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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到家門口,滿院子的狼都騷動了起來。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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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彤說的雲淡風輕,陳大娘和大妞卻聽得忍不住唏噓。

可唏噓之後,陳大娘又開始犯愁了,女兒嫁了人就是別人家的人了,她要怎麽跟劉家人說,才能讓他們接受女兒晚幾年再生孩子呢?

這事兒要是一個不好,回頭劉家口頭上應了,回頭不照辦,她也沒折呀。

孟彤見陳大娘一臉為難的煩燥模樣,眼珠子轉了轉,湊到陳大娘面前笑道:“大娘,您也不用煩,俺教你一套說詞,包管劉秀才和他婆娘歡天喜地的答應讓大妞姐晚兩年抱娃,您看咋樣?”

225訂婚宴

想到孟彤一家三口被陳金枝逼成那樣,都好好的挺過來了。

趙家和邵家聯手把孟彤欺負成那樣,她都沒吃什麽虧。

陳大娘就相信孟彤是個有主意、有手腕的,自然而然也就忽略了她的年紀,對她的話深信不疑。

“哎喲,你這鬼丫頭,即然有主意還不趕緊跟大娘說說,你這是存心要急死大娘嗎?”

孟彤嘿嘿輕笑兩聲,拉著大妞的手,一本正經的道:“其實辦法很簡單,您只要把大妞姐現在每月賺多少銀錢的事,悄悄的告訴劉秀才兩口子,然後跟他們說一說劉二哥今後考科舉的事情和花費就成了。”

“這就成了?”陳大娘不敢相信事情能這麽簡單,一臉迷茫不解的樣子。

孟彤轉頭看向大妞,見她也是一臉懵逼的樣子,不由嘆了口氣,解釋道:“你們怎麽連這麽簡單的道理都不明白呢?”

“讀書科考舉可是很花銀子的,從考秀才到考進士,要從縣裏到州府再到京城,這一路上的盤纏和花用就不是個小數目。”

“再加上出門在外的吃穿用度,考試前後都要與同窗吃飯應酬聯略感情,這銀子花起來就更像流水一樣了。”

“那田氏是長房媳婦兒,劉志良要是能考個秀才,將來繼承了祖產,跟著劉秀才一起當個私塾先生倒也不愁什麽。”

“可劉康樂是個有才華的,他要是能一路往上考,沒有足夠的銀子可怎麽成?”

“若說劉康東出門在外的一切花用都用劉家公中的銀錢,到時拖累得一大家子人吃糠咽菜,那田氏今後對大妞姐和劉二哥還會有好臉色嗎?到時候要是鬧起來,兄弟感情都要鬧沒了。”

“所以大娘只要跟劉秀才兩口子說說大妞姐現在做女紅的收入,就說是一來是心疼大妞姐年紀小,怕她熬不住生產之苦,二來也是怕有了孩子之後,這來錢的生意斷了不說,家裏還添一張吃飯的嘴。”

“再說這幾年本該是劉二哥的緊要關頭,家裏要是有個孩子哭哭鬧鬧的,也影響劉二哥讀書溫習。”

“要知道這考科舉,耽誤了一次可就得再等三年的,人這一輩子有幾個三年啊?真要等到七老八十了才考上,人家到那年紀都得回家榮養了,誰還會讓你去當官兒啊?”

陳大娘聽得連連點頭,只覺得孟彤說的話句句在理,不由認真默記著孟彤說話,心底對於說服劉家也是信心大增。

“鎮上的和仁堂的錢掌櫃醫術高絕,大妞姐出嫁前,您就帶大妞姐去看看,讓錢掌櫃給開兩副方子,一副調養身子用,一副讓做成避子丸。”

“女孩子大多體虛宮寒,大妞姐一邊調養身子一邊趁著年輕多賺些銀子,如此一來,即能給劉二哥日後上京趕考籌備出銀子,等劉二哥高中了想要孩子也能立即生,豈不兩全齊美?”

大妞聽著也極為心動,其實說實話,她自己也都還是個孩子,雖然喜歡劉二哥,可要讓她現在就生孩子,她心裏也是極害怕的。

她忍不住拿眼去瞄她娘的臉色。

卻見陳大娘的眉頭緊皺著,道:“俺們莊戶人家的女兒哪個不是懷著孩子做活的?萬一劉家拿這話堵俺,俺要咋回啊?”

