厚的眼鏡，不過笑的很友好。趙筱漾笑了下，接過糖，“謝謝。”

“寫完傳到左手邊。”

趙筱漾的左手邊是周錚，她探身把登記表放到周錚的桌子上。

“幹什麽？”冷冽嗓音響起，“去我桌子上拿什麽？”

趙筱漾猝不及防，嚇了一跳椅子一歪直接滑了下去，下一刻手臂被握住。趙筱漾倏然擡頭，撞入蔣旭然的笑眼中，“摔倒姿勢不錯。”

周錚把書包砸到桌子上，趙筱漾連忙坐回去，磕磕巴巴的說，“軍訓的衣服，你們填一下尺碼。”

周錚冷冰冰的眼落到蔣旭然身上，蔣旭然揚眉，走了回去。

周錚撿起筆填寫資料，他的手指修長，骨關節格外清晰。筆鋒銳利，力透紙背的鋒芒。周錚的字寫的還挺好看，趙筱漾沒想完，周錚突然擡頭。

趙筱漾連忙移開視線，又不知道幹什麽。剝開水果糖咬著，酸酸甜甜在口腔裏蔓延。

早上就是安排發放衣服，還有一些訓練註意事項，到下午才正式開始軍訓。趙筱漾站在第二排，八月的太陽毒辣，曬得頭皮滾燙。

“立正，向右看齊！”

趙筱漾有些左右不分，匆忙扭頭，等到向前看的時候，她已經歪出去半個身，連忙對齊站好。教官站在不遠處，“我是你們教官，姓李，你們可以叫我李教官。”

趙筱漾頭有些暈，汗水順著脖頸往下滴。

身邊一個女生低聲說，“教官，我們能不能去陰涼處？”

軍訓是在操場，教學樓擋出一片陰涼，其他地方全是驕陽。一到五班站在太陽底下，六到十一班都在陰涼處。

“如果現在是在打仗，因為那邊有太陽，你不去打了？”

“現在又不是打仗。”

“誰在說話？”教官的聲音立刻嚴厲起來，“站出來？”

沒有人動，一片寂靜。

“既然沒有人說話，那就一塊受罰，所有人在這裏罰站，站到那個人站出來為止。”教官兇神惡煞，來回巡視，“現在的孩子意志力不夠堅定，沒吃過苦，一個個嬌滴滴，走兩步就嫌苦嫌累。”

火辣辣的太陽落在每個人頭上，所有人都想解脫，太曬了。

“剛剛說話的是她。”

汗水順著眼皮滾下去，有些睜不開眼。趙筱漾是突然發現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自己身上，她茫然擡起頭。

“出列！”

趙筱漾本能走出去，教官審視她，“叫什麽？”

“趙筱漾。”

“大聲點。”

趙筱漾抿了下嘴唇，“趙筱漾。”

“把剛剛說的話再重覆一遍。”

趙筱漾倏然轉頭看跟她站在一起的董珊，董珊把臉移開，所有人都是漠然，她終於是反應過來為什麽自己會出列，“剛剛說話的不是我——”

“還狡辯！”

趙筱漾揚起脖子，憤怒讓她有了勇氣，“報告教官，剛剛說話的人不是我！我沒有說話！”

“立正。”

趙筱漾立正。

“向右轉，齊步跑，我沒有叫停你不能停下來。”

趙筱漾攥緊了拳頭，她又回頭看董珊，董珊跟她站在一起，應該知道說話的人不是自己，可董珊什麽表示都沒有。

“跑！還楞著幹什麽？”教官黑著臉，環視眾人，“其他人原地解散。”

操場一圈是四百米，趙筱漾埋頭往前跑，汗落了下來。她的大腦一片空白，她被推出去接受不屬於自己的懲罰。

蔣旭然碰了下周錚的肩膀，低聲道，“過分了吧？你不管？”

“與我何幹？”周錚依舊是那副對一切事漠不關心的高冷，“你想幫你去。”

“你真不管？”

周錚冷眸落過來，“你的話很多。”

“教官，說話的人不是趙筱漾。”蔣旭然騰地起身，擡手擦了一把臉上的汗，揚起頭，“你冤枉了她。”

周錚掐了下眉心，單手插兜靠在單杠上，擡眸看向烈陽下吃力在跑道上奔跑的女孩。

“你叫什麽？”

“蔣旭然。”

“你的頭發怎麽回事？”

蔣旭然一頭黃毛：“……”

教官道，“你這個頭發是學生麽？你是流氓混混吧？你跟著她一起跑。”

蔣旭然：“……”

蔣旭然咬咬牙，轉身加入跑步的行列。

這個教官變態的很，他快步跟上趙筱漾才放慢了腳步，“累麽？”

趙筱漾轉頭看到蔣旭然，她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你怎麽也在跑？”

“你一個人跑多孤單。”蔣旭然長手長腳，他跟王昊那種大猴子不一樣，他偏儒雅。膚色白，桃花眼，尖峭挺拔的鼻梁，線條流暢的下巴。

“陪你啊。”

趙筱漾扯了下嘴角，露出個很含蓄的笑，這個玉米須順眼了很多，“謝謝。”

跑到第三圈，蔣旭然突然摔了下去，趙筱漾大腦一片空白，她在那瞬間什麽反應都沒有，停下所有的動作，直楞楞看著蔣旭然。

一道矯健的身影沖過來，趙筱漾想到母親出事的時候，她的手腳全是虛汗，張著嘴卻什麽聲音都發不出來。

“蔣旭然！”

