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那就請師祖與師叔先行退後幾步。”

見道容都已經這麽說了，林君溪也不推脫，當下便讓他們給自己空出了地方。

道容聞言，似乎十分相信林君溪。沒有過多猶豫，便緩緩走到了一邊。

而玄輝雖然也退後了幾步，卻還是一臉不放心地問道：“你真的會開麽？”

他這麽一說，林君溪還沒說什麽，道容便第一個火了，“你要是覺得他不會的話，那你自己上啊！”

“哼，我不過就是隨口問問，至於這麽大的反應？”

冷哼一聲，玄輝這會兒也沒空與道容鬥嘴，這麽說了一句，便又轉而看向了林君溪，“別管我們，你要是行的話，那就去吧。”

“是。”

微笑著應了一聲，林君溪見他們兩位似乎暫時能夠保持和平，心裏也跟著松了一口氣。

沒了道容與玄輝時不時的幹擾，林君溪只覺得耳根子終於清靜了下來，轉而卻是將心神都盡數放在了那一枚小巧玲瓏的太極圖上。

太極者，乃道之始也。

一般在仙道修士之中，太極也經常被視作玄門的標志，且多為“雙魚合抱”之勢。

“萬物負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

回憶著玄渺曾經施展過的手法，林君溪忽視福至心靈，當即便將真元自丹田氣海運到了指尖。

“嗤——”

隨著林君溪指尖靈力一刺，只聽得一聲猶如布匹撕裂的聲音陡然響起，而下一刻，那塊巨大的玉壁仿佛被觸動什麽機關，竟是散發出了大片的白光。

“閉眼！”

看著還兀自楞在原地的林君溪，玄輝這會兒也顧不上還在淚流不止的自己，卻是快步跑過去將他拉了回來。

“你是不是傻子，這種光是能站在前面看的麽！”

剛剛站穩腳跟，玄輝先是劇烈喘息了幾下，隨後不等林君溪說話，便直接劈頭蓋臉地斥責道：“你也不想想自己是有分道行，居然敢這麽大意，真是個蠢貨！”

“呃，師叔……”

眨眨眼，待到那酸澀的感覺退去之後，林君溪方才回過神來。

只是看著正在興頭上的玄輝，似乎完全沒有他張口為自己辯解一下的餘地。

“唉，你這孩子！”

而道容好像也很讚同玄輝的話，這一次居然難得沒有與其嗆聲，這會兒一邊嘆息，還用眼神指責著這個不成器的徒孫。

“你們到底走不走了……”

看見這兩位竟然一唱一和起來，林君溪只覺得無言以對，索性也不與他們爭論。

這麽說了一句，沒等玄輝與道容回答，林君溪便獨自穿過了玉壁。

“餵餵餵！林君溪！”

原本玄輝正口若懸河似的說著，同時心裏也十分開心。

結果還沒等他說完，林君溪就已經快步走了過去，玄輝見狀，自是不能當作視而不見。

畢竟若是正主都跑了，他還去訓斥誰去？

可惜，林君溪早就打定主意要遠離這兩個有點不太正常的“長輩”。

因此玄輝那會兒一疊聲的呼喚並未能留下林君溪，反而令他走的更加快了幾步。

“師叔，人跑了。”

轉過身，玄輝臉上的怒氣突然間消失的一幹二凈，“要不要追呢，現在去的話，也許能夠抓回來。”

“呵，這不是正巧如了你的意了？”

枯瘦的手掌按在玉壁上，不出所料，果然已經變得堅硬無比，卻是一點也看不出方才居然讓一個人穿了過去。

眼看著只剩下了他們兩個人，道容這會兒也懶得與其羅嗦，正說著，忽然便對玄輝拍出一掌。

“砰——”

玄輝雖然之前表現得十分雲淡風輕，可實際上卻一直暗自防備著道容，這會兒自是不曾有何慌亂，見其一掌將至，當下便祭起一物，卻是一口小巧玲瓏的青銅鐘。

單看著那若隱若現的靈力，

此時被他祭起之後，當即便懸於半空，同時又垂下一道靈光。

玄輝一口真元噴吐，那口銅鐘隨即如同得到了指示一般，轉而便自行震動了起來。

“咚、咚、咚——”