孟彤心說:劉家要是真這麽渣,那不嫁也罷。

不過大妞和劉康樂屬於打小就看對眼了的那種。

這事兒不以她的意見為轉移,她也不能做棒打鴛鴦的攪屎棍,所以這話是萬萬不能出口的。

想了想,孟彤道:“女子懷孕狀況各有不同,誰都沒法預料大妞姐有孕的時候,會有什麽反應。”

“再說俺也沒有危言聳聽,咱們做頭花和荷包生意也有近一年多了,現在鎮上其他的雜貨鋪子裏,已經有防造咱們舊樣式的頭花和荷包出現了。”

“現在咱們的生意之所以還沒有斷,是因為咱們的頭花和荷包,每月的款式都出的不同,而且現在料子用的也好,一般的人舍不得用那麽好的料子,不然咱們這生意早就斷了。”

陳大娘和大妞一聽這話,心下都不由有些急了。

現在每月好幾兩銀子的進帳,比家裏一畝地一年的收成都要好,這活計要是斷了,上哪兒再找這麽輕松又來錢多的活兒啊?

陳大娘頓時就都緊張了起來,她們這大半年靠做頭花和荷包,雖然也賺了幾十兩銀子了。

可大妞轉眼就要出嫁了,石頭又還小,日後用銀子的地方還多著呢,就是為了大妞日後在婆家的日子好過,也要趁著這生意還能做的時候,多賺一點兒是一點兒。

陳大娘咬了咬牙,當機立斷道:“那等過幾天,俺就帶上點東西去找劉秀才的婆娘嘮嘮。”

孟彤笑著點點頭,轉頭看著臉上難掩喜色和嬌羞的大妞,心裏微微松了口氣。

她不知道自己這樣做,會不會對大妞和劉康樂的感情有影響。

不過她倒底是不忍大妞才十三歲就要懷孕生子。

在現代社會,十三歲還只是個小學生呢,身體骨架都還沒有發育健全。

這樣的年紀就要懷孕生子,要是有個萬一,後悔可就來不及了。

“石頭娘,飯菜都好了,可以開席了。”

陳大娘原本還想跟孟彤說什麽,聽得外頭這一聲喊,也就只能做罷了。

“行了,彤彤跟大娘出去吃酒席吧。”陳大娘笑著拍拍孟彤,又對大妞道,“大妞,你今天得回避,娘一會兒把飯菜給你端屋裏來,你就在屋裏吃啊。”

大妞紅著臉,輕輕的嗯了一聲。

孟彤跟著往外走了幾步,又回頭沖大妞小聲道:“大妞姐,俺一會兒給端肉來。”

大妞難掩興奮的擡頭沖孟彤甜甜一笑,點了點頭。

陳家中午做的酒席,按背山村的標準算是超豪華陳容了。

酸菜雞、鹵鴨肉,紅燒魚,豬頭肉,黃豆燉豬蹄,五花肉燉土豆,涼拌黃瓜,雞蛋炒韭菜,紅燒茄子,炸茄盒,以及一大盤甜瓜。

定婚這日的酒席辦的好,也代表了陳家對劉家這一門姻親的滿意和看重。

226宴畢

媒人和劉志良兩口子看到這一桌子的雞鴨魚肉,眼睛都快挪不開了。同時三人感覺到自己等人被陳家看重,心裏也都極為高興,。

陳大叔為今天這頓飯,還特地去鎮上花了二兩銀子買了一壇好酒。

飯桌上的氣氛極為熱烈,陳大叔和陳大娘一個勁的給媒人和齊志良兩口子夾菜、勸酒。

媒人和田氏卻盯上了孟彤,一個勁的對她問東問西,什麽最近有沒有上山啊?

牛背山上倒底長啥樣啊?

野獸多不多啊?

最近又打了啥獵物啊?

