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

在孟婆一臉平靜地說出那番話的同時，林君溪立即就從中感受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意味。

因此沒有多想，林君溪氣運丹田，卻是發出了一聲大喝：“等等！”

只可惜，雖然林君溪的反應已經極快，但到底還是趕不上孟婆的行動。

伴隨著沖天而起的無量神光，孟婆轉頭對著林君溪露出了一個十分慈祥的微笑，同時輕聲道：“年輕的後生，雖然你並不屬於這個時空，但是我從你身上看見了一份勃發的生機，這正是地府所需要的東西，因此我希望你可以答應我，若是日後你無法擺脫命運的糾纏，最終依舊走上了這條不歸路，那麽請你將這份‘生機’留下……”

“婆婆，您究竟這是什麽意思？”

由於大殿中充斥著孟婆的神力，那如同海潮一般的威壓卻是讓林君溪動彈不得，此時只除了開口說話之外，別的什麽也沒有辦法做到。

然而聽了對方先前所說的那一番話，林君溪卻絲毫不敢將其當作無心之言，所以此時自是表現得十分緊張。

不知道為什麽，在孟婆說出那個“囑托”的同時，林君溪立即就感覺到了從冥冥之中傳來的催促。

可是那究竟是在催促什麽，林君溪卻沒有去深思。

如今的時間與場合都不允許林君溪去思考這些事情，而他同樣也不願意去揭開那個隱藏在背後的真相。

因為在這種情況下，其實一切都已經盡在不言中了。

所以即便是孟婆那般含糊其詞，林君溪聽完之後，心下亦隨即便明白過來，可其卻不想直面這個事實。

“呵呵，看來……你已經懂了。”

孟婆從地府建立之初，便已經在此負責亡魂托生的最後一關。

在這千萬年中，這位滿頭華發的老婦人看盡了塵世間的一切悲歡離合，同時又盡職盡責地將那些魂魄重新送入人間。

因此當她用自己旁觀著眾生的眼睛看向林君溪時，即便少年原先還在為此煩惱不已，卻亦是緩緩平靜下來。

“那朵九色金蓮，原本為一位故人所留，在其臨行前，曾再三叮嚀，要我在時機成熟的時候，將此物交由有緣人，而在此蓮之內，蘊藏著莫大神力，更有著諸般妙用。”

見林君溪正在專心聆聽，孟婆臉上的笑意卻是又隨之加深了不少，而後再度將一些細節對他娓娓道來，“至於我給你的‘忘情湯’，那卻是另一位故人的交待，具體我亦不便多說，只不過，此物與你，將來或有大用，究竟也未可知，你當慎之……”

將那些事情都說了出來，孟婆沒有再理會身旁明顯還有心事的林君溪，卻是自顧自地交待起了之後的事情。

“我就要走了，而在我的力量完全消散前，你可以通過大殿之中的‘望鄉臺’回到你所處在的時空。”

在說完這句話之後，孟婆的身影也終於幾近透明，伴隨著一陣不知從何而來的黃泉陰風，這位曾經執掌了“望鄉臺”無數年的女神終於還是徹底消失在了這片天地。

“哎，請等等！”

林君溪原本就待在一旁，所以自然也親眼目睹了孟婆消失的全過程，可是等到他恢覆自由之後，對方所化成的光點也終於完全飄散。

快步跑到孟婆剛才所站著的地方，可那裏除了一張空蕩蕩的黃土神座外，卻是再也沒有其他東西。

“居然也道化了麽？”

感受到大殿之中，那些正在不斷流失的神力，林君溪下意識皺起了眉頭。

此時此刻，他看著孟婆當面離去，卻是終於弄清楚了來龍去脈。

其實那個交給他兩件寶物，並且又將他帶到這座神殿的老婆婆並非“孟婆”。

亦或者可以這麽說，那個老婆婆乃是“孟婆”在千年之前所保存下來的一道“記憶體”——

真正的“孟婆”也許早在當年的大變故中就已經道化，然而作為地府最古老的女神之一，她那強大的神力卻是足以讓其截留下自己的記憶。

因為孟婆一直都沒有忘記自己答應故人的諾言，所以哪怕她已經面臨道化，可是這位慈悲的女神還是選擇了這麽做。

自願舍棄生機，從而向天道換取讓“自己”繼續存在，這就是孟婆的選擇。

然而，記憶終究還是記憶，在完成了本尊的心願之後，這個分身也沒有再繼續存在下去的必要。

“唉……”

