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璋殿內, 紅袖高臺無人賞。布置好的喜堂沒了用處，竟看著比靈堂更加陰森。

淩若嵐坐在寒玉榻上，靜默不語，閆雲霜做好了鳳梨酥端過來與她享用。

被指控魔族奸細的人反倒沒有事一樣, 替淩若嵐打點瑣事。

“阿嵐, 今日沒吃點心呢, 吃點吧。”

淩若嵐緩緩擡眸, 目光落在她的臉上。

閆雲霜笑笑, 跪坐於榻前, 拉起她的手貼在自己臉側。

“對不起，阿嵐, 我給你添麻煩了。你把我交出去吧。”

“不可能。”

淩若嵐抽回手，斬釘截鐵的說。

閆雲霜望著她，明明臉上是笑容, 可眸子早就氤氳了。

“如今，開陽圍山，瑤光內人心不穩，交出我對內外都好。本就是我殺了開陽長老，理應承擔。”

不論她怎麽說, 淩若嵐都不搭話，腦子裏前所未有的混亂。只有一點，她很清楚，絕不能將閆雲霜交給開陽。

“雲霜姐姐，你先起來，此事我來處理, 你不用擔心。”

淩若嵐將她扶起坐在自己身邊, 兩人緊握住的手分毫不曾松開。

“雲霜所殺之人, 皆死有餘辜。別人不知道，我知道。你不必多想。”

聞言，閆雲霜淚眼婆娑，透過朦朧水汽依然能將淩若嵐的樣貌刻在心裏。

夠了，這就足夠了，只要阿嵐不厭惡她，旁的都沒有關系。

接連數天，開陽康掌門都親自帶領弟子們攻山。淩若嵐每次應戰都會損失半天和閆雲霜相守的時間。

阿嵐是元嬰期，與那康掌門法力相當，應該不成問題。阿嵐不讓她出去，她便不出，不給阿嵐添麻煩。

在等待淩若嵐的時間裏，她騰出空閑去後廚做阿嵐最愛吃的幾樣小點心，等淩若嵐一回來，便可以吃到香甜酥脆的美味。

這些日子，無人敢登月璋殿，全因淩若嵐在事發次日就下了嚴令，任何人不得入殿。諾大的宮殿裏只有她和閆雲霜兩人。

因為接觸不到別人，閆雲霜所有的消息都是由淩若嵐親口告知。

看到熟悉的白影閃入殿中，閆雲霜趕緊也端著點心進內殿。

淩若嵐進門後，立即盤坐寒玉榻調息。銀白的光籠罩周身，她凝聚所有靈力匯入心脈，企圖壓下那股撕心裂肺的疼。

閆雲霜進來時，她剛好調息完，臉色由慘白變得紅潤，嘴唇也有了血色。

“阿嵐，今日如何？”

淩若嵐不在意道，“還是老樣子，無礙，我來嘗嘗雲霜做的蟹黃餃。”

她吃一個了，“真好吃。”

閆雲霜最喜歡看她吃東西，只有在吃飯時，阿嵐才會徹底卸下掌門重擔，當一個愛吃的小姑娘。

“好吃就多吃點。”

她把蟹黃餃和甜蝦酥都夾給淩若嵐，自己在一旁看她吃。

開陽那頭不知為何原因偃旗息鼓了幾日，這幾日剛好讓淩若嵐用來休整。

月璋殿多日無第三人登門，在她不出戰的時日裏，殿裏來了一個第三人。

“師姐？”

淩若嵐擡眸，掃去周身光暈，起身道，“師姐來此，有何事？”

沈沁芳看著她，欲言又止，最後還是咬牙說了。

“若嵐，你還記得你師尊的遺命嗎？”

一句話，淩若嵐就知道她要說什麽了。

“記得。”

“既然記得，又為何為了一個魔族奸細搭上瑤光？”

淩若嵐瞬間蹙眉，“她不是魔族奸細。”

沈沁芳深吸一口氣，盡量平靜道，“就算她不是魔族奸細，可她殺了開陽長老，是事實吧？”

淩若嵐不以為然，“他該死。”

“你！”沈沁芳氣的臉色都變了，“前掌門教導我們要明辨忠奸，分清善惡，切勿妄造殺孽。”

淩若嵐冷聲一聲，“我不記得師尊教過我對敵人仁慈。”

“阿嵐，你這樣是會連累瑤光的。”沈沁芳苦口婆心的勸道，“閆雲霜有什麽好，要你這樣維護她。”

淩若嵐眸間忽然變冷，“我不求師姐感同身受，最起碼不要阻攔我。師姐從小待我好我知曉，我的選擇也請師姐尊重。如果是怕我們連累瑤光，這掌門之位讓給周長老做好了，我帶她走。”

“你！”