賺了不少銀子吧……

孟彤被問的一個頭兩個大,偏那媒人說話極有技巧,一邊問孟彤一邊還跟孟大和春二娘誇孟彤。

直把向來內向、沈默的孟大和春二娘哄得笑容滿面,連連客氣的給兩人夾菜、勸酒。

看到這情況,孟彤就是想溜也不能溜,只能乖乖坐在一邊僵笑著做陪,一邊半真半假的答著媒人和田氏的話。

一頓飯吃下來,算是賓主盡歡。

等把酒足飯滿的媒人和劉志良夫妻倆送走。

陳大娘招呼來幫忙的幾個嬸子和小媳婦,重新整了一桌子菜,把屋裏的大妞和石頭也一起了叫出來,大家重新坐了一桌開始吃酬謝酒。

孟彤見幾個嬸子在調侃了大妞,又誇了陳大叔和陳大娘出手大方之後,都紛紛把目光轉到了她身上。

已經飽受了一個時辰被迫陪聊折磨的孟彤,寒毛都豎起來了。

轉頭看到孟大臉上已經有了疲憊之色,孟彤擔心的同時,也大大的松了口氣。

她連忙站了起來,沖幾位碎嘴嬸子和陳大娘陪笑道,“嬸子、嫂子們見諒,大娘,俺爹到時間該回去吃藥歇午覺了,俺們就先走,你們大家吃好喝好啊。”

“咋現在就要走啊?再吃兩口唄!”眾人紛紛出聲捥留。

孟大也確實撐不住了,不過他也太高興了,他長這麽大,從沒像今天這樣受有歡迎被人誇獎過。

因為太過高興了,所以既便覺得累了,他也一直強撐著,只是撐到現在也已經到了極限。

再不回去躺歇著,他怕自己就是當場暈倒了。

別人大喜的日子,他要是在人家家裏暈倒,也未免太過晦氣了,那樣太失禮,不好。

“俺這身子不爭氣,多坐一會兒就坐不住,掃了大家的興致,實在是對不住。”孟大撐起笑臉,沖眾人拱手做揖,卻是身體一晃,差倒點兒往前栽倒。

一邊的陳大叔連忙伸手將他扶住,一邊道,“大兄弟說的這是哪兒的話,你身子骨弱,這事兒大家都是知道的,有啥好對不住的。”

“就是!”陳大娘也在旁寬慰道,“今天是俺家大妞的大喜日子,你們能來就是給了俺們家天大的面子了,可不興說那些外道的話。”

“哎喲,累了可不能強撐著,俺說大兄弟呀,你養好了身子,咱們今後一起喝酒的日子還長著呢。”周圍的嬸子們也跟著勸,“再說你家孟彤也不小的,俺可盼著過兩年去你家吃這酬謝酒呢。”

孟大聽著這話,不由含笑看了孟彤一眼,沖那位大嬸點頭笑道,“等俺家彤彤定親了,一定請各位嬸子到俺家喝酒。”

“那咱們可就說定了,等你家彤彤定親,可一定要請俺們大家去你家喝酒。”

“彤彤本事大,定親宴上的肉菜肯定多,哎呀,不行了,光想想俺就要流口水了。”

眾人聞言,都忍不住哄笑起來。

“哎呀,你們要走趕緊走,可別再這裏哄俺們了,也虧得大妞娘今天買的肉菜多,不然俺可要饞死了。”

“就是,說的俺都饞了,大家吃菜吃菜,彤彤年紀小,定親最起碼還要兩年呢,咱們先把陳大娘家的好酒好肉給吃進肚再說。”

一眾女人們嘻嘻哈哈的笑鬧著。

陳大娘和陳大叔知道孟大的身體情況,見他的臉上確實已經現出了疲態,就一起送他們出了院子。

和春二娘一起扶著孟大上了騾車,孟彤與陳大娘和陳大叔揮別之後,就趕著車子調頭往家去了。

看著騾車遠去,陳大娘正想轉身回院子,卻被陳大叔扯了下袖子,“咋啦?”

陳大叔沖隔壁不遠的孟家祖宅呶了呶嘴。

陳大娘轉頭看去,就見院門的一角露出了半截深褐色的布裙。

她立即心領神會,沈了臉哼道,“哼,人都給折騰的快沒命了,現在才來掂記,又有什麽用?”說著便甩頭進了院子。

院裏幾個耳尖的嬸子聽到了,忙問是怎麽回事。

“還能是怎麽回事,不就是陳金枝哪老婆娘。”陳大娘走到桌前坐下,一邊撇嘴道,“俺剛瞧見她躲在門內偷看孟大和孟彤他們一家呢,現在知道掂記了,早幹啥去了?”

一個小媳婦聽了,便不屑的冷笑道:“大娘,你是心善的,所以老把別人也是往好的方面想,誰知道陳金枝那老婆娘心裏是怎麽想的,搞不好還在掂記著怎麽從孟彤手上弄銀子呢?”

