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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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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 賈瑯換了出門的大衣服, 預備去自己的老師那裏請教些問題。誰知方出門, 便在那朱紅的大門處,看見了個一身銀白錦服的俊挺身影。

他的腳步,不由自主便頓了頓。

距離上次二人之間的親密接觸已經過了三日, 可是如今回憶起來,那種難以言喻的戰栗卻仿佛仍潛藏在流淌的血液裏,每每想起便不由自主渾身一顫。

賈瑯一度覺得,這個人莫不是對自己用了什麽仙法,否則自己怎會只是看到他, 都會覺得心悸不已?

這種感覺實在太過陌生, 整個人都像是被浸泡在了胡椒水中, 酥酥麻麻的,又摻雜了一絲莫名的欣喜。他站在原地, 望著不遠處站著的青年, 那人的身影挺拔, 一雙墨玉似的眸子眨也不眨向他看來, 隔著這樣的距離,賈瑯都能覺出那目光的熱度。仿佛有暗色的不知名的火焰在他眼中熊熊燃燒,要讓他整個人都融化掉的熱度。

然而,偏偏有那些不懂情調的出來打岔。

【這是要做什麽?暗送秋波?】

【......這叫暗送?老君,你似乎在逗我笑。】這般赤裸裸站在大街上眉目傳情要叫暗送,那就沒有明送的了!

【想我日日與牛郎隔銀河相望,那眼神也曾是如今這般的纏綿......】

這都在說什麽呢!賈瑯的臉上驀地有點做燒,像是被人撞破了奸情般慌亂。他忙搖搖頭將這些擾人的思緒丟到一邊,慢慢擡腳,向那個熟悉的身影走去。

愈是走近,就愈是覺著心跳莫名的雜亂無章,他立在那人面前,仰頭望著那人如玉的容顏,一時竟也不知該說些什麽。沈默了半晌,方輕聲問道:“你......怎麽來了?”

仿佛有溫熱的氣息噴灑在他的頭頂,緊接著那人溫聲答道:“還能為了什麽?阿柒,自然是為了你。”

“正經點!”賈瑯嗔怪地掃了他一眼,又看看周圍,見無人註意這才放下心來。他微微蹙著眉,道,“莫要隨便開玩笑了,若是讓旁人聽見了,又不知生出多少事來。”

水溶不說話,表情卻莫名的有些委屈。他徑直用一雙墨玉般的眸子盯著賈瑯,小模樣實在是可憐的很,一瞬間便從剛剛那個撩人技能滿點的神仙變為了惹人生憐的小朋友。

賈瑯最受不了的也是他這樣的表情,見了忍不住輕嘆了一聲,上前拉住了他的衣袖。

“你既然來了,我們就先進去說話吧。”他默默將自己原本打算去見恩師的計劃取消了,將這只超大的人形寵物一路牽回了自己的院子裏。水溶一路被他扯著,看上去乖巧的不得了,簡直像是被牽著遛彎的小二。

賈瑯院子中伺候的丫鬟們都是見慣了水溶的,也沒人覺得有甚麽不對的地方,花紅把那上好的、沏了三四遍方出味的楓露茶端了兩碗上來,便又默默地退了下去。

賈瑯低頭啜飲了一口芳香四溢的茶水,卻總覺著對面那人目光灼灼地看著自己,不由得擡頭無奈道:“這又是要做什麽?”

水溶抿嘴:“阿柒,你姐姐的事,你並未告訴我。”

言語中,顯然有些不滿之意。

“為何要告訴你?”這話反而讓賈瑯詫異起來,疑惑地盯著對方,“無需你出手,他們也是可以幫我解決此事的。”

眾神仙驕傲挺胸。

水溶沈默地看著他,那樣的目光讓賈瑯驀然覺著自己似乎做錯了什麽事。可是究竟做錯了些什麽?他滿心茫然,又很是無辜的回望過去。

水溶手中反覆摩挲著一個小巧的凍石蕉葉杯,盯著他看了許久,忽然探身湊了過來。向自己傾過來的身子帶著微微溫熱的氣息,讓賈瑯不自覺便向後面仰了仰,結果一個沒穩住,險些一頭栽了下去。

