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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5回家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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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明就是激動加興奮嘛。

“娘這輩子第一回見著皇帝老爺和皇後娘娘呢,你說將來要是有一天咱們回村了,娘要是把這事兒跟村裏的人一說,得有多少人羨慕咱們啊?”春二娘光是想想那個情景,覺得臉上有光。

靠山村孟彤還真想過要回去,畢竟牛背山可是一座純天然的藥草庫,有些藥草和毒物別的地方還沒有,想要用還真得回牛背山收集才成。

“會有機會的,將來咱們回村時,您就講給陳大娘她們聽,讓她們也跟著高興高興。”孟彤笑著起身走過去,目光越過春二娘望向了遠處青石磚道上。

開道的數百禦林軍此時已經全都下了馬,牽著馬豎立在青石磚道的兩邊,皇帝的儀仗和近二十個宮女或手提花籃,或手提熏香爐,一路灑花熏香走在前頭,為皇帝的禦鑾開道,直到走到銘書樓前才停下往兩邊散開。

皇帝的禦鑾也是一路駛到了銘書樓前才停下來,不過皇子公主們的車駕就沒這待遇了,早早的就被禮部的官員給攔停下來,請下了馬車。

許文軒站在銘書樓前的臺階上,往四周看了看,便著尖嗓子高喊道:“皇上,皇後駕到,跪——”

這一刻,四周聽不到半句人聲,只餘衣料的摩擦聲和跪地聲齊整劃一的傳來,緊接著,山呼海嘯般的呼喊聲仿佛像是預先演練過的一般,整齊的響起,“恭迎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孟彤沒敢怠慢,連忙一邊示意眾人,一邊拉著春二娘在護攔前跪下磕拜。

看棚的護欄也不知為了節省材料,還是有意為之,是用三根粗竹桿橫向綁住固定的。如此做雖然不會遮擋住看棚裏的人往外看的視線,卻也讓看棚裏的情景讓人一覽無遺。

也因此她們在看棚裏跪沒跪?跪的虔誠不虔誠?從外頭是完全可以看清楚的。

孟彤雖然不怕皇帝會為這麽點兒小事找她麻煩,不過她畢竟不是獨身一人,這種沒必要的麻煩能省則省。皇帝畢竟是一國之君,她可以在心裏不以為然,但表面上的尊敬是必須要有的。

直到眾人的恭迎聲落下,禦鑾的簾子方才被掀了起來,皇帝踏著腳墊走下禦鑾,還很有風度的回身扶了皇後一把,等皇後腳踏實地的站在地上,他才沖許文軒一揮手,帶著人進了銘書樓。

許文軒一甩手中的浮塵,尖著嗓門兒叫道,“宣皇上口諭:眾卿平身!”

四下裏山呼海嘯般的聲音立即又響了起來,“謝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謝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孟彤跟著草草的念完,扭頭一看春二娘還很虔誠的趴著,連忙拍了拍她,“娘,可以起身了。”

“啊?這就完啦?”春二娘一副不在狀態的模樣,茫然的擡頭看了眼孟彤,又扭頭往皇帝的車鑾方向看去,“咦?皇帝和皇後呢?”

清風忍不住輕笑,“幹娘,皇上和皇後都進前頭那座銘書樓裏去了,咱們剛剛已經參拜完畢了,趕緊起來吧,不然被人看到咱們還跪著,會笑話咱們沒規矩的。”

這句話對春二娘無疑是最有效的,“啊?那咱們趕緊起來。”

“娘,您小心著些。”孟彤好笑的瞪了清風一眼,一邊扶著春二娘起身。

沒有看到皇帝和皇後的真顏,春二娘心裏多少還是有些遺憾的,她翹首往銘書樓前的青石道上看了又看。

看著那些威風淩淩的站在道路兩邊的軍士;看著那一個個站在馬車邊上,長得玉樹臨風,穿著明黃衣服的年輕男子們被人簇擁著;不還那跟著一大群丫頭婆子,穿著華麗的盛裝,滿頭珠釵環繞的年輕女子們。

“彤彤啊,那些站在馬車邊上的人,都是皇上的兒子和女兒嗎?”春二娘扯了扯孟彤的衣袖,壓著聲音跟做賊似的道,“皇帝的兒女可真好多啊。”

