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見身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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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身吧。”
玄渺掌門的聲音極為清雅，此時略帶笑意的話語更是讓人聽了，心神都不免為之一蕩。
林君溪聞言，頓時有些緊張地看去，想了下，還是輕輕福身，並稽首道：“多謝掌門。”言罷，他就站在原地，卻是不知道該說什麽。
“你且不必緊張。”
玄渺面上輕笑著，一邊走上前扶起林君溪，然而同時亦在細細打量這個孩子。
身子骨雖差了點，卻也能慢慢調養，根骨亦是次要。
難得的是心性不錯，或可繼我衣缽？
“呵呵……”
玄渺掌門心中諸般思緒瞬息流轉，卻又暗笑自己果然是老了，這會才剛出關，就已經想起身後事來。
卻突然，玄渺掌門看著林君溪的眸光一深。
“這莫不是……”
掌門不言，林君溪也不敢說話，只是好像對方的心情不好？
林君溪生來就靈覺敏感，有知善惡之能，這是一種直覺，可以辨別他人對他的態度。
就如現下不知為何，他就明確感知到玄渺掌門方才面對他之時，那所露出的一絲傷感。
雖然極淺，且轉瞬即逝。卻仍舊被林君溪所感知。
只是掌門修為已至地仙長生之境，又如何會有這般傷感之情？
林君溪心下奇怪，卻又問不了，即便這樣猜測，疑惑不解，也只能這麽僵持著。
到底是傳功長老玄參厚道，不忍自己打小拉扯大的孩子被這麽晾著，當即便輕輕咳嗽，卻是暗示玄渺掌門差不多就可以了。
“……”
玄渺掌門走神也是片刻的事兒，到底不愧是修煉多年的高人，瞬息間，已將情緒完整理清。
這下子，林君溪卻是再也不能感受到玄渺掌門的情緒了。
只是沒想到。玄渺掌門下一刻就說出了讓眾人呆若木雞的話。
掌門依舊一派笑意，回過神後，轉頭看著林君溪道：“你與貧道有緣，可願拜入貧道座下？”
他這麽一說完，一眾長老皆是楞了楞，餘下兩個弟子也呆住了。
林君溪聞言，卻是一臉僵硬。
“掌門師弟！”
玄洛長老果然是久經風浪，即使聽見這事，也能依舊面不改色，只是怔了一瞬，便馬上回過神來，叫了對方一聲。
一邊看著的玄璃長老見此情景，反應比玄洛還快一步。
這會直接對師姐傳音入密，提醒道：“那孩子不是玄明宗主故交之子？掌門為何知曉，還提出要收其入門？”
被這麽一提醒，玄洛長老亦是驚覺過來。
是啊！
玄明真人對林君溪之好，舉派上下皆知。
何況玄明真人還不惜耗費一甲子功力，替林君溪打通周身經脈。
所以幾乎元空派內，所有知道此事的長老都一致認為。
林君溪被玄明真人收入門下，那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只是時間早晚而已。
甚至包括林君溪自己，都在葉清濤上次與他談過之後，以為自己未來的師父應該就是玄明真人了，為此還對葉清濤不好意思了許久。
因著對方最近一直明裏暗裏想要給林君溪洗腦，然後讓林君溪可以提出拜玄參長老為師，若是這樣的話，那他們兩人最後可就是親師兄弟了。
然而即使如此，眾人也沒想到會有眼前這麽一出。
林君溪也突然覺得有點頭疼，現下希望清濤師兄不要出來添亂吧……
“師尊——！”
可惜事與願違，在林君溪向天尊祈禱的時候，葉清濤就已經先他一步開了口。
不過好在玄參長老深明大義，這次沒等他這徒兒說出話，就直接暗自掐訣。
一道封舌咒——讓這個可憐的孩子，終於安靜地閉上了嘴，默默只能當個擺設。