望著十分空曠的神殿，林君溪卻是發出了一聲嘆息。

不知為何，他總是覺得，自己這一次來到地府之後，似乎讓原本就不簡單的事情又變得更加覆雜起來。

只是現在並非感嘆這個的時候，隨著孟婆的記憶消散之後，原本大殿內十分充盈的神力失去了鎮壓，亦是開始流失。

按照孟婆方才的話，他若是想要離開這裏的話，就必須需要使用到那個“望鄉臺”。

可是林君溪並不確定開啟“望鄉臺”是否需要神力，而如果需要的話，又具體要多少。

所以僅存的一些理智開始提醒林君溪，他現在並沒有多少時間可以揣測未知的事情，如今的當務之急，卻是需要動身了。

這麽一想，林君溪也不磨蹭，轉而便在大殿之中尋找起了孟婆口中所提到過的“望鄉臺”。

然而這座大殿雖說面積十分巨大，可因為其中並沒有什麽陳設，因此林君溪不過就是轉了一圈，卻是就將一切盡收眼底。

但四下找了好一會兒，林君溪卻還是沒有發現孟婆說過的“望鄉臺”。

在這座大殿之中，除了方才孟婆升起的神座外，卻是根本就沒有任何別的東西，更不用說什麽“臺”了。

並且就是那兩張神座，也因為主人已經離去，所以在神力消退之後，正在逐漸崩塌還原成黃土。

“不行，若是再這麽耽擱下去，只怕這神殿也遲早會塌陷……”

擡頭看了一眼目前還顯得十分堅固的神殿穹頂，林君溪一直緊皺的眉頭並沒有因為這副平靜的姿態而有所放松。

畢竟這些都是孟婆用神力所構架出來的產物，如今那兩張神座就是最好的例子。

所以在這種前車之鑒的提醒下，林君溪無論如何也不敢掉以輕心。

的確，他現在乃是魂體，單純的土埋並不能讓其有任何實質性的損傷。

可從這一件事情之中，林君溪卻是想到了更為深遠的影響。

若是神殿就是崩塌，那麽他將要如何去尋找那個“望鄉臺”？

這裏並非正常的地府，而在孟婆先前的那一番話之中，恰恰證實了林君溪心裏的猜測。

這座地府與林君溪來時所在的地府並非同一個時空，換言之，這裏根本就是另外一個世界——

僅僅是單純的空間平行跳躍，對於現在的林君溪來說也十分困難，至於跨越時空的穿越？

林君溪連想都沒有想過，因為那對於他而言，無疑是癡人說夢。

所以他想要成功離開這裏，很可能就需要通過這個“望鄉臺”。

雖然孟婆當時並沒有直說，但是那弦外之音卻是隱隱約約讓他得出了這麽一個解釋。

林君溪之前在才冥界轉了一圈，因此對於地府的構成並不陌生。

這“望鄉臺”，傳說中乃是亡魂最後需要走過的一道關卡，只是與前面那些考驗不同。

前往“望鄉臺”沒有什麽特殊的要求，凡是經過十王判斷的亡魂，都會被鬼差帶到這座純粹由黃土堆砌而成的高臺。

在登上高臺的同時，亡魂可以穿越無盡的時空，最後一次回望自己的家鄉，看看那些至死也放不下的人。

隨後他們就要飲下孟婆遞過的“忘情湯”，被洗去所有的記憶，再一次托生六道。

然而林君溪從“孟婆”自己的叮囑之中，卻是可以得出一個結論：“此‘望鄉’並非彼‘望鄉’——”

畢竟早在他進入鬼門關的時候，林君溪就已經看見了那只剩下半截的土臺，若說憑借那個能夠幫助他回到正確的時間，倒不如說他可以自己劃開時空。

“咦，這個莫非就是？”