“不能吧?!”一個大嬸吃驚的道,“孟彤可是已經往孟家族裏,給孟九根和陳金枝寄放了一千兩養老銀子了呢,這樣要還算計孟大和孟彤,這還算是人嗎?”

大妞在旁小聲接腔道:“彤彤他奶以前做的壞事還少嗎?要真心疼彤彤和彤彤他爹,當初也不會大冷的天把人趕出家門去了。”

眾人聞言都不由嘆了口氣,心道: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彤彤本事再大也得扛著長輩的磋磨。

陳大叔關了院門,走到桌邊坐下,道:“希望他嬸兒能想清楚,別再折騰了吧。”

說著他忍不住就嘆了口氣,聲音低沈的道,“俺看孟大那臉色,雖然瞅著像是比以前好了些,可那身子骨應該是比以前還要更差了,他今兒一直都坐著,可也就坐了這麽半天,就坐不住了……”

“這都是命啊……”

隨著這一聲嘆息,一桌子人都沈默了。

陳大娘見狀忙站起來,笑著揮手道:“咱們不說他們了,今兒可是俺家大妞的大喜日子,也多虧了你們這些嬸子、嫂子們幫忙,才能整治出今天那麽好的酒席,俺和孩子他爹謝謝大家了。”

227劉秀兩口子的決定

陳大叔聞言也連忙站了起來,端起酒杯,慎重其事的給大家敬酒。

眾家嬸子們和幾個小媳婦連忙端著酒杯起身,一邊七嘴八舌的道不敢,院子裏的氣氛一下就又熱鬧了起來。

沒過兩天,陳大娘就提著兩盒糕點去了劉家,她和劉秀才的婆娘關起門來念叨了大半個時辰,從劉家出來時,腳步輕快、滿臉帶笑,想來事情是談成了的。

再看劉秀才的媳婦也是一臉笑瞇瞇的,田氏在旁瞅著想問又不敢問,攛掇了劉志良去跟劉康良打聽,沒想到劉康良也不知道。

田氏心裏跟被貓撓了似的,那滋味就別提多難受了。

公婆偏疼小叔,能讓陳大娘和婆婆相談甚歡的,肯定是跟小叔有關的事,而跟小叔有關的,說不定就是讓公婆變著法兒的把家裏的銀錢往小叔身上使。

雖說父母在不分家,可小叔成了親之後,他們可就是兩房人了,公婆要是再把私房往小叔身上使,可是會嚴重損害到她們長房利益的,。

田氏心裏火燒火燎的難受著,誰知第二天一早吃早飯時,劉秀才兩口子竟然當著他們的面,自己說起了分家的事。

劉秀才與媳婦昨夜也是商量了半宿,覺得陳大娘所得的顧慮都很對,才下了這個決定的。

劉康樂將來讀書、科舉,需要的銀子不是一筆小數目。

他們膝下兩個兒子,雖然打小偏疼小兒子,但也不能做的太過份了。

畢竟劉志良是家裏的長子,又是個孝順兒子,一碗水就算端不平,也不能偏得太過了。

有了陳大娘給透的底,兩人商量來商量去,覺得為了兩個兒子好,等劉康樂一成親就給兩兄弟分家,才是最好的選擇。

分家之後,他們兩老沒死之前大家分家不分居。

如此一來,不管小兒子日後能走到哪一步,兩兄弟都只會客客氣氣的,不會有紛爭,老大和老大媳婦以後就是弄出了什麽亂七八糟的事情,也不會拖了劉康樂的後腿。

何況知道了大妞正仗著和孟彤的關系,搭著她的順風車賺銀子,夫妻倆心裏暗喜的同時,倒底是生了偏向小兒子的心。

只有分了家,大妞日後賺的銀子才能全由他們兩口子自己拿著,這才是對劉康樂最好的。

劉秀才夫妻倆堅定的決定早早的給兩個兒子分清楚家產,就是讓小兒子誤會了他們,也再所不惜。

“爹,娘,是不是大妞她娘來說了什麽?”劉康樂嚇的臉都白了,連忙就跪到了劉秀才兩口子面前。

陳大娘昨日來了一趟,今天爹娘就提分家的,劉康樂不得不有了最壞的想法,急道,“不管陳大娘說了什麽,這事兒都是不成的,父母在不分家,若是兒子娶了大妞就要分家,那這婚俺不結也罷。”

田氏也不滿的忍不住在旁插嘴道:“哪有女兒還沒嫁過來就攛掇咱家分家的?都說陳大娘和陳大叔是村裏少有的實誠人,現在看來,他們也不是什麽好人。”

“你懂什麽?”劉秀才的媳婦不滿的瞪了田氏一眼,沒好氣的道:“要不是陳大娘做人實誠,跟俺嘮了半天,說俺對老二太偏心了,會寒了老大的心,鬧得兄弟離了心,俺跟你爹還真沒想到這一茬呢。”

劉志良和田氏一聽,都不由驚,心說:那陳大娘難道是專門過來為他們打抱不平的不成?

