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泉……”

聽了玄渺的話，林君溪下意識重覆了一句，繼而突然看著玄渺，卻是問道：“若不及黃泉，便無相見？”

其實這番話也就是玄渺能說，如果換成旁人來講，只怕難免像在詛咒林君溪。

不過他此時已經暗自下定了決心，所以自然不會去質疑對方話中的意思。

畢竟事已至此，玄渺也不會閑著來耍他，既然都這麽說了，只怕想要找到所謂的“線索”還真的得下黃泉了？

說實話，如非必要，否則林君溪絕對不會想下去親自到那個存在於傳說中的“地府”看一看……

在他將話說完之後，玄渺亦稍微沈默了一下，似乎是在思索應該怎樣回答林君溪的問題。

又過了一會兒，玄渺應該是理清了想要說的話，然而未待開口，他便先嘆了一口氣，隨後才道：“唉，不錯……恐怕這一回，你真的需要去到那裏，才能夠尋找到一些蛛絲馬跡了。”

“說來這亦是弟子份內之事，只不過，還是希望老師能夠說清楚。”

聽著玄渺所說的話，林君溪的眉頭卻是不由皺了起來。

雖然對方一面肯定了他的猜測，但是林君溪還是沒有從玄渺這番長籲短嘆中，得到什麽有用的消息。

甚至在林君溪看來，玄渺的表現似乎是連他自己都無法確切肯定道容的去向。

可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麽林君溪就不得不重新考慮一下玄渺的提議了。

畢竟對方連話都說的不明不白，林君溪若是就這麽下去了，卻又要具體做什麽呢？

難道說，就單單靠他一個人去到陰間調查道容的消息麽？

不過玄渺說得輕巧，但是想要進入地府，又豈會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雖然林君溪也並沒有真正去過那個亡者的國度，可是神宗的歷代藏書擺在那裏，卻也足以讓他明白想要去到地府，絕對並非易事。

首先，作為天地之間的生死樞要，擅闖地府的罪過絕對不比打上三十三重天要來的輕多少。

所以就算林君溪背後有著所謂的“百萬功德”，只要他敢去闖一下，那功德絕對能一下子被削去九成。

然而即便林君溪功德無量，甚至可以幫他安然無恙地避開天罰。

但是能夠硬闖地府的戰力，就憑現在的他，又豈會擁有？

見林君溪這麽一說，玄渺的表情也隨之變得有點古怪，不過停頓了一下，還是如實回答道：“也罷，那為師便與你實話實說吧。自從當日我等決心開鼎的同時，道容亦是準備尋找蘇汐渺了斷這恩恩怨怨。”

“您的意思是說，早在那日祖師便已經去尋了那人？”