“大師姐勿要憂心。”
玄渺掌門一臉淡然地揮揮手，待看向君溪時，他的笑容越發燦爛。
但聽就聽掌門悠悠道：“你無需在意其他，你我原本就是有緣法的。我道門以三寶為志，三寶者，其一曰道；其二曰經；其三曰師。大道本就虛空混元，故而非經則不可明其理。經文微妙玄通，直指樞要，卻是非師口傳心授。而不能知其意。是以，道無師不修。你可細細考慮此事，無須為旁的分神。”
正在林君溪一臉糾結，不知應當如何回答時。
一個身著星衣、頭戴綸巾的羽士正緩步走上山來，並朝玄渺掌門拱了拱手，笑道：“那日後，此子便拜托師兄好生教導了。”
說著，他走到林君溪面前，擡手輕撫過其頂，並暗示他快點應下。
此時，一眾長老們也同樣註視著這三人。
只是玄渺笑意盈盈，似乎在等林君溪考慮好後回答他。
“玄明真人……”
林君溪此刻不自覺地握緊腕間的念珠，待到再次擡頭時，眼中已是一片清明。
只見他向玄渺掌門俯身拜倒，朗聲道：“當年蒙兩位真人大德，君溪方能幸存至今。玄明真人更待弟子如親子一般，為我寒脈之體，而幾次遠赴海外群島，尋覓良方妙法。故請掌門真人恕罪，弟子實不能拜您為師。”
林君溪說著，便深深拜下。
他這話剛說完，妙無宮隨之前就陷入了一片安靜。
“居然如此直接就拒絕掌門，莫不是忘了周圍尚有兩宗分支長老在場？”
“這番話於情於理雖說的不錯，卻到底還是稚兒啊……”
“依照此子心性來看，恐怕是慧極必傷……”
一眾長老此時各自對視一眼，紛紛心下嘀咕。
有人正在讚嘆林君溪心性；也有人擔心林君溪這般直接，怕是會拂了掌門的面子……
故而一時間竟是無人說話，使得那原就有些凝重的氣氛愈加深重。
玄洛等一眾長老，此時看著跪在下方的少年，眼中都有些閃爍。
顯然對於這個孩子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就說出這番條理分明的話，感到頗為驚訝。
的確，若換成一般這年歲的孩子。
面對自己等待多年的機會，此刻就放在眼前之時，怕是很難會不答應吧？
何況要收其為徒的，還是一派之長，且又已經修成仙身的玄渺掌門。
若說林君溪只單單是拒絕了玄渺掌門，這倒也還在玄參長老的意料之中。
畢竟這也是他看著長大的孩子，對於林君溪的性子，玄參長老也自認為了解一二。
只沒想到，林君溪在這情況下，還能將拒絕的話話說的那麽清楚。
先是感謝了兩位真人的恩德，隨後又提及玄明真人對他的種種付出，最後方才表示自己不能拜其為師。
林君溪這一番話說極為漂亮，且又誠懇而又不會失了掌門的面子。
恐怕，此子之慧不容小覷啊……
對於林君溪的性格，玄參長老也了解，看著有些沈默寡言，但心裏卻是一清二楚的。
玄參長老同樣明白，若是林君溪今日拜了玄渺為師，那將來修行之時，將會得到的種種益處。
旁的且不談，至少那代代親傳的掌門之位就一定會是他的。
並且除此之外，還有元空派主宗的道統傳承，那卷《玄元天道寶箓》……
不過，要是林君溪此時、真的就此拜玄渺為師的話、
恐怕一眾長老，便也難對其生出什麽好感了。
仙道修行，師承極為重要。
何況，那凡間尚有“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之說。
道門中，更是如此，歷來師徒之份從不輕許。
蓋為徒若有功，師則無獎，然徒有過，師擔其三。
一般正宗的門派比起弟子根骨，更看重的是弟子心性。
玄明真人當年就差直接對著還是個娃娃的林君溪說：“貧道日後自然會收你為徒的。”
光在這點上，玄洛等人就不信林君溪會瞧不出來。
所以，要是面對掌門，就讓能他拋開玄明真人的養育之恩。
則勢必會引起長老們的不悅，乃至於對林君溪心生厭惡。
玄門三皈依，起首為何？
乃師也——