不過不管怎麽樣,身為長子,要是劉志良對分家的事表現的太過熱衷,可是會被人戳脊梁骨的。

想到這裏劉志良連忙“卟通”一聲也跪了。“爹,娘,弟弟還小,又自小聰明,俺們大家多疼他一些也是應該的,咋就說啥寒心、離心的呢?”

“您二老可千萬不能聽外頭人瞎叨叨啊。俺是大哥,讓著弟弟些,本來就是應該的。”

聽到劉志良這麽說,看著他言不由衷的僵硬表情,劉秀才不由就皺了眉,扭頭跟自家媳婦對視一眼,心裏不約而同都嘆了口。

還真如陳大娘說的那樣,大兒子對他們偏袒小兒子,心裏的不滿已經快要壓不住了。

“你們兩兄弟這是做啥,人家陳大娘說的那都是有道理的。”

心裏雖然有些失望,也有些痛心,不過劉秀才還是沒有直接表露出來,而是故做不滿的瞪起了眼,威嚴的沖兩個兒子擺了擺手,道,“你們倆都起來吧,坐下聽為父給你們慢慢講。”

劉志良和劉康樂這才從地上爬起來,乖乖的在椅子上坐了。

劉秀才看著兩個兒子,眼中閃過一絲覆雜之色,緩聲道,“為父知道你們都是孝順的,但這事兒,為父與你們娘已經商量過了,這個家是必須要分的。”

劉志良和劉康樂才急的想開口,就被劉秀才打斷了。

他道:“你們兩個自小讀書,但老大的資質不如老二,未來志良你最多也就能接接為父的班兒,在這十裏八村做個教書先生。”

“然康樂在讀書方面比老大你有天份,日後少不得會在科舉一途上走得更遠些。”

田氏一聽這話,心都涼了半截,考科舉有多費銀錢,她嫁給劉志良這兩年,可是深有體會了,劉志良單只是考了兩回童生,哪回考不是得花用四五兩銀子的?

她以為劉秀才說這話是又打算偏袒小叔,變著方兒的給小叔塞銀錢,不禁就暗暗咬緊了牙。

“……分家是為了不讓康樂拖垮這個家,志良是家中長子,為父置下的薄產老大照理是該多占一份的。”

劉秀才看著劉康樂,語重心長的道:“老二啊,一直以來,為父與你娘對你都要比你大哥多疼寵一些,但是手心手背都是肉,爹娘也不能為了你,讓你大哥兩口子以後吃糠咽菜。”

“你大哥日後也是要養兒育女、開枝散葉的人,可不能因為你要考舉人、考進士就拖得哥嫂父母日子都過不下去。”

劉康樂這才知道,原來分家是要把自己給分出去,連忙“卟通”一聲跪下,誠惶誠恐的向劉秀才夫妻磕頭道:“兒子不敢拖累家裏,兒子聽爹娘的,爹說分家就分家。”

228病發

田氏眼底閃過喜色的同時,也是大大的松了口氣,一顆高懸著的心終於落回了原處。

她心裏歡喜著陳大娘會做人,竟然勸動了偏心的公婆,不讓小叔來占他們大房的便宜了。

劉志良聽著劉秀才的話,心裏雖然難掩驚喜,但臉上卻不敢表露出來。

他深知劉秀才的喜好,身為長子,他必須表現出兄友弟恭的一面,所以一聽劉康樂說要分家,也忙要做態跪下磕頭,卻被劉秀才揮手阻止。

“老大你就坐著吧,分家的事為父與你娘已經決定了,等你弟媳婦兒進門之後,就給你們分家。”

“但是咱家是分家不分居,日後大家仍舊住在一塊兒。”

“老二日後要是考中了進士外派做官,那自然另當別論,要是沒考上就一直住一塊兒,你們要想分開住,就等為父跟你娘死了之後再搬。”