孟彤雖然覺得好笑,卻仍是配合的壓著聲音悄聲回道,“娘,咱們皇上的子嗣已經算是少的啦,咱們大周朝以前還有位皇上生了一百多個兒女呢。”

“啊?是嗎?”春二娘楞楞的看著遠處的那些皇子公主,腦子裏還在想著一百多個兒子會是什麽光影,就聽背後傳來青碧的笑聲。

“夫人,主子,韓舍人,韓公子和韓夫人到了。”

春二娘立即斂了笑轉身看向樓梯口,便見青黛上來之後,接著上來的是韓來慶,接著才是一個蓄著青須,身形消瘦的中年男子,然後是才是一名三十多歲的貴婦。

韓敏之一見這看臺上站著這麽多人,不由微微驚訝了下,待看清這裏只有孟彤一人穿著書院的常服時,便抱拳向孟彤深深一禮,“臣,韓敏之見過解憂公主。”

才上樓的韓夫人都還沒看清眼前站著些什麽人,被丈夫這麽一行禮,也連忙曲膝蹲了下去。“臣婦韓柳氏,見過解憂公主。”

孟彤連忙笑著上前扶起韓夫人柳氏,道,“韓大人和夫人無需多禮,我與來慶本是極好的朋友,若不是我得天之幸,被皇上冊封為了公主,今日本該稱兩位為伯父伯母的。”

孟彤這話說的誠懇,韓敏之和柳氏聽得心裏舒坦,忍不住都微微一笑,嘴中卻是連道不敢。

韓來慶上前扶住柳氏,笑著為她和韓敏之介紹道:“爹,娘,這位就是孟夫人,旁邊這位是公主的弟弟孟清風。”

507寒暄

兩方人這才互相寒暄起來。

柳氏直到這時才有空擡頭,認真打量起對面的人來。

孟彤等人今天的排場自不必說,一行近三十來人,除去青海在海邊看顧馬車之外,其他人都在這邊了。

宮嬤嬤和王嬤嬤原就出自皇宮,兩人光是站在那裏的氣質都是與旁人不同的;阿喜娘子沒到淩一手下做事之前,曾經是丞相府的管事娘子,那一身的氣拋自也不用多說。

剩下的除去侍梅,青揚,青月等人全都是殺手出身,原本要學的東西就雜,再加上這幾天被宮嬤嬤和王嬤嬤揪著學了幾天規矩,說是護衛丫頭,可就宮嬤嬤給幾人安排的衣裳,說他們是小姐、少爺都不為過。

最讓柳氏和韓敏之驚訝的是孟彤、春二娘和清風的相貌。洛陽城裏關於解憂公主的身份,早就已經傳遍了,人人都知道她來自民間,還是個泥腳子出身。

照理說常年耕種的人,應該是又黑又瘦的,可看看身前的這三人。

孟彤的膚色雖然不算很白,可也嬌俏甜美,清風的五官則是精致貴氣,就算是春二娘這個做娘的也是清秀可人,肌膚白嫩,一點兒看不出老態,若是不說三人的關系,根本就看不出她已經是兩個孩子的母親了。

夫妻倆心裏吃驚,臉上卻都帶上了親切的笑容。

清風很自覺的把韓敏之請到旁邊喝茶,柳氏則快步上前,熱情的拉住春二娘的手,笑道:“早就聽我們家來慶說起過與公主交好的事情,聽說夫人和公子都住在開封,我也就沒敢冒上上門拜訪,如今夫人到了洛陽,以後少不得要上門叨擾一二了。”

春二娘靦腆的笑道:“您太客氣了,是我該上門拜訪才對,我們家彤彤以前沒少得韓少爺的照顧……”

柳氏是個精明人,她在家沒少聽兒子說春二娘的性格和孟彤對母親的維護,此時一見春二娘,便知道這確實是個極為單純的婦人,於是便盡量挑著些春二娘會感興趣的話題說。

春二娘見柳氏願意與她親近、說話,心裏也極為高興,一下就接受了她。

兩人雖然都是第一次見面,彼此之間卻似乎並沒有什麽生疏感,幾句話就說到了一塊兒去,倒是把邊上的人全都晾在了一旁。

孟彤之前還怕春二娘會怕生不習慣,此時見了兩人跟親姐妹似的親親熱熱的說著話,不由面色古怪的用手肘捅了捅韓來慶,低聲問他,“你來之前給你娘灌了什麽迷湯了?看把我娘哄的,我還從沒見過她對第一次見面的人如此親近過呢。”