伴隨著陣陣鐘聲，道容的掌力似乎被一層無形的屏障抵擋住了一般，卻是停在了半空中。

由於那一掌被玄輝擋住，最後其中的法力也跟著被消磨殆盡，卻是根本沒能傷他分毫。

“嘖嘖嘖，師叔這一手可真狠啊，若是被你這一掌打中，只怕就得下地府了吧？”

眼神微冷，玄輝雖然這麽說著，但臉上居然還保持著笑意。

……

“呼，看來是安全了吧？”

在走進玉壁的同時，所有關於外界的聯系便也跟著被一並切斷，因此林君溪並不知道在自己走後的事情。

此時他正站在一朵潔白的祥雲上，卻還時不時回頭向後看去，似乎是擔心道容、玄輝會突然出現。

不過打量了一會兒，他都未曾看見有人追上來，便也放下心來。

其實林君溪之所以會突然這麽做，除了是因為受不了喋喋不休的玄輝，同時也是青瑯提示。

雖然不知道對方為何要讓他這麽做，但是憑借對青瑯的信任，還是讓林君溪在第一時間便按照他的話做了。

結果剛撞向玉壁，並沒有林君溪意料之中的堅硬，反而還十分柔軟。

林君溪當時心下奇怪，便睜開眼一看，結果就發現自己趴在了這朵祥雲之上。

突然間就換了一個地方，雖然有點奇怪，卻也在林君溪可以接受的範圍之內。

畢竟原本他就知道，妙無宮中有一條可以通往元空派禁地的通道。

既然是仙家通道，那顯然不會如同人間那些凡夫俗子所造就的一般。

因此像這種空間跳躍什麽的，在林君溪看來，那明顯是正常的不能再正常的了。

“可是掌門到底在哪兒啊……”

趴在雲上，林君溪此時沒有了方才欣喜的微笑，看著卻是有點無奈。

原本以為從玉壁進來之後，便會來到禁地。

但看著似乎無邊無際的雲海，林君溪不由再次頭疼起來。

現在這個狀況，別說來找掌門了，就是指望旁人找到他都夠嗆！

“祥雲啊祥雲，你方才不是很有靈性嘛，怎麽現在又不飛了唉？”

伸出手戳了戳柔軟的雲朵，林君溪又擡頭看了一下那碧空如洗的天際，不知為何，他突然就覺得有些困了。

其實換一個角度來看，他似乎根本沒必要這麽著急啊？

躺在寬大的祥雲上，感受著不時拂過臉頰的微風，林君溪只覺得原本嘈雜的心靈都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若是就這麽一直睡下去，似乎也極好……”

半夢半醒間，林君溪眼前似乎浮現出了幾個人影。

不知誰人一身翠竹青衫；不知誰人一襲素銀白衣——

“你，還想要睡多久……？”

那聲音十分低沈，又似乎是從極為遙遠的地方傳來，卻是令人聽不真切。

林君溪原本已經要進入夢鄉，結果被這個聲音一吵，當即便皺起了眉頭，看著好似陷入了天人交戰之中。

結果就在這時，林君溪突然睜開了眼睛，似乎一下子就清醒了過來。

盯著指間的灼燒疤痕，林君溪眼皮一跳，繼而苦笑著喃喃自語道：“真是狠心啊，也不怕將我燒出個好歹來？”

一邊說著，林君溪站起身，同時環顧四下，緊接著笑瞇瞇地說道：“都已經到了這種地步，難道還想要困住我？”

隨著他的話剛剛落下，只見數道巨大的裂痕突然遍布天空。

而後只聽得“哢嚓”一聲，這處雲海便一下子完全崩塌。

“你終於來了，為師等你許久了。”

在林君溪那句話說完之後，他便默默看著這處“天地”瞬間崩塌。

而隨著那層幻境被破除，一個熟悉的聲音也從一旁傳來。

在這個世上，會對林君溪自稱“為師”的人，曾經就只有玄明真人一位，而現在則還需要加上掌門玄渺。

由於玄明真人被道容責罰，此時還在通神峰上的神宗祠堂閉門思過，自然不會出現在這裏。

那麽剩下的人就很好猜了，會這麽叫林君溪的人，很顯然就只有玄渺掌門——

“老師，勞煩您久等了。”

緩緩點了點頭，林君溪拱手施禮，“弟子來遲，還請老師恕罪。”

“呵呵，不必多慮。”