劉志良一聽,連忙跪下應是。

田氏一見,也連忙走到劉志良身邊,乖巧的跪了下來。

劉秀才的目光掃過低著頭的小兒子,又把目光轉到大兒子和田氏身上,沈聲道:“老大,你是長子,為父和你娘分家之後自然是要跟著你們過的。”

“咱家的房子和田地,為父準定平分成三份,為父與你娘占一份,你們兄弟各占一份,俺們倆口子這一份等日後跌蹬腿去了,就歸老大這一房所有。”

“為父跟你娘既跟著你們過,日後日常的花銷,也就由為父的這裏出。”

田氏和劉志良不由對視一眼,眼裏的驚喜藏都藏不住。

“老二啊,你也別怪為父的狠心,實在是考科舉費錢哪,分了家之後,你那一份家產是賣是當都隨你,為父能為你做的,能教你的也就只有這麽多了,日後你能走到哪一步,就全靠你自己了。”

劉康樂心裏雖然委屈淒苦,卻也沒有怨恨劉秀才的意思,含淚哽咽著向劉秀才磕頭,道,“兒子知道父親用心良苦,父親的教導,兒子不敢或忘。”

劉秀才的媳婦一見小兒子落淚,就忍不住心疼,可一想到分家之後對小兒子只有好處沒有壞處,便也跟著開口。

“至於分家之後開火吃飯,老二啊,你要是喜歡跟俺們一起呢,爹娘也不嫌多你們這兩雙筷子,要是不樂意跟俺們一起呢,就自個兒開火,到時讓你媳婦兒給你做。”

一聽這話,劉康樂就真哭出來了,他娘這話一說出來,他就是想跟著蹭飯也沒臉哪。

此時的劉康樂,內心裏是愁苦和不知所措的,一成親就要被分出去單過了?

他手無搏雞之力,自小除了讀書,啥都不會,他頓覺未來一片慘淡,明晃晃就是要窮死節奏啊。

等大妞過門之後,他都不知道該怎麽跟大妞說這事兒了。

不同於劉康樂的愁苦,田氏和劉志良心裏卻已經欣喜若狂了,爹娘難得偏疼他們一回,沒想到竟會在分家時偏向了他們。

要知道這個家可是全靠著劉秀才每年的束脩收入度日的,家裏的日常花費都由劉秀才這邊出,那他們分得的那一份田地,日後的糧食收上來,豈不是全都歸他們自己了?

還有分家之後劉秀才兩口子跟著他們長房過,劉透才的束脩收入不也都歸了他們這一房了嗎?

劉志良心中大定,眼裏心底滿是對父母的孺慕之情。

只覺得如此一來,他就是明年考不上秀才,也不用怕家裏供不起,可以一直考下去了。

孟彤雖然對於自己一手導演的事情走向有所預料,卻不知劉秀才會如此有魄力,竟然直接把家都給分了。

不過也正是分家,讓劉康樂有了壓力,從而奮發圖強,一舉考中了秀才,不過這是後話了。

再說孟彤這邊,孟大自陳家回來之後,當夜就發起了高燒,春二娘急得直掉眼淚。

孟彤為了孟大的病,再沒有心思關註外頭的事情,全天守在孟大的床前。

也虧得她早一步做了退燒減熱,補血補氣的藥丸備用,幾顆藥丸餵下去,孟大的燒就退下去了。

只不過因為這燒是孟大體力透支引起的,孟大的身子又已經走向藥石罔效的地步了,因此燒退之後又不斷反覆。

孟大一連暈暈沈沈的睡了五六日,燒退醒來之後還四肢無力的躺著起不來床。

孟彤和春二娘衣不解帶的照看了近十日,才讓他勉強能從炕上坐起來。

孟大這次的病發,也讓孟彤知道,孟大的時間是真的不多了。

春二娘雖然萬事不管,可對孟大的身體變化卻是體會最深的。

孟彤自覺自己並沒有洩漏出半點兒情緒,可她才躲回房偷偷抹眼淚,春二娘後腿就跟了進來。

孟彤一見春二娘,不由嚇了一跳,連忙抹了眼淚,弱弱的叫了聲,“娘……”