“咳咳!”韓來慶幹笑不語,心說:他總不能告訴孟彤,他平時回家都會將最近發生的一些他認為重要的事情,事無具細的全都說給父母聽吧。

孟彤也沒想從韓來慶身上得到什麽答應,見兩名婦人旁若無人的聊得熱鬧,便連忙插話道:“韓夫人,娘,你們先聊著,我和來慶先去考場準備了。”又轉頭對清風道:“清風,你好好招待韓大人。”

清風笑著點點頭,道,“阿姐,你放心去就是了,這裏有我呢。”

考場裏此時已經非常熱鬧了,大半的學生都已經到場,但因為時辰還沒到,所以眾人都不拘的散亂坐著閑聊,甚至還有人的書童和丫環捧著茶水點心來回穿梭。

孟彤看得直搖頭,“這哪裏是來比試的?這些人其實是來郊游的吧?”

“你是第一次見,所以才會有此感觸,我都已經見怪不怪了。”韓來慶在旁忍著笑道:“幾位院長其實也想過禁止的這種事的,只不過書院裏的一些人身體特別嬌弱,要是因為口渴了沒水喝,餓了沒東西吃而渴暈餓暈了,書院不好交代,所以也就只能聽之任之了。”

孟彤搖搖頭,什麽也沒有說,在考場的西側隨便找了個空位坐了下來。

韓來慶卻沒有坐下,而是站在那裏四處看了又看,突然,他似看到了什麽人,笑著擡手沖遠處揮了揮。

孟彤笑問,“是牧波他們?”

“嗯!”韓來慶走到孟彤旁邊的坐位上坐下,笑道,“他們也的看棚也在西側這邊,只不過他們的看棚是在一層,離你的看棚倒還有一段距離,朱燦好像也在他們哪兒。”

“等考完第一場,問問牧波他們方不方便過去打招呼吧。”洛陽城的勢力盤根錯節,她這個貧民公主原來是被歸為胡清雲一派的,現在被皇帝封了公主,聽胡大師兄說,現在大家都在觀望,反而弄不清楚她屬於哪一派了。

若是牧家人不歡迎她,牧波和牧江自然就不能怪她不給面子了。

“啊,解憂公主,可算是找到你了。”一道歡快的聲音響,孟彤扭頭看去,就見張輕輕像只花蝴蝶似的跑了過來。

“師姐找我何事?”孟彤笑看著自動占據了她左側位置的張輕輕。

“也沒什麽事。”張輕輕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的書法也不好,這不是找你好有個伴兒嘛。”

這是料定了她寫的字難看,打算找她做個伴兒,等試卷收上去,夫子改卷時,看到兩個寫狗爬字的,不會太過生氣的意思嗎?

孟彤哭笑不得的側身指了指右手邊的韓來慶,道:“可他的書法很好啊,咱倆坐一塊兒,到時候被他一比,會不會連青竹令都拿不到了?”

“哪可怎麽辦?”張輕輕一聽,眼睛都瞪圓了,“要不這位師兄,你再另外找個地方自己一個人坐成不成?你說你的字都寫這麽好了,擠在我們這些寫不好字的人中間,算是怎麽回事呢?”

這下輪到韓來慶哭笑不得了,“這位師妹,我想我坐在這裏,應該也影響不到你什麽吧?今日改卷的全是從翰林院抽調過來的庶吉士,以那些人的功底,只要你端正書寫,相信過關應該不會有什麽問題的。”

“你說的輕巧。”張輕輕苦著張臉嘟喃著,正想再說些什麽,卻聽耳邊一道聲音道:

“你們在說什麽呢?哎?這人是誰?”朱燦吊兒郎當的走過來,一見坐在孟彤身邊的張輕輕便道:“公主,這是你朋友?”

508有情況

孟彤笑著點頭,“是啊,這是我同班的師姐張輕輕。”

“啊,原來是輕輕師妹,公主的朋友就是我朋友,我叫朱燦。”朱燦非常豪氣的一指身後的牧波和牧江,道:“這是牧波、牧江。”

牧波和牧江朝張輕輕友好的抱了抱拳,笑稱了一句“張師妹”,便各自在孟彤的前後坐了下來。

朱燦這一看,才知道大事不妙,“咦?你們都坐了,我坐哪兒啊?”