正在林君溪忙著尋找的時候，不遠處忽然有一道暗淡的神光閃過。

林君溪的直覺一直都十分敏銳，所以感受到那一絲神力，就立即覺出了些許端倪。

然而就在他踏上那個區域的時候，原本還在游蕩的神力便如同受到了某種不知名的引導，卻是紛紛朝著林君溪湧來。

很顯然，這一回是真的了——

……

“終於回來了麽……”

站在天一山的山腳下，林君溪的樣子實在是有些狼狽，而他的表情除了欣喜之外，卻是顯得有些覆雜。

如今乃是青天白日，空中布滿了純陽的日光，林君溪不打算自尋死路，所以在踏出時空裂縫的第一時間，他就將那個用息壤煉成的化身泥人取了出來。

托玄渺掌門的福，在這具化身的保護下，倒是免除了林君溪一番皮肉之苦。

說起來，這也是他第一次自己單獨出遠門，而就從一開始的目的來看，林君溪也算是不虛此行了。

只不過，就在林君溪眺望遠方的時候，他的眼皮忽而跳了一下，同時一股灼熱的感覺從其心口處緩緩散發出來，似乎是在提醒著什麽。

“這是怎麽一回事兒？”

將手掌按在自己的胸口，林君溪只覺得一股十分慌亂的情緒正在心中不斷湧現。

像這種情況，他曾經也感受過一次。

那就是在林君溪上輩子，元空派被魔道滅門之時——

無法忽略心中那一瞬間的恐慌，林君溪不敢再繼續耽誤時間。

等到稍微恢覆了一點元氣，他便將那些法力盡數灌註到自己的雙腿上，轉而使起身法，卻是快速朝著天一山飛去。

“不對！”

由於林君溪本身所在的地方就距離天一山很是接近，所以不過一盞茶的時間，他就已經來到了一處位置十分隱蔽的峽谷。

然而在看見山門的瞬間，林君溪的臉色就一下子變了，同時還忍不住發出了驚呼。

要知道，但凡是仙家道場，通常都會受到大陣守護，只要沒有主人的許可，在大陣結成的瞬間，即便是一只飛鳥都不可能越過仙山上空。

然而這些陣法可能是先天自然形成，也能夠後天主動布置，具體的細節卻都各不相同。

就拿眼前這天一山來說，那原本就自帶著一座先天大陣，傳聞一經開啟，即便是尋常天仙都沒有辦法從外部攻破。

隨著當年至華真人在天機指引之下來到此處，並且立下了“元空派”，卻是又被歷代的元空門人精心養護。

只可惜，這法陣早在千年之前的仙魔交戰中，被魔道在元空派埋下的暗樁所破壞，雖然此後亦曾修覆，但威力卻再也無法與一開始相提並論。

不過即便是這樣，用來阻攔一般宵小之徒卻也足夠了。

甚至林君溪之前也有想過，在他上輩子的時候，若不是玄輝憑借掌門對於他的信任而暗算了玄渺，並且隨後又與魔道裏應外合，元空派絕對不可能一敗塗地至被人滅門的下場。

然而元空派因為當年大戰所遺留下來的後遺癥，即便已經過去了千年，還是沒有恢覆元氣，故而對外也一直都宣稱“避世潛修”。

直到玄渺掌門破關而出，並且正式成功步入地仙層次，元空派才算是再一次重新走入修行界。

可是在林君溪的記憶中，即便是上輩子，玄渺掌門羽化登仙之後，元空派的護山大陣也不會這般敞開。

所以結合眼前所看見的畫面，再加上先前自己心裏那股沒來由的恐慌，林君溪突然就有了一個不太美好的猜測：“難道是玄幻幹的？”

不怪他會這麽想，畢竟自己與其在虛空一戰，可以說彼此之間早就結下了仇怨。

更何況林君溪也不是不知道對方的真實底線，在他看來，玄幻絕對有這份能力將元空派弄成這個樣子。

只不過，若純粹是尋仇亦或是洩火的話，那場面應該不會像現在那般平靜吧？

林君溪到底不是普通的毛頭小子，即便心裏揣測得出的那個猜測差點讓他噴血，可還是在關鍵時刻按捺住了自己的腳步。

在沒有確切了解清楚之後，絕對不可以輕舉妄動，以免打草驚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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