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燁一時失神, 難以置信的盯著兩人糾纏在一起的胳膊，匪夷所思的問：“這是幹什麽？”

展燁輕笑一聲，表現出不屑, 直奔主題：“找我聊什麽？”

棠曉觀察展燁臉色，聲音拘束的說：“雖然你說不生我氣了，但我覺得你還在生氣。”

展燁嘆口氣, “你要我說多少次, 真的沒有。”

不等棠曉開口，展燁打開門呈送客狀，“如果還是這個問題，沒有別的事，就回去吧。”

棠曉真怕展燁鐵石心腸起來, 立馬改口：“我有。”

展燁緩和了語氣, 看著棠曉, “你說。”

“我… …”

對上展燁那雙深邃的黑眸, 棠曉反而失了勇氣，自亂陣腳。

展燁則好整以暇，耐心等待。

之所以參加晚會就是奔著展燁來的，如果今天不問出口, 怕是以後再也不會了。

思及此, 棠曉閉上眼睛, 硬著頭皮一鼓作氣問道：“展老師，你是不是準備拋棄我了？”

展燁頗感意外, 微皺起眉頭, “什麽？”

“給你打手機, 電話裏那麽敷衍；今天也是, 如果不是我裝崴腳, 依舊對我視而不見。五次三番的總是躲著我。”說到傷心害怕之處，棠曉紅了眼眶，兀自繼續：“以往我過生日，你都會卡點送祝福。可是今年，連個私下的信息都沒有，只發了一條微博… …”

棠曉哽咽了，緩了會兒才有聲沒氣的說：“這跟只維持表面關系又有什麽區別呢？疏遠是分離的開始。”

展燁再次嘆氣，拿出紙巾遞給棠曉，“誰跟你說的？”

棠曉賭氣不接，抽著鼻子，逼回眼淚反問：“難道不是麽？”

小姑娘怎麽就這麽喜歡胡思亂想，但凡這點細膩心思用在男女之情上就好了。

展燁“嘖”出聲，一著急就連名帶姓道：“棠曉，你別亂想。”

又被叫全名了……

棠曉嚇得一哆嗦，兩大顆淚珠滾落，細聲嗚咽：“展老師，你不要丟下我好不好。不然，我就又成一個人了。”

“我不是……”

情緒上來了，棠曉根本就止不住，雙手抹淚自顧自哭訴：“以前是我做的不好，總是理所當然的享受你的照顧，卻沒有深入了解你，自以為是的替你張羅相親局，沒能顧及你的想法和感受。近來你不跟我聯系了，我才發覺原來都是你主動的，我甚至不記得你的電話號碼。這幾天，我頻繁想跟你聯絡卻又不敢，一遍遍的，已經把你的手機號熟記於心，我現在就可以背給你聽。”

棠曉哭的太兇了，每背出一個數字都會抽咽幾聲，她很努力的克制，卻不盡人意。

似乎對自己的表現不滿，棠曉擰緊眉頭，臉憋的通紅，費力辯解：“我真的能背的滾瓜爛熟哦，是哭限制了我的發揮。”

棠曉拼盡全力挽留的樣子刺痛了展燁的心。

她就像一只被丟棄的小狗，眼巴巴的望著丟棄之人苦苦哀求。

而那個狠心的人，竟是他自己！

展燁悔恨到咬緊牙關，恨不得給自己兩拳。

他迎向棠曉，輕擁入懷，一下下拍著女孩的背，安撫道：“我是不會拋棄你的，怎麽舍得？”

棠曉頓了一下，嘴一撇，“騙人，那你為什麽要躲著我？”

展燁接二連三的嘆氣，這一晚上的嘆氣次數超過一年了，“是我的問題。”

“我沒想過要跟你只維持表面關系，更沒想過要拋棄你，從沒！”

展燁加重語氣，表情堅定，“我說過會把你當家人，所以這輩子都不會放開你。”

棠曉停止哭泣，淚眼朦朧的凝視著展燁的雙眼，將信將疑，“當真？”

展燁一臉嚴肅，豎起三個手指，“我可以發誓。”

“好。”棠曉毫不留情面，“你要是食言這輩子就打光棍吧。”