“你爹是不是要不行了?”一句話問出口,春二娘的眼淚就跟著落了下來。

孟彤心裏酸楚,快走兩步,伸手就緊緊的抱住了她。

春二娘整個人一震,雖然早就知道孟大活不長久,可真的知道他快不行了,春二娘還是心痛的不行。

她反手抱住女兒,低頭“嗚嗚”痛哭起來。

“娘,你哭一小會兒就好,不然眼睛腫了,爹看了會發現的,爹他最聰明了。”

春二娘胡亂的點著頭,眼淚卻掉的更快了。

母女倆抱著哭了一會兒,孟彤的情緒穩定了些,就把春二娘推開了一點,一邊給她抹淚,一邊吸著氣哽咽道:

“娘,俺一早在木匠那兒定了個車廂,明兒俺就去拉回來。”

“等俺把馬車裝好了,咱們就準備準備,帶爹出去玩兒。”

她說著說著,眼淚就抑制不住的湧了出來,“爹這輩子最遠也只去過一次水頭鎮,咱們帶他去府城看看。”

“要是他的身子還撐得住,咱們就帶他去比府城更遠的地方。”

“師傅說外頭的世界很大很大,俺想帶爹去看看,看看外面世界的繁華,看看師傅說的大運河,看看被人稱為人間天堂的江南。”

看到女兒連哭邊說的樣子,春二娘抖著唇,嘴巴張了張,好不容易才擠出一句,“你爹……還有多少時間?”

229知曉

孟彤閉了閉眼,鬥大的眼珠從臉上簌簌滾落。

她深吸了口氣,答非所問的道:“咱們這幾天用藥酒給爹泡澡吧,就用俺以前用過的那個大木桶泡。”

春二娘的臉倏地的白了白,“藥酒也沒有用了嗎?”

孟彤難過的抹了把臉,啞聲道:“藥酒有用,是爹的身子不行了,泡了藥酒,等他走時身上才不會那麽痛。”

春二娘嘴裏嗚咽一聲,連忙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將差點兒失控的哭聲壓住,深怕驚醒了隔壁屋的孟大。

是啊,孟大這病一發起來,總是讓他疼不欲生。她與孟大自幼時就在一起相扶相持,她甚至比孟大自己都更了解他。

以前每每天冷時,孟大身上都會針紮似的疼,整個貓冬期,他會痛的整夜整夜的睡不著覺,吃不下飯。

這麽多年來,也只有前年自已一家三口被趕到這山地來,他才過了個舒坦了些的冬天。

也虧得女兒長大了,咬著牙,拼了命,才讓一家三口活著撐過了一整個冬天。

之後拜了師傅學了本事,這兩年總算是讓孟大過了這年舒心日子,要是能讓他舒舒服服、開開心心的走,也總好過他活著痛的死去活來的。

春二娘痛哭了一場,擡頭看著仰著頭站在那裏默默流淚的女兒,她心痛的同時卻又忍不住心疼。

這一刻,她突然就想通了。

女兒還這麽小,她心底的難過並不會比自己少,可她還要為了不讓自己更傷心,連哭都不敢哭出聲。

春二娘突然覺得自己很失職,她不敢跟陌生人說話,不會拿主意,撐不起這個家也就罷了,現在連這種事情都要讓年幼的女兒反而來安慰、照顧她?

春二娘深吸了口氣,擡手抹了把臉,也順手給孟彤胡亂的抹了抹,“好了,咱們哭完了這一場,就都別再哭了,你也知道爹聰明著呢,可別被他給看出來。”

說是不哭了,可既將失去至親的悲痛又哪裏那麽容易壓下去的。

春二娘說著說著就嗚咽了起來,“你爹這輩子就沒過過幾天好日子,咱們陪著他,讓他開開心心舒舒服服的走,你明兒要去拉什麽就只管去。”