一條手臂驀地將他攔腰抱住,從那空中接了回來。水溶將人重新穩穩地放置在了紫檀木鼓式坐墩上,頗有些無奈地點點他的眉心,像是嘆息般在他耳畔輕聲道:“阿柒,其實你可以再依賴我一些的。”

賈瑯楞楞的,可耳朵處早已完全燒紅了。他低著頭,小聲道:“這不是,不需要請你這座大神出馬嘛。”

水溶的手指輕輕替他順著發絲,低聲道:“哪怕不需要,我也總希望,阿柒在遇到什麽困難時,第一個想起的人便是我。”而不是其他的任何人任何仙,是將我當作你真真正正的依靠。

這話讓少年有些不滿了,仰著頭蹙眉看他,嚴肅正經道:“我是男人。”

不是那種只能依靠著旁人活下來的菟絲花!

“我知道,”水溶親昵地低下身來,與他額頭碰額頭。四目相對,呼吸交纏,“可是我總想著,可以替你將這一切風雨都擔下來,讓你順順遂遂一生無憂。”

水溶覺著,他已經越來越無法控制這個念頭了。

想要將這個人牢牢地鎖在自己房裏,想讓他能看到的能觸及的,從頭至尾都只有他一個人。想要將他好好地圈養起來,一生都平安喜樂,無需耗費一點心神。

他們微熱的氣息緊緊交纏在一處,似乎只要一擡頭,賈瑯便能碰觸到那兩瓣朱色的薄唇。他不由自主微微紅著臉,心中卻是堅定的。

“我知曉你的意思,但是,這世上的許多事,倘若不是我自己來完成的,又有什麽意義呢?”他盯著水溶的眸子,一字一頓道,“我不是你的寵物。”

這句話讓水溶的心頭一顫,再仔細地去看他的少年時,才恍然發覺,這個一直在他懷抱中長大的孩子,已然有了真正可支撐門戶的男子漢的氣魄。

他的手頓了頓,隨即緩緩笑道:“阿柒,你果真是成長了許多。”

成長到,他幾乎已經無法再等待下去,迫不及待想將這個人吞吃入腹了。

他的眸色微微暗沈下來,隨即刻意壓低了聲音,帶了點引誘的意味:“阿柒,過兩天,可願與我一同再去那溫泉莊子?”

水溶這廂不懷好意的誘拐寶貝兒子,張氏卻是一點都不知道的。她正為著迎春的親事操心不已,又與賈璉和牛婉商議了半日,最終還是看著張世忠好。那孫紹祖,卻是萬萬嫁不得的。

“莫說是嫁不得了,”張氏咬牙道,“我已經讓人去之前退婚的那家問個清楚了,若是屬實,定要將這人送到大理寺不可!”

賈璉卻連連搖頭:“母親,此事實在難辦。因著那小姐已經身亡,況且又非孫紹祖直接迫害而死,竟是被流言蜚語逼死的。那孫紹祖若是死活不認,我們卻也沒有辦法啊。”可若是暗地裏下手,豈不是無法還那小姐一個清名?

這邊正沒個主意,卻忽然聽人前來報,說那孫紹祖居然自己上了官府認罪去了。眾人心中皆頗為詫異,賈璉更是蹙眉道;“此人莫不是腦子有病?”這個的可能性都比忽然悔過自新大啊!

他哪裏知道,那姣姣自從黃泉回到人間後,便處處糾纏於孫紹祖。孫紹祖每每一躺下,便看見那帷帳上映出一張慘白的鬼臉,女子披著烏黑的長發向他緩緩飄來,拿雙手死死掐著他的脖子。日日夜夜如此,就算是神仙也受不住,莫說是孫紹祖一屆凡人了,不過幾日便神情憔悴,眼眶烏黑。

他也不是沒想過去找個道士作法,只是閻王特特給了那鬼魂一道仙氣保其不滅,哪裏是那些半吊子道士和尚搞的定的?姣姣因著仇怨未了一直無法輪回,如今好不容易得了機會,自然是變著法子的折磨他。日日不是從他杯中鉆出來,便是陰森森喊了她的姐妹們制造各種令人魂飛魄散的偶遇。凡是意想不到之時,她們總會冒出來,連上茅房時都不放過。孫紹祖被這滿屋子亂跑的阿飄弄的心力交瘁,最終只得痛哭流涕往衙門去了,往衙門門口一跪,哭道:“求大人將小民下獄!”