趙筱漾聽到熟悉的聲音，但大腦還是空白，她呆呆看著面前的人。

周錚給趙筱漾使眼色，趙筱漾傻站著，周錚碰了下趙筱漾的胳膊，“趙筱漾！”

趙筱漾這才回神，腿一軟就跪了下去，抓住蔣旭然的手臂哭的哽咽。她的手指在發抖，周錚的目光沈了下去。

教官跑了過來，周錚這才收回視線，對教官說，“蔣旭然心臟不好，不能做劇烈運動。”

“怎麽不早說？趕快送醫務室！”

周錚又看趙筱漾，提高了聲音，“趙筱漾，幫個忙。”

趙筱漾擦了一把臉，連忙起身扶住蔣旭然，轉身的時候蔣旭然忽然朝她擠了一下眼。趙筱漾猛地瞪大眼，倏然轉頭。

“不要回頭，不要說話，不想被訓死就聽我的。”蔣旭然閉著眼裝死，還不忘壓低聲音吩咐趙筱漾，“走人，快點。”

趙筱漾頂著教官還有全班同學的面，戰戰兢兢架著高大的蔣旭然往醫務室走。她頭皮發麻，生平第一次撒謊，還是團夥作案。

走出操場，進了教學樓。周錚推開蔣旭然，擡手拉開迷彩服的拉鏈，罵了一句臟話道。“打游戲去。”

蔣旭然的嘴唇還有些白，卻絲毫不影響他的心情，“那這游戲的代價有些大，摔的疼死了。”回頭笑著看趙筱漾，“你厲害啊，演技真棒，淚說來就來。”

周錚淡淡看了眼趙筱漾。

趙筱漾被看的頭發都要豎起來了，又無力辯駁。她那是應激反應，哪裏是演技？她以為蔣旭然真出事了。

“這樣撒謊不好吧？”趙筱漾說。

“那你想回去跑步？”

烈日下的死亡跑步，趙筱漾確實不想經歷，趙筱漾抿緊嘴唇搖頭。

“那走吧。”

“去哪裏？”打游戲？

“去醫務室開個單子，下午請假。”

趙筱漾：“……”

這麽好開單子？

五分鐘後，蔣旭然拿著單子出來，“好了，我要去醫院做檢查。一個人走不出學校，需要兩個人照顧，你們看誰合適？”

周錚擡腿踢了過去，蔣旭然閃身避開，長手搭在周錚的肩膀上，“阿錚是右護法。”擡起下巴，“趙筱漾，欽點你為左護法。”

三個人就這麽明目張膽的走出了學校，趙筱漾的第一次翹課。

“你去哪裏？”蔣旭然沒有周錚那麽誇張騎著張揚跋扈的雅馬哈來上學，他的車是白色的小綿羊，“來，上車，然哥送你。”

周錚收起長腿，轟然離去。

趙筱漾遲疑片刻，坐上蔣旭然的車後排。“你們去哪裏？”

“網吧打游戲。”

趙筱漾沒去過網吧。

蔣旭然的腿很長，坐在小綿羊上，無處安放的長腿只能往後擠，趙筱漾抓著座位快滑下去了。“我不知道。”

“什麽？”蔣旭然回頭。

趙筱漾說，“我不知道要去哪裏。”

學校和家，她只有這兩個地方。

逃課這兩個字湧入大腦，她就心驚膽戰，手心冒汗。這不是她該做的事，可她在進行中，她擡頭看蔣旭然被風吹亂的黃頭發。

二十分鐘後他們到網吧，蔣旭然把錢遞過去，“兩臺機器。”

網吧裏有人抽煙，味道很大，趙筱漾咳嗽了一聲，蔣旭然把卡片遞過來，“隨便找臺機器，玩你想玩的。”

“未成年也可以？”趙筱漾瞪大眼。

單純到這個地步，已經有些傻了，蔣旭然問， “你是真沒來過，還是耍我玩？”

趙筱漾的臉瞬間通紅，蔣旭然著急打游戲，說道，“我先去找位置了，你隨便坐。”說完他就大步離開，趙筱漾找了靠窗位置的電腦按照提示試探著輸入賬號密碼。

趙筱漾很少用電腦，感覺很新奇。她打開瀏覽器，戴上耳機，搜索高中數學在線講課，點擊播放。

蔣旭然打開游戲登陸組隊，周錚的聲音從耳機裏傳過來，“她呢？”

“你後面。”蔣旭然選擇人物，換了套衣服說道，“趙筱漾的乖是不是裝出來的？裝哭裝的多像，根本不像初犯。”

聊天軟件提醒彈窗跳出來，系統：來自阿錚的視頻通話。

“坐這麽近還要視頻？”

蔣旭然不知道周錚玩什麽，打開視頻，攝像頭裏沒有出現周錚，而是後面一排。

“要我看什麽？”蔣旭然又登入游戲，進入備戰模式。

“她的電腦屏幕。”

蔣旭然迅速切出游戲，點開視頻放大，趙筱漾是和周錚背對背坐。攝像頭能拍到趙筱漾的一半屏幕，隱約能看到標題，高二數學講解。

“書呆子會裝哭？”周錚說，“她那是應激反應，以後你再做這種事提前給她提示，不然就她的智商GET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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