被玄渺這麽一說，林君溪原本就十分冷凝的表情隨即又像是覆蓋上了一層冰雪。

他原先就很奇怪，為何一開始說好只是護法，可道容最後居然將自己都給搭了進去，並且直到現在都沒有半點音訊。

原來這件事情的根源，居然是因為這種隱情——

然而聽玄渺說完來龍去脈，林君溪卻也不知道應該怎麽評價他們了。

對於那個蘇汐渺，林君溪並不熟悉，唯有的幾次的接觸，也都不是什麽好事情。

因此單單憑借這種事情，顯然不能讓林君溪正確判斷出對方所具備的真實力量。

只不過，雖說與蘇汐渺不熟，但是對方既然能夠在有著層層防護的天一山內撕裂空間，並且直接降臨到通神峰上，那份法力，卻也可見一斑。

何況林君溪固然對於那個上一代的掌門沒什麽了解，可對於道容的底細，他還是有些了解的。

作為地仙之中的高層修士，道容的修為已經臨近飛升，如果不是善功還不圓滿，他也不可能繼續滯留在人間。

所以看著同樣是地仙一流的仙人，但是道容的水平，顯然要強過玄渺那種初入長生門檻的後輩。

因此在林君溪看來，單打獨鬥的話，若不動用什麽威力強大的法寶以及法術的話，玄渺絕對不是道容的對手。

然而作為與其同輩的存在，那個蘇汐渺當年可以坐上掌門之位，可見其修為也不會低於現在的道容等人。

並且他乃是由道入魔的修士，所以在背棄玄門之後，蘇汐渺的法力應該是只會提升，而並不會下降。

畢竟在上輩子，林君溪就親眼目睹了魔化後的玄輝是怎樣憑借一己之力，硬生生壓制住了玄明、玄參二人的聯手合擊。

所以在此之後，林君溪一找到機會，便會去翻閱有關於這方面的記載。

因而掌握著這些一鱗半爪的線索，林君溪也隨之得出了一個不怎麽明確的結果。

此番道容失蹤，全因當時他欲對蘇汐渺斬草除根——

所以林君溪可以肯定，這會兒道容老爺子會失蹤，只怕也絕對與蘇汐渺有關。

畢竟對方早在千年之前，修為就已經與當時的道容不相伯仲，如今過了這麽久，那人又已經棄道從魔……

待到出世之後，若說其修為還在道容之上，哪怕是讓林君溪來看，也只能說是意料之中的結果。

只不過，同樣也正是因此，道容這一回居然會一聲不響就下落不明，無論從哪裏來看，卻是都有點古怪啊……

既然道容這一次沒有一舉成功，那麽就說明蘇汐渺完全有本事避開對方對於自己的威脅——

換言之，道容面對蘇汐渺的時候，很可能是與掌門面對他那般差不多。

由此來看，林君溪並不懷疑對方的能力。

只是他也弄不懂了，若是蘇汐渺有本事能夠帶走道容，卻又緣何直接斬草除根呢？

難道還想要將道容作為籌碼，以此來逼迫他們進行妥協？

這麽一想，無論是真是假，林君溪的心情都一下子變得沈重起來。

若是這麽看的話，卻也無怪掌門的態度會變得這般猶豫了吧……

“現在的元空派，當真是猶如風中殘燭——”

對上玄渺苦惱的表情，林君溪也忍不住搖了搖頭。

原本以為時間還多，故而一直都自以為一切尚在掌控之中。

可等到木已成舟，林君溪才猛然間回過神來，原來這一切早就已經脫離了一開始既定的軌道。

當時伴隨著玄渺的陡然羽化，緊接著玄輝便承命上位，繼而正式執掌了元空派。

然而，未等一切重新開始，玄輝便因為門中傳承，竟是與其餘兩宗爭起了“道統”。

由於他這種行為，卻是直到導致了原本就與其不鹹不淡的辟聖一脈徹底對外宣布獨立。

並且玄輝當時那副咄咄逼人的態度，也著實寒了不少旁支分宗弟子的心，因此在玄月的帶領下，眾人亦是一呼百應。

於是不過數日之間，原本就處於日薄西山的元空派，更是進一步分裂。

玄明等人眼看著事情演變成這般不可轉還的地步，那個個也紛紛都著急上火。

然而不待他們有所反應，各路魔道就像是約好了似的，竟是同時攻上了天一山——

在那種情況下，依照元空派當時的實力，自然是不可能抵擋住對方的攻勢，卻不料玄輝還會在關鍵時刻反水，並隨之重傷了玄明真人。

“最後之所以會這般一敗塗地，其實早就有了前兆吧？”

靜謐的後殿內，因為林君溪與玄渺此時各自的思量，卻是變得落針可聞。

然而不管具體究竟是怎麽一回事情，總之林君溪現在是百思而不得其解，這會兒沈默了好一會兒，便又問道：“那敢問老師，那人的修為又是何種境界？”

他也算是想明白了，既然事已至此，想要善了明顯不太可能，那麽也就只能夠盡量多知道一些。

畢竟俗話說的好，唯有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

“這……”

似乎是沒想到林君溪居然會問這個問題，起初玄渺也有一瞬間的怔楞。

不過作為地仙，到底道心還是十分堅固的，因此稍微想了想，玄渺便回答道：“半步天仙！”

這雖然只有短短的四個字，但是林君溪聽著，卻是只覺得心下發苦。

半步天仙——

縱使之前已經有了心理準備，林君溪的臉色還是一度變得十分難看。

嚴格來說，玄門仙道的修行體系其實並不覆雜，而自從前唐之後，這“五仙”之說便徹底定了下來。

所以聽了玄渺的話，林君溪的神色才會一下子就變成那般難看，並且一時之間都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麽才好。