他看向坐在孟彤左手邊的張輕輕,那原本可是他的位置呢。

“噗~~”眾人齊齊噴笑。

張輕輕微紅了小臉,卻就是不移地方,反而可憐巴巴的看著朱燦,看得朱燦都不好意思了。

“算了算了,我就坐這兒吧。”朱燦故作大方的揮了揮手,就在張輕輕的前面的空位上坐了。

“朱師兄,你真。”張輕輕立即雙手捧心,對朱燦做崇拜狀。

朱燦難得的紅了臉,摸著頭嘿嘿傻笑。

“咦?”孟彤看著兩個人的互動,心說:有戲啊。她忍不住就露出了一個暧.昧不明的笑容。

“怎麽了?”牧波轉過身來看孟彤。

孟彤向一旁呶了呶嘴,低聲道,“自己看。”

牧波和牧江立即齊齊扭頭看去,就連坐在孟彤另一邊的韓來慶都伸長了脖子,探頭去看。

那邊的張輕輕突然轉過頭來,見幾人都在看著他們這邊,不由好奇的問:“你們在看什麽呢?”

牧江笑道,“自然是在看一件有趣的事啊?”

張輕輕立即轉頭往四下看了看,一臉好奇的問,“什麽有趣的事?”

牧波和孟彤三人交換了個意味深長的眼視,才笑瞇瞇的道,“這是一件有可能會關系到我們的荷包的要大出血的事兒。”

朱燦一聽,立即半爬到席案上傻傻的接腔,道:“什麽荷包大出血的事兒?你們在說什麽事兒?”

幾人頓時哈哈大笑,韓來慶很厚道的忍著笑,道:“你別聽他們的,這其實是件人生大事,你們以後就會明白了。”

“什麽人生大事?欺負我腦子笨是吧?還搞得神秘兮兮的?”朱燦一臉的不滿。

偏偏張輕輕還在旁搭腔道:“我也沒聽懂他們在說什麽?敢情他們就是在欺負我們倆呢。”

朱燦頓覺找到了知音,拍著案席對張輕輕道:“咱們別理他們,他們不告訴咱們就不告訴,師妹你放心,以後有師兄我罩著你,他們誰要敢欺負你,你告訴我,師兄一準給你報仇。”

“嗯嗯!”張輕輕興奮的直點頭。

孟彤幾個忍笑忍到肩膀抖的根本停不下來。

“鐺鐺鐺——”鐘聲一響,本來還散坐在四周的學子們連忙跑進考場,搶占席位。

孟彤幾個連忙斂了玩笑之意,端正坐好。

隨著鐘聲九響之後,銘書樓前的第一層的看棚裏,頓時站起一個人來。

“啊,那個不是洪副院長嗎?”張輕輕低叫出聲。

孟彤定晴望去,那站起來的人可不就是洪志民嗎?

不過那看棚裏可不只洪志民一人,還坐著書院的另外兩位院長以及書法課和樂音課的兩位夫子。

“皇家書院的學子們,我們書院的七夕大比現在就要正式開始了,第一場比的是書法,請各位學子端正坐好……”

沒有這個領導那個領導長篇大論的講話,只有簡潔到形同沒有的開場白,洪志民此舉倒是讓孟彤有些刮目盯看了。

讓孟彤最驚訝的還是皇帝,來了皇家書院竟然也露個臉,說句話激勵下一眾學子,倒真是任性的很。

“……仆役們會給你們送上統一的筆墨硯臺,等一切就緒之後,將有皇上宣布書法大比的內容。”

洪志民的話聲一落,考場四周頓時發出一陣陣不敢置信的低呼,緊接著便有人忍不住交頭接耳幾起,這樣的行為仿佛會傳染一般,很快就擴散到了整個考場。

孟彤扭頭四望,幾乎人人都在低聲討論著皇帝出題的事,整個考場都被這種“嗡嗡”聲給吞沒了。

孟彤向韓來慶“噓”了一聲,不解的用口型問他,“怎麽回事?”

