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如石驚訝，雲念羞愧之時，廣益真人已經再次發問。

殿中所有人的反應都不在他的考量當中，他只按律堂執法程序繼續問道：“夏千、雲念，可是你二人為飽口腹之欲偷去三興真人的靈禽殘害致死？”

雲念面色漲紫，低垂著頭不知如何回答，旁邊的夏千卻揚著下巴理直氣壯地說道：“不錯，是我們吃了！吃了又怎麽了？那鴨子長得那麽肥，誰看著不想吃！”

雲念聽在耳中悄悄咧嘴，不知夏千是哪裏來的勇氣，能把這麽無恥的話說得這麽雄糾糾、氣昂昂。

她的頭因此埋得更低，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夏千的一句話，氣得三興道姑又跳了起來，指著夏千叫道：“無恥小輩！說話如此惡毒，你是想找死嗎？！”

夏千那小卻精亮的眼睛恨恨地翻著三興道姑，強橫地與她對峙道：“你這老道姑好生刁蠻！不過吃了你只鴨子，有什麽大不了的！如此小題大做，弄得興師動眾的，我們不嫌丟人，你還不怕旁人說你們昆吾劍派小器……”

“住口！”他的話還沒說完，廣益真人便厲聲制止。

“你這小輩……”三興道姑氣得兩眼發花，偏偏此時大殿中各名門大派的主事之人多數在場，她忍了又忍才忍下將夏千立斃於當場的沖動，在眾人的勸解之下強壓怒火坐下來等待白山劍派的處理結果。

廣益真人一聲怒斥之後繼續道：“孽徒！觸犯門規還敢如此囂張，本座必定嚴懲不貸！說，盜吃靈禽究竟是誰的主意？”

聽廣益真人這樣問，雲念心底一涼，夏千的Jian滑習性已經深入人心，遇到事情時他除去逃跑就是推脫，此次犯事的只有自己和他，想必他多半會把責任推到自己頭上，若真是那樣的話，自己是給他頂著這個黑鍋還是如實說來？

她正猶豫的時候，卻不成想旁邊的夏千坦蕩道：“當然是我的主意，小師妹斯斯文文的女孩子家，怎麽會做這等事，我騙走那鴨子，直到殺的時候她才知道我要做什麽，還勸我不要殺來著！這事情壓根就與她沒關系，有什麽都沖著我來好了！”

雲念沒想到夏千竟然也會這麽講義氣，一瞬間她忘了羞怯擡眼向他看去，呆呆道：“四師兄……”

夏千無所謂地一揚頭，十分光棍道：“不就是處罰嗎，有什麽大不了，什麽事情都由我頂著！”

他們這邊想得好，三興道姑卻不答應，她用力地一拍坐椅扶手，怒道：“小輩！以為你們說本真人便會相信麽？我們趕到的時候分明你們兩個都在吃……‘喜兒’的肉，你們想舍出一人便能保全另一個嗎？做夢！”

夏千仍是毫不示弱地對視著她道：“老道姑，我偷了你的鴨子是不假，但是你也不能冤枉好人，小師妹沒害你的鴨子就是沒害，你看到的鴨肉是我硬塞在她手裏的，那鴨肉根本一口沒動，不信你拿出來看！”

夏千說完之後，眾人的目光又都投在三興道姑身上。

三興道姑憤憤地哼了一聲沒有往出拿那只熟雁。

她捧著“喜兒”的屍體掉了半天眼淚，怎麽能不知道那兩條雁腿只有一條被人啃了，另外一條雖然扯了下來，卻好好的沒有被咬過的痕跡。

廣益真人見狀知道三興道姑默認了夏千的說法，再次說道：“雲念即便沒有對靈禽生過惡念，但是眼看著夏千犯下過錯卻不全力阻止，亦要承擔相應罪責。夏千身為主謀當承全責，本宗宗律第七款為凡盜取他人財物者笞戒鞭三十，鑒於月鐘峰門人夏千態度蠻橫，不知悔改，因此加倍處罰，鞭笞六十！月鐘峰門人雲念有協從之罪，笞十戒鞭！律堂弟子當殿執行！”

廣益真人判罰之後，座下的律堂門人正待請戒鞭過來，旁邊的三興道姑卻炸了！

她再次挺身而起，指著廣益真人和中玄真人怒道：“你們白山劍宗就是這麽包庇門人的嗎？你們的門人殺了我徒兒，只打幾鞭子便算了事？天下哪有這麽便宜的事情！”

中玄真人坐在主位之上越發頭疼，這三興道姑乃是當代昆吾劍派掌教沖虛真人的師叔，在昆吾派中地位極高，並且早在剛剛成名之時便以難纏聞名，沒想到此次議事昆吾派竟然會派她，更沒想到還會弄出這麽一檔子事兒。

只是即使白山劍宗的門人有錯，他卻也不能任由這老道姑撒潑，讓兩個門人為一只靈獸抵命。

於是他再次起身一禮，道：“三興前輩，偷盜之罪固然可恥，但卻也有大有小，他們所偷的是一只靈禽，即沒覬覦貴派的功法秘傳，也沒損及您的法器法寶，所為不是過口腹之欲，按我派律條，責懲戒鞭六十已經極重了，我等斷沒有徇私之意！如若不信，你大可以詢問在場諸位，各門各派均有律條，且看他們對這等罪名會是如何判罰！”

說著他轉頭向旁邊陪坐的源砢方丈問道：“源砢大師，方覺寺向以戒律嚴明著稱，請問若貴寺僧人犯下此等罪責會如何處置？”

源砢大師的相貌與五年前一絲未變，仍是那花白的長須飄灑胸前，面貌清臒中透著平和。

見中玄真人發問，他單掌豎起，他擡起眼皮道：“阿彌陀佛，佛門戒律與道門不同，若僅止偷盜這一項，且造成後果不嚴重的話，杖十，面壁一月。”

他此言出口，不只中玄真人稍稍放松，就連他背後的如石小和尚提著的心也放了下來。

中玄真人依次又問了幾個門派掌門、掌教，所說結果大同小異，所有的判罰結果均沒有廣益真人對夏千和雲念的懲罰嚴苛。

中玄真人回過頭來道：“三興前輩，眾位所說您也聽到了，您是否依然還認為我宗的處置不公？”

三興道姑臉色了變了幾變，知道想讓這兩個門人抵命是不可能了，但是她也絕不願輕易放過雲念和夏千，想了想還是咬牙道：“自然不公！你們也說偷盜有輕重之分，若他們所盜之物不值一提，小懲大戒也就罷了，但‘喜兒’不只被我認作徒兒，他也是禽類中至為珍貴之物！夙雁一族極為聰慧，但卻永遠也無可能成妖的善禽，而喜兒又是惟一一只會話人語的夙雁，乃是世間絕無僅有之物，這兩點疊加在一起，難道還不值得對這兩個竊賊嚴懲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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