棠曉剛哭完，放狠話的樣子反倒顯得奶兇奶兇的，有點可愛。

展燁按住眉心，哭笑不得的搖頭，“白疼你了。小姑娘看起來人畜無害的，心怎麽這麽黑啊。”

棠曉紅著眼，抿唇直視展燁，盡顯執拗，“你就說敢不敢吧？”

“敢！”

這一個字成功讓棠曉露出笑臉，笑著笑著，一行淚又淌下來。

展燁替她擦拭，“怎麽又哭了？”

棠曉一想到這幾天所經歷的種種，就委屈得不行，“我一想到你不要我了，就特別惶恐。生日那天練習走秀的時候走神了，給品牌爸爸留下了不好的印象，幸好最後在秀場上撐住了，扭轉了形象。”

“還有今天的晚會。”棠曉吸著鼻子，“我本來是不想參加的，可知道你要主持，我硬著頭皮來唱歌了。你知道網上怎麽嘲笑我嗎？說棠曉人菜癮大，‘人間百靈鳥’。”

展燁本來還跟著揪心，可聽到“人間百靈鳥”時竟沒忍住笑出聲。

真是又心疼又好笑。

“你還笑？”

棠曉氣的想咬展燁一口。

笑歸笑，但展燁後悔的不行，沒想到棠曉這麽缺少安全感，他竟選擇了一種最殘忍的方式！

展燁自責握緊拳，隱忍克制的低語：“對不起。”

一句對不起就完了？

棠曉鼓起嘴，氣呼呼的問：“展老師，你這衣服是品牌讚助還是自己的？”

展燁一頭霧水，卻選擇實話實說：“我自己的，怎麽？”

“哦。”

棠曉從受氣包的表情秒變臉，勾起唇角壞笑，“那我就不客氣了。”

說完，棠曉就把頭埋向展燁的肩，毫不客氣的將眼淚都蹭在他衣服上。

看穿她那點小心思，展燁主動用袖口幫忙擦，寵溺道：“就算是品牌方的也給你用，賠得起。”

“那不行。”棠曉又蹭幾下，“這樣你會給品牌方留下不好的印象。”

“還算有點良心。”

展燁摸了摸棠曉的腦袋，“乖，別哭了。都成小花貓了。”

棠曉趕忙對著鏡子照照，確實哭花了妝，她尷尬的清咳一聲，傲嬌說道：“那也掩蓋不住我的美麗。”

棠曉幹脆卸了妝，展燁則耐心等待。

一切完成後，展燁看了眼時間，“走吧，我送你回家。”

棠曉有種失而覆得的感覺，所以特別粘人，跟在展燁身後，“我想跟你回去。”

展燁頗感意外，“你要去我家？”

棠曉仰頭看著他，又變得乖巧可人，鼻音囔囔，“不可以麽？”

棠曉剛哭完，眼眶還是紅的，瞳眸水潤如清泉，一副我見猶憐的模樣。

展燁心軟了，無奈的追問：“你到底懂不懂男人帶女人回家的意思啊。”

“我當然懂啊。”棠曉一臉純潔。

“就不怕被狗仔蹲守？”展燁板著臉，“到時候跟我傳緋聞？”

“不怕。”棠曉面色坦然，“反正假的真不了。”

展燁只能妥協卻又不甘心，臨出門前再次鄭重督促道：“棠棠，上次說的讓你站在新的角度考慮跟我的關系，你想的怎麽樣了？”

“我... ...”棠曉吞吞吐吐，“這些日子沒顧上。”

展燁靠近一步，凝視棠曉，“那你好好想想。這次不用急著告訴我。”

與展燁和好後，棠曉小確幸的生活又回來了，雖然工作依舊忙碌，但在閑暇之餘也有好好思考展燁交代的問題。

休息的時間與鹿嚶嚀閑聊，棠曉提出疑惑：“什麽叫站在新的角度考慮與展老師的關系呢？”

鹿嚶嚀思考一下，決定當助攻，“就是你們除了前輩和晚輩的關系，還有沒有一種新的可能？”

棠曉揉揉額頭，十分苦惱，“我就是在想這種新的可能性。”

鹿嚶嚀試探：“或許可以是男朋友？”