韓來慶看了眼遠處看棚裏的洪志民,見副院長似乎已經講完話了,這才傾身過來低聲道:“以前大比的考題都是夫子或院長定的,皇上和皇後每次過來只負責觀比,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要親自出題過。”

孟彤心說:皇帝出題就出題唄,這有什麽大不了的。

不過看著四周學子們臉上又驚又喜的表情,孟彤忍不住也打量了下自己四周的小夥伴,發現幾人的情緒似乎都有些激動,於是便什麽都不說了。

大家的出發點不一樣,站的高度不一樣,看事情的角度也不一樣,她要是讓大家別大驚小怪,反而容易成為眾矢之的,得不償失。

皇家書院不愧為貴族書院,數隊仆役很快就把筆墨紙硯擺了上來。

等仆役們一從考場退出去,學子們便自覺停下了交談,全都聚精會神的盯著幾位院長所在的看棚,靜等洪志民宣布考題。

等看到許文軒帶著兩個太監出現在看棚前,洪志民等人齊齊走出看棚迎接。

孟彤忍不住跟一眾學子們一樣秉住了呼吸,緊張的看著洪志民從許文軒手裏接過明黃色的聖旨,打開後翻轉過來,面向一眾考生大聲念道:“論盜賊入室,該如何應對?”

“啊??!”不只是在場的考生,就連看臺上的考生父母也都傻眼了,這算什麽考題?

若說考場上只有男學生,皇上出這樣的考題考學子倒也就罷了,可這考場上還有如此多的女學生,用這樣的考題考女子,如何使得?

再說考場上的學子不是出身簪纓世家,就是功勳大臣之後,就他們這樣的家底,要是能讓盜賊闖入女眷的閨房,還不如買塊豆腐一頭撞死算了。

皇命大如天,不管一眾學子和學子的父母如何嘩然,考題既然已出,考生就得照著這個題目比試。

許文軒尖著嗓門,沖一眾考聲叫道:“書法大比時間一個時辰,現在正式開始,點香!”

509考場百態

整個考場倏地一靜,然後大部分學子都有了動作,紛紛倒水硯墨,提筆書寫起來。當然,這裏頭絕大多數是男學子,女學子只有寥寥幾人。

孟彤正是這幾人之中的一個,張輕輕本來也是一臉傻傻的,見孟彤動手硯墨了,連忙以袖掩面,低聲問孟彤,“公主,你知道這個該怎麽寫嗎?”

孟彤不答反問,“小偷進了你家,你家裏又有人,你會怎麽做?”

張輕輕脫口而出,“叫上丫頭婆子,打死他!”

四周聽見的幾人全都忍不住笑了,孟彤亦笑道:“你看,你不是知道答案嗎?”

張輕輕自得的笑了,可笑了一會兒她又遲疑了,“這樣寫會不會太不矜持了?畢竟咱們都是女孩子,太粗魯了會不會不太好?”

孟彤對她笑出八顆愉快的小白牙,道:“你知道我是學醫的,醫毒不分家,我正缺個人試藥,要真有小賊跑到我家去,我是求之不得的。”

張輕輕看著孟彤甜美的笑容,也沒把她的話當真,牧波幾個一聽這話,卻全都機靈靈打了個寒顫。

他們是切身體會過孟彤醫術的人,特別是他們曾經親眼目睹了原胖子從胖子到瘦子的全過程,那從早瀉到晚,還只能吃幾片水煮松菜葉的日子,想想都讓人毛骨悚然。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看臺上觀比的一眾學子的父母親友全都提著一顆心,眼睛一瞬不瞬的緊盯著考場,而銘書樓上的皇帝皇後以及一眾皇子公主們,此時卻正玩味的看著考場上一眾學子露出來的百態。

面對這個考題,真正能立即提筆書寫的只有極少數,大多數女學子都在蹙眉深思,少部分男學子在抓耳撓腮,絞盡腦汁的皺眉思索。

“嘖嘖嘖,看看那些學子們的苦腦樣兒,父皇這考題出得刁鉆,可是害苦了不少人呢。”高陽公主懶洋洋的搖著團扇,斜睨著一臉得意洋洋的皇帝,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

高陽公主是皇帝的第一個女兒,生母是貴妃榮明月,身為大周的長公主,高陽公主的地位就是比起一眾皇子都毫不遜色。

“朕出此題就是要看看我大周還有多少血性男女。”皇帝放下手裏的茶盞,起身走到窗前,指著不遠處的考場,道:“我大周傳承了一千多年,就是你們這些皇子公主都少了一股銳氣,更別說是這些大臣的子女了……”