這師父，何時都能夠隨便就拜了？
呵呵，若真如此，那林君溪也別想修道了，連最基本的尊師都不會，又談何修道？
所謂欲修仙道者，先修人道。
古往今來，玄門之中可皆沒有不孝的神仙。
這裏一眾長老正不斷想著種種，其實現實不過一霎時間而已。
玄洛長老在一旁看著，此時眼裏掠過一絲笑，不欲再讓場面尷尬下去，就準備幫忙搭個梯子，好讓掌門師弟下來。
卻不想沒等她說話，玄渺掌門就先她一步開口：“當年我等救你也是天數，你正巧就落在山門下，而我與玄明二人亦是恰巧回山歸來。出家人又豈有見死不救之理？此非我道慈悲之本，況且你陽壽本就未盡，是以，我等此舉亦非天數使然？”
玄渺掌門那原就不淺的笑意如今更甚，似乎對於被一個小弟子當眾拒絕，完全不感到惱怒。
說著更是親自上前，伸手扶起林君溪，並又道：“我玄門擇師收徒，歷來皆為雙向，如此你又何罪之有？”
站在妙宮前，被眾人註視著的林君溪聞言後，神色更是覆雜，卻突然被人拍了拍。
一轉頭，林君溪就看見了一個並不認識的白衣道士，此時正冷著一張臉看向他。
明明不曾認識，林君溪卻又覺得對方給他的感覺無比熟悉。
“似僧有發，似俗無塵；作夢中夢，見身外身。”
口中頌罷，那人以指為劍，朝著林君溪眉心點去，同時喝道：“癡兒，此時不醒，更待何時？”
那聲音如同九天驚雷，瞬息在林君溪耳邊炸響。
且容不得他提起絲毫反抗之意，林君溪只覺得一股巨力自天靈湧來，隨後那力量便直接沖入紫府。
……
在上古之時，神族幾番大戰。
終究致那周山天柱折斷，遂使得天塌西北、地陷東南。
幸有大神媧皇氏融煉五色之石，以補穹天。
此後，地仙之祖重定大地，卻再不覆洪荒之名。
眾聖隨之隱天合道，而仙佛之流反卻大盛。
天界東海，上臨天庭東天門。
此處乃是仙道所主，不僅隱有無數古仙。
在那海外十洲三島之極處，有一方長樂世界。
中央妙嚴宮中，居有仙道大聖，名為青玄上帝，又號太乙天尊。
這一日，天尊正如往日一般，為群生說法，度脫亡靈，卻忽然心下一悸。
“孟章兄今日如何有空，怎來吾處？”
青玄上帝話音剛落，就見一條青色神龍從天而降。
“無它，不過無事爾。”
被其稱為孟章的神龍聞言，化作人身，乃是個青年模樣的英俊男子。
說來，此神的身份亦是甚古，即使在龍族之中也屬位階極高的大神。
龍漢初劫之時，龍興大水淹世，與鳳爭帝，造下無邊業力，青龍君孟章便向天道發願，自請以原身鎮壓東海之極，以功抵過。
身為鎮守東極的四象神君之一，可其實孟章神君平日裏卻是閑得很。
只因那四極之地，位於天地之極處，本身幾乎無人會來。
而他的職責，除了守護東極之外。
就是與其他三位同僚，一起鎮壓渤海之東那口可吞並一切萬物的歸墟海眼。
所以孟章神君居於此處年歲甚久，與青玄上帝作為鄰居也多有拜訪。
畢竟這二位大神一個是不可擅離東極，一個則連長樂凈土都不能出。
“近來吾接到陵光之信，言說歸墟似有異動，亦不知是否為那一眾罪神所為。”
分了主客安坐，孟章神君想到前些天老友傳回的消息，便對青玄上帝提了一下。
青玄上帝聞言，即將目光投向南方，“許是劫遠又起，也未可知。”
孟章端著一盞清茶，不置可否。“即使大劫，以吾等功行，自是無虞。”
“怕只怕並非天災，而是人禍。”
青玄上帝搖了搖頭，繼續道：“說來，上次有位下界仙人召請了本尊神念，怕是凡間魔劫又起啊……道友此時來的正好，不如一同往命河一觀？”
青龍君聽了，不由沈默片刻，眸中神光吞吐，半晌之後，方道：“也好！”
他本就有意觀測神族氣數，如今既然青玄上帝相邀，那更是再好不過。
說罷，只見一條身長萬裏的青龍扶搖沖天，周身濃郁的乙木之氣繚繞，頷下龍珠亦自有神光綻放。
青華上帝足踏九色仙蓮，與青龍結伴同行。
