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萊德漫不經心地打掃著庭院，因為積雪的緣故，蘇漠前院裏的花朵都被覆蓋在了雪的下頭，看不到那片綠色，令史萊德覺得心情低落。

“早，史萊德。”

史萊德轉過頭去，就看到萊利一身出門的裝扮，他的身後還跟著個身材高挑，一身黑色長裙的女子。女子戴著帽子，帽檐垂下紗網，遮住了她大半張臉，只能看到她白皙的肌膚和線條優美的下巴，她的手裏還拎著個包。

短暫的一瞬間，史萊德有些不知該如何面對萊利，但隨之便坦然起來：“早上好，萊利少爺。”他頓了頓，又補了一句，“早上好，繆莉。”史萊德當然知道，萊利帶著的所謂布偶貓喵麗同樣是一個異種人，那是他的貼身助理。

繆莉沖史萊德略一點頭算作招呼，一直以來，她都是一個寡言的女子。

“少爺要出門嗎？”

“是啊，都城出了點事需要我去處理。”

“怎麽？”史萊德問，第一反應是最近報紙上的確不大太平。

“只是些小事，我之所以必須得回去不如說是因為國慶日快到了。”萊利說。說著這些話的他都有一種可愛天真的感覺，很難讓人相信這其實是一個精明能幹的中層軍官，但他確實就是。雖然萊利的軍銜和年歲都不是太高，但身為M國第一將軍諾耶爾·胡阿克賽爾的獨子，加上他出眾的能力，萊利的權力和地位遠比外人從軍銜上讀到的要多得多。

“對……國慶日，我竟然忘了。”

2月18日是M國的國慶日，這一天國家會舉辦許多慶祝活動，而軍方就會因此牽涉到許多工作，諸如安保、閱兵式編排、內部的慶祝活動等等，此外新一年的工作會議也將在那一周召開，新人事任命、調動等也將在這時生效，總之有很多雜事需要處理。更重要的是，五年一次的異種人盟國會議今年輪到在M國舉行，這是目前掌握有異種人技術的五個國家元首的常規性年會，會上將就異種人研究新進展及其他相關人類研究的科研成果互通有無，並磋談合作、交換等交易，既確保沒有任何一個國家利用異種人進行侵害同盟國會員的暗箱操作，也保證對於生命和人類本身的研究能繼續向前推進。也因此，夜軍作為主要應對異種人事件的特殊部隊，要處理的事情就更多了！

“這都能忘，你這話可千萬別給將軍聽到哦。”萊利笑道。

“抱歉。”史萊德致歉，“您要去很久嗎？”

“去三天左右吧，這段時間我不在，你也要多多留意。”萊利說，走到史萊德面前，伸手替他撫平肩膀上的褶皺，“蘇漠對你的戒心應該很低了，是時候進一步采取行動，必要時候采用非常手段也不是不行。”

“非常手段？”

“你懂的。”萊利眨了眨眼睛。

“……是，我知道了。”史萊德輕聲回答。

“噗，幹嘛這麽認真，後半句話是玩笑啊！”萊利卻忽然一笑，“我可舍不得你去做那種事。”他忽然踮起腳，極輕極快地在史萊德臉上吻了一下。

“你是我的。”丟下這句話後，萊利揮揮手，瀟灑利落地登上了繆莉開來的空間車。他走了很久，史萊德卻依然楞在原地沒法動彈。

這是萊利和他之間第一次發生逾越主仆關系的舉動，還是萊利主動的，這令史萊德滿腹狐疑，忐忑不安。他不知道萊利是不是知道了些什麽，可就算知道了，他也沒必要對自己這樣……

“史萊德！”

“啊？”史萊德猛然驚醒，回過頭卻嚇了一跳，因為蘇漠就站在他身邊，“你……起來了？”

“嗯。”蘇漠看起來很鎮定，似乎已不再介懷昨天的事。他看了眼史萊德剛才發呆的方向：“怎麽了？叫你很久都沒答應，身體還不舒服嗎？”

“沒、沒有。”史萊德掩飾道，揮了幾下手裏的掃帚，“就休息一下。”

“哦。”蘇漠看了看隔壁，“萊利走了？”

“是啊。”史萊德不知道蘇漠看到了多少，一想到蘇漠有可能看到了剛才萊利吻自己那一幕，史萊德就有些慌了，正想要解釋，蘇漠卻自己點了點頭。

“我想也是，起床的時候聽到車開出去的聲音了。”

那麽就是沒有看到吧……史萊德松了口氣。

“早飯做了沒，等下我要出門。”

“出門？”

“去茂城走一趟。”蘇漠一本正經地說。

“我跟你一起去！”史萊德脫口而出。

蘇漠猶豫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來吧。”

雪已經停了，整座弗城白雪皚皚，宛若童話世界裏的小城。今天街道上的人卻似乎有點多，熙熙攘攘中還夾雜著不少陌生的臉孔。

“喲，蘇醫生，史萊德，這是要出門啊？”

“是啊，趁著放假，出門走走。”

“哦，也好，散散心。”

“嗯，再見。”

“再見。”蘇漠一一向那些關心他們的人打招呼。

“今天街上怎麽這麽多人？”史萊德壓低聲音問。

蘇漠左右看了看：“大概都準備出門吧。”聲音裏卻似乎有幾分不確信。

“不對，有許多生面孔。”史萊德警惕地分辨著，“以往聖誕時分也有那麽多人？”