皇帝此話一出,整個樓裏頓時鴉雀無聲,所有的人都閉上了嘴,扭頭看著皇帝。

“朕平時沒少聽底下人報怨,說誰家的兒子把誰家的侄子的給打了,誰誰家的兒子又欺男霸女了,聽得多了連朕自己有時都會以為,這些大臣之後個個好勇鬥狠,武功高強了。

可每當大周一有戰事,朕看著滿朝頭發花白的臣子,都不知道該找誰掛帥出征好。溫溫吞吞的七夕大比,看了這麽多年朕已經看膩了,朕如今就要看看這些高官之後,還有沒有一點血性,還值不值得朕如此大力的培養。

若是他們全都是一群只知道吃喝玩樂的敗家子,那朕還開這皇家書院做什麽?嫌銀子多了燒手嗎?”

皇帝這話聽著像是抱怨,可這話裏透出的信息卻讓幾個皇子和公主都不約而同的警惕了起來。

皇帝提到了戰,提到了血性,也提到了自己無人可用。

也就是說,皇帝想通過這次的七夕大比,從高官子弟裏提拔一批可用之才。

而那些通過各種門路進入皇家書院混吃等死的學子,只怕就有難了,因為皇帝明顯已經透露出了要收拾這批人的意思。

聯想到那個剛被皇帝提拔起來的,事先毫無征兆,仿佛從天而降的金吾衛左衛上將軍,再想想最近皇帝動作不斷,被打入天牢,查抄了家產的那些各部大小官吏,眾人似乎都嗅到了一股風雨欲來的味道。

高陽公主聰明的不置一詞,只垂眸站著,聽皇帝絮叨。

“你們別小看朕的這一道題,這道題能看出的東西多了。”

大皇子周元佐立即上前恭維道,“父皇之睿智,自然是兒臣等人所無法企及的,兒臣只怕今日的這些學子也難明了父皇的良苦用心,若是到時候送上來的答應不盡如父皇之意,還望父皇莫要心焦,千萬保重龍體才好。”

此話一出,二皇子周元佑握拳就唇,輕輕咳嗽了一聲,掩住了微微翹起的嘴角。

周元休則很是無奈的垂下了頭。

大皇子周元佐在皇帝面前極盡賣乖討好之能事,可這翻話聽著是好聽,卻是拍馬屁拍在了馬腿上,完全適得其反了。

皇帝明明都說了要借這次皇家書院大比的機會,找出幾個可用之才來,周元佐偏要說什麽不盡如人意,莫要心焦的話。

這邊大比的結果都還沒有出來,他就說這話,聽著像是在安慰皇帝,卻帶著太過明顯的詛咒暗示之意,擺明了就是在跟皇帝對著幹,如此行徑還想討好皇帝?

就連在場的幾個公主看著,都不禁在心底搖了搖頭,默默的罵了個“蠢”字。

拍馬屁也不看看這是什麽場合?

這樣的人,要不是有皇上寵著,又怎麽可能和周元佑這個皇嫡子鬥得齊虎相當呢?

皇帝雖然也聽得一肚子火氣,只不過他需要扶持這個兒子與次子鬥,所以不得不忍著氣,給大兒子幾分臉面。

兩個時辰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

考場前的香一燒完,收卷的鐘聲便“鐺鐺鐺”的響了起來。

孟彤幾個早就寫完了,就等著鐘響收卷了。

但考場裏還未完成的男女學子,卻比比皆是,這震蕩心神的鐘聲一響,不少人都慌了神,有幾個人甚至不小心連硯臺都打翻了,染得試卷都沒完看了。

仆役們上前收卷時,那些學子就是再想臨時抱佛腳,也不得不一臉懊惱的停了筆。

“你是怎麽寫的?我引用了……”卷子一收上去,整個考場頓時就熱鬧了起來,人人都找自己相熟的人攀談起來。有人侃侃而談,有人一臉懊惱之色,有人臉現得意,更有那自信的人已經在與人互相恭賀了。

510笑瘋了

朱燦半個身體爬在張輕輕的案桌上,探頭問孟彤,“公主,您那卷子是怎麽寫的?”

孟彤轉過頭,不答反問,“你是怎麽寫的?”

朱燦一臉得意的挺起身體,擼著兩邊的袖子,笑道:“我是這麽寫的:有偷兒入室,被我曉之,我輪起椅子,劈頭就給他一臉,他若躲之,我還有桌子……”

“噗——”牧波和孟彤幾個直接笑噴了。

朱燦瞪著笑得東倒西歪的幾人,不滿道:“你們笑什麽?我還沒說完呢?”