玄渺似乎一點也不在意林君溪有沒有真的來遲，反正只要人到了就好，其他的一切都好說。

手上拂塵輕輕一揮，卻是幫林君溪拂去了身上的塵埃。

玄渺笑瞇瞇地看了他一眼，轉而又問道：“你可知，若是繼續這麽睡下去的話，你便再也醒不過來了。”

“什、什麽——？”

似乎沒想到自己會與永眠隔得這麽接近，林君溪聞言便瞪大了眼睛，同時看著一臉平靜的掌門，卻不知道應該說起什麽才好。

“不必這麽驚訝，難道為師不曾與你解釋過麽？”

面上笑意不減，玄渺一邊說著，卻是彎下腰，與林君溪保持著平視，“你真的決心要修道？當時發下的三皈九戒，你可曾奉守？”

“須知，惟有慎終如始，方能無有敗事。”

看著一臉懵懂的孩子，玄渺終於還是嘆了口氣，“你師父之所以不同意我的法子，除卻那些私人恩怨，便是不想讓你也走上這條路——亦或者說，他不希望你是在被迫的情況下，不得不走上‘修道’這條路。”

“老師……”

聽罷對方的話，林君溪目光一閃，顯然心裏也是有所觸動。

“唉，你先別急著回答我，且仔細想想，你的心態到底有沒有擺正。”

嘆了口氣，玄渺果斷打斷了欲言又止的林君溪，轉而走到了一旁，顯然是不想打擾他。

由於林君溪一直被玄渺視作自己的繼承者，因此對於這個便宜弟子，他其實也投入了不少心血。

結果剛準備助林君溪一臂之力，玄渺便從對方的正牌師父那裏得知了這個不為人知的消息。

被這件事情一弄，原本玄渺還算不錯的心情一下子就沈到了谷底。

可到底是自己選擇的繼承者，哪怕知道了林君溪也許道心不純，玄渺還是想要試著點化一下。

如果真的成功了，那自然是皆大歡喜，而要失敗了的話，那玄渺也算是盡了作為老師的責任，卻也對得起這師徒一場的緣分。

他這邊心情覆雜，林君溪此時也並不比玄渺要好到哪裏去。

正所謂：“知子莫若父，知臣莫若君。”

雖然玄明真人並非是林君溪的生身父親，但是一日為師，終生為父。

他對於林君溪的關愛，其實並不比尋常父子來的要少。

林君溪一直都十分明白這個道理，所以兩輩子加在一起，玄明依然是他心裏最為重要的人。

因此林君溪並不想讓自家師父擔心，特別還是在自己無法言明後世天機的情況下。

但哪怕林君溪有意隱瞞，卻也無法逃過玄明真人那雙慧眼。

因為早在林君溪第一次向他提出要入道的時候，玄明真人就已經明白，自家這個小徒弟其實並非出自真心實意的想要修行。

可當時玄明真人沒有戳破林君溪的小心思，反而還順著他的意思，讓嚴於律代為傳授入門的功法。

原本在玄明真人看來，林君溪也許只是一時興起，所以可能過了這陣子就會好。

但是等到林君溪真正顯露出自己在修道上所具備的“天賦”之後，玄明真人在欣喜之餘，隨之而來的便是十分沈重的擔憂。

“老師，我不知道……”

緩緩走到玄渺面前，林君溪突然俯身下拜，“還請老師教誨。”

“唉，起來吧。若是能夠教的，即便你不說，貧道也會傾囊相授，但如果不能教，那你就是再怎麽拜也沒用。”

玄渺扶起了林君溪，轉而又道：“旁人只能看見修士吸風飲露，扶搖於九天青冥之上，遨游海外十洲三島，長生千年，且不死不滅於人間。”

“可是有誰知道，這條登天的道路，同樣也是由前輩們用血肉堆砌而成？看看你的腳下，那就是我元空派屍骨無存的過往前輩——”

臉上帶著一抹悲愴的微笑，這會兒的玄渺似乎突然放下了原本一直維持著的禮儀，同時一邊輕聲道：“你的師父看著十分透徹，所以才千方百計想要阻止你走上這條道路。”

“林君溪啊，現在的你，若是想要回頭的話，還來得及。”

背對著林君溪，玄渺終於說出了最後一句話：“若是你執意如此的話，並且能夠不改初心，那就一定要做好將來可能以身殉道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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