蘇漠看了眼周圍說：“想不太起來了，也可能是觀光客。”

史萊德可不這麽想，在他看來，一大清早就有這麽多生人出現在弗城，這是十分可疑的，他甚至覺得那些看熟悉了的臉孔此時突然聚集在一起也很奇怪。這座城的人，該不是有問題吧？

思及此，史萊德的面色登時沈了一沈。弗城位於M國與S國的邊境，這兩國歷來關系微妙，不是完全的盟友關系也不是敵對關系，可以說是表面親熱內裏競爭的模式，所以這塊邊境地區本來就是個十分敏感的地帶。蘇漠十三年來一直躲在此處，如果說本國軍方能夠掌控到蘇漠就是邢漠這一事實並派出了自己，那麽就無法斷言S國不知道這件事。

三枚禁果，那是任何一個國家都夢寐以求的技術，雖然至今無人知曉那到底是什麽，但其相關的傳言和十三年前的滅門血案足以證明這其中蘊含的能量。史萊德開始覺得，這座看似平靜的小城也許殺機重重，甚至搞不好，就是因為自己等人的到來，才引起了對方的註意！史萊德想到此，不由得將自己的短刀悄悄扣在了掌中。

接著兩人都不再開口說話，而是加快了步伐往車站趕去。好在一路上倒也一直沒發生什麽特殊的事情，兩人很快坐上了前往茂城的車子。由於新移動技術的開發，雖然茂城距離弗城有幾百公裏，但是半小時內也能到達。

兩人挑了最末一排的位置坐好，車廂裏竟然已經坐了不少人，人們都表現出了還在假期中的懶洋洋的樣子，有個戴帽子的男人還靠著車窗睡著了，史萊德十分警醒地多看了那人一陣子才移開了目光。

車子開動後，蘇漠突然問：“你什麽時候帶了這麽個手鏈？”

史萊德聽蘇漠的問題才看了自己的手腕一眼，這才想起來平安夜萊利給他的手鏈他一直沒有摘下來。黑色皮革的手鏈貼服地扣在他的手腕上，正中的黑曜石則在晨光中閃爍著光彩。果然這手鏈就跟萊利所說的一樣，即便是之前他在尋找蘇漠的過程中變成了動物體也沒有脫落。

“是昨天隔壁萊利少爺給的禮物。”史萊德提到萊利多少還是有些不自然，急著又補充道，“他也給你買了禮物，是我忘了拿給你。”

蘇漠笑笑：“那下次見到他得好好謝謝他。”

車子很快停在茂城車站，兩人出了車站，看到的是與弗城截然不同的繁華景象。茂城雖然算不上M國的超級大都市，比起弗城也是要繁華多了，分成三層的街道上各種奇形怪狀的高樓大廈鱗次櫛比，穿著時髦的人們來來去去，一派安樂祥和的氣氛。

蘇漠熟門熟路地就往某個方向走了過去，史萊德趕緊跟上：“我們這是……”

“去拜訪一下Hero醫生。”

史萊德這才想起瑪麗護士曾跟他提過老醫生的大本營在茂城，只是偶爾才去弗城坐診，原來蘇漠想來茂城就是來探望他的。

坐上環繞全城的空間移動車，兩人穿越光隧，往Hero醫生家去，不一會兒車子就停在了一棟高聳的大樓前。這個年代，一座大樓幾乎就是一個社區，透明的恒溫保護罩將整個社區籠罩其中，人工生態環境帶給居民們鳥語花香，流水潺潺，也杜絕了極端氣候和空氣汙染的影響。大樓裏面也不僅是住宅，還包括許多充分利用立體空間做出來的配套設施，如學校、醫院、公園之類，應有盡有。

兩人先是乘坐電梯到了五十七層，然後又走移動步道抵達了Hero醫生的家。蘇漠按響了門鈴，然而過了很久都沒有人來開門。

“不在家？奇怪啊……”蘇漠說，“我有跟他提前打過招呼的。”

史萊德眼尖，伸手輕輕在門上推了一下，門無聲無息地開了。

“門沒鎖。”他說。

蘇漠疑惑地看了史萊德一眼：“怎麽回事？”

“也許Hero醫生在裏屋忙什麽事，沒聽見呢？”史萊德雖然這麽說，心裏卻敲起了警鐘，一種來自種族天賦的直覺使得他警覺周圍的空氣之中似乎有什麽異樣。

“英叔？”蘇漠說著就要往裏走，卻被史萊德攔了一下。

“跟在我後面。”他說，將短刀夾在指間，推開門，小心地邁了進去。

Hero醫生家的采光非常好，陽光透過玻璃照射進來，將整個客廳都照得亮堂堂的。客廳被做成了下沈式結構，上下兩層相差半米左右，中間下沈區擺放了兩組沙發，用於招待客人，一旁正對著落地玻璃窗則有片高臺，上頭放了一架古老的鋼琴。

當蘇漠把眼神轉向那裏時，他的呼吸驟然粗重起來，史萊德跟著轉頭一看，頓時明白了。

Hero醫生此時仰面倒在鋼琴旁邊的臺階上，老人張開雙手，半個身子在臺階下，半個在臺階上，顯然已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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