他們皆是由元靈化身，瞬息之間便穿越諸天，徑往命運長河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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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君溪聞言，頓時有些緊張地看去，想了下，還是輕輕福身，並稽首道：“多謝掌門。”言罷，他就站在原地，卻是不知道該說什麽。
“你且不必緊張。”
玄渺面上輕笑著，一邊走上前扶起林君溪，然而同時亦在細細打量這個孩子。
身子骨雖差了點，卻也能慢慢調養，根骨亦是次要。
難得的是心性不錯，或可繼我衣缽？
“呵呵……”
玄渺掌門心中諸般思緒瞬息流轉，卻又暗笑自己果然是老了，這會才剛出關，就已經想起身後事來。
卻突然，玄渺掌門看著林君溪的眸光一深。
“這莫不是……”
掌門不言，林君溪也不敢說話，只是好像對方的心情不好？
林君溪生來就靈覺敏感，有知善惡之能，這是一種直覺，可以辨別他人對他的態度。
就如現下不知為何，他就明確感知到玄渺掌門方才面對他之時，那所露出的一絲傷感。
雖然極淺，且轉瞬即逝。卻仍舊被林君溪所感知。
只是掌門修為已至地仙長生之境，又如何會有這般傷感之情？
林君溪心下奇怪，卻又問不了，即便這樣猜測，疑惑不解，也只能這麽僵持著。
到底是傳功長老玄參厚道，不忍自己打小拉扯大的孩子被這麽晾著，當即便輕輕咳嗽，卻是暗示玄渺掌門差不多就可以了。
“……”
玄渺掌門走神也是片刻的事兒，到底不愧是修煉多年的高人，瞬息間，已將情緒完整理清。
這下子，林君溪卻是再也不能感受到玄渺掌門的情緒了。
只是沒想到。玄渺掌門下一刻就說出了讓眾人呆若木雞的話。
掌門依舊一派笑意，回過神後，轉頭看著林君溪道：“你與貧道有緣，可願拜入貧道座下？”
他這麽一說完，一眾長老皆是楞了楞，餘下兩個弟子也呆住了。
林君溪聞言，卻是一臉僵硬。
“掌門師弟！”
玄洛長老果然是久經風浪，即使聽見這事，也能依舊面不改色，只是怔了一瞬，便馬上回過神來，叫了對方一聲。
一邊看著的玄璃長老見此情景，反應比玄洛還快一步。
這會直接對師姐傳音入密，提醒道：“那孩子不是玄明宗主故交之子？掌門為何知曉，還提出要收其入門？”
被這麽一提醒，玄洛長老亦是驚覺過來。
是啊！
玄明真人對林君溪之好，舉派上下皆知。
何況玄明真人還不惜耗費一甲子功力，替林君溪打通周身經脈。
所以幾乎元空派內，所有知道此事的長老都一致認為。
林君溪被玄明真人收入門下，那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只是時間早晚而已。
甚至包括林君溪自己，都在葉清濤上次與他談過之後，以為自己未來的師父應該就是玄明真人了，為此還對葉清濤不好意思了許久。
因著對方最近一直明裏暗裏想要給林君溪洗腦，然後讓林君溪可以提出拜玄參長老為師，若是這樣的話，那他們兩人最後可就是親師兄弟了。
然而即使如此，眾人也沒想到會有眼前這麽一出。
林君溪也突然覺得有點頭疼，現下希望清濤師兄不要出來添亂吧……
“師尊——！”
可惜事與願違，在林君溪向天尊祈禱的時候，葉清濤就已經先他一步開了口。
不過好在玄參長老深明大義，這次沒等他這徒兒說出話，就直接暗自掐訣。
一道封舌咒——讓這個可憐的孩子，終於安靜地閉上了嘴，默默只能當個擺設。
“大師姐勿要憂心。”
玄渺掌門一臉淡然地揮揮手，待看向君溪時，他的笑容越發燦爛。