棠曉剛喝一口水，直接被嗆的差點背過去。

等她緩過勁，激動驚呼：“你說什麽呢！”

這一嗓子引來不少人的目光。

棠曉捂住嘴，向人們投去抱歉的眼神，湊近鹿嚶嚀，壓低聲音，“別亂說，展老師怎麽可能看得上我！”

棠曉想都沒想過這種事。

“別妄自菲薄。”鹿嚶嚀認真跟棠曉分析，“他要是不喜歡你，幹嘛對你這麽好。”

“他肯定喜歡我。”棠曉毫不避諱，“不過應該是家人朋友的那種喜歡。”

鹿嚶嚀想扶額，都明示那麽清楚了。

棠曉卻靈光一閃，“我知道了！展老師估計覺得長輩、前輩太顯年齡了，我應該把他當成同齡好友。”

鹿嚶嚀已經無語了，朋友就朋友吧，也算是走向男朋友的第一步。

棠曉頓悟後，就有了行動的方向，她首先把微信上展燁的備註從“展老師”改為“展燁”，這是把他當成好友的第一步。

就在棠曉想采取第二步策略的時候，展燁電話就打來了，“棠棠，今天有事麽？”

棠曉看了眼日程表，“今天休息。”

“有部特比小眾的電影，我挺想看，陪我一起吧。”

實戰的機會這不就來了，棠曉愉快的應下。

但凡跟展燁出去玩，棠曉就沒花過錢，這次去電影院也不例外。

看完電影後，展燁又提出一起吃晚飯，棠曉起了新念頭。

在包間裏坐定，展燁習慣性的將菜單遞給棠曉，“看看想吃什麽。”

棠曉瀏覽菜譜，只在上面圈出兩個，展燁詫異極了，“就這？又減肥呢？”

“每次都是我點菜，你從來都不點自己喜歡的，這不合適。”

展燁不甚在意，“你喜歡的就是我愛吃的。”

棠曉堅持道：“以前總是你照顧我的心情。從現在開始，我也要照顧你的。”

在她看來，好朋友之間應該是對等的。如果任何一方太任性，這個天平就會被破壞，這段友誼也不會維系長久。

展燁深深看棠曉一眼，“行。”

他有些欣慰，小丫頭知道心疼人了。

展燁也依照自己的口味選了兩道菜，正要叫來服務員，正巧用餘光瞄到菜單上有一杯冷飲。

他重新將菜單放下，指給棠曉看，建議道：“春寒料峭之時，喝冷飲對身體不好，換成熱牛奶吧。”

可飯店裏暖氣十足，棠曉就想喝點涼的，於是退而求其次，“我換成去冰的。”

“去冰也還是涼的，不利於腸胃。再說女孩子就應該暖著”

展燁不容分說，替棠曉改了熱牛奶。

如果是之前，棠曉肯定就聽從了。可是站在朋友的角度，她並不願意被管教。

再說了，朋友之間，就算感情再好也應該有界限感，更要相互尊重。

棠曉按住菜單，不松口，“我今天就是想喝點涼的。”

展燁盯著棠曉看了會兒，眼神變得捉摸不透了，她今天有點怪怪的。

察覺到自己說話有些直硬，棠曉緩和了語氣，“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可身體是我自己的，心裏有數著呢。”

展燁準備再講道理，目光定在棠曉露出的肩膀，皺起眉，“天還冷，下次別穿露肩毛衣了。”

棠曉聞言將毛衣領拉好，“這種是兩穿的，我是覺得包房裏熱才拉下來的。”

展燁想起剛才來倒水的男服務員盯著棠曉看了一會兒，心裏就不舒服，“還沒暖和呢，你這樣穿太紮眼。”

吃喝要管，穿衣還要管... ...