衙門裏當差的大人一時也楞了楞,心中想到:在這官上做了這麽多年,卻是第一個見到這種眼淚汪汪情真意切求下獄的。他卻也沒客氣,直接問道:“你有何罪啊?”

孫紹祖將自己的罪責劈裏啪啦倒了個幹凈,隨即便如願以償被投入了牢獄之中,這才得了片刻安寢。

他往那茅草上隨意一躺,望著簡陋的監房,竟然覺著前所未有的安心。

三日後,孫紹祖最終被判了流放三千裏,到那人煙荒蕪的邊境之地,自此再未聽到此人消息。

而賈府門口卻停了一輛朱輪華蓋車,一個生的清秀的小公子哥兒從那車中鉆了出來,他穿一件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紅箭袖,束著五彩絲攢花結長穗宮絳,外罩石青起花八團倭鍛排穗褂,登著青緞粉底小朝靴。愈發襯的面如滿月眉眼彎彎,興沖沖便往裏面走。

“史公子!”花紅見著他也是一驚,忙將人讓進去,“史公子快請坐,我們爺還在屋裏呢。”

“不用坐,不用坐。”史湘茗豪爽的揮手,“我去裏面找他。”

他一把拉開了那雕花的朱門,喊道:“小瑯,我——”

後面半句話被生生咽回了喉嚨裏,史湘茗瞪大圓溜溜的眼,望著眼前正飄忽著的、沒有腳的紅衣女子,看著她脖頸上青紫一片的勒痕,一句話也說不上來了。

賈瑯看見他也是一楞,隨即詫異道:“湘茗,你怎麽......”

怎麽偏偏挑這個時間來了?

他還未問出口,便見門口的小公子兩眼一翻,身子像面條一樣軟下去,成功地一頭栽倒在了碧綠雕花的地板上。

賈瑯張口結舌了許久,終是無奈地搖搖頭,親自上前把人費力地擡起來,搬到了床上。這才轉身對那女鬼道:“心願已了,你已經可以輪回了。”

那姣姣盈盈一福身,道:“還未在此,謝過公子。”

“你無須謝我,”賈瑯覺得頗有些羞慚,“我並未為你做過什麽,倘若不是閻王查明此事,只怕這事永遠不會現於人前。”

紅衣女子驀地展顏一笑,道:“若不是公子,小女子又哪裏又那個能力請到閻王爺出馬?如今夙願已了,小女子終可以轉世重生,惟願公子事事順遂,小女子輪回後,自會報答公子此份恩情。”

賈瑯還未再開口說些什麽,便聞空中傳來一聲音,恍若風送浮冰般冷漠:“塵緣已畢,還不快走?”

姣姣聽聞,最後一行禮,隨即便化作一道白光,追隨著那轉瞬即逝的風去了。賈瑯怔怔地站在屋內,想著那女子今生遭遇過那麽多的不順遂,不由得心中一酸。他在窗邊微微闔起了雙眼,在心中道:“願她下一世,平安順遂,福壽延綿。”

他還未在心中想完,忽而聽到一聲輕笑,隨即身邊傳來了微冷的氣息,帶著微微腥甜的氣息。扭頭看去,卻是個一身紅袍的男子,他的皮膚是異樣的、不見任何血色的白,緞子一樣的墨發散下來,俊美的甚至有了些淩厲的味道。他的眸子像是深不見底的深淵,只是看一眼,便讓人覺著靈魂都要深陷下去。

“這件事,你是不是更該來求求我?”那男子含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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