但聽就聽掌門悠悠道：“你無需在意其他，你我原本就是有緣法的。我道門以三寶為志，三寶者，其一曰道；其二曰經；其三曰師。大道本就虛空混元，故而非經則不可明其理。經文微妙玄通，直指樞要，卻是非師口傳心授。而不能知其意。是以，道無師不修。你可細細考慮此事，無須為旁的分神。”
正在林君溪一臉糾結，不知應當如何回答時。
一個身著星衣、頭戴綸巾的羽士正緩步走上山來，並朝玄渺掌門拱了拱手，笑道：“那日後，此子便拜托師兄好生教導了。”
說著，他走到林君溪面前，擡手輕撫過其頂，並暗示他快點應下。
此時，一眾長老們也同樣註視著這三人。
只是玄渺笑意盈盈，似乎在等林君溪考慮好後回答他。
“玄明真人……”
林君溪此刻不自覺地握緊腕間的念珠，待到再次擡頭時，眼中已是一片清明。
只見他向玄渺掌門俯身拜倒，朗聲道：“當年蒙兩位真人大德，君溪方能幸存至今。玄明真人更待弟子如親子一般，為我寒脈之體，而幾次遠赴海外群島，尋覓良方妙法。故請掌門真人恕罪，弟子實不能拜您為師。”
林君溪說著，便深深拜下。
他這話剛說完，妙無宮隨之前就陷入了一片安靜。
“居然如此直接就拒絕掌門，莫不是忘了周圍尚有兩宗分支長老在場？”
“這番話於情於理雖說的不錯，卻到底還是稚兒啊……”
“依照此子心性來看，恐怕是慧極必傷……”
一眾長老此時各自對視一眼，紛紛心下嘀咕。
有人正在讚嘆林君溪心性；也有人擔心林君溪這般直接，怕是會拂了掌門的面子……
故而一時間竟是無人說話，使得那原就有些凝重的氣氛愈加深重。
玄洛等一眾長老，此時看著跪在下方的少年，眼中都有些閃爍。
顯然對於這個孩子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就說出這番條理分明的話，感到頗為驚訝。
的確，若換成一般這年歲的孩子。
面對自己等待多年的機會，此刻就放在眼前之時，怕是很難會不答應吧？
何況要收其為徒的，還是一派之長，且又已經修成仙身的玄渺掌門。
若說林君溪只單單是拒絕了玄渺掌門，這倒也還在玄參長老的意料之中。
畢竟這也是他看著長大的孩子，對於林君溪的性子，玄參長老也自認為了解一二。
只沒想到，林君溪在這情況下，還能將拒絕的話話說的那麽清楚。
先是感謝了兩位真人的恩德，隨後又提及玄明真人對他的種種付出，最後方才表示自己不能拜其為師。
林君溪這一番話說極為漂亮，且又誠懇而又不會失了掌門的面子。
恐怕，此子之慧不容小覷啊……
對於林君溪的性格，玄參長老也了解，看著有些沈默寡言，但心裏卻是一清二楚的。
玄參長老同樣明白，若是林君溪今日拜了玄渺為師，那將來修行之時，將會得到的種種益處。
旁的且不談，至少那代代親傳的掌門之位就一定會是他的。
並且除此之外，還有元空派主宗的道統傳承，那卷《玄元天道寶箓》……
不過，要是林君溪此時、真的就此拜玄渺為師的話、
恐怕一眾長老，便也難對其生出什麽好感了。
仙道修行，師承極為重要。
何況，那凡間尚有“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之說。
道門中，更是如此，歷來師徒之份從不輕許。
蓋為徒若有功，師則無獎，然徒有過，師擔其三。
一般正宗的門派比起弟子根骨，更看重的是弟子心性。
玄明真人當年就差直接對著還是個娃娃的林君溪說：“貧道日後自然會收你為徒的。”
光在這點上，玄洛等人就不信林君溪會瞧不出來。
所以，要是面對掌門，就讓能他拋開玄明真人的養育之恩。
則勢必會引起長老們的不悅，乃至於對林君溪心生厭惡。
玄門三皈依，起首為何？
乃師也——
這師父，何時都能夠隨便就拜了？
呵呵，若真如此，那林君溪也別想修道了，連最基本的尊師都不會，又談何修道？
所謂欲修仙道者，先修人道。
古往今來，玄門之中可皆沒有不孝的神仙。