棠曉瞬間不滿，“展燁，你管我太多啦，有點爹味十足哦。”

其實她從看電影的時候就想改口叫“展燁”了，正好現在借著這股不服勁兒。

展燁從沒被棠曉喚過全名，這還是第一次！

雖然她是用俏皮的口吻說出來的，但能感覺到棠曉不耐煩了。

展燁大為震驚，不再堅持，任棠曉又改回冷飲。

旋即，展燁調整好，彎起一個漫不經心的笑，問道：“怎麽不喊展老師了？”

“展燁多好聽啊。再說，喊名字不是顯得咱們同齡麽。”

展燁逗她玩，“不如以後都叫展燁哥哥？”

棠曉搓搓手臂上的雞皮疙瘩，“肉麻兮兮的，受不了。”

展燁討價還價：“喊名字是不是過於嚴肅了。”

“不就是一個稱呼麽。”棠曉不明白他為什麽這麽糾結。

展燁還是不能適應，堅持道：“還是‘展老師’聽著順耳。”

其實“展老師”叫順嘴了，突然改口反而不習慣。

棠曉妥協，“那行吧。”

說話的功夫，飯菜上齊，兩人邊吃邊交流工作上的事。

展燁：“接下來有什麽打算？”

棠曉呷了口冰橙汁，“正在跟兩個片方接觸。一部是奇幻古偶，一部是都市言情，兩個都是平臺S+級別的評級，可惜檔期錯不開。”

展燁停下筷子，“你準備軋戲？”

棠曉搖頭，“我更偏向言情劇，裏面涉及到體育競技元素，我沒嘗試過。另外，今年要舉辦奧運會，我覺得是個契機，可以抓一下熱題材。”

“我也這麽認為。”展燁投去肯定的目光，“拿下這部有幾成把握？”

“八成吧。不過挺多女演員都盯著呢，不到最後一刻還真不好說。”

展燁為她打氣，“咱們用實力說話。”

棠曉使勁點頭，反問：“那你呢？是準備工作還是休息？”

“休息。”展燁愜意的伸著懶腰。“打理一下投資的那些項目，順便幫蕭延打磨下話劇的劇本。”

棠曉睜大眼睛，有些意外，“你跟蕭老師認識？”

“我們是大學同學。”

“難怪蕭老師教的那麽好。”棠曉豎起大拇指，“不愧是展老師的同學。”

這是變相誇了展燁，展燁就喜歡聽棠曉吹得彩虹屁。

棠曉用勺子攪拌著碗裏的粥，自言自語：“話劇也挺有意思，以後能有機會參演就好了。”

展燁隨口接話：“演話劇要求更高，不但對演技有要求，臺詞這塊更考驗人。”

兩人又聊了會兒別的，眼看著吃得差不多了，棠曉起身就往外走。

展燁叫住她，“幹什麽去？”

棠曉理所當然地說道：“結賬啊。”

展燁快走兩步攔住棠曉，將她按回座位，“跟我一起出來不用你花錢。”

“那不行。”棠曉再次起身，“你請看電影，我請吃飯，這樣才公平。”

在她看來，朋友之間也要講公平和禮尚往來。一味地付出或是索取，友誼都不會長久。

可是展燁卻覺得匪夷所思極了，棠曉竟在跟他講“公平”？！

展燁正了正臉色，“棠棠，你怎麽了？”

他話語中滿是擔憂意味。

棠曉示意展燁不用擔心，“你放心，我就是想請你吃頓飯。”

“不一直都是我請你麽，為什麽... ...”

“所以這頓更應該我請。”棠曉打斷展燁，“原來是原來，以後咱倆輪流好不好？”

展燁費解的打量棠曉，無聲拒絕。

棠曉回看展燁，陷入對峙。

展燁急了，嘆口氣，“你一定要跟我這麽生分麽？”

“不是。”棠曉反而笑嘻嘻的，“我平時也不怎麽花錢，給我個消費的機會唄。”

展燁果斷拒絕：“我不同意。”

棠曉拗脾氣也上來了，卻依然笑臉相迎，“那以後你再約我，我就不出來了。”

還威脅上了？

展燁煩的抓肝撓肺，卻又對棠曉無可奈何。

“行。”

展燁決定先同意，然後走一步說一步，倒要看看她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

回到家已經很晚了，展燁沒有開燈，燃起一根煙在黑暗中靜靜思考。越想思緒越亂，他解開兩顆襯衣紐扣，後仰著將頭靠在沙發上。

片刻後，展燁拿出手機飛快打字搜索：

孩子叛逆期到了該怎麽辦？還是二十多歲的孩子，不能打罵只能寵著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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