春二娘說完,扭頭就往外走,她一向軟弱慣了,雖然心裏想著要堅強,想要成為女兒的支柱,可她實在忍不住不哭。

看著掩面跑出去的春二娘,孟彤狠狠的抹了把臉,也趕緊跟了出去。

既然要出門,以後要怎麽辦,她就必須好好想想了。

若是孟大去逝了,靠山村就沒有什麽值得她留戀了,這一走,孟彤是不打算再回來了的。

再說孟大柱和孟七斤那三人的蛛毒應該也解的差不多了,延誤了最佳就診時間的三人,就算解了毒,身子底子倒底是虧空過的,就算治好了,以後每逢陰雨天氣也會全身疼痛。

這樣的後遺癥需要時時的吃藥調整,以孟大柱和孟七斤尿性,指不定又會想從她們家這裏撈錢,孟彤不得不防。

她原本以為自己可以很豁達的,以前孟大身子還算好,孟彤還會想著給他們下點兒毒,整治整治孟大柱和孟七斤。

可孟彤顯然低估了孟大在自己心裏的重要性,近兩年的濡沐之情,她是真的把孟大當成了親生父親。

現在孟大幾乎要命懸一線了,她是什麽心思都提不起來了,只一心想著在孟大生命的最後,實現他所有的願望,讓他能沒有遺憾的走。

她以後是要帶著春二娘一起去開封的,就算是死,孟彤也舍不得把孟大一個人孤零零的留在背山村的孟家祖墳裏。

她怕他會孤單。

既然她們一家從來都是在一起的,不管她今後去哪裏,孟大自然都要跟她們母女倆在一起,就是死了也要埋在她們的附近,讓他可以看見她們,也讓她們能時時去看看他。

這樣一想,孟彤心裏就更堅定了不再回來的念頭。

既然打算這一走以後就都不回來了,走之前,就有太多的事情需要處理和交待了。

孟邊往外走,一邊抹著頰上的眼淚,一出房門就見春二娘正在井邊打水。

孟彤走過去,默默的與春二娘一起,用冰冷的井水敷著哭紅的眼睛,也讓更多的淚水與井水一起落回水盆裏……

大病之後的孟大,身體還很虛弱,中午只吃了一碗菜肉粥,又就著一小碗羊奶把藥丸給吞了,就又躺下睡了。

孟彤讓春二娘把她和孟大要帶的東西都理一理,順便趁孟大睡著了,把櫃子裏的棉花和棉布拿出來,多縫兩床被褥。

她自己則開了櫃子,將所有的銀子和銀票都拿出來細數了一遍,她現在除了師傅留下的那張巨額的銀票,手裏還有兩千四百五十二兩,以及七百一十六個銅板。

祝香伶給的巨額銀票和那方小印以及供奉的令牌,都被孟彤妥善的用油紙密密的封好了,縫在黑色的腰帶裏,日日貼身帶著。

至於這兩千多兩銀票,孟彤把其中的一千五百兩用油紙包了好幾層,拿了個天青色的荷包裝了,用針線封了口子,又撚了股紅繩穿好了,準備回頭直接戴在脖子上。

用同樣的法子,她又另外包了五百兩銀票,用一個墨綠的荷包裝了,準備給春二娘帶著。

看著敞開的櫃子裏躺著的幾個手飾盒,孟彤頗為頭痛的揉了揉額角,幹脆將東西都倒在炕上。

她從中挑了兩根樣式相對普通的銀簪,放到倒空了的手飾盒裏,剩下的手飾則分門別類的用黑布一一包了,直接裝到她用來放毒藥的百寶箱最底層。

大妞九月就要出嫁了,她是肯定不能回來參加她的婚禮了。

說好要讓她繼續把頭花和荷包生意做下去的,這個事情也要有想出個章程來。

不然等她一走,她之前做的努力都白廢了不說,大妞也有可能會被逼著過早的孕育孩子。

想到這裏,孟彤幹脆把幾個裝布料紅漆木箱都打開,從裏頭各剪了些布料攤在炕上,然後拿起針線,一邊琢磨著式樣,一邊緩慢的縫制起來。

230知會

她縫的專心,等感覺到脖子酸痛,忍不住擡頭扭動脖子放松時,炕上已經擺了十多支頭花。

轉頭看見屋外的滿天紅霞,才知道已經傍晚了。

孟彤放下針線,起身走出房門去看了看孟大的情況。

“咋樣了?”見孟彤把手從孟大的手腕上移開,春二娘迫不急待的問出口。

“脈相雖弱,但勝在很平穩,爹爹大病之後,需要好好休養幾天,晚上咱們燒兩桶熱水,您拿水瓢勺兩瓢藥酒兌在熱水裏,讓爹爹泡上半個時辰,情況慢慢就會好轉的。”

春二娘沈默了良久,才聲音很輕的問,“要是藥酒用完了咋辦?”

雖然答應很殘忍,但也已經沒有必要再瞞著春二娘了。

孟彤苦笑道,“先讓爹爹洗半個月的藥酒浴,之後咱們就帶著藥酒一起上路。”

雖然孟彤仍沒有正面回答藥酒用完了要怎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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