這裏一眾長老正不斷想著種種，其實現實不過一霎時間而已。
玄洛長老在一旁看著，此時眼裏掠過一絲笑，不欲再讓場面尷尬下去，就準備幫忙搭個梯子，好讓掌門師弟下來。
卻不想沒等她說話，玄渺掌門就先她一步開口：“當年我等救你也是天數，你正巧就落在山門下，而我與玄明二人亦是恰巧回山歸來。出家人又豈有見死不救之理？此非我道慈悲之本，況且你陽壽本就未盡，是以，我等此舉亦非天數使然？”
玄渺掌門那原就不淺的笑意如今更甚，似乎對於被一個小弟子當眾拒絕，完全不感到惱怒。
說著更是親自上前，伸手扶起林君溪，並又道：“我玄門擇師收徒，歷來皆為雙向，如此你又何罪之有？”
站在妙宮前，被眾人註視著的林君溪聞言後，神色更是覆雜，卻突然被人拍了拍。
一轉頭，林君溪就看見了一個並不認識的白衣道士，此時正冷著一張臉看向他。
明明不曾認識，林君溪卻又覺得對方給他的感覺無比熟悉。
“似僧有發，似俗無塵；作夢中夢，見身外身。”
口中頌罷，那人以指為劍，朝著林君溪眉心點去，同時喝道：“癡兒，此時不醒，更待何時？”
那聲音如同九天驚雷，瞬息在林君溪耳邊炸響。
且容不得他提起絲毫反抗之意，林君溪只覺得一股巨力自天靈湧來，隨後那力量便直接沖入紫府。
……
在上古之時，神族幾番大戰。
終究致那周山天柱折斷，遂使得天塌西北、地陷東南。
幸有大神媧皇氏融煉五色之石，以補穹天。
此後，地仙之祖重定大地，卻再不覆洪荒之名。
眾聖隨之隱天合道，而仙佛之流反卻大盛。
天界東海，上臨天庭東天門。
此處乃是仙道所主，不僅隱有無數古仙。
在那海外十洲三島之極處，有一方長樂世界。
中央妙嚴宮中，居有仙道大聖，名為青玄上帝，又號太乙天尊。
這一日，天尊正如往日一般，為群生說法，度脫亡靈，卻忽然心下一悸。
“孟章兄今日如何有空，怎來吾處？”
青玄上帝話音剛落，就見一條青色神龍從天而降。
“無它，不過無事爾。”
被其稱為孟章的神龍聞言，化作人身，乃是個青年模樣的英俊男子。
說來，此神的身份亦是甚古，即使在龍族之中也屬位階極高的大神。
龍漢初劫之時，龍興大水淹世，與鳳爭帝，造下無邊業力，青龍君孟章便向天道發願，自請以原身鎮壓東海之極，以功抵過。
身為鎮守東極的四象神君之一，可其實孟章神君平日裏卻是閑得很。
只因那四極之地，位於天地之極處，本身幾乎無人會來。
而他的職責，除了守護東極之外。
就是與其他三位同僚，一起鎮壓渤海之東那口可吞並一切萬物的歸墟海眼。
所以孟章神君居於此處年歲甚久，與青玄上帝作為鄰居也多有拜訪。
畢竟這二位大神一個是不可擅離東極，一個則連長樂凈土都不能出。
“近來吾接到陵光之信，言說歸墟似有異動，亦不知是否為那一眾罪神所為。”
分了主客安坐，孟章神君想到前些天老友傳回的消息，便對青玄上帝提了一下。
青玄上帝聞言，即將目光投向南方，“許是劫遠又起，也未可知。”
孟章端著一盞清茶，不置可否。“即使大劫，以吾等功行，自是無虞。”
“怕只怕並非天災，而是人禍。”
青玄上帝搖了搖頭，繼續道：“說來，上次有位下界仙人召請了本尊神念，怕是凡間魔劫又起啊……道友此時來的正好，不如一同往命河一觀？”
青龍君聽了，不由沈默片刻，眸中神光吞吐，半晌之後，方道：“也好！”
他本就有意觀測神族氣數，如今既然青玄上帝相邀，那更是再好不過。
說罷，只見一條身長萬裏的青龍扶搖沖天，周身濃郁的乙木之氣繚繞，頷下龍珠亦自有神光綻放。
青華上帝足踏九色仙蓮，與青龍結伴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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