沈沁芳急得眼眶透紅，擡袖掩面，轉身跑出月璋殿。

開陽又繼續攻打山門，淩若嵐率領其他長老弟子們出去迎戰。這次攻打比上次更加持久，不知道那姓康的從哪修煉的更為上乘的功力，竟然能將她的壓制住。

閆雲霜在後廚煮著陽春面，一不小心切菜的刀掉到地上，砸了旁邊的鍋，一陣叮了咣當。

她彎腰拾起刀放到案板上，楞起神兒。

今日她心裏七上八下，阿嵐不會有事吧？

此時，有人進到後廚，在門口站定。閆雲霜回頭一看，見是沈沁芳，沒給什麽好臉色。

“閆長老，我想和你談談。”

閆雲霜背對著她，未應聲，當她是空氣。

沈沁芳也不惱，開口就說，“若嵐快死了。”

“你說什麽？”

閆雲霜心中一沈，難不成是阿嵐被康掌門傷了？

“她回來了嗎？人在哪？”

沈沁芳轉身就走，“跟上。”

閆雲霜跟著她來到後山潭邊，左右未見淩若嵐。

“阿嵐人呢？”

沈沁芳面對寒潭，眸光平靜如水面。

“她不在這，我是想和你說說，關於瑤光鎮山神器的事。”

閆雲霜警惕的盯著她，眼前之人素來對她不喜，難保不會趁著阿嵐不在對她出手。

“若嵐被前掌門帶回瑤光的時候，看上去只有七八歲，瘦瘦小小的，有先天不足之態。”沈沁芳背對她，娓娓道來。

淩若嵐初到瑤光，只剩下一口氣吊著。當時沈沁芳十五，是瑤光入門最早的弟子。

宋長老和她陪同前掌門醫治這個孩子，本以為是受了重傷或者先天頑疾，沒想到瑤光前任掌門淩老夫人卻探出這個孩子是無心之人。

閆雲霜驚道，“無心之人？”

沈沁芳聲音平緩，像是在講述一件軼聞。

“對，她沒有心，就像是一個殼子，來到世間是為了尋找本心。可沒有心，殼子活不過十年。”

原本眾仙修束手無策，淩老夫人卻意外發現鎮山的神器有了反應。瑤光的寶貝就是軒轅劍，軒轅劍與這個女孩兒有感應。

淩老夫人隨即想出一個法子，將軒轅劍與女孩合二為一。她們融合的非常迅速，好像本該是一體。

軒轅劍的傳聞自然而然映照到女孩身上。淩老夫人為了避免軒轅劍歷情劫，故意封鎖了女孩的情識，讓她修無情道。

閆雲霜楞了半晌，“無情道……阿嵐修的無情道？”

但凡修煉無情道者，一旦生情，道心盡毀，性命也可能不保。

這時，沈沁芳才轉身，眼神晦暗不明，“只是沒想到，她還是遇到了情劫，如果不信，可以去探若嵐的道心。你與她之間本就不可能，既然你讓她動了情，你們之間只能存留一人。閆姑娘，你會怎麽選呢？”

另一頭，淩若嵐雖暫時擊退了開陽，心脈的疼痛卻愈演愈烈。

她正打坐療傷時，閆雲霜突然沖進內殿，她來不及調息完畢，臉色有如白紙。

見她如此，閆雲霜哪裏還猜不到，沖到榻前，抓住她的手腕，靈識入心脈，道心已經滿是裂痕。

“你真的修的無情道？”

閆雲霜跌坐在地上，面如死灰。

疼痛稍有緩解，淩若jsg嵐便不管不顧的下了床榻。

“師尊教我的，我就學了，也不知道是什麽道。你怎麽了？先起來。”

不像她這麽輕松，閆雲霜被絕望籠罩，久久不能釋懷。

早知道是無情道，她絕不會期望阿嵐愛上她，哪怕離開瑤光，再不相見。

淩若嵐去扶她，卻被她抓住手臂。

“殺了我！就現在，還來得及。”

閆雲霜雙目含淚，眼眶透紅，近乎癲狂的求她殺了自己。

淩若嵐也被嚇到了，“你在說什麽？我怎麽會殺你呢？”

然而閆雲霜卻異常堅持，一心求死。

“不殺我，你會死的！”

聞言，淩若嵐了然的笑了，繼而反手將人扶起。

“我想賭一把，我覺得我會贏。”

在心脈開始不受控制之時，她去查閱過古籍，才知道自己修的是無情道。無情道，切忌動情。只要遠離情愛，無情道者法力會高於任何一個尋常仙修。

“這種事怎麽能賭呢……”

見閆雲霜還是不同意，淩若嵐嘆聲氣，“雲霜，殺你，我實在做不到。再相信我一次好嗎？”

說著，她把人擁進懷裏，輕聲哄著，“交給我處理。”

閆雲霜點頭之後，哽咽道，“阿嵐，你可不可以答應我一件事？”

淩若嵐趕忙補充，“除了殺你。”

“當然不是。”閆雲霜低笑，“我要你答應我，補給我一個完整的婚禮。”

作者有話說：

下章小刀預警(放仙俠裏應該也不算刀），後面開啟阿嵐追妻之路。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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