牧波捂著扗子忍笑,道:“我笑我們的,你繼續說你的。”

朱燦聽了覺得有理,便“哦”了一聲,繼續道:“桌子若再砸不中,我還可以掀腳踏扔之。”

“哈哈哈,這個太絕了。”張輕輕捂著肚子,笑道:“腳踏要是再扔不中,你是不是要換扔博古架上的擺件了?”

“那哪兒成啊?我房間的博古架上擺的可都是好東西,拿來扔一個偷兒?”朱燦瞪著眼,當真想像了下自己拿博古架上的擺件扔人的情景,頓時覺得自己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那博古架上擺的可都是價值連城的古董玉器啊,摔掉一件都要了他的老命了。

“你說我拿桌子、椅子都砸不中的人?我拿博古架上的擺件就能砸中那小偷兒了?”朱燦問的認真。

張輕輕原本也覺得好笑,不過見朱燦的表情一點兒沒有玩笑的意思,倒也不好意思笑了。想了想,她也認真建議道:“你房間裏應該有臉盆架和屏風什麽的吧,那個大點兒,你可以扔那個。”

“噗——”這兩人簡直就是絕配的相聲搭子,孟彤已經笑得快喘不過氣來了,她擦了把額上笑出來的汗,正想招呼兩人別說了,結果朱燦又來了句,“要是臉盆架和屏風都扔完了,還砸不中怎麽辦?”

“咳咳咳——”韓來慶直接笑茬氣了。

這倆腦子不繞彎的實誠孩子,湊到一塊兒實在是太可樂了。

孟彤笑著低聲起哄,“朱燦,為了你的生命安全,你還是舍棄你博古架上的那些擺件吧。”

朱燦一聽,頓時一臉的糾結,憋了半晌才道:“哎你說,我要是扔出去一個玉器擺件,那偷兒要是識貨,接著了還沒什麽,要是那孫子不識貨,躲了,那擺件掉到地上不得摔得稀碎啊?”

“哈哈哈……”孟彤幾個趴在案桌上,忍笑忍得肚子都快抽筋了。

朱燦沈浸在失去擺件的想像裏,雙手捧著胸口,一臉的扭曲。“哎喲,我的心哦,光用想的我就肉疼啊。”

“要真是那樣,還真的挺可惜的。”張輕輕悻悻然的點了點頭。

“你還同意?”牧波笑到手指都在顫,指著朱燦猛吸了幾口氣,才勉強吐出幾個字 來,“你,你就是個要錢不要命的。”

朱燦完全不能理解孟彤幾個在瘋笑什麽,“我說你們幾個別笑了行不行?我在可是很嚴肅的跟你們討論試題呢。”

韓來慶連忙斂了笑,咳了兩聲,繃著臉點點頭,道:“你繼續說你的,我們聽著呢。”

“這才對嘛,我在說正經事知道吧。”得到了韓來慶的支持,朱燦神氣活現的仰了仰頭,頓了頓就又說起了自己那沒說完的答卷,“可惜我卷子上沒洗臉盆和屏風寫進去,主要是當時太緊張了,沒想到。”

“噗——”幾人好不容易抑制住了笑意,又再度笑噴了。

張輕輕回頭看了看趴在席案上抖啊抖的四人,決定不理這四個笑不停的家夥,扭頭輕聲問朱燦,“那你卷上是怎麽答的?”

朱燦道,“我是照實寫的,主要是我實在舍不得扔我那些寶貝物件兒,所以我就寫:桌椅扔完,仍不敵,送賊一禮,送走之。怎麽樣?我這卷子寫的不賴吧?”

“哎喲我的媽呀!”牧江感覺自己快要忍不住爆笑的沖動了,他壓著聲音痛苦的哀嚎,“我真的不行了,到底什麽時候能走啊,再不走我就要笑死了。”

朱燦一臉莫名其妙的看了看他,又看向其他瘋笑的三人,道,“真不知道你們在笑什麽?你們看看人家,探討試題多嚴肅,再看看你們,一個兩個都跟吃錯藥了似的,都在瘋笑什麽呢?”