作為正統的玄門弟子，林君溪十分清楚在那四個字背後，所以代表的真正含義。

雖然對方看樣子還是沒有踏出那最後一步，所以應該還被歸於“地仙”層次。

但是很明顯，這種程度的修為，從另一個角度來看，想要將道容這麽無聲無息地帶走，似乎也沒什麽困難。

應該說不愧是元空派的上代掌門麽？

反正林君溪知道，自家那位老爺子雖然也快要飛升了，但是他在人間絕對沒有突破到天仙的可能。

“唉，送你回到通神峰後，道容師叔便一直沒有回來，此後為師也前去仔細查看過……”

似乎是在擔心林君溪並不相信自己的話，玄渺見其未曾開口，便自己主動說道：“那處山谷早已被人夷為平地，卻是一點機會都不曾留給我等……”

“那老師卻又是如何能夠一口斷定，師祖的行蹤一定就在冥界？”

目光一閃，林君溪在玄渺將那番話說完之後，便立即發出了追問。

他承認，自己現在的語氣絕對不算太好。

然而這些事情的發生，實在是有著太多的地方值得他們仔細思量，所以林君溪不想為了一個很可能是圈套的消息，而主動跑過去自投羅網。

“呵呵……”

面對林君溪不信任的追問，玄渺倒是也沒有表現出什麽不滿的情緒。

只不過，在回答他之前，玄渺緩緩從蒲團上起身，而後便在房裏轉了一圈，緊接著笑道：“難道你以為貧道就沒有盡心盡力？”

林君溪在說完那番話之後，便索性閉上了眼睛，同時又擺出了一副耐心聽講的姿態。

然而他的眼睛是閉上了，可這耳朵卻還十分靈敏，這會兒自然立即就發現了玄渺在自稱上的變化。

“自從師叔下落不明後，貧道便已經使盡了法子，卻還是沒能找到他的消息啊……”

搖了搖頭，見林君溪面露不解之色，玄渺的笑容也不禁帶上了些許無奈，“貧道已經到師姐聯手，並且設法借命燈施展牽引之術，如果師叔還在人間，我們不可能沒有得到任何消息。”

“所以您的意思是說，師祖現在很可能已經離開了人間？”

眉頭一皺，林君溪經過這一陣子的常識惡補，到底也脫離了原本那種什麽都不知道的狀態。

然而如果按照玄渺所說，若是他們真的無法在人間找到道容，那麽剩下的的解釋倒是簡單了不少。

“是啊……”

眼看終於步入正題，玄渺的神色亦是隨之變得嚴肅了不少。

他從一旁的書架上取了一個錦盒，而後將其置於桌上，方才沈聲道：“自從上古封神大劫之後，天地便隨之分崩離析？而今三界，除卻修為達到了天仙層次的高人之外，想要劃開那空間壁壘，無疑是在癡人說夢，但是天地運行，亦有其自然規律，凡吾輩修士，乃上合天道，故而未嘗不能從中尋得些許取巧之法。”

玄渺對著林君溪這麽解釋了兩句，轉而又將目光放到了桌上的盒子上，一邊又忍不住發出了一一聲嘆息，“這幽冥地界，本就極其廣大，所以他們如若將其當作藏身之所，則亦未非不可能啊……”

“他便是用了這種法子，所以才成功跑到了陰間？”

不過也是了，蘇汐渺既然已經距離天仙層次只差臨門一腳，那麽他能夠具備這種力量，顯然亦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林君溪擡起頭，這會兒卻是凝視著玄渺，“那老師打算讓弟子怎麽做？”

這話都已經這麽說了，如果還說自己沒有一點想法，林君溪心裏自然也是不信。

“的確，為師是想到了一個主意——”

瞧著林君溪似乎已經有所意動，玄渺便也沒有在這個問題上與其多賣關子，“你應當知道，當時‘中天紫微北極大帝’曾在北陰羅酆山下，化身‘幽冥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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