“是我們的錯,慚愧慚愧。”孟彤勉強忍不住了笑,擦了擦笑出來的眼淚,道,“主要是我們沒想到,打不過還可以收買之,噗~~咳咳,我慚愧哈哈哈……”

“你慚愧你還笑?!”朱燦一臉“拿你們沒辦法”的無奈樣兒,道:“我主要是覺的扔了桌子、椅子都沒制住偷兒的話,你說我再沖他扔啥有用?扔壞了還不得花銀子買啊?我不如直接送他點銀子,或是他看上什麽,讓他拿了趕緊走不就得了嗎?”

牧波邊笑邊點頭,“對,你說的對。”

牧江舉著大拇指,也是連連點頭,“說的太有道理了。”

朱燦得意的翹了翹嘴角,追問,“那你們是怎麽寫的?”

孟彤眼明手快的一指張輕輕,“張師姐先說。”我們還需要再笑一會兒。

被點到名的張輕輕看了看左右,有些靦腆的道,“我就是按公主之前提示的寫的,我院裏有兩個守門的粗使婆子,一個教養嬤嬤,一個管事嬤嬤,兩個大丫頭,兩個小丫頭,還有四個院裏管灑掃茶水的丫頭。

有這麽多人在,我再給她們每人發一根大木棒子,難道還打不過一個小小毛賊?”

孟彤與牧波四人都驚到了,心說朱燦和這位張輕輕小姑娘還真是心有靈犀啊,連想法都一樣兒一樣兒的。

孟彤唯一好奇的是,“張師姐,你還在院子裏隨時準備著大木棒子打毛賊的嗎?”

“噗~~”幾人再度笑噴。

韓來慶笑了出來之後又覺得這樣笑張輕輕不好,畢竟人家是女孩子,而且也不像跟朱燦這麽熟,於是連忙道歉道,“抱歉啊張師妹,我今天這嘴巴有點漏風……”

“噗~~”牧波指了指自己,“我也有點兒漏風。”

511皇上召見

牧江忍著笑道:“我也是,我也是。”

“沒關系的。”話雖這麽說,但張輕輕還是切身感受到了朱燦剛才那一刻的尷尬和莫名其妙。

“咳,我跟他們不一樣,我是真的慚愧。”孟彤趴在席案上,邊抹眼角邊道,“我都沒想到你們這麽有創意的辦法,我只說我有毒藥可以如何毒死毛賊,咳,真的太慚愧了。”

韓來慶立即舉手表示,“我也很慚愧,真的。”

張輕輕感覺孟彤幾人不說還好,他們越說,她感覺就更尷尬了,總覺得自己寫錯了似的。她不自然沖幾人笑了笑,就低下頭不說話了。

朱燦一見她這樣,立即湊過去安慰道:“你別覺得不自在,我們平時都是這麽玩鬧的,他們平時也經常抽瘋,不管我說什麽他們都笑,你習慣好了。”

朱燦說的無比自信,好像孟彤幾人都有病,需要人愛護包容一樣,搞得孟彤和牧波幾個全都哭笑不得。

偏偏張輕輕一聽他這話,還真就信了,高興的連連點頭,讓孟彤幾人也只能感慨一句這兩人總算是找到同類了。

其實對於這場書法大比,底子最弱的應該就屬孟彤了,她練毛筆不過兩年時間,就算經過了一個月的強化,也不可能比不得上牧波這些寫了十多年毛筆字的人。

所以她一開始心態就擺得很正,只求能順利過關,拿個青竹令就好了。

而像牧波、牧江和韓來慶幾個都是參加過幾次七夕大比,贏得過金竹令、銀竹令的。

他們對自己的字都有信心,就算這次考題有些出乎人預料,但書法大比總逃不過一個書字,再差也能拿個青竹令,總不至於當場丟醜。

因此幾人的心態也都很好。

至於朱燦就不用說了,他的字就是寫的跟狗爬似的,信心還是很足的,根本不存在沒有信心的問題。

玩鬧過一陣之後,幾人一邊低聲談笑著,一邊等大比的結果出來。

與考場上學子們考好了得意洋洋,考差了懊喪語一樣,在銘書樓的一樓,一百庶吉士也正拿著收上來的卷子或笑,或罵,或摔紙。

淩一一身銀白甲胄,握劍站在廊道上,目光淡淡的看著院子裏的花草,耳朵卻聽著屋內一眾庶吉士的低語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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